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第四章

隔日一早,天際才稍稍泛白,梅水靈便迫不及待的想去向冷如星求情。

可她不清楚在哪兒才能找到冷如星,於是她就在偌大的園子裏打轉,希冀能好運氣的碰到他。

望着這個比她家大上數倍的園子,她突然覺得自己的行徑實在可笑,就憑她這麼的找法怎有可能找得到他?

於是她有些氣餒的坐在柳樹後頭歇息,抹著額上微微沁出的汗珠。

突然,樹的另一頭傳出說話聲。

「我交代你的事,你到底辦了沒?」嚴厲的斥喝響起。

「我……我沒法子親近他呀!」柔弱的女聲回答。

咱的一聲,一個響亮的巴掌伴隨着一聲哀鳴突兀地響起。

「你是驢子嗎?我到底要你幹什麼?楊國忠你動不了就算了,連個冷如星你都擺不平!」

安祿山近來最大的禍事便是楊國忠的身旁多了冷如星,他不明白楊國忠是怎麼辦到的,竟然能讓冷如星?他出死入死?

而冷如星可真是一個難纏的角色,就以他在朝中竄紅的程度來看,不難想像他將成為一股不可忽視的勢力,無論是武功、智謀、才學,他均為難得一見的人才。

近來背地裏,安祿山已在不知不覺中吃了許多暗虧,若再這樣下去,只怕到時候朝中便沒有他安祿山立足之地。所以現在他只希望能以女色誘他上勾,早日將他除之而後快!

委屈的女聲道:「冷公子可比楊臣相要難纏許多,爺您是明白的,怎可怪我辦事不力?」

「那依你的意思,是說我留你也沒什麼用途了?」陰冷的問話,聽來讓人背脊發寒。

女子嚇得直撲跪卧在地,哀求道:「不,不,翠仙不是這個意思,翠仙是說爺總得給我些時間,軟化他的心防。」

「哼!」他嗤了一聲,「時間?好,我就給你一個月的時間,一個月一到,你若還不能取下他的性命,那就拿你的命來抵!」

「啊!」梅水靈驚嚇的出聲,打斷兩人的對話。

安祿山使了個眼色,讓翠仙快速離去,然後他撥開楊柳一瞧,跑在前頭的可不就是梅家那丫頭?

飛身一蹴,他擋住了梅水靈的去路。

「水靈姑娘,今天怎麼起得這麼大早?」安祿山好整以暇的盯着她驚懼的臉直瞧。

梅水靈驚慌的低下頭去,一雙柔若無骨的柔荑猛按住胸前,試着想止住那狂野的心跳,她有些懼意地回道:「是啊!安使大人,你今天也起得真早!」

安祿山走上前去,不懷好意的撫摸她的臉頰,她嚇退了一步。

他哈哈大笑,「這模樣長得這麼好,國公爺看不上倒真是可惜!」說着,他又想上前輕薄她。

梅水靈轉身急想逃開,他卻由后按住她的頸項,一點兒也不憐香惜玉。

「剛才的話,你全聽見了?」

「不,不,我什麼也沒聽見。」她急着否認。

安碌山冷哼一聲,警告的說:「我不管你到底有沒有聽見,你都給我聽好,你爹可是在我手裏,而他的生死大權就操控在你的手中,你要是不肯乖乖與我合作……這……」

「不,別傷害我爹!我、我什麼話都不會說的。」她咬住下唇答道。

「那可真是再好不過。」說着,他就要低下頭擄獲她的朱唇。

驀地,咻的一聲,一片落葉準確的射進他倆的間距,削到安祿山的厚唇。

「安使大人一早好興緻。」

一聲低沉的嗓音適時的解救梅水靈的危機。

安祿山臉色丕變,只手按住腫脹的嘴唇,抬起頭來正巧對上冷如星一雙鷙冷的眸。

「怎麼?安使大人一大早就來我府中找樂子,這可是很傷身的。」楊國忠自冷如星身後走出,冷嘲熱諷的譏笑着。

冷如星一雙銳利的眼眸直鎖在梅水靈身上,冷峻的嘴角有絲鄙夷的嫌惡。

梅水靈看出他的想法,欲言又止的看了看他,無措的不知該如何讓他明白,事實並不是他想像的那麼回事!

