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答應我一件事。"

車子駛進巷子前，沉珈璇視線自窗外移向他俊朗的臉孔，她忽然開口。

"可以，不過你也必須答應我一項要求。"他不加思索提出交換條件。炯亮的黑瞳淡淡掃向她錯愕的臉龐。

唉，早在開口前，她該料到這男人精得跟什麼似的，怎麼可能做虧本生意？

"有什麼要求你先說。"沈珈墳遲疑好一會兒，仍不敢馬上應允。"這筆'交易'是你起頭的，當然你先說。"他緩緩停不車子，轉身看她，刻意賣關於。

這男人簡直……比老狐狸還精明。

沈珈瓚不著痕迹地解不安全帶，抓緊手中的皮包，大有若交易不成，馬上落跑的打算。

"我希望那件事不要讓晴天知道。"她深吸口氣，故作委屈道。

"喔，是'哪'件事啊？"他故意裝傻。

"就是……"她漲紅了臉，到嘴的話卡在喉嚨，怎麼也說不出采。

她說的那件事，當然是指一兩人有過糊塗的一夜。

雖然不確定晴天是否還喜歡赫雲殛，但為了保險起見，她希望兩人私底不達成共識，讓它成為永遠的秘密。

算了，跟這種魔鬼談條件，簡直自找罪受。

看他笑開了眼，根本存心作弄自己，沉珈瑾羞憤之餘，就要打開車門。

"你是指，我們一起過夜的事？"

手還沒摸上門把，赫雲殛的話便教她停住動作。

對，對啦。"雙頰立該不爭氣地燒紅，沈珈瓚忿忿道。

"為什麼？"跟他過夜，有這麼丟臉嗎？

"別問這麼多，你到底答不答應？"女孩子家的心事，說出來他也不懂。

"當然沒問題。"他倒是很乾脆。

就算她不提，他也不會無聊到把這件事當成笑話到處炫耀。

"真的？"沈珈瓚頓時睜大雙眼。

可他的表態，卻沒讓她高興太久，不一秒，她立刻想起他的特別"要求"。

"明天一起吃飯。"他接着提出交換條件。

呵，果然……小臉馬上垮不來。

拒絕的話，再次緊緊卡在喉嚨里出不來。

看他得意的眼神，沈珈瓚一點辦法也沒有。

而且……一起吃飯……

"為什麼？"最後，她只能以疑問句代替回答。

她完全沒料到，赫雲殛會提出這種要求。

"問這麼多做什麼？明天不班后，我在你公司樓不等你。"赫雲殛用她說過的話堵她。

語翠，他不客氣地趕她不車。

"不是累了嗎？還不上樓休息？"他催促道。

"什麼嘛，每次話部說一半……"沈珈瓚邊打開車門邊咕噥著。

為什麼非得聽他的話不可，她真不明白自己為何沒勇氣抗拒他的命令？

"有問題嗎？還是你想反悔？"看她一副不情願的模樣，赫雲殛按下車窗，朝她咧嘴笑道。

"沒事、沒問題。"沈珈瓚直道，根本不想看他的笑臉，只管悶頭找尋皮包里的鑰匙。

"沒事就好。"臨走之際，他刻意提醒。"別忘了明晚的約會。"

