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第八章

與葉德珍和廖寬宥告別後,江敏綺和傅惟庸並沒有四處鬧晃的打算,很快地,他們一同回到了魏教授的住處。

直到遇見了佇立在石階上的陌生男子,江敏綺可以清楚地感覺到,傅惟庸的神情先是一震,然後他嘴角上的笑意霎時不見。

「你怎麼知道我在這兒?」他的口氣不善,可明白是沖着那男子而來。

那男人與傅惟庸一樣,有着挺拔的身材,俊氣的臉、濃眉、銳眼,和一身出眾的氣質。

男子微微一笑,沒理會傅惟庸的怒氣,也沒開口說話,而是將視線直接調到江敏綺的身上,最後落於她與傅推庸緊緊交握的手。

循着他的視線,傅惟庸知道他正在打量著江敏綺。於是他手臂一攔,將敏綺給拉至身後,一副戒備的樣子。

「嘖……」經他這動作,男子故意發出了詫異聲。

轉過頭來瞪了他一眼,傅惟庸才又低下頭來在江敏綺耳旁低語:「我有朋友來找我,一會兒可能沒空陪你,不如你先回去,晚一點我再去找你。」

他得先擺平眼前這討厭的人,才能不受打擾地與敏綺談情說愛。

原來是朋友!?

經傅惟庸一說,敏綺終於放下心頭大石。「你不用擔心我,我先回去好了。」

「嗯,路上小心。」無視於第三者的存在,他側頭在她的頰靨上輕輕一吻。

雖有不舍,但敏綺卻也識趣的不想介人他的私隱,於是她轉身,緩步地往來時路走。

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后,傅惟庸才收回了凝視的雙眼,轉而投向一旁的男子。

「你該不會想要站在這兒談吧?」撇了撇嘴,他似乎很討厭他突然的打擾。

「哎……」男子故作哀怨的深嘆了口氣,丟過來嘲諷的語調。「一堆人找你找的要死,只差沒把地球給翻了過來,原來你竟躲在溫柔鄉享樂。」

「進來吧!」不理會他一貫的嘲諷口吻,傅惟庸拿出鑰匙開了門,逕自往內走。

看了他的背影一眼,男子聳了聳肩,撇唇一笑后,跟上腳步。

一進到屋裏,易酆瀧就如人無人之境般的直接坐到靠窗的搖椅上。

「喂,方才那個小女人,你該不會是玩真的吧?」對於待人一向有禮卻冷淡的傅惟庸而言,會緊緊牽着一個女人的手,與她一同漫步,已算是世界奇觀。

「只有啤酒,要不要?」沒理會他的問題,傅推庸走向一旁的冰箱,打開後由裏頭取出兩瓶罐裝啤酒。

走回到沙發旁,他將其中一瓶丟給了易酆瀧,然後在靠他最近的一張單人沙發上坐了下來。

「你怎麼知道我到台灣來了?」不想暴露行蹤的他,最在意的莫過於易酆瀧是如何知曉他的行蹤。

「老魏打電話給我。」拉開啤酒拉環,仰頭喝了一口后,易酆瀧快言快語。「本來上星期忙完內部整頓之後,就想南下找你,但又被其他的事給耽擱了,所以才等到今天。」

會稱魏教授為老魏,是因為他與傅惟庸都是教授在哈佛授教時的學生,而性子不像傅惟庸一樣沉穩的易酆瀧,自然不會中規中矩的叫人,於是幾年下來也就改不了習慣。

「你該不會把我人在高雄的消息給傳了出去吧?」他從不懷疑這個好友兼事業夥伴,有隔岸觀戲的特殊癖好。

被這樣一指控,易酆瀧並沒有急着否認。「那個小女人是誰呀?」他比較好奇的,還是方才在屋外見到的那名女子。

「跟你無關!」傅惟庸攏起眉,不客氣的瞪了他一眼。

「哎……」易酆瀧又故意深深一嘆,不怕死的接着說:「我是不是該為EquationWork的Ehel抱不平呢?」

一聽到易酆瀧口中所說的人,傅惟庸的臉色一變,眉頭鎖得更緊。

「如果你不想連朋友都沒得做,就別再提這件事!」猛罐了數口啤酒,傅惟庸撂下了重話。

雙眼直視着他,易酆瀧也跟着揪起眉結。「那個女人真讓你討厭到寧可離家,放棄幾百億美元的家產、身分、地位,也不願意與她結婚?」

以他對博惟庸的了解,他可不認為他會臨陣退縮,何況他也耗了數年的光陰跟心力,才如願的成為東豐集團的內定接班人。

「誰說過我會放棄?」果然如他所料,傅惟庸揚起臉來,黑眸中閃著銳芒。

「那你幹嘛在訂完婚的第二天,就消失的無影無蹤?」他雖然沒去參加那場訂婚宴,但以他對傅惟庸的了解,沒當場給Etal難堪已算不錯。

「我只是不如為何忽然開始厭惡起我家裏的那些老面孔。」這幾年來他幾乎是不眠不休的工作,讓家族裏的所有人得以過養尊處優的生活。

但,反觀他們呢?

