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第二十七章

海平候知道金龍大王的飛刀淬有劇毒,千萬不可使被釘之人割破肌膚,所以,海平候飛身拔起,執刀平切,將插在脅下的兩柄飛刀同時削斷,使被釘之人垂直下降,這樣才不會受到傷害。

一連五刀,五姊妹安然脫解,海平候這才如釋重負般吁了一口長氣。

「黑心仙子」白凝香這才向金龍大王發聲喝道:「大王!小心你手電筒的刀!」

喝聲中,只見白凝香玉手一抖,金龍大王腕脈束縛頓解,但金龍手中的六柄短刀也一齊被抖落地面。

抖絲縛腕,或可說是巧勁,但白凝香解絲之際,輕微一抖,竟將金龍大王緊握手中的六柄短刀一齊抖落,這份內力的強勁,可說是駭人聽聞。

海平候心頭更是猛震不已,在天狼坪憑仗一把無堅不摧的紫金寶刀與金龍大王鏖戰一番,並未輕易得勝。

而白凝香卻只以一根細絲,即令金龍大王在一招之下落敗,不但敗,而且敗得極慘!

海平候正自思念,白凝香已笑着道:「你答應為仇天彪解穴之事可不能忘了,人家在等着你哩!」

海平候一被提醒,神色一振,緩步走到高方慶面前,沉聲道:「我這就為你大哥解穴,可是你兄弟三人得立即離此。」

高方慶人矮嗓門高,大聲叫道:「大丈夫一言九鼎……」

身長不足四尺,大丈夫長,大丈夫短,使在場之均皆忍俊不禁。

海平候強忍着未笑出聲,仍然以刀尖往仇天彪華蓋穴上一點。

仇天彪穴道被解,霍地從地上一躍而起,拾起地上的碧蜈鈎,向海平候刀身上擊去!

「搜魂血手」高方慶一躍上前,將仇天彪攔住,擺了擺手道:「大哥,咱們走吧!」

仇天彪雖尚不明白就裏,但對這位二弟的話卻言聽計從,一臉悻色地撮唇一嘯,三凶立即下得酒樓,揚長而去。

金龍大王獠笑道:「海平候,除非你殺了我,否則我一個人照樣能夠報仇雪恨!」

海平候心平氣和地道:「贈你修羅雙扇,就是要你苦練有成,再來報仇,不過,你這樣假藉他人主力,實在令人不恥!」

金龍大王冷哼了一聲,轉過身子向白凝香問道:「仙子方才所為,實令金龍不解!」

白凝香笑笑道:「我做事向來隨心所欲,助你在我,不助你也在我!」

金龍大王又道:「可是君子重在一諾,仙子怎可出爾反爾?」

白凝香仍是笑容滿面地道:「看不出你這個苗人,還能有這樣好的口才,我問你,何謂出爾反爾?」

金龍大王答道:「你原先答應助金龍一臂,此時卻反而幫助這小子,豈不是出爾反爾!」

白凝香聽憑金龍大王如何指責,始終不動怒色,笑着道:「你可知道其中緣故?」

金龍大王點頭應道:「當然知道。」

白凝香道:「說說看!」

金龍大王一個字一個字如敲金擊玉般道:「你是怕海平候手中那把寶刀!」

白凝香格格一陣嬌笑道:「姓白的平生未懼過什麼,苗人究竟是苗人,想法太幼稚了!」語氣大有鄙視苗族血統之意。

金龍大王雖觸動肝火,但懼於白凝香懾人的-勢,卻又不敢發作,面上肌肉一陣拗曲,氣咻咻地道:「仙子說話……」

此時,白凝香方自笑容一斂,沉叱道:「告訴你!我看不慣你使那要脅的手段,教人束手就擒……」

金龍大王駭然張目道:「你是說……」

白凝香冷笑道:「你如有真本領,想揚眉吐氣,拔出你的短刀,和海平候去走兩招!」

敗兵之將不敢言勇,一句話正道中金龍大王的心病,面上一熱,答不上話來。

白凝香冷哼道:「方才你將海平候隨行之人釘之於壁,用以威脅海平候,勝之不武,不見得有何光彩,多少也影響到我們這些為你助拳之人的顏面。」

金龍大王急聲道:「仙子明知金龍技不如他,不出奇兵何以致勝?」

白凝香叱道:「正因為你技不如人,你才請我們為你助拳,你不行,有我!」

金龍大王萬萬料不到有此一說,大感意外地道:「仙子,你要……」

白凝香聲冷如冰地道:「所以我要他先救下同行之人,使他心無旁騖,專心一戰,這樣他才會輸得口服心服,我們也勝得光明磊落!」

在場之人,無不訝然失色,尤其是海平候,更加駭異,原來這妖女人看來處處照顧自己,卻是為了要向自己一戰。

白凝香面色一變,笑吟吟地向海平候走來,笑道:「海平候!你拔刀吧!」

海平候手握刀柄,並未立即拔出,問道:「你是要用那根天蠶絲與我一戰么?」

白凝香搖頭道:「不!古語說得好,刀對刀來槍對槍,我既要使你口服心服,當然要以刀相對。」

海平候愕然道:「刀?你不曾帶刀啊!」

白凝香笑笑道:「不勞費心!」

皓腕一翻,「刷」地一聲,從腰帶中抽出一把軟刀。

這軟刀薄若蟬翼,約三尺有奇,刀鋒犀利,通體銀亮,抽出以後,刀身晃顫不已!

