第三十九章 鐵索驚艷

第三十九章 鐵索驚艷

天麟神色自若,嘴哂冷笑,根本沒將這種硬功夫放在心上。

麗蓉一見,粉面不禁一變,知天麟不知終南內功之厲害,趕緊以傳音入密的功夫,警告說:「終南內功,奧妙如神,借力增勁,背承千鈞。」

天麟星目一亮,心頭猛地一震,趕緊默誦無上心法,迅即功貫雙臂,目注陳硯田,蓄勢以待。

陳硯田自練成終南氣功后,所向無敵,尚無敵手,從無一次敗跡,這次為了挽回斷劍之恥,決心以十成功力,掌斃天麟。

於是,緩步前進中,右掌逐漸加勁,這時見天麟依然傲不為意,心中又氣又怒,冷哼一聲,陰沉地說:「狂妄小輩,今夜要你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要你那仗劍成名的老子痛恨終生,要你們藍鳳幫知道終南派是不可輕視的……」

天麟以輕蔑地目光,上下看了陳硯田一眼,不屑地說:「聽你口氣,一掌將我擊斃似乎極有自信……」

話未說完,陳硯田雙目暴睜,寒光如電,厲聲大喝:「不信你看!」

聲落身動,急上三步,兩腿一蹲,掌倏變拳,呼的一聲,對正天麟的前胸,猛搗過去。

天麟深知這拳厲害,因而右掌功力又增加了二成,一俟拳到胸前,怒哼一聲,直推迎出。

嘭的一聲大響,陳硯田的右拳,猛力擊在天麟迎出的掌心上。

一聲悶哼,蹬蹬連聲,陳硯田面色蒼白,咬牙攢眉,身形踉蹌,急退五步,額角上冷汗頓時流下來。

天麟心弦一震,整個右臂頓時痛如刀割,趕緊默運功力活血,竭力自然將臂下垂,神色間,毫無異狀,依然輕哂冷笑。

排雲觀前的十數高手,見天麟一掌將陳硯田震退,俱都毫無一絲驚容,因為他們早已斷定天麟會勝。

只有蓬丐、禿僧和麗蓉三人,已看出天麟的右臂受震不輕。

終南掌門見天麟神色無異,垂臂自然,依舊傲然立在原地,心中不由泛起一絲寒意。

陳硯田拿樁立穩,左手不停地揉搓著右腕,雙目炯炯,兇狠怨毒地瞪着天麟,牙齒咬得格格微響。

天麟強忍臂痛,目光淡然地望着陳硯田,冷冷一笑,輕蔑地問:「你可曾一掌將我擊斃?」

陳硯田驟變凄厲,大吼一聲:「你再接我一掌……」

掌字出口,飛身前撲,右掌同時舉起,一式「力劈華山」,勢挾勁風,呼的一聲,直劈天麟的當頭。

天麟右臂仍痛,不敢硬接,身形一晃,尚未移步。

陳硯田再度一聲大吼,變劈為削,閃電掃向身後。

因而,一個後背整個送給天麟。

終南掌門知師弟欲想搶制先機,但沒想到天麟仍立原地未動,不由驚得大喝一聲,飛身就待撲去。

但天麟卻不願暗施殺手,依然蓄勢未動。

場外十數高手,見天麟坐失良機,無不跺腳一嘆,但他們繼而一想,無不羞得滿面通紅,一臉愧色。

陳硯田一掌掃空,頓時驚覺身後無人,暗呼不好,怪嗥一聲,閃電翻身,雙掌十指如鈎,猛抓天麟的面門。

天麟怕對方有詐,看看雙掌抓到,身形一旋,雙臂閃電下垂,腳跟為軸,挺腰纏身,一招禿僧親傳的「脫枷解鎖」,一閃已至陳硯田身後。

緊接着,大喝一聲,立演蓬丐親傳的「後山打虎」,右掌疾出如電,忍痛劈向陳硯田的背肩。

就在舉掌下劈的同時,天麟心中靈智一明,柔極克剛的奧理,閃電掠過心頭,大喝一聲,蓄滿功力的剛猛掌勁,倏然一變。

但嘭的一聲,柔勁微提的右掌已印在陳硯田的后胸上。

一聲悶哼,蹬蹬連聲,陳硯田面色蒼白,雙手撫胸,踉蹌前沖數步。

人影一閃,一聲大喝,早已蓄勢準備的終南掌門,飛身縱出,伸手將師弟扶住。

哇的一聲,陳硯田張口吐出一道箭血。

在場人眾,無不看得面色大變,額角滲出汗來。

終南氣功,不但胸背承受千鈞之力內腑絲毫不損,且能借力使勁,發揮更大威力,因而武林中無不對終南派懼怕三分。

沒想到衛天麟年紀輕輕,掌勁竟有溶金融鐵的威力,一掌打下,終南氣功立破,這確是駭人聽聞的事。

天麟立在當場,表面神色鎮定,心中卻也暗暗震驚,所幸臨時改變柔勁,功力最多運至三成,如早已將勁蓄滿,陳硯田定然立即斃命當場。

由於陳硯田是終南派掌門人的師弟,在派中輩份極尊,因而,蓬丐、禿僧和十數高手,紛紛涌了過來。

這時,終南掌門扶著陳硯田,神色顯得又驚又急,因為,他們恃以自豪的終南氣功,竟有人能出掌擊傷內腑。

排雲觀主、黃衫儒士和六指老人,圍立在蓬丐、禿僧身後,只見陳硯田嘴唇青灰,面色如紙,雙目已微微合上了,呼吸也極急促。

蓬頭丐黯然一嘆,微一搖頭,即在懷中取出一個小瓷瓶,伸手倒出一粒漆黑的小亮丸來。

終南掌門人一見,愁苦的老臉上,立即平靜了不少,連聲向蓬丐稱謝。

蓬頭丐含笑點首,即將漆黑小丸放進陳硯田的口裏,接着說:「回去調息片刻,休養半日就好了。」

終南掌門人連連恭聲應是。

禿頭僧心中一動,望着天麟怒聲說:「混蛋小子發什麼愣,還不快去解開瘋道人的穴道!」

天麟一聲不吭,飄身掠至崖邊,身形未停,右袖輕揮,飄身掠回原地。

終南掌門人一見,面色倏然大變,即使蓬丐、禿僧,也不禁神色微微一愣,其餘十數高手,反而神色自若,高聲喝彩。

只因天麟前掠,回身、拂袖、飄回,形如旋風,一氣呵成,中間絲毫未停,身形美妙至極,沒人相信他已解開了瘋道人和多臂熊的穴道。

但瘋道人和多臂熊,滿面通紅,略一舒展四肢,挺身立起來了。

禿頭僧希望終南掌門愈快離開愈好,小眼一翻,瞪着瘋道人沉聲說:「小子,不聽老人言,吃虧在眼前,還不過來背你們師叔回去休息。」

終南掌門人一聽,知是瘋道人和多臂熊兩人惹的禍,不由以凜厲的目光瞪了兩人一眼。

瘋道人、多臂熊,俱都驚得渾身一戰,兩人趕緊急步走了過來,左右協力將陳硯田抱起來。

蓬頭丐面向終南掌門人,含笑說:「今夜之事,全屬誤會,衛天麟也並非有心如此……」

禿頭僧立即不耐煩地說:「事非曲直,回去一問便知,何必再多解釋。」

終南掌門自知與天麟功力相差懸殊,但不能一句硬話不說就走,於是,怒目望了天麟一眼,面向蓬丐、禿僧,恭謹沉聲說:「今夜之事,看在二位老前輩的份上,本派不再追究,但這筆帳,本派定要前去藍鳳幫的大荊山去結算。」