非但沒感激他的付出,還逼着他娶華人社交圈中眾所周知的蕩婦。

「難道你真的甘心將你一手壯大的東豐,拱手讓給那些有野心的謀奪者?」點出問題所在,易酆瀧眸底的笑意已退去。

傅家家族裏那些手握東豐股權的迂腐之輩,因為幾個不肖輩的撩撥,而以手中股權為籌碼,要求傅惟庸迎娶EquationWord斗財團的千金為妻,以求更壯大東豐。

仰頭將啤酒一飲而盡。「你認為有可能嗎?」他傅惟庸,可不是三歲小孩,想由他的手中取走屬於他的東西,根本是作夢!

「但是你離開了,不是嗎?」雖對外封鎖了消息,但東豐紐約總部,因執行長的突然失蹤,至今仍陷於低氣壓中。

「你沒聽過以退為進嗎?」當初他會選擇到台灣來,其實心中已盤算好計劃。

等他再度回紐約,首要之務,就是讓那批老傢伙永遠閉嘴。

他會讓他們主動讓出股權,永遠退出東豐的決策核心。

「既然你都有此打算了,你還準備迎娶Ethel嗎?」傅惟庸這招棋真下得讓他有些看不懂了。

「娶,我當然會娶!」神情先是略略一沉,然後是蠻不在乎的口吻。

「為什麼?」這會兒,易酆瀧真的完全不懂了。

如果他真跟Ehel結了婚,那問題不就還在原點上打轉,因為他還是依著家族的要求行事呀。

「你沒聽過有道手續叫離婚嗎?」他緩慢的道出,語調中沒有絲毫的情感。

「離婚?」易酆瀧拉長了耳朵,懷疑自己是否聽錯。「你要平白無故給那個蕩婦分你財產的機會?」搖了搖頭,他可不認為這是傅惟庸會做的事。

一旦有了合法的婚姻關係,訴請離婚的一方,極有可能被對方提出分享一半財產的要求,這就是美國的法律。

「你認為我會給她機會嗎?」看着易酆瀧,傅惟庸眸光一閃,不答反問。

易酆瀧抿起了唇,搖了搖頭。

惟庸一向只做穩賺的生意,這種明知是賠本的生意,是很難不讓人懷疑他的用心。

見好友搖頭,傅惟庸仰頭又喝了口啤酒。「我說過『以退為進』。」他點出了重點。

直到這一刻,易酆瀧才終於懂了。

「你是說,以你的離開來表示你對這場婚姻的無聲抗議,再進一步指控對方有可能是為了家產才想嫁給你,然後要對方明志,逼EIhd在婚前就簽下財產放棄書。」經這麼一思考,他不得不說,他這好友可是心思縝密到令人害怕。

喝光了手中最後一口啤酒,傅惟庸投來一記讚賞的眸光。

「原來你腦袋還沒生鏽嘛!」他確實是一開始就如此打算,所以當初沒想在台灣久留。

但,如今……

如今也許腳步要做一些調整,因為一開始他壓根沒想過會遇見自己喜歡的人。

「你認識我又不是一、二天,難道你不知道我一向聰明?」輕嘆了一聲,易酆瀧站起身,伸了伸懶腰。「不過,會想出這招,算你狠呀!」

對着他,傅惟庸無語,只是笑了笑。

在屋內走了幾步,易酆瀧偏頭想了下,卻忽然開口道:

「照你的話意,你隨時有可能回紐約去羅?」他提出一個看似無關緊要的問題,單手輕撫著下顎,而他接下來道出的話才是重點。「也就是說,方才我見到的那個女孩,你只是玩玩的?」