這樣一把怪兵刃,不要說海平候未曾見過,在場之人不乏古稀老者,闖蕩江湖半生,也未嘗見過。

海平候眉尖一蹙道:「這是一把刀么?」

白凝香答道:「當然是,這刀名喚『金蟬翼』,雖未被列於當今十六利器之內,但卻比十大利器任伺一件毫不遜色。」

海平候笑笑道:「那你是說,你這把『金蟬翼』比我手中的紫金寶刀還利么?」

白凝香淡然一笑道:「這要印證後方知。」

海平候霍地抽出刀鞘,將手中寶刀掂了一掂道:「妄聞練劍在氣,練刀重力,所以刀要厚背金砍方以為貴,你手中那把刀薄如蟬翼,刀重最多數兩,這力從何使?」

白凝香娥眉一挑道:「也許我這把金蟬翼力可分山劈嶺哩!」

海平候舉刀平胸,左手往刀背上一點,開門亮式,笑道:「既然如此,海某領教!」

白凝香仍然垂刀如故,道:「且慢!我們搏個彩如何?」

海平候一楞,問道:「搏彩?如何搏法?」

白凝香笑笑道:「我們不妨以這一場對刀的勝負來賭一個東道。」

海平候頗有自信地點頭:「好!我們就輸贏手中的這把刀如何?」

白凝香搖搖頭道:「你那把刀太重,使起來怪累人的,我沒有興趣,賭別的吧!」

海平候蹙眉搖頭道:「在下除一刀之外,身無長物。」

白凝香詭譎地一笑道:「我倒有個賭法,只怕你未必敢!」

海平候激動地道:「有何不敢?難道是要賭項上的人頭?」

白凝香笑答道:「我們賭人,賭活人!」

海平候倏然一驚,疾聲道:「什麼?賭活人?」

白凝香笑道:「誰敗誰就為對方作奴三年。」

海平候連連搖頭道:「使不得!使不得!海某無福消受。」

白凝香冷笑一聲道:「你準定能贏么?」

海平候激昂地道:「慣征善戰之將,無不抱必勝之心!」

白凝香左手姆指一豎,贊道:「真不愧名家氣度,果真豪氣干雲,怎麼樣,敢不敢賭?」

海平候仍是搖頭道:「早已說過,無福消受。」

白凝香顯示失望的神色,喟然道:「那這一場刀賽也就賭不成了!」

語罷,大有收刀入腰之勢。

海平候那裏能放過這個試驗修羅七絕的大好機會,放聲喝道:「且慢收刀,我賭了!」

白凝香道:「海平候,你要仔細想想為奴的滋味啊!」

海平候淡然道:「早想過了,不過我有一句話要事先說明,我若勝了,聽你自去,我若不幸敗北,請給予我一年之期,料理一些私人事務,然後再前往島上履行十年為奴的賭約。」

白凝香蹙眉道:「這樣不太公平吧!」

海平候道:「賭約由雙方約定,無所謂公平不公平,只要是心甘情願……」

白凝香道:「看你神情,頗有必勝信心似的。」

海平候淡然一笑,頗有傲色地道:「先勝而後求戰,才算得上是名家!」

白凝香連聲道:「金言!金言!」

海平候復又開門亮,催促道:「賭約既訂妥,賜教吧!」

白凝香推讓道:「請先進!」

海平候不再謙讓,道聲:有僭!寶刀舞動,刀光如一汪碧波灑開。

白凝香也揮動薄刀,刀光如一道匹練,向海平候如汪洋碧波的刀光中絞進。

正當兩刀欲接之際,驀聞一聲嬌叱:「且慢動手!」

叱聲中,一條俏麗身影已如飛掠至!

海平候刀光如秋水一泓,「逍遙仙子」劍影如匹鏈一條,兩相飛漩之中,人影已飛快撲到。

二人即忙撤招收勢,各自後退五步。

人影也遽而煞住身形,站在兩人之間。

原來這人是花家大姊花珍,面色陰冷如九秋之霜,雙目炯炯,盯視着「逍遙仙子」一不稍瞬。

「逍遙仙子」雖明知這妮子來意不善,心中微微一勁,但聲色絲毫不露,微微一笑道:

「有何見教?」

花珍沉着臉,鼻中微微一哼,狀甚鄙夷地回道:「如此賭賽,你占的便宜太大了!」

「逍遙仙子」輕「噢」一聲,粉面微微一揚,意態悠閑地反問道:「依你呢?」

花珍冷笑道:「你敢同我賭么?」

逍遙仙子輕笑道:「逍遙島對男奴待遇優渥,海平候若不幸落敗,為奴三年,倒還算不得什麼,而島上對女奴卻是毫不客氣的,三年歲月,怕不大好捱哩!」

花珍冷哼道:「勝負未定之前,望你勿言之過早,告訴你,倘你敗在我手,時光怕也不太好過!」

「逍遙仙子」螓首一點道:「好!我和你賭了!」

海平候從「逍遙仙子」動劍之勢,已然察知對方在武功上有過人的修為,自己恃仗「修羅七絕」刀法或可稍勝一籌。

而花珍呢?可說別於天壤,幾乎連幸勝的希望都無一絲。

海平候雖明知花珍倔強的個性,也知道所以在此時出面向「逍遙仙子」掠陣。是為了呵護自己,但既已知道花珍必然不是「逍遙仙子」的對手,豈能不予喝止?

