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第六章

才換好護士服,就看到骨科的好同事郁茹,形色匆匆地跑到小兒科的護理站來探頭探腦,讓貝苡芙看了直覺好笑。

「你在找什麼?賊頭賊腦的。」她從後方拍了郁茹一下,害得她驚叫好大一聲。

「要死啦!幹嘛這樣嚇人?」郁茹不停地拍撫胸口,看清貝苡芙的臉后鬆了口氣。「還能找誰?我當然是來找你的嘛!"

郁茹一臉埋怨地瞪着她,恍若她倒人家會落跑似的。

「找我?找我什麼事?」這女人找她准沒好事,好奇寶寶一個!

「還問我什麼事?」郁茹睜大了眼,一副驚天動地的模樣。「當然是為了昨天劉大光找你麻煩的事啊!聽說你昨天早退,臉上還浮着五掌印呢!」真氣自己做的是固定晚班,不然說不定她還有機會看到那幕精彩的「實況轉播」了,哎——

真是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里,貝苡芙無力地猛翻白眼;從她一腳踏進醫院至今,不曉得已經接收到多少名為「關懷」的「注目禮」,瞧得她心裏直發毛,只得當作沒看見地加快腳步離開,但還沒人有膽量像郁茹問得如此直接,真教人招架不住!

「別不好意思嘛!來,我看看,看看還有沒有痕迹?」郁茹有點好心過了頭,用力捧住貝苡芙的臉蛋轉來轉去,恨不得能瞧見半點「蛛絲馬跡」,卻造成小小的「茶包」,差點沒讓她臉上好不容易消失的『紅掌」再現。

「別鬧了,郁茹!」她沒好氣地拉下郁茹的「五毒手」,主動將臉側了邊,好讓她瞧清楚了。「早消失不見了,還輪得到你來看嗎?」這女人,足以榮登八卦堡主!

「唉!劉大光那傢伙真的動手打你喔?」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劉大光看起來人模人樣的,長得還算體面,沒想到竟是個會動下打女人的壞男人!

「該死的劉大光,下次不要被我遇到,不然我一定替你報仇!」她伸出手刀裝模作樣地「咻咻」砍了兩下,一副江湖大姐大找人尋仇的囂張模樣。

「夠了,不要把麻煩惹大了。」這不是她所樂見的,而且唯恐為醫院和甘憬琛惹來麻煩。「憬琛已經警告過他,我想他應該沒膽子再來醫院鬧事了。」

「嘿!你可說到重點了喉?」郁茹突然賊兮兮地笑了起來,上彎的眼不住在她身上打轉。「聽說院長跟你一起早退,而且臉上和你一樣『慘遭毒手』,怎麼樣?他是不是很神勇?」

其實白痴都猜得到院長臉上的紅印是怎麼來的,八成是英雄救美,卻落個「反被狼吻」的凄慘下場。

不過院長難得的「英明神武」,總得讓苡芙清楚記得才有價值,這就是她用心良苦的地方;藉機將此事再重複一次,這樣苗芙就不容易忘了。

其實她能理解劉大光連院長都扁的理由。誰教她們院長長得一副「弱不禁風」的脆弱模樣,還有着古代文人般的儒雅氣質,一看就知道是不會還手的傻蛋,教那惡人不想欺負他都難。

噢!她怎能漏掉這麼精彩的好戲!?說起來實在讓她扼腕得想痛哭流涕!

「郁茹!」

貝苡芙警告似地瞪了她一眼,臉仁的緋色卻泄漏了她的秘密,她忙不迭地將郁茹拉至護理站旁邊的樓梯間。

「別亂講!讓人聽見了可不好。」別人已經把她和甘憬琛的事傳得夠難聽了,她真的不希望因此影響到他院長的聲譽和職務。

「哎唷——幹嘛不好意思嘛!」郁茹邪惡地瞟了她一眼。「你們男未婚、女未嫁的,在一起還怕人家說項嗎?而且這種戲碼每天都可以在三流的連續劇里看——」她流暢地叨念不休,卻在視線落到貝苡芙敞開的護士服領口后,兩眼發直地戛然中止。

