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古仲麟手裏拿着香擯。這是今晚第幾杯了？

他將酒杯舉在眼前，透過酒色與透明窗，香港著名的夜景霎時變得更加朦朧而美麗，就好像那晚在沙灘上的費詠潔一般……

天呀！他不能再想她了！

他轉過身放下酒杯，卻聽見一聲驚呼。

「仲麟？原來你在這裏！」

是佟嘉薇，她終於還是找上門了！

「嗨！你怎麼來了？公事都忙完了？」古仲麟站起來，強打起精神問道。

「是呀！所以想找你去蘭桂坊喝一杯，沒想到你竟然在這裏獨飲了起來。怎麼，有我的鼎力相助，你還擔心董素吟對大仲耍什麼花招嗎？」佟嘉薇嬌嗔的倚近他。

古仲麟的目光從她故意露出的酥胸上移開，幾杯香擯是無法讓他醉倒的，況且他也不是那麼容易衝動的男人。「什麼時候回去？」

「怎麼，亞積一出完貨，你就開始對我不耐煩了嗎？」佟嘉薇話中有話。

「怎麼會，我是關心你。」他心不在焉的看着遠處。

「說實話，想追我的男人多得有如過江之鯽，但是你知道我為什麼獨獨選擇你嗎？」

為什麼？當然是為了錢、為了事業！佟嘉薇雖然不像董素吟那般頗富心機，卻驕傲得不把人當人看。古仲麟在心裏如是想着。

「因為你是我欣賞的典型！我想，這次你不會再拒絕我倆的婚事了吧？」她嬌嗔的道。

「哈哈——能被你抬愛，我着實很開心，不過，你又不是不清楚，大仲現在正面臨着危機，我恐怕沒辦法再去想別的事……」古仲麟故作擔憂狀。

「你說大仲沒辦法渡過危機？不會吧？不過是損失幾億元，況且你也不像是這麼禁不起失敗的人呀！」佟嘉薇好生驚訝。

古仲麟故意左搖右晃了幾下，佟嘉薇見狀連忙抱住他，然後扶他坐在沙發上。「你喝醉了嗎？」

「怎麼會？我一點也沒醉。」他裝醉的倚靠在她身上，並一把抱住她。

她不禁被他與平日差異甚多的行為給嚇一跳，她心想，也許她可以趁這個機會捉住他，她知道他是個負責任的人，只要生米煮成熟飯……

「仲麟，有什麼委屈，盡量告訴我，我願意承擔你所有的不開心。」她的眼神充滿暗示。

真陰險的女人！

「真的嗎？其實大仲之所以會發展得這麼快，是因為我把河瀚給出賣了……我對不起我的父親，這件事我自始至終都沒對他說……我真該死。」要比陰險，他可也不會輸她！

「出賣河瀚？為什麼？河瀚的營運不是很平穩嗎？」佟嘉薇驚訝的問道。

「我不該對你說出這麼嚴重的事，萬一連亞積都不肯對我伸出援手……」

這是真的嗎？如果他酒後吐真言，那麼她竟不是要先為亞積找個退路！

「既然你很愛我，那麼你應該不會撤消亞積在香港的資源吧？我已經準備和世紀企業拒絕往來，賠償金可能得向亞積周轉………」他猜想這個貧榮富貴的女人待會兒一定會告訴他，這件事還有待考慮。

「仲麟，」將他的身子推離，她被他那番話給弄得心神不寧，「真的一點辦法都沒有嗎？」

「如果有，我不會在這裏喝悶酒了。你會幫我，對不對？」古仲麟握住她的手，期待的看着她。

「當然，我們的婚事就等過陣子再說吧！」

果然是個見風轉舵的女人！古仲麟猜想，佟嘉薇會在什麼時候抽手不管？如果在一個星期內，那麼亞積要賠償的違約金大概是一億五千萬左右，但如果出了貨，連同泰國那方面，認真算來是四億九千萬，傻瓜也會選擇違約金的……