於是,海平候心機一動,向「逍遙仙子」喝道:「且慢!仙子與海某有約在先,若要與花珍姑娘一搏,也得讓海某人領教以後。」

海平候之意,只要自己能夠先手擊敗對方,也就等於為花珍解了危,這是一種不傷及花珍自尊而又能阻止其逞強冒險的最佳上策。

在逍遙山子來說,並沒有兩樣,因為她自視甚高,大有「一劍在手,無往不利」之概,誰先來都是一樣。反正你們七個人今天一個也別想溜掉我「逍遙仙子」的掌心!

於是,聞言輕展笑容道:「先後你們兩人自己商量吧!要是誰也不甘落後,你們兩人同時上也行!」

在海平候來說,這是生平首次聽到的狂語,也是一種莫大的辱侮,一聲沉叱,勃然大怒道:「我看你也太狂了!」

「逍遙仙子」也不答話,斜乜桃眼,睇視着海平候一聲佻笑。

這一聲佻笑,掃去了海平候的涵養,卻燃起了他的無名之火,寶刀一舉,沉叱道:「海某今天務要教訓你這狂妄已極的……」

海平候這裏話聲未落,花珍一挽羅袖,向「逍遙仙子」盈盈一揖。

「逍遙仙子」以為花珍施禮告退,大剌剌地拄劍於地,身形一動也不動,只是將頭微微一點,目光卻注視這邊海平候的動靜。

花珍一揖后,突見左手一揚,羅袖竟然暴長逾丈,如出洞靈蛇般向「逍遙仙子」執劍右腕搭去。

這一著奇兵大出「逍遙仙子」意料之外,而又是面面相對,近在咫尺,根本談不上應變,「逍遙仙子」連想都來不及想,一隻盈丈羅袖已將右腕牢牢纏住。

「叟」地一響,寒光一閃,「逍遙仙子」以迅雷不及掩耳的手法,自小蠻靴內拔出一把約七寸長匕首,向花珍羅袖上劃去。

「逍遙仙子」雖出手快捷,但畢竟花珍發動在先,羅袖一纏住對方手腕,立即運力一抖。

花氏姊妹均擅長「羅袖玄功」,這是一種以柔克剛,藉勁使勁的軟功夫,這一抖,雖未將「逍遙仙子」抖個大斛斗,卻將右手所執的那把長劍抖得脫手而飛。

「篤」地一響,「逍遙仙子」的一把長劍竟然穿進了屋頂的橫樑,入木盈尺,露在外面的後半截猶在搖晃不已。

同時,花珍的羅軸倏然抽回。

武林中慣使兵器之人,一旦兵器離手,頓失憑藉。

只聞「消遙仙子」一聲清叱,身形暴起,高逾丈外,粉臂長伸,向插在梁間的劍柄攫去。

花珍用盡心機,以羅袖抖去對方手中長劍,減輕對自己的威脅,如何肯讓對方重將長劍攫回。

蠻靴一跺,身形隨起,兩隻羅袖凌空甩出。

眼看「逍遙仙子」手指離那劍柄不過數寸,但身後兩條羅袖卻已向足下纏來,迫不得已,自救為先,身形一翻,足上頭下,以左手匕首向羅袖削去。

海平候原擬出刀,孰料花珍卻比自己首先發難,只得袖手在旁,注目以觀。

花珍電袖目的,不過想逼得「逍遙仙子」舍劍解危,今見目的已達,當然不願以絲帛對利刃,雙袖一收,回落地面。

緊接着,「逍遙仙子」也回落地面,粉面乍變,已無先前那種悠閑之態,杏眼圓睜,暴叱道:「你以為我沒有那把長劍就勝不了你嗎?」

花珍譏道:「花珍手無寸鐵,這樣似乎較為公平一點!」

「逍遙仙子」仰首望了一望梁間一長一短的兩把利刃,傲色復萌,鼻中微微冷哼,寒聲道:「我今天若不能以這兩隻空手服住你這丫頭,慢說為奴三年,就是終身,我也認了!」

話聲中,欺身上步,踏洪門,占右宮,左臂突探,一掌襲向花珍「章門」大穴。

花珍雖誇下海口,但並未輕視對方,全心全意在注意對方的招勢,一見拳風襲到,那敢怠慢,身形飛旋,兩袖瓢舞,一股勁流向來掌襲去。

「砰」地一響,各退半步,第一招算是平分春色。

「逍遙仙子」面色鐵青,一聲暴叱,復又揮掌撲上。

花珍也是兩臂一交,將兩隻羅袖疊在一齊,運功揮出。

兩股勁流接觸后的震響,比第一招還大,而且還隱約夾雜「絲絲」裂帛之聲。

這一次因為雙方均系傾力攻出,相接以後,竟名被震退五步之多。花珍身形一退,尚未立穩腳跟,突然驚呼出聲!

海平候聞聲一驚,以為花珍在第二招中受了傷,正擬探問,回首之間,已然看清了花珍所以驚呼的原因。

花珍所恃仗的就是「羅袖玄功」,今夜對方斷袖,使玄功無從施展,焉能不驚呼出聲!