「你、你幹嘛這樣看我?」貝苡芙被她詭異的目光看得心虛莫名,不禁伸手拉了拉領口,但這個看似單純的舉動落入郁茹眼裏后,卻被她主動解讀成欲蓋彌彰。

「嘿嘿!」郁茹不懷好意的乾笑兩聲,彎起的眼成了上弦月。「劉大光雖然壞,可是他還是有點催情作用!」苡芙和院長就像二硫碘化鉀,得加上劉大光這個「鎂」作為催化劑,才能燃燒出眩目亮眼的火花。

「你到底在胡說什麼?一大早就胡言亂語。」貝苡芙不甚明白地蹙起秀眉。「你最近可能太累了,現在早過了交班時間,你還是趁早回去休息,免得滿口胡說八道。」

「就當我胡說八道好了。」吐了口氣,郁茹決定鳴槍收兵,反正她已經得到想要的「真實內幕」。「你說得沒錯,我還是『卡早困卡有眠』。」她說完便順勢走下樓梯。

貝苡芙搖搖頭笑了笑,不甚在意地準備回護理站接班。

「唉,苡芙。」下了沒兩格階梯,郁茹陡地出聲喊住她。

「幹嘛?」又怎麼了?她用力閉上雙眼,雙手扶在安全門的卡榫上,忍不住在心裏重重地嘆了口氣。

「我想,我還是該給你一個良心的建議。」郁茹促狹地稍作停頓,在接收到她的白眼時,才慢條斯理地說:「如果你真的不想讓『某件事』曝光過度,最好找條絲巾圍住你的脖子。」

***

突兀的,貝苡芙的脖子上當真多出一條五花十色、看起來「俗擱有力」的絲巾;那是她找了好久,好不容易才向做清潔服務的歐巴桑借到的。

「貝小姐,天氣好像還沒冷到要圍絲巾?你是不是喉嚨不舒服嘎?」幾乎每個人在見識過那條絲巾的「魅力」之後,總會問上這麼一句聽起來極為刺耳的問句。

該死的甘憬琛!他竟然把昨天傍晚發生的「證據」留在這麼明顯的地方,都沒想到她會有多尷尬!

更該死的是,偏偏護士服的領口就是設計得開口這麼大,教她怎麼遮都遮不住,她能不去借這條該死的絲巾嗎?她忿忿不平地暗忖。

她踩着重重的腳步,一路殺氣騰騰地往急診室踱去,理由很簡單,因為甘憬琛今天沒有排門診,他在急診室值班。

「醫生,求求你,無論如何請你得救救我的孩子!求求你!」還來不及踩進急診室的入口,貝苡芙便在敞開的門外聽到女人聲嘶力竭的哭喊聲,促使她不留自主地加快腳步直衝急診室。

「這位太太,麻煩你冷靜一點,讓我先看看孩子的情況,好不好?」甘憬琛的手用力按壓在病床上孩童的胸口,還得分心安撫焦躁的母親,而一旁的助理護士已經火速地準備好氧氣等,卻也多少因那名母親的哭喊而慌了手腳。

「有什麼我可以幫忙的嗎?」她衝到甘憬琛身邊才停下腳步,沒敢阻礙他急救的行動,因而站在他斜後方兩步的距離。

事有輕重緩急,而且現在是上班時間,何況她跟甘憬琛之間純屬私人事件,她可以耐心等到兩人獨處時再來解決,但急救是攸關人命的生死大事,目前沒有任何事會比救活病床上那個孩子來得重要。

「苡芙!」甘憬琛一見到她,明顯地鬆了口氣、忙把眼前的燙手山芋丟給她。「麻煩你請這位太太到旁邊坐一下,我要幫這孩子做CPR。」

貝苡芙點了點頭,把那位年輕的媽媽領往急診室外等候。

她很清楚的明白,孩子一旦產生任何病狀,如沒意外,焦慮的往往是母親,那種擔心是怎麼也無法平息的恐懼,她很能理解這位太太的行為;可是這種行為不但幫不上任何忙,反而造成救助上的困難,因此甘憬琛的要求實屬合情又合理。

「太太,我知道你很擔心,但請你相信醫生。」貝苡芙拉着來回走動的母親坐到椅子上,安撫地拍了拍她的肩。「剛才那位醫生是我們的院長,他是個很優秀的小兒科醫生,請你放心的把孩子交給他。」

