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第十章

「怎樣,交代你的事情,辦得如何?」

陰陰的月、颼颼的風,就如此刻站在窗邊女子冷透的嗓音。

「我辦事,-放心。」杜可斌反手甩上門,將手裏握著的鑰匙串往柜子上一拋,走過來,張開雙臂抱緊女子的腰肢。

女子一轉身,毫不留情的推開他的雙手。

「放心?」她哼了聲,以冷然的眸光瞥着他。「如果我能放心的話,事情是不是早該解決了?」

「哎呦!」杜可斌由她的身後靠了過來,很快的又攬上她。「人有失足、馬有亂蹄嘛!」

「失足又亂蹄?」女子昂臉,黑色的瞳仁中迸出凜冽的精光。「這次如果再失手,恐怕我們兩都得去蹲大牢。」

杜可斌皮皮地抬起一手來。「是、是、是,我已經照-說的話,把東西都給了,接下來只要等那個蠢女人去下毒,然後禹鈞堯就會一命嗚呼。」

他的眼一斜,嘴巴和舌頭一撇,耍寶地擺出一副中毒者的模樣。

女子看着他,臉上沒有絲毫的笑意,似在盤算着什麼。

「哎,這樣都逗不笑-!」杜可斌將下顎抵在她的肩上。「可見得-有多冷呀!」不過,他愛死了她冷然的模樣,甚至願意為她去做任何事。

伸出一手,他勾起她的下顎,側過臉來要吻她。

女子以手抵住了他的唇。「我的冷你又不是不知?」

她的眸光搜索過他的臉,在對上他眼瞳的同時,綻開若有所思的笑。

「是、是、是,大小姐,我就是喜歡-的冷,喜歡到願意賠上自己的命。」伸起一手抓住她的手,他壓下頭來,惡狠狠地吻上她的唇。

女子幾乎被吻得岔了氣,然後,杜可斌的雙手開始不安分了起來,先是扯開女子的衣襟,然後粗暴地拉扯着她的褲頭。

女子沒有掙扎,但是以一手握住他壓在她褲頭上的手。

「總得給我一點甜頭!」他看着她,無法忘懷在她身體里的銷魂。

雖然過去他也抱過許多女人,但沒有一個能像她一樣,給他既滿足又蝕魂的感動。

「我沒說不給你。」女子又笑了,如果杜可斌不是那麼的猴急,那麼他將不難由她的眼瞳中觀察出一抹肅殺之氣。

「那……」他張口就要吻她。

女子以一指壓住了他的嘴。「等一下,你認為今夜一定能成功嗎?」

看着她如泥鰍一樣的溜出懷中,杜可斌懊惱一嘆。

「百分之百。」他說得異常篤定,腦中一閃,突然想起了一事。「對了,事成之後,-會與我遠走他鄉吧?」

「你說呢?」女子難得露出嬌美的笑容。

她背對着他,走到窗前的一個矮櫃前,由上頭取來兩隻各盛着三分之一酒液的酒杯。

「我猜,-不會捨得放掉我。」對於自我魅力,杜可斌很有自信。

另一個女人不就被他耍得團團轉嗎?要她往東,就絕對不敢往西,要她去殺人,不也乖乖地成了連環殺人案的主謀者。

「也許吧!」女子沖着他一笑,將兩杯酒端到他的面前,任由他選。

杜可斌習慣性的選擇了左邊的一杯。「去瑞士、法國或荷蘭,-可以任選一個。」

女子沒多說話,只是端起酒杯與他一碰。「你決定吧!想去哪兒,都好。」

「這可是-說的!」他終於盼得美人歸了。

仰頭一飲,他一口氣將酒全數吞入口中,但隨着熱辣的酒液慢慢的滑入咽喉,到達腹腔,他的臉色變得難看,由扭曲到猙獰。