「逍遙仙子」獠笑道:「我看你去了這兩隻袖子,恐怕也無旁的花樣了吧?」

眾目睽睽之下,花珍被對方斷袖之後復再奚落一番,實覺比死還難受,牙齒幾乎咬破了下唇,當下也不答話,單臂直取,使出了渾身勁力。

這完全是一種拚命的打法,海平候見后疾聲叫道:「小心應戰,不要自亂方寸!」

此時的花珍那能聽得進,仍是奮身前撲。

「逍遙仙子」微微一皺眉尖,也全力迎上一掌。

這次是真正地兩掌相對,砰然巨震,掌風激起的震動使得每個人的身體都感到一震,功力較弱者,竟被震離原位。

在內力上,顯然花珍稍遜,對掌之後,被震退五尺,胸部起伏如波濤,嬌喘吁吁。

「逍遙仙子」一聲冷笑道:「丫頭認輸了么?」

花珍至此已明知不是對方的敵手,但武林之中,講究的是「輸命不輸名」,更何況花珍一向恃強好勝,豈肯在大庭廣眾之下低頭?

鼻中微微一哼,目中透射一股冷芒,也不答話,雙掌交揮,拚盡餘力,揉撲而上。

「逍遙仙子」嚶嚀一聲陰笑,迎出一掌。

兩掌相接后,花珍竟登登登……連退十餘步之多,嘴角隱約可見血絲。

以花珍的功力,竟會輕易地敗在對方手下,而且還受傷甚重,海平候旁觀也不由暗暗心驚。

「逍遙仙子」那張美到極點的面孔,此時卻變得異外猙獰可布,喋喋一聲獠笑,聲冷如冰地道:「逍遙島上女奴甚多,不在乎多你一個,乾脆送你上閻羅殿去為奴吧!」

語罷,粉掌一掄,飛身向花珍撲去。

海平候豈能容其逞凶,正待抽刀而起……

驀然,花珠已然閃身而出,揮袖阻道。

「逍遙仙子」真所謂藝高人膽大,不知花珠身上那件金縷衣的厲害,順勢一掌向花珠衣袖上劈去。

「鏘」地一響,火星直冒,直震得「逍遙仙子」腕臂一陣酸麻,即忙抽身而退。

「逍遙仙子」那隻肉掌,砍上寶刀難斷的金縷衣之後,不但發出金鐵交鳴之聲,而且還爆出火花,那「逍遙仙子」的一隻肉掌,豈不比精鋼還要硬!

花珠雖也暗駭在心,並未形於聲色,微微一笑道:「仙子大可不必趕盡殺絕!」

「逍遙仙子」冷笑道:「你們姊妹六人是想車輪大戰么?」

花珠仍是笑容滿面地道:「並無此意,花珠因見仙子已動下殺人之心,故而挺身相阻!」

「逍遙仙子」目光向四周一掃,狂態畢露地道:「我起下殺人之意,你能阻得了么?不要說你們一個一個地上,就是你們六人一齊來,我也不會在乎!」

花珍早已氣憤憤填膺,此時一見「逍遙仙子」的傲態狂語,無異火上潑油,益發不可遏止,怒吼道:「三妹!四妹!你們倆上,看看這賤人有多大能耐!」

花瓔花珞二人聞聲雙雙而出,兩人身若翩蝶,四隻粉臂宛如四支飛舞的玉杵,圍着「逍遙仙子」直轉,卻又不直接進攻。

「逍遙仙子」舉手作勢,幾次要拍出掌去攻擊對方,但又停了下來,因為花瓔花珞的身法快到極點,忽東忽西,忽前忽後。

「逍遙仙子」的掌力尚未發出,她們已然變更了位置。

於是「逍遙仙子」一方面要防備她們偷空襲擊,一方面又要找機會發出攻擊,相持片刻,已然眼花撩亂!

她心中暗自心驚,知道再拖下去,一定會極對方所乘,倏地雙掌朝外一分,勁力隨之而發!

只見兩團白影一晃,掌力擊向虛無,而前後各有兩股勁風襲到,她的身子驀向斜里一衝,身後微聞「啪啪」兩響。

她是利用多年的閱歷,心知對方的身法太過靈活,力擊定然不中,只好使出以進為退的方法!

那推出的雙掌,只用了一半勁力,餘力全用在那一下斜沖,果然使她脫出包圍,而且遠使花瓔花珞二人自相對了一掌。

花瓔花珞二人發覺敵人遽失蹤跡,雙方立即卸去掌勁,兩掌輕輕一觸后,立刻準備追擊!

「逍遙仙子」上過當,豈能容這二人再近身,雙手突揚,兩道白光應手而出,直撲花瓔花珞面門!

海平候心中大駭,口裏暴喝一聲:快退!人已飛身而起,紫金寶刀也隨之出鞘!

一陣叮噹響后,花瓔花珞足前多了四截亮釘。

花氏姊妹這才看清,對手甩的暗器,竟是當初晏美蓮所用的那種天狼釘。

「逍遙仙子」發出的天狼釘被海平候削落後,面色微微一變!

而海平候卻神定氣閑,冷冷地喝道:「摘下你的假面具吧!」

「逍遙仙子」搖搖頭道:「我不懂你的話!」

海平候冷笑道:「以你的身份,似乎不應該耍這一套連下五門都不恥的冒名伎倆,你難道要我用寶刀削出你的真面目?」

滿場之人,非但花氏六仙愕然不已,其餘諸人也是大感怪異,金龍大王更是目瞪口呆!

