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慢著，笙琳。」

杜笙琳一臉訝異，沒想到裴修研會在這時醒來，「你醒了?」

他只是躺着休息，從來沒睡着過，「全身難過得要死，我根本沒睡着。」

「那……我剛才所說的，你都聽到了?」

聽到了也好，她內心的想法總得找機會告訴他。

「原來我無法給你安全感，和我在一起，只會帶給你永無窮的壓力。」

若不是他生病的關係，或許他永遠沒辦法得知她真正的想法。

他只是一味的想帶給她快樂，想抓住她的心，卻從來沒發覺，他這麼做只會讓她喘不過氣來，無法承受。

結果到了最後，他歌手的身分成了他們倆之間最大的阻礙。

「你別這麼說，要和你在一起就必須有這個覺悟，只不過……我始終克服不了這個障礙而已。」

她好想跨過去，但現在的她根本沒膽量、沒辦法，她還缺乏那一點點的勇氣，以及突破萬難的決心。

「或許……我不該再霸着你不放了。」

裴修研將她的手握得更緊，害怕失去她，「不!我寧願你更自私、更貪心點，就算要我把整個心掏出來給你，只要你開口，我絕對不會皺一下眉頭。」

杜笙琳半開着玩笑，話語中儘是無奈，「這麼做，我會遭天譴的。」

「就算真會遭天譴，有我陪着你，怕什麼?」

她的淚又不由自主的滑落，一滴又一滴。她知道他是認真的，但現在的她還是沒有面對一切的勇氣，「你又能陪我到何時呢?終究我還是得一個人面對這個壓力。」

「那你到底想怎麼做，告訴我好不好?」

「我想出國留學，離開這裏，沉潛一段時間。」

「什……什麼?」裴修研驚愕不已。她竟然想離開他!

「就當作是一種考驗吧，給我一段時間，等我有勇氣和你一起面對人群時，我就會回來的。」

「你真想這麼做?」

杜笙琳遲疑良久，最後還是默默的點頭。

他憤怒極了，故意說着狠話，想逼退她這個念頭，「難道你不怕我會在這段時間移情別戀?」

「這也是不能強求的事，說不定我也會在國外找到新戀情，拋棄你也不一定啊。」她努力讓自己笑着，不希望顯露自己聽到他這麼說時受傷的心情。

如果他真的移情別戀，喜歡上另外一個女人，那她有可能就再也不會回來了，寧願逃避也不想親眼見到這個事實。

他真的會移情別戀嗎?她好害怕……

「你……好，我認了，你愛出國留學就去吧，反正現在說什麼也攔不住你。」裴修研泄氣的放開她的手，無可奈何。

結果他還是違背了自己的誓言，放手讓她走了。

手上頓時失去了他的溫度，她的心也隨之空虛。她知道這樣說話很傷人，但如果不這麼做，又怎能讓他死心呢?

讓他死心，就等於斷絕自己後悔的念頭，她已經沒有退路了，現在的她，只能想辦法堅強的走下去。

打開房門準備離去，杜笙琳微笑對他說：「你好好的養病吧，我出國的那天，你也不需要來送機，要是在機場引起騷動就不好了，是不是?」

裴修研強忍着胸中的怒氣，給她想聽的回答廣你放心，我不會再讓你大出風頭，你可以安心的出國念書。」

「謝謝，不好意思打擾你，我想……我該回去了。」

輕輕闔上門，她直直的往前走。從此之後大家各往各的路途邁進，也許再也不會有交集了。雖然痛苦難當，淚不停落下，她還是沒有回頭。

手上還殘留着她的餘溫，裴修研痛苦的掩著臉。難道就真的沒辦法換回，只能眼睜睜看着她離開他身邊?

不，這不是把所要的結果，不是!

jjwxcjjwxcjjwxc

「喂，修研!」公司里，一發現裴修研的蹤影，李司杭馬上趨前逮住他。「你在搞什麼鬼，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瞪了他一眼，裴修研只覺得莫名其妙，「你到底在問什麼，沒頭沒腦的誰聽得懂?」

「這不就是笙琳的事!」

裴修研表情微微一變，隨即恢復成原來的模樣，「她怎麼了?」

「她打算出國去，別告訴我你不知道這件事。」

「我是知道，那又怎樣?」就算知道，他也不能改變什麼，又何必提它?一抹悲涼的笑悄悄浮現在裴修研的嘴角。

「你怎麼還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他都快急死了，沒想到正主兒倒是悠閑得很，「難道你打算讓她離開，不想辦法挽留?」

「如果能夠挽留，我早就做了。」

「呃?」李司杭一愣。聽他的口氣，他們倆之間是不是又發全了什麼事?

裴修研離開辦公室來到走廊，想逃離李司杭的逼問，卻在走廊上遇到他最不想提到的人。

是笙琳，她竟然來到公司!