「為……為什麼?」腥鹹的血液衝口而出,噴了一地。

「你說呢?」女子的臉冷得沒有表情,彷佛失魂的惡鬼。

「-……」杜可斌再也說不出話來,因毒性太強。

「我說過,你想去哪,都可以的!」看着他在自己的面前倒下,女子小心翼翼地走過來,避免碰觸到地上的血漬。「如果你不死,這個故事如何劃下完美的句點?」

她在笑,甚至笑得很燦爛。

沉重的眼皮眨了眨,彷佛是垂死前的掙扎。「這麼說……-……是不是一開始……就沒打算跟我在一起……只是在……在利用我?利用我去慫恿另一個女人成為-的殺人工具?」

「看來你並不傻嘛!」她在他身旁蹲了下來,左瞧右看的研究起他即將斷氣的模樣。「不過,你不也是同樣的利用了另一個女人嗎?」

「-……」感覺這是最後一口氣了,杜可斌露出無奈的笑。「沒、沒關係,不過……我會在……在陰間的路上等著-……紫……蘿……」

終於,他咽下了最後一口氣,但不甘心的雙眼,並沒閉上。

紫蘿站在他的身旁看了他一會兒。「都要死的人了,還說那麼多話幹嘛?不如快快的閉上眼死去,省去我一點時間,一會兒,我還還得忙着去解決掉另一個人。」

她緩步小心的走開,將手裏端著的酒液倒入水槽,又將杯子擦拭乾凈,整理過整個屋子,將現場佈置成自殺的狀況,臨離開前,她又睨了地上的人一眼。

「對不起,還有一件事我忘了告訴你,從來我喜歡的只有女人,而且早在多年前,我愛人的一顆心,已隨着那女人的自殺,一同死去了!」

禹鈞堯回到禹家大宅已是凌晨時分,離天亮只剩下幾個小時的時間了。

由於整晚幾乎沒吃什麼東西,他在放好外套和換上一身休閑服后,直接來到廚房,想沖杯牛奶。

很意外的,他在廚房裏遇到了玉燕。

「少……少爺。」玉燕的手上正端了一杯牛奶,以湯匙輕輕的攪和著。

「-怎麼還沒睡?」禹鈞堯睨了她一眼,虯起眉結。

「我睡不着,因為發生了太多事。」玉燕朝着他走近,唇瓣勉強擠出一抹苦笑。「我看到你的車燈,猜想你應該會肚子餓,所以就乾脆起身,幫你沖了杯牛奶。」她說着,將手裏端著的牛奶往前一遞。

禹鈞堯沒理由拒絕,順手接了過來。

不過,他沒馬上喝,隱約間總覺有些怪異、有那麼一點的不妥。

「對了,賈小姐和阿飛先生,真的、真的……」玉燕聲調明顯的顫動,據新聞報導說,兩人當場死亡,屍首還隨着起火爆炸的車體,被燒了一半。

「嗯。」禹鈞堯的喉結滾動了下,一股淡淡的輕香撲鼻,有點似茉莉香,很淡很淡的茉莉花香,似曾相識。

在他的記憶中,有一個女人很喜歡這股香味,那個女人是……

看着他的臉色驟然改變,狀似彷徨,玉燕突然扯開笑容,朝他走來。

「怎麼……你感覺到了嗎?」她的表情丕變,不再是方才那個溫柔、怯懦、楚楚可憐的人兒。

「感覺到……」禹鈞堯整個人驟然一怔,發覺自己的全身居然無法動彈,幾乎癱軟了下來。

「感覺到那股茉莉花香?」玉燕來到他的身旁,伸手搶過了他手上的牛奶。「其實不用毒藥,我也一樣可以殺了你,而且,我已經想到了一個更好的法子──我先服過解藥,再用兩種以上的高純度吸入性麻藥,加上茉莉花香壓味,然後隨着牛奶一同攪拌,讓空氣中充滿香氣,你說,效果是不是比你直接喝下這杯毒牛奶更好呢?」