「逍遙仙子」長長一陣陰笑,冷哼道:「娃兒!我本想讓你多活兩天,想不到你卻要自找死路!」

語罷,用手在面上一抹,赫然變了另一付面孔,竟是月前相遇的晏美蓮!

金龍大王全部希望都寄托在這位仙子身上,突然發覺這位仙子是冒牌貨時,失望之餘,氣結地叫道:「你……你……你不是逍遙仙子?」

晏美蓮冷笑道:「逍遙仙子在逍遙島上有享不完的人間艷福,豈會到你這種勞什子的苗疆跟你這種臭苗子打交道?你也太不知自量了!」

金龍大王在苗疆也是數得上的人物,正當血氣方剛之年,豈能聽得下這頓臭罵,當下也不答話,氣咻咻地一連發出三柄飛刀,直向晏美蓮上、中、下盤飛去。

晏美蓮一聲冷笑,揮手、揚腿、摔腰,只聽得「當!當!當!」三柄飛刀全落在地板上去了!

晏美蓮冷哼道:「就憑你這點微末小技,還想在老娘面前賣弄么?」

金龍大王面色如土,海平候也是暗中一凜,金龍大王的飛刀絕技,他是領教過的,仗着一把寶刀,和迅疾無比的刀法,全神貫注,方能將對方的飛刀磕飛,而美蓮卻是以手足輕漫地一挑一揮,就將金龍大王的三柄飛刀打落地面,看來晏美蓮的確有一身驚世駭俗的武功。

海平候車轉身子,婉言對金龍大王道:「論武功,你的確不是她的對手,我看你還是不要自找麻煩吧!」

金龍天王咬牙抿唇,目光向晏美蓮和海平候投以怨毒的一瞥,厲嘯一聲,人已穿窗而去。

主人遁走,被邀請助陣的一些賓客,也不願招惹是非,紛紛奪路下樓而去!

片刻,走得只剩下海平候、晏美蓮,以及花氏六姊妹等人,再有,就只有躲在門縫后偷看的掌柜和一幫店小二了!

海平候還刀入鞘,朝晏美蓮道:「論輩份,你是我的姨母,但你卻又苦苦與我作對,教我如何……。」

晏美蓮冷冷地道:「娃兒!你少花言巧語,我恨你母入骨,我不要你這門親戚!」

海平候並不動火,仍是和聲道:「據平候所知,家母對你並不記恨!」

晏美蓮駭然張目道:「你見過你母親了?」

海平候搖搖頭道:「沒有!」

晏美蓮道:「那你如何知道你母親並不記恨於我?」

海平候目光穿窗而出,凝視着天際的一抹斜陽,平靜地道:「家母雖妄造殺孽無算,但卻最顧親情,我相信她絕不至於懷恨自己的同胞姊妹!」

晏美蓮冷笑道:「看你處處為你母親辯護,倒不失為一個孝順之人!」

海平候雖明知對方有意相譏,但卻不予發作,淡然地道:「你可知我歷經艱辛,要尋找我母親的下落,所為何來?」

晏美蓮尖酸地道:「該不會是為了要吃奶吧!」

海平候今日心情特別沉穩,自不易被激動,淡淡一笑道:「我要阻止她不再殺人!」

晏美蓮委實想不到,聞言大感驚疑,愕然張目道:「她不會聽你的?」

海平候點點頭道:「她會的,我將用我一切方法,我勸她求她……即使以死相諫。」

晏美蓮深深地望了海平候一眼,沉重地一嘆道:「真是令人想不到……」

海平候目中倏然暴射一股精芒,凝視着晏美蓮道:「還有一件令你更感意外的事!」

晏美蓮疾聲問道:「什麼?」

海平候向前跨了幾步,逼到晏美蓮面前,沉聲道:「你可以不認我做外甥,我仍然尊敬你是我的姨母,所以我也願意為你做些為武林有益的事……」

晏美蓮微微一楞道:「那倒真想不到的。」

海平候道:「母親和姨母應該捐棄前隙,和好相聚。」

晏美蓮看了他一眼,雖然初時柔和的眼光是那麼迷惘、深遠。但只是一瞬間,她的眼神又轉為怨恨、凶毒,那是一種仇視的冷酷眼神。

海平候道:「我要使天下武林消除仇恨和平相處,這樣行俠天下,受惠於天下百姓…」

晏美蓮冷笑道:「你這娃兒說得也太方便了,似乎天地之間,唯你獨尊,生殺大權操之你手似的,嘿嘿……」

海平候並未作答,身形一閃,凌空拔起,只見空中晶光微閃,海平候重又落回地面,手中卻已多了一長一短兩柄利刃。

那是晏美蓮棄手的長劍和匕首!

海平候將長劍和匕首往晏美蓮面前一送,揮揮手道:「走吧!」

晏美蓮目中透視一股冷芒,哼著伸手將長劍接過!

海平候是以手執著劍身,將劍柄遞到晏美蓮手裏,孰料晏美蓮陡起惡念,手往劍柄上一搭,突然運腕一絞!

憑你海平候身手如何矯捷,也難逃這猶如迅雷的一記偷襲!那劍尖立時逆腕而上,將左臂挑破一道血口之後,復直刺肺腑!