「國公爺笑話了,我這是在訓誡這丫頭,都進府數天還不知進退,惱得國公爺不喜愛,我正打算把她帶回去,再好好調教、調教。」

經安祿山這麼一說,楊國忠倒有些不舍,雖說沉迷女色容易喪志,但試問又有幾個男人能夠真正抗拒美色的誘惑;況且,數日不見,梅水靈似乎是愈來愈美。到口的肥羊就這麼又被奪回去,說什麼他也不甘心。

他沉聲道:「安使大人此言差矣!人既然在我這兒,理當由我管事;怎麼,我府里的人也要勞煩安使大人你費心?」

「哦!不、不,國公爺要認了是您的人,我哪還敢有主意?」於是他便推了梅水靈一把,將她推向楊國忠身旁,罵道:「沒聽見嗎?國公爺大人大量,不計較你先前的不懂規矩及冒犯,還不快向國公爺道謝?」

梅水靈低下頭咬着下唇,艱澀地開口:「謝國公爺開恩。」

「哈哈哈,美人兒何罪之有?」楊國忠忍不住又捏了她粉頰一把。

梅水靈別過頭去,恰巧瞥見冷如星那莫測高深的黑眸似閃過一抹痛苦的神色。

是她看錯了吧?

他該是恨她的,又怎會為她感到難過?

冷如星彷彿被人遺著小辮子似的難堪,神情一凜,他口氣不善地說:「看來今日楊臣相是無心議事,咱們就把時間全給這些娘們好了!」

「呃,沒那回事,咱們的話題還沒開始,怎可結束呢?」楊國忠急甩開原是掐著梅水靈的手,籠絡的向冷如星示好。

這幾日來,他發現冷如星不只有一身好武藝,更是佈陣設局的奇才高手;於是對他就更加器重了,絲毫不敢有所得罪。

冷如星不再多看梅水靈一眼,轉身離去。

楊國忠則依依不捨的再回頭望一眼梅水靈的絕色麗容后,才對安祿山道:「想必水靈姑娘還有事要忙,你盡量少去打擾她,明白嗎?」

「是、是,我當然明白!」

「明白就好,走吧!難不成你還想待在這兒?」說着,他又捨不得的看了一眼梅水靈,才姍姍離去。

梅水靈望着冷如星走遠的背影,深深嘆了一聲。

「人是找到,可話都還沒說,問題卻又更多了。」她咕噥著,轉身朝自己的房間走去。

她到底該怎麼做呢?

安祿山要取他的性命,而他要爹的命,那她該護著誰呢?

這麼簡單的問題,她怎麼覺得難以取捨?

心卻是這麼的混亂!

***

又是個寂靜飄雪的夜,梅水靈望着高掛在天空的那顆潔美的月亮發獃。

想了一整天,她依舊沒想出個結論,不明白心底猶豫的是什麼?

他與她有着深仇大恨隔閡著,可她怎麼也忘不了那雙深邃鷙冷的眸,她總覺得她能感受到他的孤獨,甚至他濃烈的根意。每當他望向她,她總覺得他正與她一樣的痛苦難過。

或許他不是那麼恨她吧!她這麼安慰著自己。

突然,一道黑影閃過她的窗前,她抬起頭來盯着窗欞。

是他,他來了!

站起身來,她無懼的走向前開門,迎面而來的冷風夾帶着一個高大的人影閃入房內。

「這麼大膽,隨便就開門讓人進來?」他有絲慍色的說着,依舊是以背對她。

「因為知道是你,我才開門的。」她輕輕的解釋著。

「哦!」他轉身,冷笑,「知道是我?」炯炯的黑瞳鎖在她的身上。

「不信嗎?每回與你見面,我總有那麼一點特別的感覺,說不上來是什麼預感,但我就是知道你來了。」

他全身一僵,面無表情地瞪住她。

她微微一笑,?他端來一杯熱茗。「天很冷,先喝點熱的東西暖暖身。」

他沒有接過她手中的香茗,她就站在那兒,裊裊白煙緩緩上升,阻隔她嬌柔的絕麗容顏,打斷他的凝視,他的鼻翼卻仍嗅聞着她的清香。

半晌后,他說:「想不想離開?我送你出去。」

「你關心我?」她雀喜的,連問話都是顫著聲。

他別開臉,不願答覆她的問題,只是以更冷的聲音說:「只要回答我你想不想離開,我沒有太多時間。救得了你三次,並不表示我以後仍會救你;你是我仇人的事實,相信你不會忘記。」

她望入他的眼底,沒有讓那鷙冷的目光嚇退,反而像是留戀某種情懷般,深深的、眷戀的、貪婪的,停留許久。

她深深嘆了一聲。「我不想離開。」

離開,不就再也見不着他了?

不要,她寧可就這麼守着他,即使明白他對她仍滿懷恨意,她仍不願離去。

傻嗎?