「-……為什麼?」這一刻,他發覺連舌頭都已漸漸地麻痹。

「因為你應該懺悔,向一個人懺悔。」不留情的,玉燕狠狠地甩了他一巴掌。

隨着啪-聲落下,她的雙眼發亮,表情甚至可說已接近瘋狂。

「怎樣,感覺到了嗎?是不是全身都不能動了呢?」

她笑着,笑聲詭異,然後,陡地伸來一手,揪緊他的領口。

「不過,你不需要說話,現在你需要的,只剩下懺悔!」

她以出人意料之外的氣力,將他推倒在地,拖着他,小心翼翼地繞出廚房,閃過走道、進入花圃、經過花房,一路走向林蔭深處。

玉燕將禹鈞堯拖到樹林中,在林蔭的深處停下腳步,然後在隆起的土壑上甩開他,雙腳跪了下來。

「姊姊,我最愛的姊姊,我一直都有遵照-的遺言,不讓任何的女人搶走他。那個姓舒的女人,我雖然扮鬼嚇不走她,但讓她死在車禍中也一樣。不過,姊姊,這似乎是沒用的,對於像他這樣的男人,多的是想靠過來倒貼的女人,所以我想到了一個很好的方法。姊,我讓他去陪-,唯有讓-親自看着他,那些女人才不會不斷地貼過來,-說……好不好呀?」

然後,玉燕站了起來,在一旁的草叢中一陣摸索,再度站直身時,她的手上已多出了柄亮晃晃的刀。

她緩步朝他走來,一步一步地,不疾不徐。

「你說,你喜歡我一刀直接割斷你的頸子,還是……」她笑了,笑得令人毛骨悚然,彷佛陷入了自我的幻想情節中。

禹鈞堯掙扎著,無奈全身仍舊無法動彈。

「別怕,你別怕。我相信姊姊一定也捨不得讓你太痛,她很愛你的,所以我乾脆一刀插進你的心窩,一刀斃命就不會痛太久,你說,好不好?」她來到他的面前,慢慢地蹲下。

「噓──只要一下下,不會痛太久,你很快就能見到姊姊了,我把她的骨灰埋在這裏已經好幾年了,我相信,她一定一直在這個大宅里等你。」

她的眼裏爆出凶光,看來細弱枯槁的手緊緊握住刀柄,猛地舉高。

「閉上眼睛好不好?等你再睜開眼時,就能見到姊姊。」閉了口氣,握著刀柄的手緊了緊,眼看就要往下揮──

「住手!」終於,一聲宏亮嗓音回蕩在林間。「把刀放下,否則我就開槍了!」

轉眼間,樹林里走出了許多人來。

有穿着制服的員警和幾個偵辦兇殺案的便衣,至於拿着槍走在最前頭的,則是閻羅本人,他的一旁緊跟着阿飛。

「你……你們……」玉燕慌了,不可置信地轉動腦袋,看着從四面八方朝她圍過來的人群。

「看來我是逃不掉了,既然如此,我們同歸於盡吧!」她轉回臉來,瞪了地上的禹鈞堯一眼,猛力的將刀往下插。

砰──槍聲劃破靜謐林間,尖叫聲隨之響起。

「啊!我的手……我的手……」眼見玉燕疼得在地上打滾,因手掌被貫穿而疼痛松落的刀子,筆直地往下掉。

千鈞一髮之際,禹鈞堯的臉往旁邊一偏,幾乎在同時,刀子掉落在他的頰靨旁,筆直地插入泥土中。

閻羅和一旁的人蜂擁而上,員警抓住了玉燕,閻羅則是踱步到禹鈞堯的身旁。

「怎樣?我猜得沒錯吧?算不算你欠我一個人情?」他忙不迭地在他的身旁蹲下。

禹鈞堯憤恨地瞪着他。

「哎!別瞪我,我承認你瞪人的眼神,確實有讓人喪膽的寒意。」閻羅笑說着,朝着身後的阿飛揮揮手。

阿飛走過來,掏出口袋中的一個小藥瓶,遞給他。

閻羅接手,由裏頭倒出一粒黑色小藥丸,撬開禹鈞堯的牙關,直接讓藥丸滾進他的腹中。

又過了幾分鐘,禹鈞堯感覺到手指漸漸能動,接着是整個下臂、上臂、肩膀、脖子、臉龐、身體,一直到腳。

「還好,我記得隨身攜帶我家族的良藥配方。」閻羅笑着,朝着他伸來一手。

禹鈞堯又忿忿地瞪了他一眼,將手伸給他,一拉一扯之間,躍身而起。

「你昨天查到的資料果真沒錯,她真的是顧筱玫的親妹妹,本名顧筱君。」但有一點他不明白,如果她是,那為何可以狠得下心殺害自己的外婆?