果然,他的話一說完,傅惟庸的眉結也隨之攏起。

「她是整個計劃中的一個意外!」這個意外讓他心喜、讓他心疼、也讓他不捨得離開。

「意外?」易酆瀧挑起一眉,唇瓣勾起一抹邪笑。「你真的動心啦?」

真是難得,這天下間居然還存在着可以讓傅惟庸心動的女人。

沒回答他的問題,傅惟庸抿起了唇,起身走向落地窗前,看着前庭空地上的那幾株盆栽,他的心裏溢滿溫暖的感覺。

「看來你是真的心動了!」看着他不回答,易酆瀧去了聲,「對於她,你打算怎麼辦?」意指江敏綺。

「我需要時間。」傅惟庸轉過了身來,語調沉悶,不過不難讓人感到他會照着原定計劃行事的決心。

「她願意等你嗎?」揚著聲問,易酆瀧甚至懷疑,傅惟庸是否有將整件事情的來龍去脈。告訴那個小女人?

易酆瀧點到了問題的重點。

「我相信她會等的!」話雖肯定,但傅惟庸的眉結卻仍是深鎖。

想想,接下來敏綺會需要等他多久呢?

一個月、二個月?不,這件事情不是這一點時間就能妥善解決的!

那,一年、二年……或許會更久,她會願意耗盡她的青春來等他嗎?

何況一旦他回了紐約,為了不想打草驚蛇,在他完善的解決整件事情前,是不能夠與她有所聯絡的。

思及此,傅惟庸的心裏更加苦澀了。

「我相信你一定沒告訴她你的身分吧?」以傅惟庸的身價,就算要十卡車的女人等他都不成問題。

但他會說得如此肯定,且要那女子等他,就表明也有可能,他沒將自己的身分說出;人的本性是難移的,惟庸的缺點就是永遠會將試探人性擺在第一位。

「我只知道她喜歡的是我,不需要告訴她我的身分背景。」初識時是沒必要說;接下來的交往,他是不想說;而隨着越來越在乎她,他越是不敢說。

難道他能對着敏綺,毫無忌諱的說,我有個未婚妻,而且婚期已定。

不,他無法做到。

只要一想到她眼裏和小臉上可能會有的哀傷,他就無法將事實的真相對她說出。

「你還是沒變!」搖了搖頭,易酆瀧一嘆後接着道:「既

然你的計劃我已大抵了解,往後需要我幫忙的地方,就儘管告訴我。」

站起身,他南下的目的主要只是見他,人既已找到、也見了,他沒多作停留的打算,公司還有許多事等着他處理。

「不留下來吃頓飯嗎?」看着易酆瀧已有離去的打算,傅惟府拉回思緒問。

雖然兩人還算常聯絡,也不至於很少見面,但距上次的會面,也有二、三個月左右的時間了。

「你請客嗎?」仍舊是那張讓人看了就想痛扁他一頓的笑臉,易酆瀧隨口說着。

「這種話虧你說得出口,別忘了你是地主。」睥睨了他一眼,傅惟庸暫時拋開了煩惱。

「地主?」易酆瀧哼了聲,笑着說:「我的地盤可在台北.不是高雄!」

他可是排除了萬難,特地撥了時間南下來找他,居然還要他請客!?真是沒天理!

「你什麼時候也變得這麼小器了?」哼了聲,傅惟庸也跟着笑了。

笑聲在不大的空間中親回許久,然後兩個男人又彼此調侃了一番,才一同出門吃飯去。

與傅惟庸分手后,江敏綺並沒有馬上回住處。

她到附近的書店晃了一圈,站在書櫃前翻過了幾本書,然後拿了一本自己最喜歡的,在店裏找到了座位,開始細細的閱讀了起來。

直到目完了整本書,一揚起頭來,她才發覺了店外的天色已暗沉,街道上已綴上了點點霓虹。

拿了兩本喜歡的書籍,付過了錢后,她很快地回到了渡輪站,一如往常的搭著渡輪,橫越高雄港,回到旗津。

走過了熟稔的街道,拐人窄巷,卻意外的發覺了德珍等在她的屋前。

「你不是去看電影嗎?」一邊由皮包里掏出鑰匙一邊走近,江敏綺好奇的問。

以往,德珍總是習慣在看完電影、吃過飯後才會回來,怎麼今天回來早了?莫非她與廖寬宥吵架了?