現在，就看她敢不敢賭了！

「你喝醉了，要不要我送你回去？」

「不用了，在哪裏都會心煩的。」古仲麟發現她離他越來越遠，彷彿他是只會吃人的怪獸般。

「這樣呀！那麼我先回去了，明天還得搭早班的飛機呢！」

「哦！你不留在香港嗎？」

「不了。」說完，佟嘉薇便一溜煙地跑出飯店房間。

直到她的腳步聲越離越遠，古仲麟才站起身。想和他斗？她還太嫩了。他不過是隨便嚇嚇她，她竟然也當真？

他想到吧枱倒杯酒，皮夾卻不經意的掉出來，當他撿起來時，便看到那張他與費詠潔合照的照片。

「詠潔……」看着照片，他不禁衝動的跑到電話前，按下她的電話號碼，卻在接通時，又急忙的掛上。他垂頭喪氣的將臉埋在電話筒上，「我不該放你走的——」

突然，大門被人推了開來，古仲麟以為是佟嘉薇去而復返，還沒來得及將沮喪的臉孔藏起，便聽見熟悉的聲音響起——

「卡尼叫我直接進來，我以為你不在……」

費詠潔察覺到自己似乎打擾了他，再加上回台灣后發現自己對他的情感，所以再見到他時，整個人顯得有幾分陌生與不自在。

然而下一秒，古仲麟已經撲上前擁緊她。他顧不了這麼多了，這一次，他再也不想鬆手……

*******

「我在這裏真的不會打擾到你嗎？」

「當然，我反而覺得精神百倍呢！有你在我身邊真好！」

聽到這一席噁心的話，卡尼再也忍不住的退下，讓這間辦公室里只剩下費詠潔與古仲麟兩人。

昨天晚上，古仲麟抱着費詠潔睡在沙發上，那是她長這麼大以來，第一次感覺到當女人是很幸福的！

而古仲麟也花了半個小時的時間對她說明大仲的情況，雖然她還是聽不太懂，但那種感覺有點像是老公在向老婆講解事業上遇到的瓶頸，令她傻乎乎的笑個不停。

看着他忙碌的處理公事，費詠潔也不敢怠慢，儼然像個老闆娘似的盯着他桌上未批的文件。

古仲麟在忙裏偷閒時看到她一臉認真的模樣，忍不住笑了出來。

「笑什麼？還不趕快工作。」費詠潔輕斥道。

「沒有。」他笑着揮手，無意間卻看到時鐘上的時間，「啊！老闆娘，已經中午了，不如我請你吃飯吧！」

費詠潔忍不住打了他的手臂一下，「誰是老闆娘呀？我又沒說要嫁你！」

聞言，古仲麟笑得更大聲了。

費詠潔則是兩頰泛紅，責怪自己怎麼會說出那種事……真是丟臉死了！

「閉嘴！不許你再笑了。」

古仲麟連忙閉上嘴，並在嘴邊做了個關上拉鏈的動作，然後帶她去吃港式飲茶。

*******

「佟嘉薇有沒有打電話來？」

「沒有。」

此時，辦公室里古仲麟和卡尼正在談話，一直跟在古仲麟身邊的費詠潔則是好不容易才被說服，跟蜜雪兒與瑪安出去買東西。

佟嘉薇回台灣已經三天了，她沒有打一通電話過來，而大仲與世紀企業斷絕所有商務來往的消息已傳遍整個亞洲地區，就連一向糾纏不清的董素吟也沒有任何消息。

看樣子，每個人都在自己的領域裏摩拳擦掌的等著大仲倒閉，誰也不想打沒把握的仗。

「等一下我去接詠潔，你就別跟過來。」

「可是……」

「好了，就這樣。」說完，古仲麟便關上門走出去。

雖然他知道卡尼一定會跟來，但他還是希望自己是個不用受保護的平凡人。

*******

「你確定仲麟自己要來接我嗎？」

看見瑪安點頭，費詠潔反而高興不起來。

雖然他要來接她是件值得高興的事，但近來風波不斷的大仲恐怕有不少敵人正在一旁虎視眈眈，他自己一個人來好嗎？她可沒忘記那次在海洋公園的爆炸事件。

「好了，你別擔心，卡尼會跟着他的。」蜜雪兒看出她的不安，便安慰她道。

「對呀，他會保護他的。」瑪安也連忙安她的心。

「是嗎？那就好。」嘴上雖然如此說，但費詠潔還是有些不放心。

接着，她們便找個小餐館坐下等待古仲麟前來。

突然，電視新聞播報的聲音引起她們的注意——

「新聞特報，香港富商高曼羅的飛特集團所開出的所有支票今日全部跳票，與其公司有生意往來的世紀企業總經理商茂源也因資金周轉不靈，出現相同的情形。有關人士已透露，這似乎與日前在海洋公園發生車禍事件的大仲集團古仲麟有關……」