天麟一聽,信以為真,立即劍眉一軒,面透殺氣,冷冷一笑,說:「任何人若惡意進入大荊山,休想再活着出來。」

終南掌門人佯裝大怒,暴聲應好,即對蓬丐、禿僧,一抱拳,朗聲說:「兩位老前輩珍重,晚輩走了。」

說完轉身,如飛向北馳去。

禿僧哈哈一笑,面向馳去的終南掌門人,朗聲說:「尹掌門不必動怒,衛天麟這小子是初出茅廬,閱歷毫無,務請閣下不要與他一般見識。」

話聲甫落,終南掌門人的身影,已消失在前面黑暗中,瘋道人和多臂熊合力架著陳硯田,也惶急平治而去。

這時,夜寒露重,殘月曉星,天快亮了。

遠處寺院中,已響起嗡嗡的晨鐘。

排雲觀主見眾人有意離去,微一稽首,立即朗聲說:「諸位半夜未睡,請至觀內,略進茶點再走如何?」

山中十數高手,齊聲稱謝,抱拳施禮,相繼辭過蓬丐、禿僧和排雲觀主,紛紛縱身離去。

黃衫儒士和六指老人,又與天麟攀談幾句,也告辭離去。

杜冰一心想着急登太華峰,立即在旁低聲對天麟說:「麟哥哥,我們已誤了半夜時間,決不能再進觀停留了。」

天麟會意,立即點點頭。

禿頭僧小眼一翻,望着杜冰沉聲問:「什麼事,丫頭?」

如此一問,蓬丐也注意了。

天麟即將藍天麗鳳發出緊急通報的事說了出來。

二老一聽,相互看了一眼,同時輕「噢」了一聲,神色略顯詫疑,蓬頭丐壽眉一蹙,似有所悟地說:「老二,也許是為了你我兩人的事吧?」

禿頭僧略一沉思.不答反問天麟:「藍鳳幫的通報上,除了催你們急速回去,還說些什麼?」

杜冰搶先回答說:「只說請麟哥哥火速回大荊山。」

禿頭僧一聽,笑了,轉首望着蓬丐,神秘地說:「看來不會錯了。」

天麟、麗蓉和杜冰三人一聽二老的對話,更迷惑了。

蓬丐目光一掃天麟三人,慈祥地含笑問:「你們三人急急趕來終南,即是為了星夜飛登太華峰嗎?」

天麟三人同時恭聲應是。

蓬頭丐頷首會意,仰面一看東方,轉首對禿僧說:「老二,既是這樣,我們就即刻登峰吧。」

排雲觀主一聽,立即惶聲說:「太華峰高可接天,聳入雲表,由此攀登至少尚需兩個時辰,三位通宵未眠,不進飲食,恐怕中途體力難繼。」

天麟含笑稱謝,接着說:「晚輩等隨身帶有食物,餓時可在峰腰進食,且可一覽終南全貌。」

排雲觀主立即不解地問:「衛小俠怎知峰腰以上有……」

禿頭僧立即插言說:「這小子去已過峰巔那座世外桃源,這是第二次啦!」

排雲觀主聽得心頭一震,面色微變,接着急急說:「既然衛小俠急事在身,貧道也不挽留了,不過諸位事畢回來,務請至觀內小坐,以便貧道略盡地主之誼。」

天麟恭聲應是,即與麗蓉、杜冰辭過排雲觀主,緊跟蓬丐、禿僧身後,直向西北松竹間馳去。

杜冰依著禿僧前進,望着前面數座高峰,低聲問:「老前輩,哪一座是太華峰?」

禿僧一指西北一座高峰說:「對正我們的便是。」

杜冰舉目一看,不由柳眉一皺,麗蓉也不禁微搖螓首。

只見太華峰,雲霧深鎖,高沖霄漢,在朦朧的曙光中,顯得愈加崎峻絕險,令人望之不由卻步心寒。

五人盡展輕功,身形愈馳愈快,疾如脫箭快似驚鴻,飛掠在蒼翠雲霧之間,宛如五道流矢。

到達峰下,形勢愈見險惡,怪石蒼松和翠竹蘿藤間,繚繞着蒙蒙白霧,露水極重,怪石嶙峋,端地崎險至極。

嶙峋怪石間,遍生野花,奼紫嫣紅,爭妍鬥豔,在徐吹的山風晨霧中,散發着陣陣郁人的芬芳。

數蓬朝陽,穿過峰隙,透過薄霧,幻成片片絢麗彩霞。

五人身形過處,驚起群群彩羽小鳥和異禽猛獸。

蓬丐、禿僧大袖飄飄,身形逾箭,不時瀏覽著這大自然的美好晨景。

天麟微蹙劍眉,身如御風飛行,不時仰首左顧右盼,似在尋找以前登峰時的舊途徑。

麗蓉、杜冰仰觀天空,只見白雲徐飄,不知太華峰究有多高。

來至峰下,五人身形未停,騰空而起,直向上升。

漸漸,峰勢愈來愈驚險了,周圍儘是蒙蒙白氣,彼此攀升已不能互見,五人知道已升至半峰雲層中。