「你想問,為何她連自己的親外婆都能下得了手?不如……你自己問問她吧?」閻羅笑得酷酷的,綻着他那口招牌白牙。

禹鈞堯睞了他一記,真想打掉他那一口白牙。

「我知道-恨我,也許-恨我是情有可原,畢竟筱玫是因為我才自殺身亡,但為什麼要殺掉自己的親外婆──阿梅嬸呢?」禹鈞堯走到玉燕的面前,看着面色蒼白的她。

「我沒有殺她!」玉燕搖搖頭,歇斯底里的吼著:「她是被你害死的!」

是的,絕對是她的外婆發現了她的身分,在知道自己不曾見過的外孫女居然犯下了滔天大罪,自覺良心不安的情況下,才會以雙重方式自殺死亡。

「我?」她根本是含血噴人,胡亂指控。

「是的,是你!都是你!你是個瘟神,所以姊姊才會在小時候見過你一面,就對你念念不忘,就算在我母親和外婆不和,吵架后搬離台南數年,她仍舊對你無法忘懷。

她一心只在你身上,看你上哪所大學,她也跟着考進去,她說,她是為你而生,也可以為你而死的人,她只要你,要你一輩子也只能要她,但你卻在擁有了她的愛之後,又變心愛上別人,所以她在自殺前留了遺書給我,要我看緊你、要你一輩子不會被其他的女人給騙走、要我……」

「夠了,住口!」禹鈞堯瞪着她,大喊了聲。

玉燕整個人一愣,似乎被他給嚇著了。

「當年,我並沒有愛上任何人,除了她,我並沒有變心愛上任何女人,是她幾近病態的瘋狂佔有欲,讓我心生恐懼,讓我覺得喘不過氣來……」一想起那段往事,他就氣憤難當。

「你沒有?沒有愛上別人?這麼說……」玉燕錯愕的看着他,暫時忘了手傷的疼。「這麼說、這麼說……不!不可能!姊姊不可能騙我!是她親口告訴我,說你變心愛上了其他女人!」

偏頭想了下,她露出迷茫的表情,邊搖頭邊叫着。

怎麼可能呢?她最敬愛的姊姊,怎可能編謊言騙她?

「我恨-們的偏執。」禹鈞堯氣得咬牙切齒。「-們害死了多少無辜者的生命,最後甚至連自己的親外婆也不放過!」

「我沒有!我沒有!」迎着他的眸光,玉燕頻頻搖頭,過了許久,她突然一嘆。「也許是……也許是吧!也許真的我……」

她突然低下臉來,用沒受傷的一手掏出懷中的一包葯,往嘴裏一塞。

禹鈞堯一怔,上前想搶下,但已太遲,她已將葯全數吞下。

「你不知道姊姊對我多重要?」毒效很快隨着血液運行,在全身竄散開來,玉燕的鼻腔淌出了鮮紅的血液。「媽媽對我們不好,一直都是姊姊在照顧着我,如果當年不離開這裏,跟着外婆一同生活,或許我們能過得很好;要是姊姊沒有遇到你的話,我們或許會過得更好,我們能……」