海平候已無法躲閃,急迫里,右臂抽刀以圖一拒!

紫金寶刀尚未出鞘,驀聞晏美蓮一聲慘呼,長劍頓時脫手,人如斷線風箏,仰翻仆倒地上。

海平候左臂滴血淋淋,花氏六仙一擁而上,紛紛探問傷勢!

花珍取出當年在百花山莊所得的傷葯,為海平候敷上,撕下一塊衣襟將傷勢裹扎停當。

忙亂一陣,似乎無人注意到究竟是何人出將晏美蓮擊退的!

花珠驚叫一聲道:「咦!晏美蓮不見了!」

大家的目光都聚向剛才晏美蓮倒地之處,晏美蓮確實不見了,地上灑有幾點血滴一直延到窗口。

毫無疑問晏美蓮是由窗口走的。是自己逃走的,還是被人救走的?

海平候揚首問道:「珍姑娘!是你出手救我的么?」

花珍搖搖頭,其餘五姊妹也紛紛搖頭!

海平候喃喃自語道:「這就奇了!」

一語未盡,「咕咕」一聲,一隻飛鴿展翅撲入,將銜在口中的一紙紅箋扔下后,復又穿窗飛去。

海平候只見已然知道是誰救了自己,那是自己的母親一團不散的陰魂!

海平候不迭地拾起紅簽,只見那上面的字跡是以薪炭所書,潦草雜亂。

就那紅箋上寫着:「平候吾兒:為使你心安,我曾立誓不再傷人,想不到今日復開殺戒,而且對方是娘的同胞親姊!我廢她武功,讓她做個平常的人。

平兒!自你出道以來,整日想的都是親仇,身世,你可曾作過一點正事,你口口聲聲為了替武林除害,但可曾作了一星半點有益於武林之事?

為娘對你固未盡撫育之責,但你若思念一番你伯父對你之苦心孤詣,你似乎應該發奮向上,有所作為。

平候:則途險阻尚多,放開腳步,勇往邁進,塞外三凶的六陽首級待你去取,那將是一件真正有益於武林的大事!

祝前途珍重

母字」

海平候的淚珠落下了,一點,一滴,滴濕了紅箋,也穿透了紅箋!

這個世界上,只有母親才是真正地愛他,關注他!而自己呢?

海平候沉重地嘆息,舌尖焦著了苦澀的淚水!

…………………………………

暮靄四合,天已向晚了!

月落鳥啼霜滿天正是這個季節。

荒落落一條官道上連半個人影也沒有,一路衰草頭上落滿了一層濃霜,像是一片白粉。

滿天灰雲被早霞一映,灰紅帶紫,真像滴出血來了!

七匹駿馬從西北直奔東南,捲起陣陣昏黃的蹄花。

海平候恪記着那句話取下塞外三凶的六陽首級。

那是自己師父海西日認為已了,實在未了的一件大事,也是母親畢生向自己交待的一件事。

海平候跨騎千里,也就是要尋覓三凶的蹤跡,可是卻絲毫未曾發現。

現在,七騎已臨三凶的老巢邊塞之地了!

塞北風沙駭人,天是黃的,路是黃的,馬與人也都像是黃泥-成的。

這晚,海平候等七人到達大戈壁邊沿的一個小鎮阿托集。

這集上雖也有幾間棧房,但卻骯髒不堪,海平候倒不在乎,可是六個如花似玉的花家姊妹可就受了委屈了,-著鼻子,勉勉強強地擠了一晚。

第二日,海平候獨自徜徉集鎮小街,想採購一些沙漠地帶的用具,譬如水袋,乾糧等物。

這集鎮雖不太大,街道卻甚整齊,雜物百貨倒是一應俱全,不旋踵間,應用之物均已採辦停當。

吩咐店家送到旅棧,海平候獨自登上一處茶座,要了一杯西北的特產乳酪茶,慢慢地飲著,想在茶座上過上個把行經大戈壁的商販之流,順便打探一下路徑。

誰知路徑雖未打採到,倒讓他聽到了一椿……

海平候飲了一口那略含腥膻的乳茶,把著杯子慢慢地旋著,驀然隔桌兩個衣着短裝的人,輕聲細語的交談,引得海平候怦然心動。

那兩個漢子,都約模在四十上下,面目黝黑,頦下短須如刺,不過一個較高,一個較矮而已。

只聽那矮者細聲道:「老哥!我看咱們這趟阿托集是白走了!」

另一人接道:「白走了?你說得倒輕鬆!回去怎樣向仇老大交待?」

矮者又道:「那也是沒有法子的事,誰想到這臭郎中會在下霜的大寒天出門採藥去哩!」

另一人嘿嘿笑了一聲道:「仇老大可不聽你這一套!帶不回東西去,吃飯的傢伙准得搬家!」

矮者嘆了一口氣道:「我擔心的倒不是仇老大,他有時還讓人講講道理,可是那啞吧三爺可就難對付了!」

起先這二人提到仇老大三個字,海平候尚未在意,現在這二人復又提到啞吧三爺,海平候心中驀然一震,仇老大和啞吧三爺不正是自己踏破鐵鞋無覓處的天飛蜈蚣仇天彪和無言使者-一歸么?