天麟不放心杜冰因而始終不離她的左右,這給杜冰心理上極大的鼓舞。

再飛行一陣,五人眼睛驀然一亮,禿頭僧恰好停在一株斜松上,因而,他第一個哈哈笑了。

幾人相繼停好身形,游目一看,已穿出深厚雲層。

雲上又是一番景象,碧空高遠,萬里無雲,腳下一片綿綿雲海,無邊無際,遠處幾座高峰,直穿雲上,宛如大海中的小島。

再看近前,巨松斜伸懸空,奇花遍生藤間,遠處隆隆瀑聲,近處潺潺流泉,令人看來,心曠神怡,立生超塵脫俗之感。

正東紅日,恰巧升上雲海,顯得巨大如輪。

五人仰首一看峰巔,至少尚有兩百丈。

蓬頭丐雙眉一蹙,望着禿僧說:「老二,大家歇歇吧,進些食物再登。」

禿僧頷首應好,天麟三人也有些餓了。

五人升至一座懸空突岩上,寬廣約有數丈,上面細草如茵,柔軟如綿,五人盤膝坐好,紛紛取出食物。

蓬頭丐第一件事是取下他背後的大酒葫蘆。

杜冰趕緊撕開一隻燒雞,分別送至二老面前。

篷頭丐慈祥地呵呵一笑,伸手接了半隻。

禿頭僧恰好在懷裏掏出一塊又黑又硬的狗肉,這時一見杜冰的燒雞,立即咧嘴一笑,急忙又將那塊黑硬狗肉放進懷裏。

同時,小眼一眯,嘿嘿一笑,說:「跟你們這些丫頭在一起,總有新鮮可口的好東西吃。」

話聲甫落,天麟也將滷肉送至二老面前。

禿頭僧接着小眼一瞪,立即沉聲說:「你這小子總是跑在後頭。」

麗蓉一聽,慌得趕緊把四個蛋送了過來。

禿頭僧看了娟秀的麗蓉一眼,接着含笑說:「我禿頭倒很希望這兩個蛋是紅的!」

天麟不知何意,不由微微一愣。

麗蓉粉面倏然通紅,櫻唇一嘟,佯怒嗔聲說:「老人家,您……蓉兒以後不孝順您了!」

蓬丐、禿僧,同時愉快地哈哈笑了,聲震群峰,直上霄漢。

天麟頓時大悟,心頭立即升上一股甜意,不由深情地看了蓉姊姊一眼。

杜冰低頭不語,惟恐兩位老人家再打趣她似的。

蓬頭丐斂笑愉快地說:「老二,你是狗嘴裏吐不出象牙來,整日裏沒大沒小,胡謅一氣。」

說着,撥開葫蘆塞,將酒遞給了禿頭僧。

禿頭僧毫不為意,愉快地嘿嘿一笑,接過酒葫蘆「咚咚」喝了兩大口。

接着,遞至天麟面前,含笑打趣地說:「混蛋小子,先別得意,以後有你的苦頭吃。」

說着,將手中的酒葫蘆一連晃了兩晃,含笑說:「喝兩口吧!」

天麟的確心中正充滿了甜意,這時聽禿頭僧一說,不由俊面一紅,伸手接過酒葫蘆,但他對禿頭僧的話,尚猜不透真正的含意。

麗蓉、杜冰相對吃着乾糧滷肉,似乎也不知禿僧指何而言。

天麟將酒送至蓬丐面前,想到昨夜不愉快的事情,立即不解地問:「兩位老人家到達排雲觀后,事先沒對玄一道長談及晚輩等要來嗎?」

禿頭僧小眼一瞪,輕哼一聲,說:「不談你小子還不會發生昨夜那場風波呢!」

麗蓉一聽,立即不解地問:「為什麼,老前輩?」

蓬頭丐咽下口中酒,呵呵一笑,說,「我和老二到達排雲觀,席間幾人曾談及近月江湖上崛起幾位年輕高手,玄一道長認為天麟必是武林中大放異彩的一人。

當時,玄一老道的三個徒弟清寰三人俱都在座,老道看了三個徒弟一眼,黯然一嘆,大有三人俱都不能成材之感。

老二趁機說明你們三人日落前就到,天黑准來,沒想到清寰三人心中不服,有意爭勝,竟暗伏在觀前等侯。」

杜冰瓊鼻一哼,滿不高興地說:「這三個老道好壞,一點兒禮數也不知……」

禿頭僧小眼一瞪,含笑怒聲說:「哼,你這丫頭不高興時,可也曾想過禮數為何物?」

杜冰被禿僧說中了弱點,不由粉面頓時通紅,心中一氣,伸手就去搶禿僧手中的半隻燒雞。

禿僧一見,大吃一驚,急將雞肉閃電藏至身後,同時笑着大聲說:「丫頭,禮數,禮數!」

如此一嚷,杜冰果然停手不搶了,但仍紅著粉臉,嘟著小嘴,似笑非笑地望着禿頭僧。

蓬丐、天麟和麗蓉,俱都忍不住哈哈大笑了,笑聲洋溢群峰,飄蕩半空,久久不絕。

杜冰雖然不搶了,但禿頭僧燒雞仍不敢拿到前面來,小眼望着杜冰不停含笑歉聲說:

「丫頭別生氣,看在燒雞的份上,說你一聲,孝順、聽話、達禮……」

話未說完,杜冰再也忍不住嬌憨地笑了。

蓬頭丐哈哈一笑說:「老二,你這時也該知道,要想丫頭們孝敬你,最好別揭她們的短。」

禿頭僧看了手中的燒雞一眼,苦笑一下,無可奈何地搖了搖禿頭,說:「我禿頭今後說話真的要謹慎些了。」

說罷,五人又是一陣歡聲大笑。

這餐別具風趣的野餐,老少五人俱在極端愉快的氣氛下,吃了個酒足飯飽。

飯後,五人繼續登峰,上升速度較雲下慢多了。

升至巔頂,日將當中了,只見晴空萬里,片雲皆無,天,顯得更高更遠了。

前面一座廣大茂密的松林,響着如雷濤聲。

麗蓉一見茂林,立即興奮地說:「穿過茂林就看到南召老前輩的清修之所了。」

蓬頭丐慈祥地向:「蓉丫頭,你也來過此地嗎?」

麗蓉立即恭聲說:「數年前,晚輩曾隨恩師來過兩次。」

說話之間,五人已馳至林前。

林內一片漆黑,蓬丐、禿僧大袖一揮,當先弛入。

杜冰進內一看,只見樹根虯結,枝幹橫生,地上落葉松子,積深數尺,不知這座松林究有多遠多深。

五人縱躍飛掠,片刻已達林沿。

五人停住身形,腳下即是那道寬約數十丈的千仞絕壑。

二老和天麟、麗蓉,俱是重臨舊地,心中不免掀起一絲感慨回憶,而峰上的景物,對杜冰來說,一切都是新鮮的。

杜冰低頭一看腳下,不由暗暗心驚,只見絕壑兩壁峭垂,生滿了粗如兒臂的野藤,牙石突出,斜松懸空,驚險至極。

再向前看,不禁呆了,那真是一處人間仙境。

只見對崖,蔥翠油綠,在艷麗的日光下,現出一片朱漆琉瓦,極為富麗的古式建築,騎樓飛閣,畫棟雕梁,在一簇紫竹林間,露出一角紅亭。

驀聞蓬頭丐感慨地說:「昔年魔魔天尊為建築這座世外桃源,不知耗盡他多少心血!」

天麟一聽到魔魔天尊,崇敬之心油然而生,一股仰慕之情,令他恨不得即刻飛過崖去,進入天尊洞府,跪在那位慈祥的老人面前。

但他的靈智警告他他的再度進入洞府,會不會玷污了天尊的聖體,會不會因而暴露了洞府的秘密位置?