「喂,閻羅,快找醫生!」禹鈞堯昂首大喊。

玉燕陡地抬起一手,抓住他的。「太遲了,不用了……我真的沒有殺外婆……」

說完,她的頭一斜,倒地不起。

「她服毒。」禹鈞堯抬臉望着衝過來的閻羅和阿飛。

閻羅蹲了下來,看着她毒發的狀況,抓起她的手腕,往脈動一按。

阿飛也跟着蹲下,但他較衝動。「老闆,這、這……這毒發的狀況看起來很像是老爺子特製的獨門秘方。」

禹鈞堯一聽,眸光刷地拉向閻羅,滿臉不可置信。

閻羅這下也給搞糊塗了,一時沉默,不知該如何應答。

「閻羅,這……」看着他臉上困惑的表情,禹鈞堯的腦中突地閃過一道黠光,當影像越來越晰明,他的心幾乎要停止跳動。「閻羅,這葯除了你,還有誰的身上會有?」

閻羅抬起臉來先睨了他一記,再看看阿飛。

「紫……紫蘿!」閻羅和阿飛異口同聲。

「不,不可能,怎麼可能是紫蘿!?」阿飛否定。

「玉燕說她沒有殺阿梅嬸。」禹鈞堯說。

如果玉燕沒殺阿梅嬸,而殺了阿梅嬸的人是紫蘿,那麼事情的前因後果就能兜得起來。

阿飛明明在整個大宅里裝了多處針孔攝影機,獨獨遺漏阿梅嬸被殺時的路徑,而紫蘿知道針孔的裝設位置,所以……

「是的,但……」閻羅也不能相信。

「她沒必要騙我們。」禹鈞堯很急,一轉身,急忙往樹林外沖。

閻羅和阿飛跟上他的腳步。

「雖然現在我還不知道為什麼,但她是在何時進入你父親的門下?」現在他恨不得能長出一對翅膀,馬上飛到舒晴的身邊。

「就在……」閻羅說着,心咚地一跳,是他初到英國的那年,也是與禹鈞堯初識的那年。

也就是說,紫蘿當年會投入他父親的門下,是因為經過縝密調查和精心計劃,為求有朝一日能順利接近禹鈞堯,才繞個大圈,從他身旁好友下手?

天!若真是如此,那麼……

她的心思未免過於細密!?但是,又是為何要這麼做?

「或許她和玉燕的想法是相同的,她們都以為顧筱玫的死,是因為我變心交了新的女友。」

奔出樹林,跑過花房和花圃,禹鈞堯直接跑向車庫。

在見到車子時,他才想起車鑰匙放在卧房的小几上,忍不住的低咒了聲,正當他懊惱得想要狠扁自己一頓時,吱呀一聲,閻羅剛好將車子煞在他的眼前。

「快上車!」他在車子裏對他喊。

禹鈞堯毫不猶豫地坐上車。「你說,她會不會對舒晴不利?」

車子像利箭一樣的急射而出,閻羅撇撇嘴,眸光森冷。「我才不管她會不會對誰不利,我只想說,她死定了!」

敢利用他閻氏一族,還一卧底就是數年。

「我才不管她死不死,我在乎的是舒晴的安危!」禹鈞堯氣憤地大喊,狠狠地-了車窗一記。

「喂,你別把我的車子打壞了。」閻羅想都沒想地說,目前只要能阻止他對車子施暴,他願意做任何事。「你放心,我幫你打個電話,只要那個女人在舒晴身邊,我想紫蘿並沒那麼容易能對舒晴下手!」