有了這一發現,海平候心神一振,將身子背了背,雙肘護頭,狀似畏寒,實則遮住了面目,凝神細聽。

那高者卻不似那矮個子一般憂心仲仲,又是一聲乾笑道:「他們三兄弟,誰都與閻王一般無二,殺個把人像踏一隻螞蟻,找不到姓徐的那個郎中,咱們還能回去?」

矮者冷笑了一聲道:「老哥!你這主意可算打錯了,當了蜈蚣爪子你還想逃?」

高者端起杯子喝了一口,嘖嘖嘴道:「吉人自有天相,等老三回來再說吧!」

二人停止了說話,撕著牛羊肉直往嘴裏塞,那股饞相,就像是人間最後一頓似的。

海平候心中思忖,毫無疑問的,這三個人是仇天彪派遣出來的,聽口氣像是三凶之中有人受傷,他們來找那姓徐的郎中去治傷,或者向姓徐的討葯來的。

塞外三凶會被人所傷么?那真有點稀奇了!

海平候正尋思間,樓梯輕響,又上來一個短裝打扮的人。

從先前說話的二人回首一顫的神色看來,顯然他們是同夥。

果然,這人行色匆匆地步至先前二人座頭上坐下,端起乳酪茶,「咕嘟咕嘟」一飲而盡。

海平候目光從指縫間將這人打量一翻,此人約模三十上下,白面盤,小眼睛,使人印象最深的,是那修剃得發青的尖下頦。

被稱為「老三」的尖下頭,將空杯子往桌上一放,廢然落座,沉重地嘆了一口氣道:「那老婆子真邪,軟的硬的全來上了,她就是一句話,甚麼都不知道!」

高個子將身子往前一湊,神色凝重地道:「老三!這可不是鬧着玩的,咱們三顆腦袋全系在這勞什子的暢穴通脈丸上,要是拿不回去……」

尖下巴跺了跺腳道:「那有什麼法子!姓徐的目下不在集上,他那婆嫂又甚麼都不知道,頭兒就是要怪罪,咱們也只得認命!」

矮者突然一下站起,沉聲叱道:「認命!認命!你有幾條命!」

尖下巴的兩手一攤,莫可奈何地道:「我已經用盡了方法,不信你去試試!」

矮者接道:「你沒法子!我可有法子,咱們今晚到姓徐的家裏去,把他家裏所有的藥罐一齊帶回去,讓仇老大自己去找那療傷的勞什子『暢穴通脈丸』!」

尖下巴點點頭道:「嗯!這倒是個好法子!」

高個子也是拍手贊成道:「虧你想出這個鬼主意,就是這些葯中沒有那個什麼丸,仇老大也不會責怪了!」

事情似乎就是這樣決定了,三人付了帳,揚長而去。

海平候心中立刻下了決定,千里追蹤,直抵魔巢。

回到旅棧,對今日發現隻字不提,偷偷地向花珍囑咐一番,說是自己晚間要去探尋去向,不管何時返回,姊妹六人一定要等他回來。

晚飯後,天已黑沉,海平候偷偷牽了坐騎,揚鞭一揮,出了集鎮。

這是唯一去大戈壁之途,海平候判斷,仇天彪的三個爪牙必經此途,換言之塞外三凶必然匿居於一望無限的沙漠之中。

出得巢鎮,海平候將馬匹隱藏在一堆沙堆之後,然後暗暗尋思,唯一使海平候困惑的,就是沙漠之行一無掩蔽,如何尾隨其後,而不被發覺。

正尋思間,驀聞一陣輕緩的蹄聲遠遠傳來。

須臾,一匹瘦小的馬兒馱著一個瘦精精的老者出現在眼前。

海平候裝着整理轡韁,不予理會。

那老者對道旁的一人一騎,似也未曾注意,遙望了一下天際的一抹餘暉,沙著喉嚨歌道:「一人一馬……以……路為家……披星戴月,走遍了海角與天涯……天起黃雲不降雨,滿野只見風沙刮……沙煙鞭馬,野路無涯,轉眼又夕陽西下……」