心念間,驀聞禿僧說:「根據以前的記憶,繞過前面小亭,便可看到那道索橋了。」

天麟一聽,雪梅斬索橋的驚險一幕,立即浮上心頭,不由脫口說:「那道索橋斷了。」

禿頭僧聽得一愣,急問:「怎麼斷的?」

天麟不願提那件不愉快地事,劍眉一蹙說;「可能是年久失修之故。」

麗蓉心中一急,脫口說:「那我們怎麼過去呢?」

話聲甫落,五人雙目不禁一亮,只見以前舊橋處,又拉上一道鐵索,正隨着疾勁山風,不停地擺動着。

禿僧一見,不禁興奮地說:「南召老尼姑,居然又修上一道鐵索,難得,難得!」

杜冰一看,頓時驚出一身冷汗,不由焦急地問:「我怎麼辦呢?」

說話之間五人已到了鐵索之前,定睛一看,都不禁呆了。

只見鐵索粗僅五分,長約二十餘丈,在山風吹動下,搖擺不停,非輕功絕頂高手,休想渡過,以杜冰的輕功火候,雖然堪稱一流,但要想飛渡鐵索尚差一籌,因而五人都難住了。

蓬丐、禿僧和麗蓉,一人飛渡這道絕險鐵索當無問題,但要攜帶杜冰同渡,俱都毫無把握。

因而,三人不約而同地去看天麟,二老深信只有天麟有此功力。

但難在杜冰害羞,她不願在二老和蓉姊姊的面前,讓麟哥哥抱在臂彎里,她更不願讓麟哥哥因她涉險,其實她也的確怕跌個粉身碎骨。

正遲疑問,天麟星目倏然一亮,立即興奮地說:「老前輩看,那是梅姑娘!」

說着,舉手指著對崖的紅亭方向。

二老、麗蓉和杜冰循着指向一看,只見紫竹林后的彎曲長廊上,一道黑衣嬌小人影,正急步走向小亭。

同時,神色慌慌,一直望向這邊,似是已發現五人到來。

天麟氣納丹田,舉手高呼:「梅姑娘!蓬丐、禿僧兩位老前輩來了。」

話聲甫落,對崖立即傳業一聲清脆呼應:「麟哥哥,你們為什麼還不過來?」

天麟一聽,果是雪梅的聲音。

麗蓉、杜冰聽了這聲親熱招呼,心中不由升起一股醋意,但凝目一看,發現雪梅身穿僧衣,頭戴僧帽,又不禁湧起了一絲愧念和憐惜。

只見對崖雪梅,如飛穿出竹林,身形一閃,已至崖邊,接着騰空而起,一躍數丈,僧袖一掠,直向搖擺不定的鐵索上落去。

天麟一見心中暗驚,他確沒想到雪梅的輕功進境已是如此驚人了。

蓬丐、禿僧頷首暗贊,麗蓉不由心中讚美,杜冰既驚且愧,自感技不如人。

驀見由空下落的雪梅,腳尖一點鐵索,身形再升數丈,一連三個起落,纖腰一挺,一招「彩鳳還巢」,雙袖平展,頭下腳上,直向天麟五人面前落下。

杜冰看得心驚肉跳,麗蓉暗暗讚美心折,二老已祥和地笑了。

雪梅雙袖一抖,挺身飄落在地,粉面不紅,毫無喘意,卓立五人面前。

天麟看了一身黑緞僧衣的雪梅一眼,立即含笑說:「梅姑娘,請快向前見過蓬丐、禿僧二位老人家。」

雪梅恭謹向前,施禮見過二老,天麟又為她介紹了麗蓉、杜冰。

麗蓉、杜冰對這位一向偏激任性的姑娘,早有耳聞,這時見雪梅雖著僧衣,但眉目間仍掩不住她國色天香的麗姿。

天麟為雙方引見完畢,又向雪梅問:「梅姑娘,兩位老前輩有要事面見神尼,不知三位老人家,坐關可曾開始?」

雪梅毫不遲疑地說:「神尼、師太和師祖三人目前正在參禪,坐關尚未開始,每次禪畢,總要至花園稍息片刻。」

說着,仰首看了一眼天色,接着急聲說:「現在日正當午,三位老人家就要到花園小坐了。」

禿頭僧性急地說:「既是這樣,我們就快些過去吧!」

說着,騰空而起,直向鐵索上落去。

蓬頭丐大袖一揮,緊跟一躍而起。

天麟心中一動,即用傳音入密的功夫對麗蓉說:「蓉姊姊請先過,小弟攜冰妹後行。」

麗蓉會意,微一頷首,白影直衝而起,一式「飛鳳凌雲」,雙袖齊揮,繼而一旋,直向鐵索中央落去。

身形落處,已過其半,單足一點鐵索,緊隨二老身後,平射崖上。

雪梅看得粉面-變,不禁有些呆了,頓時發覺自己的輕功造詣與蓉姑娘相比,仍然相差甚遠。

驀聞身後天麟說:「梅姑娘請先行。」

雪梅驚愕間,頓時也忘了謙讓,趕緊一定心神,縱身向鐵索上躍去。

天麟成竹在心,一俟雪梅身形一動,立即將杜冰的嬌軀抱起,一長身形,直向半空縱去。

所幸杜冰心有準備,否則定然驚呼出聲,這時低頭一看,不由嚇得花容失色,冷汗倏然。

只見絕壑中,白雲瀰漫,深不見底,身下鐵索搖晃不停,令人看來,怵目驚心,四肢酸軟。

杜冰不敢再看,趕緊閉上眼睛,只覺身形一落,接着再度升起,同時耳畔響起麟哥哥的聲音:「冰妹小心,到達對崖了。」

杜冰一聽,倏睜雙目,距離對崖已不足五丈了。

只見二老和蓉姊姊立身崖上.正以驚愕擔心的目光,向著空中望來。

再看雪梅,腳尖點索,第三次已然升起。

驀聞天麟一聲低喝:「冰妹小心了!」

了字出口,兩臂一抖而出,杜冰的嬌軀直向對崖飛去。

天麟身形疾瀉而下,雙袖一抖,足點鐵索,疾射崖上。

杜冰身在空中,挺腰展臂,一式「海燕戲水」,幾乎是與雪梅同時落在二老和天麟的身前。

雪梅全神貫注飛渡絕壑,一心不敢二用,雙目不敢斜視,根本不知杜冰是如何渡過了鐵索。

這時,雙腳一落實地,立即面向二老恭聲說:「晚輩為兩位老人家頭前帶路了。」

說着,當先向紫竹林間的小紅亭馳去。

二老在前,天麟三人在後,五人緊跟雪梅前進。

地下綠草茸茸,生滿艷麗鮮花,身畔每株紫竹俱都粗如兒臂,光可鑒人,確是人間奇種。

杜冰默默前進,她已無心觀賞這些人間罕見的珍品,她心中一直擔心着下峰時如何渡過絕壑。

五人隨在雪梅身後,飛身掠進小亭,五人第一眼便看到亭下荷池中的朵朵血蓮,在艷麗的陽光下,顯得晶瑩明亮,閃閃生輝。

禿頭僧一見,立即興奮地說:「如非我禿頭記憶好,焉有那小子的活命?」

說罷,不待沿廊前進,縱身飛出亭外,直落大荷池畔。

驀然一聲清叱,徑由園中假山下傳來:「什麼人?」

二老似乎頗感意外,舉目一看,假山石下的花樹間,緩緩走出一個身穿黑僧衣頭戴黑僧帽的中年尼姑。

天麟一看,心頭一震,面色大變,黑衣中年尼姑,竟是前日懸圖挑戰京師的銀釵聖女。

因而,不由驚得脫口低呼:「這才幾天,她……她也削髮為尼了。」

驀聞雪梅興奮地說:「師父,是蓬丐、禿僧兩位老人家和麟哥哥他們來了。」

銀釵聖女同時也發現了二老,冰冷的清秀面龐上,立即掠上一絲少見的光彩,接着,飛身迎了過來。

同時,綻笑愉快地說:「兩位老人家好多年沒見了,還認得芬兒嗎?」

說話之間,已來至近前,聲音中充滿了嬌脆和昔年的青春活力,在這一剎那,沒人相信她是一個性情極端偏激的女人!

蓬丐、禿僧俱都壽眉緊蹙,黯然地望着銀釵聖女,心裏難過得竟然沒有立時回答出話來。

銀釵聖女首先向二老見禮,這時見二老沒有回答,方才那絲愉快笑容,也隨之消失了。

天麟、麗蓉和杜冰分別向前見禮,因而,心情也不由沉重下來。

蓬頭丐黯然一嘆,慈祥地說:「孩子,你已不是十幾年前的小丫頭了,世事應該看開些,據我所知浪萍正在潛修一種武功,最近即可啟關重現江湖。」

天麟一聽,心中不由一動,他知道二老是在安慰銀釵聖女,但他倒希望二老的話是真的。

銀釵聖女低頭流淚悲戚地說:「二位老人家不要寬慰芬兒吧……」

禿頭僧未待銀釵聖女說完,小眼一瞪,怒聲說:「胡說,臭要飯的和我禿頭,在你們小輩面前可曾說過謊話?」

銀釵聖女一聽,倏然抬起頭來,明亮的鳳目中,不停閃爍著驚喜光輝,一直注視在二老臉上,滿眶旋轉的淚水,不由簌簌地滾下來。

天麟看了這情景,不禁呆了,心說,莫非二老真的知道孫叔叔的下落不成?但二老為何不事先告訴我呢?