費詠潔雖然聽不太懂粵語，但透過字幕，她大概明白是什麼情況了，她不禁為古仲麟擔心，「蜜雪兒，我想叫仲麟別來了，我們自己搭計程車回飯店好了。」

蜜雪兒明白她的心情，連忙點頭附和，只是來不及了，因為古仲麟的身影已經在餐館的大門處了。

「詠潔，等很久了嗎？」古仲麟揮着手，一臉歉意的問道。

就在費詠潔揚起笑意站起來時，便見到他的身後突然衝出四個穿着黑衣的大男人。她敏感的大叫：「仲麟，小心你後面！」

她的聲音才一傳出，餐館里的人就已經開始四處逃竄吶喊，頓時杯破盤飛，一片零亂。

古仲麟想也不用想的立刻拔腿就跑。像這種被人暗算的事，他在紐約打拚時，早已見怪不怪了。

隨後趕至的卡尼迅速加人對峙的陣容里，古仲麟也動作利落的回擊著，在一陣拳打腳踢后，他發現這些人是高曼羅旗下的殺手。

一旦知道對方的身份，他便不想再多浪費時間，隨即閃入人群中，只見有個人影緊跟他不放。看來，他也是個練家子，很難擺脫他的追逐。

他索性躲進一家酒吧中，穿過沉迷於酒池肉林的醉者間，然後快速的找到後門，如願的甩開那個難纏的人。

他穿過髒亂的小巷，他心想，只要通過這條小巷，要回飯店就不是難事了。

突然，一隻大手攫住他，他抬頭一看，是個全身烏漆抹黑的男人。難道是……史提夫？

「仲麟，何必把人逼入絕境呢？」

是董素吟！她倒聰明，懂得螳螂捕蟬，黃雀在後的道理。

「你想做什麼？請你叫你的手下在夜裏得穿件螢光衣，否則一片黑的，誰看得到呀！」

「哈哈——真不愧是古仲麟，都已經是什麼情況了，還能說笑話。」董素吟望着他，心有些不舍。

「哦！難不成今天是我的死期？」古仲麟冷靜的微笑，心裏卻擔心着在餐館的費詠潔情況不知如何？

「呵呵呵——你這個笑話真的很好笑。」董素吟揚起下巴呵呵笑着。

「我知道很好笑，可是他這麼架着我，讓我很不舒服。你有什麼事，請找我的秘書談，這樣會好些。」

董素吟放起笑意。沒想到古仲麟比她想像中還沉穩，卡尼不在他身邊，他居然還玩笑連連，難道他已經知道她想做的事嗎？

不！不可能，除了史提夫，她連高曼羅都瞞着，不會有人知道她的計劃的。

「好了，我也不想跟你多廢話。史提夫。」

她的話方說完，古仲麟就被史提夫給一拳擊昏。

當古仲麟再度清醒時，他已在董素吟位於半山腰上的別墅家裏。

「你怎會這麼不堪一擊呢？史提夫隨便一擊，你就暈了兩個小時，那如果我沒叫他手下留情……」她停了下來，話不言而喻。

「哈哈——是呀！要比蠻力的話，你應該去找卡尼才對，他比我強多了。」古仲麟撫著疼痛欲裂的頭，開玩笑的道。

看來，董素吟早就安排好了，他除了任人宰割外，別無他法。

「其實，我也不想這麼對你，但是你做得太絕了，在紐約是這樣，在香港你也是這樣，居然斷了世紀企業的後路，擺明是要我難看嘛！」

「所以？」他挑起眉，知道她沒把真正的目的說出來。

「所以我只能用比較強硬的手段，請你簽下這份文件。」董素吟不疾不徐的拿出一份文件。

「只是比較強硬嗎？我看是非常強硬吧！我的腦袋瓜到現在還痛著呢！」他嬉笑了幾聲，這會兒腦袋才比較清楚。