「他臨時有新聞要跑,先回公司去了。」德珍沒有移動腳步,只是被動的等著敏綺走近。

「所以你才想來找我呀?」江敏綺半開玩笑道,越過了葉德珍,伸手開門。

沒否認,但德珍也一反常態的沒再開口哈啦。

「他呢?怎麼沒送你回來?」過了半晌,在江敏綺推開門時,德珍突然開口問。

敏統知道德珍口中的他,指得當然是傅惟庸。「有朋友來找他,所以我就先回來了。」

聳肩一笑,她等著德珍走進門,然後轉身推上門。

「什麼樣的朋友?」德珍的臉上閃過一抹猶豫,有點反常的將話問到底。

擺了擺手,將身上的皮包隨意的往沙發上拋,敏綺走向廚房。「不清楚,他沒說,所以我也就沒想要問。」

「要不要冰紅茶?」佇立在冰箱前,她忽然轉回身來問。

才一抬眼,她就發覺了德珍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

「紅茶,要不要?」雙眸盯着閃神的德珍,她只好又問了一次。

這次葉德珍還是沒有回她的話,不過倒是淡淡地點了兩下頭。

由一旁的杯架上取下兩隻馬克林,敏綺由冰箱裏取出紅茶,分別注滿后,端著茶回到客底。

「要不要加鮮奶?」她將其中的一杯遞給德珍,接着問。

直覺告訴她,今天的德珍真的怪怪的,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

被動的接過紅茶,葉德珍搖了搖頭,突然問了一個很不搭軋的問題。「嗯……敏綺呀,我早上送你的東西,你該不會已經用過了吧?」

江敏綺差點讓紅茶由口中噴出。「你說什麼呀?」紅著臉,她直直地瞪着葉德珍。

她的大膽直接有時還真令她受不了!

若不是整整認識了她三年,江敏綺懷疑自己一定會被她的直接給嚇跑。

深深嘆了一口氣。「你就當我什麼都沒問好了。」抬高手,喝了一口紅茶,葉德珍又是那副欲言又止樣。

「你跟廖寬宥吵架了嗎?」敏綺將德珍所顯出的怪異,推測為情侶間的拌嘴。

「我?」德珍的單指指向自己。「他怎麼可能跟我吵架!」廖寬宥是被她吃得死死的。

抬手又猛灌了口紅茶,葉德珍考慮著該如何將所知的事道出,才不至於對敏綺造成太大的傷害。

「那誰惹你生氣了?」渾然不知情的江敏綺,當然猜不透德珍此刻的心情。

在不知第幾回的嘆息聲后,德珍終於由背包中抽出一本雜誌來。

「你先答應我,看完之後,可以哭、可以喊、可以叫,就是不準默不作聲、不準趕我走、不準自己一個人躲起來。」葉德珍滔滔不絕的講了一長串的話,就是遲遲沒將雜誌遞到江敏綺的面前。

「你在說什麼呀?」敏綺不明白她的用意,但那本雜誌確實吸引了她的所有目光。

「別管我說什麼,你先答應我,我才讓你看!」葉德珍很少如此堅決。

因她的堅決,江敏綺的心頓時佈滿疑雲。

「好吧!」迫於無奈,她點頭。

直覺告訴她,有大事要發生了,而這事還有可能撼動她的心弦。

見到敏綺點頭,葉德珍才將手中握成一卷的雜誌,緩緩地鬆開,攤在茶几上。

那是一本最新一期的people英文版雜誌,雜誌的上頭斗大的印着一排藍色耀眼的英文字——

紐約華人世界的驕傲、最具身價單身漢告別單身生涯,終被艷麗佳人套牢,世界婚禮眾所期待……

雜誌的封面是一對出色的佳偶,女的嬌艷美麗、男的

江敏綺抖着手,手指輕輕劃過雜誌封面上的男性。

對於他的魅力,她再清楚不過了!

「想哭就大聲哭出來吧!」耳畔忽然傳來葉德珍的聲音,纖細的嗓音中夾雜着濃濃的怒火。

那個該死的傅惟庸!婚期已定還來招惹別的女人!

葉德珍心裏一遍遍的咒罵着。

若不是因為她有個跑財經的記者男友,碰巧又看過這本雜誌報導,敏綺還不知要被欺瞞多久。

可能是大震驚,江敏綺發覺自己連一滴眼淚也擠不出來。顫抖的指,輕輕翻開內頁,找到那篇完整的報導。

隨着一字字的閱讀,心日陣陣的抽痛,敏綺發覺自己的耳朵已聽不見,她不知道一旁的德珍究竟在咆哮什麼?

她的腦筋一片空白,胸口不斷地揪緊,忘了自己先前一所說的瀟灑。

直到這一刻,她才知道,自己玩不起這場短暫的戀愛遊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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插隊小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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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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