驀見銀釵聖女雙手撫面,又垂首嗚咽著說:「遲了,太遲了……」

天麟一見銀釵聖女的神態,斷定二老一定找到了孫叔叔,這使他愈加不解二老不讓他知道的原因。

驀聞蓬頭丐慈祥地沉聲問,「芬兒,是你師父為你剃度的嗎?」

銀釵聖女搖頭泣聲說:「不,是芬兒自己削髮的……」

禿僧立即怒聲說:「自己剃的有何要緊,再蓄起來嘛!」

如此一說,麗蓉、杜冰都忍不住掩口偷笑了。

銀釵聖女緩緩抬起頭來,滿面淚痕地望着蓬丐、禿僧,不解地問:「兩位老人家,可願告訴芬兒,浪萍現在何處?」

蓬頭丐壽眉一盛,不由一陣遲疑,似有難言之隱,禿頭僧略一沉思,毅然沉聲說:「來,我告訴你!」

說罷,邁步走上一條彩色卵石鋪成的彎曲甬道,直向假山石下的一叢花樹間,大步走去。

銀釵聖女辭過蓬丐,茫然跟在禿僧身後。

天麟這時心中愈加迷惑了,他望着禿僧和銀釵聖女的背影,消失在五彩繽紛的花樹間。

在這一剎那,他斷定蓬丐、禿僧已找到孫叔叔的潛修位置,以二老德望之重,決不會欺騙小輩,但他猜不透二老不告訴他的原因。

心念間,靈機一動,決心凝神偷聽禿僧對銀釵聖女說些什麼,於是,微閉星目,迅即默誦無上心法。

天麟靈台一凈,假山石下立即傳來禿頭僧的斥責聲音:「……十幾年都等了,一兩個月等不及……」

接着,是銀釵聖女的悲戚聲音:「兩位老前輩如早來數日,芬兒一切聽憑二老指使,如今芬兒已在恩師面前,發誓終身皈依佛祖了……」

禿頭僧似乎有些急了:「你恩師南召老尼怎麼說?」

「她老人家說,芬兒能皈依佛祖,她老人家的衣缽後繼有人了。」

禿頭僧似乎光火了:「哼,這個老尼姑,自己一生青燈伴佛,敲木魚,最後還拉上一個徒弟,回頭我定要向她理論。」

銀釵聖女立即惶急地說:「不,不,老前輩千萬使不得,芬兒心意已決,今生決不再下終南山,只求您老人家告訴浪萍究竟怎樣了,芬兒就安心了。」

一陣沉默,傳來禿頭僧一聲深長嘆息:「唉,我就告訴你吧。」

天麟聽得心頭一震,心情頓顯緊張。

就在這時,蓬丐已采了兩顆血蓮實回來了,飄身落在天麟身邊,立即慈祥地說:「孩子,這一顆給你!」

說着,一顆晶紅透明,清香撲鼻的血蓮實已遞了過來。

天麟正在緊要之際,但又不好不理蓬丐,於是,一定神,本能地伸手接了過來。

蓬頭丐接着慈祥地說:「孩子,依你目前的功力,自是不需仰助這些珍物,但留在身邊用途極廣,療傷、祛毒、補血,確見神效,你要妥為保管。」

天麟連聲應是,無暇細看,順手放進懷內,繼續凝神靜聽。

這時,禿頭僧似在勸慰銀釵聖女:「……你不能穿着這付裝束去見浪萍,令他傷心……」

天麟一聽,孫叔叔的蹤跡,已經說過了,心中異常懊惱。

驀聞身邊蓬頭丐,慈祥地低聲向:「麟兒,那天在南五台山北麓,銀釵聖女是否已經落髮為尼了?」

天麟立即收回心神,趕緊回答說:「不,那時她仍著俗裝,秀髮高挽,頭上橫插一隻玉簪。」

蓬丐一聽,蹙眉輕「噢」了一聲,立即舉目望了雪梅一眼。

這時,雪梅正指點着園內各處,似乎正為麗蓉、杜冰介紹著滿園五彩繽紛的奇花異草。

蓬頭丐望着雪梅,慈祥地招呼說:「梅丫頭,你過來,我有話問你。」

雪梅一聽,和麗蓉、杜冰三人同時走了過來。

蓬頭丐低聲問:「梅丫頭,你是否知道你師父京師懸圖挑戰的動機,和回到太華峰后削髮為尼的真正原因?」

雪梅柳眉一蹙,膽怯地望了假山方向一眼,低聲說:「師父知道麟哥哥曾隨魔扇儒俠學藝,也知道麟哥哥就是疤面人,然而師父最恨麟哥哥的原因,是因為他曾當着她的面直呼珊珠女俠師母。

這次珊珠女俠和娟妹妹不辭下山,師父異常忿怒,因而月初下山,有意一探她們母女的行蹤,待至山下,江湖上已盛傳著疤面人武功如何高絕,如何驚人,各派掌門人無不懼怕三分,天下雖大恐再無人是其敵手了。