「修研，你跑那麼快乾什麼，我還沒……」李司杭追了出來，見到杜笙琳出現在這裏，也嚇了一跳：「笙琳，你怎麼來了?」

「好久不見。」杜笙琳很自然的來到他們倆面前，笑着打招呼。「我有事找我爸爸，所以就過來羅。」

李司統點點頭，「原來是這樣，難得看你出現在公司里。」

裝修研凝視着她的笑容，久久無法開口說話。才幾天沒見面，對他來說卻恍如隔世，久得無法想像。

她的笑容還是像以前一樣，天真、燦爛，毫不假飾；

裴修研心中有千言萬語想對她傾訴，但此時卻怎樣都開不了口，只能勉強找其他問題搪塞，「你……剪頭髮了?」

「喔，是呀，因為那天不小心被削掉了一些頭髮，半長不短的留在那也不好看，所以我乾脆把頭髮整個剪短一點羅。」

她若無其事的侃侃而談，像早已忘了那天的恐懼，但她這模樣只是讓裴修研更為心疼。

原本及腰的長發剪到及肩，他不由得替她惋惜，伸手想輕揚她的秀髮，她卻不落痕迹的避開。

她刻意拉開兩人之間的距離，裴修研感受得一清二楚。

「對了，我先去找爸爸，晚一點再來找你們，Bye—bye。」

雖然感到氣氛有些詭異，李司杭這是微笑的朝她揮手，「待會見。」

等到杜笙琳走進電梯，消失在他們倆面前，李司杭才納悶的開口問：「修研，你們倆又怎麼了，為什麼我看不懂?」

「別問我這個問題。」

一股氣悶在胸口，讓裴修研難受極了，李司杭的詢問更是讓他心痛，完全不知該如何是好。

他知道，他和她之間的距離越來越遠了，他卻無力挽回，只能眼睜睜的瞧着她漸漸將他逐出她的世界。

之後的一整天，裴修研的一直難以平靜，因為她和他處在同一棟大樓內，他卻沒有機會見到她。

想問她近來好不好，想問她過得快不快樂，就算兩人沒有見面，他還是無時無刻惦記着她，始終無法放下。

是的，他放不開她，所以他很想問，她是不是也放不開他?

但是他又怕問出了口，得到的卻不是想要的答案，到那時他又情何以堪?種種矛盾複雜的情緒直困擾着他，讓他異常煩惱。

到了下午，杜笙琳又出現在他們面前，說說笑笑的聊著近況，臉上一直掛着笑。

裴修研在一旁看着，只覺得說不出的難受，她在逞強、裝傻，別人說不定看不出來，可是他瞧得清清楚楚。

那種疏離感直壓得他透不過氣。

發現裴修研鮮少說話，只是聽着他們倆交談，李司杭越來越覺得不對勁，但他又不好意思直接問出口，只好挑自己最想知道的事先問。

「笙琳，聽說你要出國去留學，是真的嗎?」

「咦，你怎麼知道，我本想找個時間再親口告訴你的。」

「那是真的羅?」不會吧？

「對呀，我機票都已經買好了，下個星期三的班機，你要來送機嗎?」

「呃……好……好呀，我一定記得。」李司杭異樣的眼光瞄向裴修研。

他若無其事的開口：「我不會去的，你順便幫我送她吧。」

「啊?」這也太詭異了吧!