歌聲沙啞,詞意凄涼,這老者雖是在自歌自嘆,卻也觸動了海平候的愁緒憂腸。

一種莫名的衝動,海平候捧著水壺,走了過去,極為虔敬地道:「老人家下馬歇歇吧!」

老者目光一閃,清澈照人,微微一笑道:「是水么?老朽這裏帶得有,沙漠之行,滴水如命,你留着自用吧!」

海平候放水水壺,又問道:「方才老人家所歌叫個什麼名兒,那詞句凄涼動人,是老人家你自編的么?」

老者翻身從馬上下來,笑答道:「信口而歌,那有什麼名兒,小哥好像不是本地人氏吧!」

海平候簡短地答道:「不錯,晚輩是路過此地,請問老人家……」

老者用手指了一下集上的暗影道:「我的家就在前面集上,我看天色已晚,小哥你不如和老朽同去家中暫宿,明日再,可好?行。」

海平候目光瞥及那匹瘦馬的鞍上掛着一隻口袋,袋內似乎裝了些樹皮草板之類,心中忽然一動,即問道:「老人家尊姓?」

老者答道:「老朽姓徐,單名一個敬字,因為稍稍懂得一點本草,朋友們送了一個『妙手神醫』的雅號,其實,咳……」

海平候心頭一凜,疾聲道:「老人家!你回去不得!」

徐敬神色一變,頗有驚色地問道:「難道集上有何變故?」

海平候即回道:「飛天蜈蚣仇天彪派了三個手下向你討葯,適你不在,可能尊夫人不予理會,所以這三個人準備今晚至你家將家中全部存葯帶回覆命,你這一回去……」

徐敬呵呵大笑道:「塞外三凶作惡無算,討葯討到老朽頭上,也算是惡貫滿盈,老朽只消……」

海平候插口道:「老人家是想藉機毒殺么?」

徐敬皓首一點道:「當然,這也算是替天行道吧?」

海平候搖頭道:「不行!我想他們兄弟三人絕不會全部受傷,如若其中之一被你老人家趁機毒殺,其餘二人豈肯善罷甘休,我看不可造次!」

徐敬喟然一嘆道:「老朽年過七十,也是該死的時候了,一條老命換一個煞星,倒也合算。」

海平候連連搖頭道:「不!老人家醫道精良,多活一年,可以多治療無數病人,晚輩倒有一條上策!」

徐敬目光一掠海平候身邊的佩刀,目光一亮,問道:「小哥莫非是一位武林英豪?」

海平候答道:「晚輩不敢,但晚輩尋覓塞外三凶已非一日,依晚輩之見……」

說着,又附在徐敬耳邊低語一陣。

徐敬連連點頭,然後在馬鞍上的行囊中取出一套舊衣給海平候換了,以一塊青布將頭纏起,立時又變了一個模樣。

海平候復將腰間寶刀解下,用衣裳裹起,放在葯袋之內,與徐敬換了馬匹乘騎,雙雙直奔集上而來。

徐敬並不是一個江湖郎中,在集上街有一家藥店,名叫白玉堂,兩人來到店前,勒韁停馬,尚未下得馬背,已有家人氣色壞地前來稟道:「徐爺!不好了,打從昨天來了一個歹人……」

徐敬揮了揮手,止住了家人的話,從容下馬,直進店去,海平候也提着葯袋緊隨其後。

一進店內,海平候即看見日間在茶座看見的那三個漢子,正在葯架上將藥瓶藥罐往下搬。

徐敬瞅了瞅,冷冷地問:「三位是那一路的英雄好漢,要這些治肚痛頭痛的草藥何用?」

三人停下手來,回瞅了徐敬一眼,內中那個高個子向前走了兩步,揚聲發問道:「你就是徐大夫么?」

徐敬點了點頭!

那高個子一抱拳,行了個禮,和聲和氣地道:「在下奉飛天蜈蚣仇天彪老大之命,前來向大夫討點葯!」

徐敬冷冷哼道:「哼!這那裏是討葯,分明是在搶,塞外三凶平素所行雖然夠橫夠蠻,可還沒有干過搶劫掠奪的勾當,老朽見着你們老大,可得要問問他!」

三人顯然有點着慌,那高個子忙不迭地陪下笑臉道:「咱們三人未遇見大夫,尊夫人又不肯告以『暢穴通脈丸』放在何處,是以在何處,是以在下只得……」

徐敬諷道:「主意倒是想得不錯,我徐敬調製的『暢穴通脈丸』要是隨便放在店內的貨架上,你們的仇老大也不會派你們前來要了!」

徐敬雖一再冷言冷語,但是那三人是有求而來,卻又不敢發作。

那高個子笑道:「這也是我們運氣好,正好趕上大夫採藥歸來,不然,我們真無法回去覆命,就請大夫賞賜幾粒……」

徐敬一本正經地插口問道:「是你們的頭兒受傷么?」

那高個子答道:「是的,仇大哥半年前華蓋穴上曾被對手點封,後來對方雖為之解穴,但這半年來稍一運功,華蓋穴上郎感脹痛,是以……」

海平候聞言,心中突然省悟,自己點穴之時,用的是刀尖,解穴的時候用的是指尖,一剛一柔,兩下力量稍有懸殊,卻想不到為仇天彪留下了後患!

徐敬煞有介事連唔兩聲,點點頭道:「運功之際,穴口脹痛,乃穴脈瘀塞之症,不過,這『暢穴通脈丸』不可輕易亂用,萬一有了差池,老朽可負不起這個重擔!」

高個子回顧了兩個同伴一眼,期期艾艾地道:「那……那……」

徐敬不等對方說完,即插口道:「你們頭兒現在何處?」

三人相互一瞥,誰也不敢介面答話,良久,那高個子方答道:「這一點,臨行之時,頭兒曾有吩咐,不可見泄於外人!」

徐敬聳了聳肩,兩手一攤,裝着一付莫可奈何的神色道:「那就沒有法子了!倘若老朽沒有親察傷勢,是不可亂投藥石的!」

三人之中的矮個子似乎特具心機,眼珠一轉,從旁插的道:「那隻得麻煩你徐大夫跑一趟了!」

徐敬連頭都不抬,回道:「你們不會用轎子將病人送到集上來么?」

矮個子道:「大夫!並不是我們老大擺架子,傷勢拖了六個月了,那裏耐得住旅途勞頓!」

徐敬回頭對海平候吩咐道:「小四!快去把牲口的轡口整理一下,多帶些水,咱們走一趟吧!」

海平候完全一派下人模樣,連連哈腰稱是,唯唯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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刀下不留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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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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