事到如今，沈珈瓚不得不承認，自己真的很沒種。

好不容易捱到不午五點，眼看快不班了，她卻以身體不適為由，匆匆提早離開公司。

她心裏十分清楚，這麼做的原因，是為了逃避赫雲殛。

姑且不論他對自己究竟有何企圖，光憑他和晴天以前是男女朋友的關係，就足以構成說服她不能赴約的理由。

說不定答應赫雲殛這次要求以後，他會食髓知味，以此威脅自己再為他做東做西。

這怎麼行？

她可不想和這男人再有任何牽扯，他再三出現，已經徹底擾亂她原本平靜的世界。

況且她至今尚未揮別失戀的痛苦：心情已經很糟、很煩了，當然不願再多添一樁麻煩。

所以，她決定要放赫雲殛鴿子，她想這種拒絕方式已經夠明顯了，相信等不到人的他，應明白自己的意思吧。

回家途中，她繞到超市買了一堆生鮮食材和日常用品。

到家后，她一時興起，動手打掃起屋子。

疲累之餘，還為自己煮一頓豐盛的曉餐，試圖藉

由忙碌，忘掉心裏因放人鴿子而滋生的愧疚感。

望着一桌滿滿菜色，她卻一點胃口也沒。

環視屋內四周，該打掃的、該做的，全在一個晚上做完了。

沐浴過後，她只好拿起遙控器，無聊地癱在沙發上，心不在焉盯着電視螢幕，等待周公找上門。

很快地，時針慢慢指向十一點。

這麼晚了，赫雲殛連通電話也沒打來，想必是知難而退了吧。

雖然那傢伙的言行舉止狂妄又自大，可是昨天他卻沒在晴天的面前，說破他們的"關係"。

由此可見，他可惡歸可惡，卻不是多嘴的人。

那麼就算她爽約了，赫雲殛應該不會惡劣到為了報復自己，偷偷跑去跟晴天嚼舌根吧。

不會、他絕對不會這麼做的，況且這種事，又沒什麼妤值得到處炫耀。

一整晚，沈珈瓚不斷在心裏這樣安慰自己。

這麼想之後：心裏的煩悶頓時減輕不少，她緩緩呀了口氣。

鈴--鈴--

此時電話忽然大聲響起，沈珈瓚嚇了一跳。

這麼晚了會是誰？

儘管心裏帶着疑慮，她仍接起話筒。

"你應該還沒睡吧。"是赫雲殛的聲音。

是他打來的一沈珈瓚不由自主慌張起來。

雖然看不到他的臉，但光聽聲音，一股壓迫感便直襲而來。

掛人家電話是很不禮貌的行為，小小聲的提醒，不斷回蕩在她耳邊。

她忍住掛電話的衝動。"你怎麼知道我還沒休息？"她囁嚅道。

他十分篤定的語氣讓她相當不以為然。

"因為我就在你家樓下。"赫雲殛停好車后，引頸探向公寓三樓。

明亮的燈火，代表伊人尚未就寢。

"呵，是嗎？"鬼才相信他說的話。

沈珈瓚力圖鎮定，拿着話筒悄悄來到窗邊。

赫雲殛沒說謊，她往下一看，巷口果然停了一輛銀色跑車。

他……竟然找上門來了！

"這麼晚了，有事嗎？"

除了裝傻，根本無法思考的腦袋，實在想不出其它更好的應對之道。

奇怪，為什麼他口氣聽起來不像是來興師問罪，沈珈瓚還以為當他發現自己爽約后，會大發一頓脾氣咧。

"我餓了。"他淡道。

像是感應到從上面窗口傳來的注視，赫雲殛接着不車，倚著車身看向樓上窗內那抹嬌小的身影。

他肚子餓關她什麼事？

"餓了就去吃飯呀。"此話一出，沈珈瓚恨不得咬掉自己舌頭。

他始終沒提及爽約的事，想必不將這事放在心上，那她沒事幹嘛提醒他自己失約的事。

"一起去吃宵夜吧。"赫雲殛的聲音聽起來無一絲慍氣。

"不用了，我已經吃過晚餐。"望着那一桌早就涼了的飯菜，她說得有氣無力。

"你晚餐吃什麼？"他隨口問問，發現窗邊的身影不見了。

"我自己下廚，不小心煮太多了，肚子到現在還很撐。"沈珈瓚來到廚房，小心翼翼地收拾餐桌，盡量不出丁點聲響。

沒想到光是和他講電話，頭竟然也會發昏，她已經有些不知所云。

"你煮哪些東西？"沒想到她會不廚，他好奇道。

"有一大鍋的海鮮粥、一大碗的生菜沙拉、一大盤的意大利麵……"他問這些做什麼？

雖然不明白他為何和自己閑話家常起來，沈珈瓚還是乖乖照實回答。

"這麼多份量，你應該吃不完吧。"沒想到她食量這麼大，光聽他都覺得飽了。

"當然吃不完，桌上還有滿滿一堆呢。"這樣形容食物好象不太恰當，沈珈瓚頓了下，對着滿滿一桌飯萊嘆息。

"不介意請我吃宵夜吧。"語畢，他移動腳步。

"什麼？"她不禁愣住。

"我還沒吃晚飯，你可以請我吃宵夜嗎？"

"這……"面對他突來的提議，沈珈瓚一時不知所措。

不是說好要請她吃晚飯，怎麼換成自己請他吃宵夜了？

恍神之際，耳邊猛然傳來一陣門鈴聲一

她急忙來到玄關，偷偷往門上洞口一看一隻見赫雲殛拿着手機，人就站在門外。

"發什麼呆，還不開門讓我進去？"赫雲殛說完后，把手機關掉。

這……事已至此，她唯有面對現實。

是她惡意放人家鴿子在先，他現在都親自上門拜訪了，總不好當面趕他出去。

沈珈瓚無奈地打開門，嘴裏還是忍不住碎念。這麼晚了，你一個男人在這裏進出，恐會遭人非議。"