杜笙琳當場大笑出聲，因為李司杭的表情真的是太好笑了。「你這麼驚訝幹嘛?修研當然不能去送機羅，他一出現在機場，不引起騷動才怪。」

「這也是啦，不過……」還是很奇怪呀，該送機的不去送機，他這個無關緊要的人去湊熱鬧幹什麼?李司杭腦中真的快被一堆問號塞爆了。

低頭看了看手錶，杜笙琳拿起背包準備離開，「時間不早了，我還有其他的事要辦，不打擾你們羅。」

裴修研站起身來，「笙琳，我送你出去。」

「不需要那麼麻煩啦，我自己走出去坐車就好。」

「不行，我堅持。」

她困擾的較著眉，之後終於點頭，「好吧，麻煩你了。」

兩人一同往外走。不同於剛才的笑鬧，此刻的杜笙琳出奇的安靜，一句話也沒說。

沉默在兩人之間蔓延，裴修研好不容易得到兩人獨處的時間，可是他還是開不了口。

不要走，拜託你不要走!他無聲的頻頻吶喊。

好無力，好沮喪，他完全不知道該怎麼辦，只能無言的陪着她離開，看她再次遠離他的視線。

來到一樓的門口，杜笙琳終於停下腳步，抬頭看着他，「你送到這裏就好了，快回去工作吧，我不希望耽誤你太多時間。」

「笙琳，我……」

她淡淡的笑着，打斷他的話，「老實說，我正在趕時間，有什麼話等過幾天有空的時候再說，好嗎?」

她怕聽到任何慰留的話，因為那隻會讓她好不容易下定的決心再度潰散，所以，她寧願什麼都不要聽。

「這……好吧。」

「對了。」她從背包里拿出一張紙遞給他，「趁著出國前，我把你要的歌詞寫好了，或許……這將是我們最後一次的合作吧。」

為什麼要說這種話?為什麼不讓池有挽留的機會?握在手中的紙突然變得好重，重得讓裴修研無法承受。

他好恨，恨自己的無能為力。

「你快進去吧，我走了，Bye—bye。」

她毫不猶豫的轉身離開，完全沒有表現出一絲絲的留戀。

裴修研看着她離去。到了最後，放不開一切的，原來只有他而已……

jjwxcjjwxcjjwxc

一早，裴母下樓準備上班，發現裴修研坐在客廳里。電視雖然開着，可是他其實是坐在沙發上發獃。

她知道兒子最近有些陰晴不定，但還是忍不住開口：「怎麼這麼早就醒了?」

「嗯。」他虛應一聲。

看他的樣子，應該是整夜沒睡，不過裴母也不好點破他。

不經意瞥見牆上的月曆，她發現原來今天是笙琳出國的日子，難怪他們家小子會失眠，黑眼圈都跑出來了。

「笙琳今天要出國，你要去送機嗎?」

一時之間，客廳的溫度似乎驟降好幾度。

裴母知道自己踩到地雷了，隨即換個話題，「冰箱裏有牛奶，桌上有吐司，如果不想吃這些東西，就自己去買早餐，知道嗎?」

裴修研死瞪着電視不放，連哼都懶得哼一聲。

裴母搖了搖頭，走向大門，「我上班去了。」

門打開了又關上，之後，整個客廳恢復安靜，除了電視傳來陣陣的談話聲，什麼聲響也沒有。

對，他是睡不着覺，他是在生氣，但他除了生悶氣外，其他的什麼事都不能做!

「我不會去送機，絕對不會!」

既然笙琳不要他出現，那他就如她所願，反正他出現了也不能改變什麼，她要出國已經是既定的事實，那他又何苦去機場折磨自己呢?

不見她心會痛，見了她更是難受，矛盾的苦楚讓他心裏更加煩悶，情緒始終無法平靜。

桌上擺着杜笙琳那天交給他的歌詞，上頭的字字句句讓他難以釋懷，激動的心久久不能平復。

千言萬語，都化成片片飛絮，只剩我和你，遙遙相望不相及。

百轉千回，已成為漫漫回憶，誰知我和你，重重難聚終將離。

真是首悲哀的情歌，既然如此難受，她又為何要作出離開的決定，讓兩人都深陷在離別的痛苦裏?

她的心他永遠都摸不透，就算費盡了心思，不懂的地方他還是不懂。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隔壁出現搬運行李的聲音，過沒多久，一部車子從他家門前經過，然後引擎的聲響逐漸變小，最後消失。

裴修研一直坐在客廳里聆聽，直到載着杜笙琳離開的車子遠離，他也完全沒有衝出去的舉動。

他不想去送機，他不要眼睜睜的看着她離開!

時鐘滴答、滴答的走着，連一秒鐘他都覺得好漫長，似乎整個地球都放慢了腳步，故意要他忍受無盡的煎熬。

掙扎、酸楚不斷的向他襲來，挑戰他的意志力。說不在意是假的，他簡直在意得快要發狂了!

「鈴……」

安靜的客廳，電話鈴聲此時顯得格外刺耳。

裴修研拿起話筒，口氣明顯充滿不悅，「喂?」

「哥，你怎麼還在家?」電話那頭的裴若櫻忍不住高聲尖叫，「笙琳都要出國了，你還有閒情逸緻坐在家裏?」

「吵死了，她要出國是她的事，別來煩我!」

「哇，你還遷怒遷到我頭上，自己搞不定就只會生氣，你的個性怎麼還是這麼差，一點都沒變!」

裴修研壓低嗓音，「裴若櫻，你別逼我掛你電話。」

「你掛呀，我會怕你嗎?」裴若櫻不屑的哼了寧聲，「人家出國就出國嘛，又不是不會回來，不過我想如果你不在最後一刻做些補救的話，笙琳很有可能因為躲你而不回來了，到時候你就算再後悔，也沒有人會可憐你!」

「誰說我會後悔，會後悔的人是她!」

「喲，這麼肯定?」她就不信他這麼能忍，「好呀，那我就等著瞧，看最後後悔的人到底是誰!」

「你……」

「我怎樣?你不送機我就自己去送，再、見!」裴若櫻毫不留情的掛斷電話。

裴修研氣得差點甩話筒出氣。

他依舊不動如山的坐在沙發上，拿着遙控器隨便轉枱。

電視螢幕的畫面越換越快，不到一秒鐘就換到下一台，透露出他焦躁的心情。

過了許久，牆上時鐘悅耳的鈴聲響了十一下，他抬眼看去，心裏很清楚，已經快沒有時間了……

他說過了不會送機，他就是不會去，不會去、不會去，絕對不去!

「該死!」

忽然將遙控器甩在沙發上，他拿了鑰匙便十萬火急的衝出家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