「好了，我不想再浪費時間，這份文件看過後就簽字吧，印章我也替你刻好了。」

「什麼東西這麼急着要我簽字呢！」拿起那份文件，光是封面上的字就夠讓他悚然，連內容都沒看便把它放下。

「怎麼，連看都不屑看嗎？」

「MARIA，你知道我不會簽的。」

「哦！難道你連自己的生命安全都不顧了？」董素吟就不信她制不住他！「啊！我差點忘了，你是那種死要錢不要命的人。」

「彼此彼此！」

他的回應惹得史提夫有些不高興的走上前，董素吟立刻制止他，然後再以不屑的口吻嗤道：「如果是你那清純可愛的小女朋友的一雙手與一雙腳……」

聞言，一向沉穩的古仲麟臉色立刻變了。

果然如她所料，費詠潔是他的最愛，光看他看她的眼神，就知道他已墜入情網。

「憑什麼要我相信你的片面之詞？」古仲麟不相信卡尼保護不了費詠潔，更何況她身邊還有瑪安和蜜雪兒，她們好歹也練過空手道。

「哦？不相信我嗎？」她立刻從口袋裏拿出一串古仲麟上次在廟街送給費詠潔的玉飾在他眼前搖晃着，看見他臉色大變，她知道他會簽字的。

「簽吧！和我這麼明艷動人的女人結婚不會是件很困難的事吧？至於婚後嘛！」她緩緩的走向史提夫，並在古仲麟的面前吻他，然後笑道：「你該不會幹涉我有情夫的事吧？哈哈哈——」

「是呀！我是不會幹涉，不過，既沒牧師，又沒證人，你要怎麼取得合法的證明？」他想拖延時間。

「這個你就不必擔心了，安心的簽字吧！既然我都有辦法制住你，還怕制不住法律嗎？再說，讓你擔負起你闖的禍，你覺得我有錯嗎？」

「當然沒有！大概是報應吧！只是，我總有權在簽下文件前見詠潔一面吧！」

深知他很狡猾，她怎麼可能讓他與費詠潔見面。「要簽不簽隨你，一個小時后是一雙手，再一個小時后是一雙腳，再過一個小時沒止血，以後你就再也見不到那個可愛的清純小百合了。」她發狠的說着。

古仲麟當然不敢輕易冒險，畢竟費詠潔是無辜的，而且他是那麼的在乎她。可是，要他平白損失十二億，再加上一生的歲月……

此時的他心在淌血、手在顫抖，腦子裏滿滿都是費詠潔那張倔強的臉……他嘆了口氣，準備豁出去了。

「哈哈哈——你就是被感情給害了。來！把文件給我。」

在董素吟要伸手接過時，古仲麟壓住文件，笑着問：「詠潔呢？」

董素吟只是漾著一抹笑，然後輕聲道：「她沒事。」

直到他把手鬆開，她將文件在手中捉得牢牢的，她的真面目才完全顯露出來，「沒想到一句謊話這麼好用，哈哈哈——你還真是個感情的動物，我隨便到廓街買條一模一樣的玉飾，你連看都不看的就簽字了。承蒙閣下關照，我在後面加了一條——如果男方突然死亡，其所有的財產與不動產均歸女方所有。這點你沒想到吧？」

「哦？那麼你現在的意思不就要我死羅？」

董素吟聳聳肩，意思很明白了。

古仲麟衝上前，氣得想要掐死她，卻被身強體壯的史提夫阻擋住，並用拳頭猛打在他臉上，直到確定他沒氣后，便把他丟棄在這個別墅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