是的,他曾試過賈以婕的身手,那個女人悍得很。

「誰?」

「賈以婕。」閻羅說着,邊掏出手機撥號,話機一通──

「喂,-現在在哪裏?」他問,然後沉默了許久,臉色漸趨難看。「-這個女人,沒事跑出去幹嘛?不會看緊-的好朋友嗎?-不怕她被殺了嗎?-真的……」

以婕說肚子餓,想出去買燒餅豆漿,舒晴在恍惚的睡夢中被她吵醒,然後看着她穿上外套出門,就再也睡不着。

坐在床上,她拿着選台器,看着電視螢幕跳過一台又一台,然後無聊地轉過臉去,看着站在一旁,與她同樣已無睡意的紫蘿。

「紫蘿,要不要聊聊?」舒晴關掉電視,打了個呵欠。

「聊什麼?」紫蘿的嘴角微彎,笑着拉開好看的弧度。

「說說-的工作,阿飛跟-一直以來都是搭檔嗎?」以舒晴的觀察,阿飛和她似乎默契挺好。

「這有什麼好聊的?」紫蘿睨了她一眼,緩收起笑容。「-要不要來杯熱茶?」她改走往廚房。

「好呀!」看着她走進廚房,舒晴乾脆下床,跟上她的腳步。

小小的套房中,坪數不大,走幾步就能到廚房。

紫蘿倒了兩杯水,將其中一杯遞給舒晴。

「謝謝。」舒晴接手喝了一口。「對了,-還沒回答我的話……」「呢」字還沒來得及說,她的脖子突然一緊,一條白色的綢巾霎時套上她的頸子,死命地往後拉扯。

「咳、咳……」舒晴死命地掙扎,睜著不可置信、惶恐的眼瞳。

「-別怪我,其實我並不是那麼討厭-,不過,錯就錯在-愛錯了那個男人,而那個男人也不該愛-!」

她的身後傳來紫蘿的聲音,紫蘿的雙手憤力一拉,舒晴感到眼前漸趨昏暗。

「為……為什麼?」舒晴幾乎是用盡了氣力,才擠出這幾個字,耳畔飄來清晰、偏執、激亢的笑聲。

「好吧!為了讓-能死得瞑目,我就告訴-好了。因為-的男人害死了我深愛的女人,他讓我生不如死,所以我也要他嘗嘗這種滋味,我要讓他在孤獨寂寞中,永遠自責、悔恨。」

「-……」舒晴再也吐不出聲音來,漸漸稀薄的進氣,讓她的腦海開始變得昏沉黑暗。

「我要禹鈞堯痛苦,從筱玫死去的那一刻起,我就立下志願。我用了多年的時間精心計劃,終於讓我等到了報復的機會,其實我可以一刀殺了他,但我發覺這樣做太便宜他,太簡單了!

我的滲透、我的偽裝、我的殺機,為的是什麼?」她揚聲大笑,笑得很瘋狂。「我要讓他體會失去真愛時椎心泣血的痛,現在我發覺,他真的很愛-,所以我想,如果殺了-,他應該會更痛苦,這種痛不知能不能讓他悔恨終生……」

紫蘿的手勁毫不遲疑地加重,凄厲的笑聲回蕩在空氣之中,一聲聲、一陣陣,哀戚得如催命的鬼魅。

終於,當舒晴胸腔中的最後一點空氣被掏盡、當無邊的黑暗籠罩着她、當她的身子如虛軟無骨的布娃娃一樣的滑下,門被人重重地由外往裏撞開──

一道銀光閃過,血在她的眼前爆散開來。

尖叫聲、呼救聲,吵得她無法安眠,還有一個緊緊抱着她的男人,嘴裏不斷、不斷地呼喊着她的名字……

一個月後禹家大宅的玻璃溫室花房中

「你真的決定要這麼做?」舒晴站在幾盆蘭花前,昂首問著站在身邊的禹鈞堯。

他打算捐出禹家大宅,讓政府以古迹接收。

「是的。」他一手摟着她的肩,側過臉來親親她的臉。「不管這裏曾經有過好的、不好的回憶,我希望能從此過去,就從捐出這裏的這一刻起。」

「你問過你父親嗎?他老人家也同意嗎?」這可是禹家的祖厝耶!