不,她想通了,是他們梅家欠他的,理當由她來還,這是因果迴圈,躲不開、避不了的;一切的一切,她全坦然承受了。

她的回答讓他更加的憤怒,想他是用了多少的時間才得以說服自己,救她只不過是看不慣一個弱質女子深陷賊窟而無法自救,他只是本着師父所說俠義行?行事罷了;他都已經強壓下對她的仇恨,願意對她伸出援手,而她……竟然拒絕他!

「自作賤!」他急然怒斥,沒想到她竟是貪圖榮華之人,看來,反倒是他自取其辱。

梅水靈緊抓着他的袖口,還想說些什麼,卻讓突然加入的嗓音給打斷話語。

「小姐、小姐,國公爺命您一同入宴呢!咱們可得好生打扮、打扮,再也不能錯過這個機會!赫!」

月兒推門進來一邊急急的說着,然後在入門后看見冷如星陰森的表情,便嚇得再也說不出話來。

「原來……這才是你要的。」

他語氣森冷,臉色轉?陰沈,一字一句像刀刃解剖着她的心一般,疼得她難受。

「不,你聽我說……」

可,他哪肯再聽她說話,一拂袖,他飛身而去,徒留一室冷寂。

他陡然的離開似乎也順道帶走了滿室的溫度,梅水靈瑟縮著身子、承受着四周遽來的無情冰冷,頓時眼眶溫熱,兩行清淚就這麼緩緩而下……「小姐,剛剛那個人是誰啊?」

好英挺的男人,然而目光卻好恐怖!被嚇傻的月兒,好不容易回神后盯着房門問道。

半晌都沒得到梅水靈的回答,月兒才依依不捨的轉過身來,「咦!小姐,您怎麼哭啦!」

「沒事。」梅水靈抹了抹臉頰,收拾起滿心的疼痛。「剛才進門時你說了什麼?」

月兒一拍頭額,「對喲!瞧我把正事全給忘了,國公爺說今晚要您侍宴呢!」

「侍宴?」

梅水靈仍含着水霧的眼瞳陸地一亮,那麼她待會兒還會再見到他嗎?

「月兒,快!咱們快點打理、打理,別誤了時間。」說着,她急急往梳妝台一坐,滿心盼望着待會兒能將剛才的誤會給解釋清楚,她真的不想讓他就這麼誤會她。

月兒以為小姐終於想通,肯?自己爭取地位,好不開心的趕緊動手?她梳妝打理起來。

在一番打扮后──望着美如仙子的梅水靈,月兒開心的想着,今晚以後小姐的身價就不可同日而語了,她倒要看看那幫欺人的千金小姐,還能囂張到幾時?

她偷偷抿了一個笑容,可真迫不及待的想看那群女人怨妒的臉色。

***

花廳之上酒色笙歌,歌舞待旦,可謂極盡奢華之能事。在一片糜爛酒色聲中,更是暗藏着致命的危機。

今晚,是楊國忠?冷如星舉辦的慶功宴,昨日在冷如星策劃下又順利的取下安祿山的一方樁角,更是大大的削減安祿山日益壯大的聲勢,簡直把楊國忠給樂上天。

「來、來,讓老夫敬冷兄弟一杯!今晚就屬冷兄弟的功勞最大。」他舉起酒杯,便大口地將酒飲下。

冷如星一頷首,干下一杯酒,目光不期然的與楊國忠身旁的梅水靈相遇,他*視一眼后別過頭去,故意忽略她欲語還休的愁容。

翠仙豐腴的身子早已整個偎進冷如星的懷中,勾魂似的眸子不停的在他眼前眨動着,一雙不安分的手則在他厚實的胸膛畫着圈圈,那模樣可真是百般狐媚妖嬈、撩撥挑逗。

她的一雙媚眼圓睜,以極崇拜的語氣假意地道:「原來咱們冷爺這麼英偉啊!冷爺,翠仙可真是愛死您了。」

說着,便又更加偎進了些,而她自已更是羅帶半解、酥胸微露,而那姿式足以讓冷如星得以窺視全貌,她蓄意在他堅硬的身子上挑逗扭動着,貪戀地索求他給予歡愉。

冷如星唇角漾起一抹邪肆的笑容,在惡意的看了一眼梅水靈后,低下頭當場與翠仙調戲情起來,全然無視座上的賓客,惹來大夥兒一陣叫好聲。

梅水靈頓時倍覺難堪的低下頭,壓根兒沒注意到楊國忠一雙毛手撫上她的臉頰,頭更是過分的停靠在她的頸項親密廝磨著。

她的心思全放在冷如星身上,所以忽略楊國忠的侵犯,但冷如星卻注意到了,他眼神瞬間轉?陰沈以及冷酷。

怎麼都沒料到在她那絕俗清麗的外表外,竟包藏着貪求富貴而不顧廉恥的醜陋心態!一抹壓惡感油然生起,他開始疑惑,為什麼在與她初見面時沒有立刻殺了她,甚至剛才他還愚蠢的想帶她走?