和殷朕於交往時，愛面子的她，怕招來鄰居的閑言閑語，一再拒絕讓他進屋，沒想到自己一向堅持的原則在遇上赫雲殛后，竟輕而易舉打破了。

為什麼他總能一而再、再而三，恣意闖進她平淡的生活？

"我無所謂。"赫雲殛大刺刺進門。

看他臉上那副理所當然的表情，一點都不覺得自己行為有何不妥，沈珈瓚不禁暗自嘆息。

快速梭巡一下四周，赫雲殛直接走到窄小的廚房。

"如果不是知道你一人獨居，我會以為這麼豐富的晚餐是為別人準備。"他語氣里有絲挪掄的味道。

他真是想太多了……

沈珈瓚無暇探究他話里的意思，只是認命地將桌上食物拿到爐火前重新加熱。

"先吃碗粥吧。"她盛了一大碗海鮮粥給他。

聞到香味后，赫雲殛不再多話，十分捧場地大口享用佳肴，狼吞虎咽，一下子碗就見底了。

看他的樣子，的確像是還沒吃過晚餐。

他該不會是為了等自己，才弄得這麼晚還沒吃飯p巴？

這麼一想，沈珈瓚趕緊幫他再添一碗粥：心裏感到相當愧疚。

"你的手藝不錯。"他真心讚美。

"謝謝。"看他大快朵頤的模樣，她覺得好有成就感。

"你真的到現在還沒吃？"她小聲問，生怕惹采他怒氣。

"你覺得我看起來像吃過嗎？"他不答反問。

"對不起……"沈珈瓚更內疚了。

不知不覺，她竟然把他餓肚子的事，歸咎到自己頭上。

"你沒事幹嘛說對不起？"

赫雲殛停不筷子，研究起她眼底和話里深深的歉意從何而來。

"因為我，你才會捱餓到現在不是嗎？"沈珈瓚自責道。

"是我今晚加班到忘了時間，根本不關你的事。"赫雲殛失笑。

"……你今天加班？"不一秒，沈珈瓚昏沉沉的腦袋，猶如被重敲一記。

"嗯。"這有什麼好奇怪的？

身為柏恆創投公司的負責人，對他來說，陪員工加班熬夜，是再稀鬆平常不過的事了。

"你加班到現在？"她緊迫着問。

"是啊，連晚飯都忘了吃。"

"那你來這裏找我是……"

"約你吃宵夜啊。"赫雲殛說得理所當然。

"所以你今天根本沒到公司等我？"沈珈瓚一時氣極。

"到公司等你？"

赫雲殛感到莫名其妙，不自覺重複她的話。不明白她好端端的，為何突然變臉？

他側頭想了會兒，終於恍然大悟。

"沒想到我竟然忙得連約你吃晚餐的事都忘了。"他微曬。

"你忘了最好。"沈珈瓚微慍道。

原來他根本忘了今晚吃飯的事，她竟還傻傻地愧疚得要死？

想到自己白白擔心一整晚，一波波怒氣頓時排山倒海而來，淹沒她整個人。

更令她氣惱的是，他忘記約定是他家的事，她應，該為此樂得輕鬆才是，真不知道自己為何這麼氣……

"你該不會是在生氣吧？"他直言不諱。

看她臉色一陣青一陣白，神情惱怒的樣子，他不，禁覺得自己也有錯。

"我哪有？"她扯謊。

"呃，你該不會一直在公司等我吧，如果真是這樣的話，真的非常抱歉。"赫雲殛見她口氣不善，破例放不身段向她致歉。

好歹他也吃了人家好幾碗粥，說聲抱歉總不為過。

"我根本沒有在等你，今天甚至還提早不班。"沈珈瓚死要面子地說。

如果讓赫雲殛誤以為自己等他一晚上，依他狂妄自大的個性，一定會在心裏取笑她吧。

"這麼說來，你提早不班是刻意躲我？"赫雲殛立刻精明地抓住她語病。

他終於搞清楚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呵，原來這妮於打算放他鴿子？

當然！我根本不想和你吃晚餐！

"我是因為身體不舒服，才提早離開公司……"

銳利的黑眸緊緊鎖住自己，沈珈瓚忽然覺得舌頭打結。

出口的話，全然不是心裏所想的……

算了，再怎麼說理虧的人都是自己。

如果他不計較的話，她何必自找苦吃，直拿這件事做文章？

"是嗎？那你還是早點休息，我不打擾了。"赫雲殛看了她好一會兒，體貼道。

"咦？"淡然的反應完全出乎她預料--

原本以為赫雲殛識破她詭計后，會大發雷沾或嘲諷自己一番。

沈珈瓚跟着來到門口。"那就不送了。"她囁嚅著。

快快離開吧，折騰這麼久，她已經累壞了。

"既然身體不適，就早點休息。"赫雲殛注視她的眼神帶有一絲隱隱笑意。

"嗯，晚安。"

奇怪了，他們應該不熟才對啊，怎麼現不的氣氛及對話，好似兩人深交已久，甚或……

沈珈瓚恍神之際，忽然感到自己唇上多了一道溫熱的柔軟觸感--

"懲罰。"

赫雲殛忽然蜻蜓點水般在她唇上停留一不后，扯唇笑道。

"什麼？"沈珈瓚心頭一撞，無法思考也沒時間反應。

"這算是你今天放我鴿子的懲罰。"語畢，他瀟灑邁步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