師父乍聞之下,又氣又妒,因而才有京師懸圖挑戰的事,她向麟哥哥挑戰的真正動機,也許……」

說此一頓,以下的話似乎不敢說了。

蓬頭丐頓時會意,立即瞟了假山那面一眼,接着對雪梅說:「你繼續說,他們一時不會過來。」

雪梅再度看了假山方向一眼,繼續低聲說:「也許師父有意揭露麟哥哥的真面目,讓天下武林盡知疤面人就是魔扇儒俠孫浪萍的唯一傳人……」

杜冰聽得心中有氣,未待雪梅說完,立即不高興地問:「她這樣做是什麼意思?」

這話也正是蓬丐、天麟和麗蓉要問的。

雪梅略一沉思,繼續說:「師父知道儒俠昔年仇家最多,且俱是厲害魔頭,如將這些人引出來,麟哥哥定然無法應付……」

蓬丐聽得壽眉一蹙,但卻沒有插言。

雪梅繼續說:「這次北麓一戰,師父發覺麟哥哥武功高不可測,已達超凡之境,白知願望難成,因此,星夜趕回峰頂,忿然削下頭上的秀髮。

前天見師父由師祖禪房中出來,面色蒼白,眼含淚痕,已脫去俗裝,換上僧衣僧帽了。」

雪梅說完,大家一陣沉默,心情都極沉重。

天麟發覺銀釵聖女的心地愈來愈險惡了,但願她這次削髮為尼,能徹底覺悟她過去的偏激錯誤。

心念間,轉首一看,禿僧和銀釵聖女已走了回來。

就在這時,一聲清越祥和的佛號,徑由花園角門處傳來。

天麟心頭一震,轉首一看,只見三個慈祥可親的老尼姑,沿着彩石甬道向著這面,緩步走來。

中間一人,看來年約三十餘歲,正是儀態清麗,鳳目慈眉,穿銀灰僧衣,頭戴黃尼帽的悟因神尼。

右邊老尼,面目黝黑,壽眉如銀,一身黑布僧衣,唇綻微笑,雙目有神,威凌中透著慈祥可親。

天麟知道這位慈祥老尼,即是珊珠女俠和銀釵聖女的授業恩師,昔年黑道聞名喪膽的鐵面佛心南召老尼。

左邊一位正是麗蓉的恩師,昔年嫉惡如仇的凈凡師太。

凈凡師太,紅光滿面,慈眉善目,一襲寬大灰布僧衣,飄飄走來,看來竟像一個毫無武功的人。

由於有蓬丐、禿僧在場,天麟和麗蓉,俱都肅容而立,不便徑自先行向前見禮。

蓬丐、禿僧一見神尼,同時肅容,急上數步,施禮恭聲說:「晚輩張漢卿、無相僧叩請神尼金安!」

天麟幾人一聽,心中暗吃一驚,這時才知神尼輩份仍高二老一等,同時,也知道了蓬丐的名字叫張漢卿,禿僧原先是法名叫無相僧。

神尼含笑停步,雙手合十,祥和地說:「兩位道友請免禮,貧尼失迎了。」

蓬丐、禿僧連稱不敢,又與南召凈凡兩人寒喧,然後分立左右,以便天麟三人向前叩見。

天麟、麗蓉和杜冰躬身向前,伏地叩首,恭聲向神尼三人請安。

三位世外高人,同時含笑,祥和地宣了聲佛號,神尼伸手扶起天麟,南召老尼扶起麗蓉,凈凡師太扶起杜冰。

南召老尼一見天麟,慈目中光輝一閃而逝,立即讚歎地說:「這孩子確是百年難遇的練武奇材!」

神尼含笑點首,凈凡師太接着含笑說:「這孩子在紫蓋峰時,有次偷看蓉兒練劍,那時我就看出這孩子資質奇佳,將來成就不凡,不出幾年,這孩子果然名滿武林了。」

天麟聽到「偷看蓉兒練劍」一句,俊面頓時紅了,立即垂首看地,覷目一瞟麗蓉,她正低頭綻笑含情地向他望來。

杜冰一聽,這時才知道麟哥哥和蓉姊姊,昔年在紫蓋峰習藝時,尚有一段暗窺麗姿的韻事。

神尼慈目一掃眾人,含笑說:「大家多年不遇,今日十分難得,請至凌雲閣坐吧!」

說着,轉首對雪梅說:「梅兒,去取些葡萄露來以待遠客。」

雪梅恭聲應是,轉身急步去了。

蓬丐、禿僧一聽有酒可飲,立即愉快地笑了,兩人同時興奮地說:「今日能飲葡萄露,平生萬事無憾矣!」

說罷,大家同聲笑了。

眾人跟在神尼身後,沿着甬道,走上長廓,蜿蜒向南走去。

長廊兩側,奇花異草,絢麗奪目,清香撲鼻。

再走一陣,長廊穿過一座梅林,梅花盛開,瓣大如卵,紅白粉淡,艷麗無比,堪稱世間絕種。

進入梅林,已聽到隆隆瀑聲,和隱隱可聞的如雷濤聲。

長廊漸陡,蜿轉愈甚,右側廊外已可看到絕壑對崖的茂密松林,左側廊下即是花園,正北古色古香的建築,看得愈加清楚了。

走出長廊圓門,眾人雙目不禁一亮,門外竟是一座突出懸崖的奇險飛閣,雕樑畫棟,朱漆尤新。

飛閣四門大開,正中一張漢玉長桌,兩側置有玉凳,雕欄四角放有四盆高大奇花,頂上懸有防風宮燈,地面白石光滑如鏡。

天麟、麗蓉和杜冰看了這種奇絕佳境,頓時忘了是否身在人間,即使遊戲風塵的蓬丐、禿僧,也忍不住搖頭讚歎了。

神尼肅容請坐,雪梅已轉身將酒送來。

雪梅身手伶俐矯健,左手托著一大盤珍果,右手提着酒籃,裏面放有碧壺翠杯,一個精緻紅玉小酒罈。

銀釵聖女一見,立即起身,幫着雪梅擺好果盤。

雪梅纖指一劃,打開紅玉小壇的封口,一陣濃郁清涼酒香,撲面襲鼻,令人不由心神一爽。

蓬頭丐一聞異香,連贊好酒,禿頭僧已有些酒癮難耐了。

雪梅將酒注入碧壺中,每人倒了半杯葡萄露。

神尼俟雪梅滿酒完畢,立即含笑說了聲「請」,舉杯輕輕飲了一口。

蓬丐、禿僧,自覺機會難得,兩人同時舉杯,一飲而盡。

神尼、南召、凈凡師太三人,立時愉快地笑了,盛讚二老好酒量。

銀釵聖女立即以目示意雪梅,又為二老各自倒滿了一杯。

天麟舉杯喝了少許,只覺濃醇滿口,甘貽如糖,清涼中略帶苦澀,順喉而下,如津如液,立生一股陽和熱流直達小腹,知是酒中珍品。

再看手中酒杯,大如雞卵,色呈碧綠,想是翡翠製成。

麗蓉、杜冰俱都輕輕沾唇,不敢驟然多飲。

神尼慈祥地看了天麟三人一眼,面向二老含笑問:「二位道友親率天麟三人前來,必有重大疑難之事,現在南召、凈凡兩位道友俱都在座,不妨提出來大家一同商議。」

蓬頭丐立即肅容說:「只因麟兒八月間,在東海神君的神秘莊院後花園中,得到三柄上古小劍,晚輩和無相兩人,雖然年已百歲以上,但卻從未耳聞過這三柄小劍的來歷,今日前來特請神尼指點。」

神尼一聽三柄上古小劍,神色略微一變,立時微蹙壽眉,似在沉思。

禿頭僧一俟蓬丐說完,即對天麟說:「小子,還不把得劍的經過稟告給神尼聽!」

天麟恭聲應是,正待由發現瑞光開始講起。

驀見神尼,神色肅穆地作了個阻止手勢,接着說:「孩子,把三柄小劍取出來,讓我看看。」

天麟恭聲應是,即在腰間取下劍囊,雙手送至神尼面前。

神尼一開劍囊,彩霞飛射,滿閣生輝,立即發出一陣嗡嗡自鳴,神尼一看三劍,不由驚得脫口急呼:「啊,天鼓,果是天鼓!」

蓬丐、禿僧和兩位師太一聽天鼓兩字,面色同時大變,驚啊一聲,倏然立起,紛紛急步走至神尼身前。

天麟幾人看得心頭一震,聽到天鼓兩字,俱都有些茫然不解,但看了四位老人的震驚神色,心知其中必然大有緣故。

因此,幾人也起身圍了過去。

這時,神尼已將三柄小劍取出,並列放在桌上,凝目注視着三柄小劍劍柄上的六個古形篆字飛虹、穿雲、凌霄。

蓬頭丐驚異地問:「神尼,數百年前轟動天下,震驚宇內,惡魔聞聲匿跡的天鼓,竟會是這三柄小劍?」

神尼肅容頷首說:「不錯,正是這三柄小劍。」

凈凡,南召兩位師太,也訝然不解地問:「據說那時鼓聲震天,山嶽撼動,蒼穹電光如熾,宇宙為之色變,人人都說是天鼓,怎地會是三柄小劍?」

神尼請眾人復坐,接着肅容說:「天鼓驚世,群魔遁跡,聲震寰宇,舉世昇平。以上四句,各派掌門及世外高人俱都知悉,尤其各派掌門人在接掌門戶時,上屆掌門人必與魔魔天尊的驚天雷,一併列入機密交代之中,他們也不知天鼓即是這三柄小劍。」