他摟着她,端開她手裏的蘭花。「他老人家沒意見。」

祭祖,在哪兒都一樣的,何況,清明節時也可上墳去呀!而且,留下這宅子對親生的兒子來說,有個抹不去的陰影,兩者相較,他當然選擇捐出。

看出他眼裏的陰霾,舒晴伸來一手,握緊他的。

「其實我覺得,愛不應該是那麼偏執的!」

她能死裏逃生,首先要感謝以婕,是她先破門而入,以飛刀特技在死神和紫蘿的手中救了她,然後鈞堯和閻羅於下一秒趕到,幫她做了人工呼吸,搶回了她的性命。

「是-善良。」他笑着親親她。

這世上很難再尋到與她一樣的人。

愛人是希望你愛着的人能過得幸福,看着對方幸福,自己就會幸福,這才叫作愛。

想着她的論點,他覺得自己幸運,因為能遇上她。

「不,才不是。」舒晴搖搖頭,深嘆了一口氣,「是他們愛得太自私,因為私心的佔有會讓人瘋狂,讓人拚命的往牛角尖里鑽,讓人……」

一想起整個事件中的所有人,舒晴忍不住一長嘆。

「說來,他們都只是可憐的人。」她想起了紫蘿、想起玉燕、想起杜可斌、阿梅嬸、顧筱玫……

其實可以有不同的選擇的,只是一念之間罷了。

「對了,紫蘿呢?」將臉埋入他的胸口,深吸了口屬於他的氣息,她問。

她是個可憐的人,是對愛的執著綁死了她,不管是男女之愛,還是同性之戀,是暗戀,還是相戀。

「瘋了。」禹鈞堯說,也是今天一早聽閻羅撥電話過來說。

原來紫蘿在大學里曾經與顧筱玫同一個宿舍,兩人是室友關係,而且因為朝夕相處,紫蘿偷偷地戀上了才華洋溢的顧筱玫。

「阿梅嬸和杜可斌真的都是她殺的嗎?」想起杜可斌這號人物,舒晴覺得最不可思議。他們怎麼會聚在一起?

「嗯。」禹鈞堯點點頭,手臂一束,將她給攬緊了些。「閻羅說紫蘿恐怕只是利用他,而之所以會是他,也許真是巧合。」

「可是以婕查出,寄那些資料到雜誌社的也是杜可斌。」她想着。

「應該是經由紫蘿的授意。」禹鈞堯哼笑了聲,搖搖頭。「她希望以多重方式來折磨我,其中包括讓我身敗名裂……」

唉,沒想到她對他的恨意真的深得駭人,印證了愛能使人瘋狂的話。

「這樣……」舒晴一嘆。「我想這整個事件中最可憐的,莫過於玉燕和阿梅嬸。」

「是親情綁住了她們。」禹鈞堯跟着一嘆。

「嗯。」舒晴也覺不可思議。「不過阿梅嬸似乎一直沒認出玉燕來!」

「我想,是分開太多年了吧?玉燕和筱玫隨着她們的母親離開時,一個八歲,另一個才五歲。」

「是時間的關係嗎?」舒晴忽然昂起臉來凝視着他。

「怎麼?」他看着她狐疑的眼神。

「我們分開不也好多年了,而且我也變了許多,但是你還是記得我呀!」說到這點,她的心裏總溢滿著甜蜜。

「是的。」他壓低臉來,親親她的額頭。「關於這點,我也覺得訝異。或許是-給我的感覺很不同吧!」

「不同?」她懷疑。

「每個人對於愛的需要與定義是不同的。」他親親她的鼻頭、她的頰靨、她的小嘴。「我的愛需要自由的呼吸,只有-才給得起!」

「喔!」兩人相視而笑。

許久之後,她說:「是不是該像電視廣告裏說的,有點黏又不會太黏呢?」

睨了她一眼,禹鈞堯朗笑了數聲。

-那間,舒晴知道,那個陽光的、開朗的、有活力的、在她印象中深根深植的禹鈞堯又回來了。

他是她最愛的男人!

「對了,鈞堯,你說我該怎麼跟爺爺說?」不知爺爺知道了會怎麼想?她跟他口中老喊著的少爺在一起。

「管他怎麼說。」他笑睨着她。

「可是……」她有點擔心,該不會因此而鬧家庭革命?

「沒有什麼可是。」他將她摟在懷中,一同緩慢地走出花房。「如果爺爺知道-有多勇敢,愛我愛得可以不顧生命,那麼他一定不會反對我們在一起。」

這樣一個女人,軟他如何不愛?如何不疼惜?

芸芸眾生,尋尋覓覓,曾經相遇,也曾別離,歡笑、淚水、逃避、追憶,驀然回首,尋找的不就是這點契合?

【全書完】

編註:欲知《愛情授權書系列》另一個精採的愛情故事,請翻閱時尚系列021「預約億萬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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訂作白馬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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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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