是的,他承認有時她是令他心中的恨意?生了模糊,彷彿她身上有着什麼特質吸引他。

他忽地冷笑。

不會了,過了今晚,他只要得到她的身體,他便不會再對她有任何眷戀;畢竟一個連思想都齷齪的女人,是配不上他的用心。

梅水靈心裏萬分焦急,她知道翠仙的不安好心,所以也就更?冷如星現今的安危掛心,眼看着他正一步步地走入翠仙的溫柔鄉中,她就更加憂心。看着翠仙將菜肴、酒菜一口一口的喂入他的口中,她心中可真是百味雜陳、酸楚不已。

倏地,一個念頭自她腦中竄過,萬一翠仙在他酒菜中下毒,那麼他……楊國忠見梅水靈對他的上下其手並未迴避,也就更加大膽起來,面對着她絕色的面容,看着看着,心就更是騷癢難耐、慾火中燒。只見他一雙魔掌就要往她胸前探去……一個驚嚇,她突然躍身起來,動作快速地走上前打翻翠仙正斟滿的酒杯。

而她這一瞬間的行?,卻讓大夥兒全傻了眼,眼看着酒就這麼灑了一地,還弄濕了冷如星與翠仙的衣衫……冷如星一雙鷙冷的眼眸對上梅水靈驚懼的眸子,見她將雙手重重的壓在心口上,不知該如何面對這一片混亂。

「哎喲!我說這是怎麼回事啊?瞧瞧,冷爺的衣衫全濕了。」說着,翠仙伸手亟欲拭擦冷如星的衣衫。

冷如星瞧也未瞧她一眼,一個甩袖便將她的手打落,而他的眼光卻仍凝在梅水靈身上。

大夥兒見狀忍不住倒抽了口氣,從沒瞧過冷如星發這麼大的氣,一瞬間整個氣氛全凝住,諒誰也沒有膽再出半點聲響。

他走上前捏握住她的下頷,強迫她抬頭。

「你,找死嗎?」

她的眼眶含霧,咬了咬下唇,輕語:「我……我並沒有惡意。」

「哎喲!我說冷兄弟,既然水靈姑娘說了沒有惡意,那就是沒有惡意,咱們大男人何必跟這般小女子計較!我看,就乾脆放了她吧!楊國忠上前求情的說道,他可捨不得這麼美的人兒下巴給捏碎。

兩道利箭似的冷眸射向開口求情的楊國忠,令他驚駭的當場噤聲。

冷如星絲毫不以為意,忽而冷笑一聲,「楊臣相,這女人我要了!」

「啥?」楊國忠當場怔愣住,這……這是怎麼回事啊?

他剛剛才打算今晚要讓美人陪寢呢,怎麼他也對她?生興趣啦?

「不成?」

冷如星冷冷的再問,眼光依然鎖在梅水靈身上,當然他也沒忽略她身體傳來的一陣顫抖。他眯了眯眼,唇角揚起一絲令人駭怕的冷笑。

楊國忠面有難色的遲疑着。

其實就以禮賢來說,楊國忠對冷如星所做的早已超過太多,除了送給他一楝宅院外,裏頭更是一應俱全,而女人就更不用說,瞧他身旁的翠仙不就是他賞給他的;凡是只要冷如星開了口,他就全部應允,原因不外乎是他實?罕見的人才,可這會……楊國忠

有些不舍的再看梅水靈一眼,然後垂下頭像是下了重大決心似的沉聲道:「冷兄弟喜歡,老夫哪有說不成的道理!」

「那麼如星就此謝過了!」

梅水靈張口結舌的看着他,不明白他突然要她是怎麼回事?

她是他的仇人啊!他恨她啊!

他將她此刻的震驚盡收眼底,唇角蕩漾著嘲弄的笑,原本攫着她下頷的手輕撫上她的臉頰,並低下頭在她耳畔輕語:「咱們的帳,今晚再算!」

她倒抽了口冷氣,突然之間像是明白了些什麼。

而他就噙著這抹詭笑,一陣旋風般帶着她消失在這班人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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獻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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