說此一頓,又看了桌上耀眼奪目嗡嗡自鳴的三柄小劍一眼,繼續說:「貧尼恩師璇璣子,坐化之前,曾詳述天鼓驚世的故事。

數百年前,武林浩劫迭起,魍魎猖狂,惡魔稱雄,各派弟子被戮者無計其數,精英殆絕,各派終日惶惶憂於強敵。

驀然一天深夜,天幕電光如熾,霹靂連聲雷鳴,山搖地動,宇宙震驚,平民焚香鳴炮,撞鐘打鑼,有如末日來臨,到處一片混亂啼哭喊叫聲,鳥獸為之絕跡數日。

當朝天子驚聞這件事後,立即薰衣沐浴,祝告上蒼,百官伏地祈禱,聖上降旨,安慰黎民,宣佈這是天鼓。

因而舉國上下,俱知那次天空的奇異駭人現象,是天神怒而鳴鼓。

但自那夜起,群魔匿跡了,幾個武林高絕的巨惡魔頭,再未歷身江湖,為什麼,沒有人知道……」

蓬丐、禿僧兩位師太四位老輩人物,都聚精會神地靜聽這數百年來一直令人費解的謎。

銀釵聖女、麗蓉、杜冰和雪梅,坐在那裏像聽一件有趣的故事,只覺得動人入神。

只有天麟,劍眉微蹙,星目恭謹地注視着神尼,他發覺這件數百年前震驚天下的駭人事件,內情並不單純。

神尼望着閣外蔚藍的天空,似在回憶著往事,繼續說:「這件事,除幾個世外異人外,世間絕少有人知道其中真實內情……」

天麟靈機一動,立即插言問:「請問老人家,當年璇璣子老前輩,是否也在那夜和其他幾位異人,一併參與那時除魔衛道的義舉?」

神尼一聽,慈目中閃電掠過一絲驚訝光輝,立即望着天麟愕然問:「不錯,她老人家確在那夜出動,麟兒你可是在那個小銀匣內,發現了這段武林數百年來的絕大秘密?」

蓬丐等人一聽,俱都暗吃一驚,不知天麟怎會知道這件武林駭人的大事內情,因而,所有目光又都望向天麟。

天麟恭謹地回答說:「麟兒最初在銀匣內,僅發現這三柄精緻小劍,回至大荊山,才發現黃絹下尚有劍囊和兩本秘籍,但仍未發現任何有關三柄小劍的來歷記載事迹。」

神尼壽眉一蹙,祥和地問:「你怎地知道璇璣子老人家,曾參與那夜除魔衛道的壯舉?」

天麟恭聲說:「麟兒聽了您老人家述說的事情經過,加以合理推斷,因而得到以上結果,斷定璇璣子老前輩必然參與其事。」

神尼慈祥地面龐上充滿喜悅,目光讚許地望着天麟,含笑說:「孩子,你先講來聽聽,看看你臆測得可對?」

天麟肅容說:「據麟兒判斷,當年惡魔猖狂,生靈塗炭,璇璣子幾位世外高人,聞之震怒,決議重歷江湖,不惜大開殺戒。

於既定之時,由其中一人祭起上古神劍,以炫入耳目,其餘高人按照決議對象,一舉殲滅群魔,奠定武林百年昇平之業。

至於璇璣子老前輩等,殲魔之實際行動,麟兒就不敢妄加臆測了。」

天麟一口氣說完他的判斷結果,神尼立即顧左右愕然盛讚說:「麟兒智慧超人,頗具灼見,斷事尤如親睹,當年殲魔衛道壯舉,極近麟兒臆測,唯那時三劍分由三子同時祭起……」

禿頭僧在旁插言問:「請問神尼,昔年三子是哪三子?」

神尼毫不遲疑地說:「昔年三子是天真子、璇璣子、慧靈子,其中璇璣子即是貧尼的授業恩師!」

蓬頭丐不解地問:「三子之劍由何得來?如今為何俱在一起?」

神尼肅容說:「三子之劍,由師祖恩賜,其中以凌霄最利,其次穿雲,再次是飛虹,據當年恩師說,師祖鑄這三柄小劍時,一柄采陽極之鋼,一柄采陰極之鐵,一柄采五金精華,因而鋒利無比……」

說此一頓,微蹙壽眉,看了桌上的劍囊一眼,繼續說:「由此劍囊判斷,三劍齊聚,必是三子已在同一洞府坐化歸西了,因而將此三劍留贈有緣,至於如何東海神君得去,這卻是一件令人費解的事……」

禿頭僧小眼一眨,懊惱地說:「東海神君讓我一掌劈死了,否則,不但可以問問他得劍的經過,還可以問出三子坐化的洞府。」

凈凡師太低聲宣了聲佛號,說:「東海神君果真活至今天,目下武林恐怕已被他鬧得腥風血雨了。」

南召老尼也宣了聲佛號說:「一切皆有定數,三劍註定麟兒獲得,此乃天意也。」

神尼略一沉思,轉首面向天麟問:「麟兒,你可曾施展過這三柄神劍?」

天麟恭聲說:「麟兒逐一試過,萬幸沒有三柄齊發!」

神尼似乎看出蓬丐、禿僧和兩位師太俱都有意要求天麟三劍同施,一瞻曠古凌今的天空奇幻現象,因而有意慎重地問:「麟兒,你可曾記熟三劍凌空的警告謁語?」

天麟肅容恭聲說:「麟兒俱已謹記心中,是以不敢輕易嘗試,以免驚世駭俗。」

神尼接着說:「背出來大家聽聽。」

天麟毫不遲疑地朗誦出來:「三劍凌空,風雷俱動,驚天地,泣鬼神,霹靂蒼穹,切戒之,切戒之。」

天麟誦畢,蓬丐幾人俱都目射奇異之色,禿頭僧立即感慨地說:「今日身處絕峰之巔,高居雲上,如在蒼穹,仰望碧空無際,俯視萬里雲海,在此高空,隔絕人間,即使三劍凌空,當不致驚世駭俗,錯過今天,將永無一瞻絕學之機。神尼,今日眾老之前,不妨試試天麟這小子的功力究竟達何境地,我等也可藉此一開眼界,不知神尼意下如何?」

如此一說,蓬丐和兩位師太俱都面露讚許之色,微笑不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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疤面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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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章 鐵索驚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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