「院長……」這兩個字彷彿對這位媽媽起了極大的安撫作用,她真的逐漸平復了下來。「小姐,你說的是甘院長嗎?」

「是。」貝苡芙挑了挑眉,立即做出答覆。

「那就好,那就好……」她喃喃低語着,臉上露出沒錢的安心笑容。「小姐,我聽說甘院長仁心仁術,他絕對有辦法救回我的孩子,是不是?」激動之下,她反手握住貝苡芙溫暖的手。

「我相信院長會盡他最大的努力。」這種事沒有絕對,而且她對那個孩子的情況並不清楚,不能給她確切的答案,但她很高興這個媽媽因而平靜了下來。

想不到甘憬琛能帶給病患家屬如此大的安撫能量,這讓她心裏不由自主地為他感到驕傲利喝采。

接下來的時間,貝苡芙完全沒機會想到自己的困擾,因為她的耳朵全借給了這位母親,聽着她細數甘憬琛曾做過的「偉大功跡」——

甘憬琛疲憊地揉着太陽穴,他取下鼻樑上的眼鏡,順勢壓揉着鼻管上的軟骨,微微嘆了口氣。

「累了嗎?」貝苡芙推開院長室的門,手上拿着他慣用的瓷杯,走到他位置旁邊。「要不要喝杯烏龍茶,提提神?」這是他的習慣,不喝含有咖啡因的飲料。

「謝謝。」甘憬琛勾起淡淡的微笑,伸手接過她為自己準備的「愛心」,喝了一口后擺到桌上。

「那個孩子……有問題嗎?」她無法忘記那位母親的焦慮和淚水,忍不住希望得到孩子已平安無事的消息。

「有點麻煩。」是好不容易救了回來,而且目前看起來穩定,但誰也無法保證下一刻不會再休克。「可能是冠狀動脈的問題,還得做些精密的檢查才能完全清楚。」

「那怎麼辦?」牽涉到心臟,維繫生命的主脈,聽起來就令人覺得憂心。「情況似乎很糟?」

「我們只能儘力了,不是嗎?」伸手摟住她的腰,微一施力,便讓她跌坐在大腿上,將鼻尖湊進她頸窩間親昵地聞嗅。「感情用事的小東西。」

「什麼小東西?你不要給人家取一些怪怪?拿評玻彼吆熗肆常灰賴賾昧ε牧訟濾男靨擰?

「嗯……」他悶笑低呻著,霍地看到她脖子上那條可笑的絲巾。「你幹嘛綁這個?喉嚨不舒服嘛?」沒意外的,他也是很沒創意地跟別人問了同樣的問題。

「你還好意思說?」她翻了個大白眼。「還不都是你搞的鬼?」

「我?」他愣了下,滿臉無辜。「我做了什麼?」一早上忙下來,他根本忘得一千二凈。

撇撇嘴,她動手扯下絲巾,側仰著頭讓他看清脖子上的紅印。「吶!罪證確鑿啊!」大笨蛋,她要是不遮起來,他們兩個都別做人了,早晚被流言給淹死!

「嗯?」眨了好幾次眼,確定自己沒錯看后,他又低低地笑了。

「笑!?你還笑得出來?」她揚起秀眉,不敢相信他竟是這麼不要臉的男人。

「你怎麼發現的?」拉了拉她手上的絲巾,他相信她的眼光應該不至於那麼糟。

「唉!說到這個就丟死人了!」現在想起郁茹臉上的得意之色,她還覺得羞愧呢!「還不是郁茹……」她發泄似地把早上跟郁茹的對話說了一回。

「哦——」他使壞地拉長尾音,故意在她脖子的唇印上輕咬一口。「你是說,還是有人發現了嘛?」很好,那這件事就會像滾雪球一樣,越滾越大,然後,終將成為無懈可擊的鎖鏈,將她牢牢地牽繫在他身邊。

「你那是什麼口氣?」她捂著被咬的脖子,瞠大杏眸瞪他。「好像被人發現,是件多麼得意的事!?」她為何感覺自己越來越不了解他了,到底在他溫吞的外表下,是副怎樣的真面目?

忍不住打了個寒顫,心裏竄起寒毛直豎的悸顫。

「我記得,你似乎跟我提過,小時候常跟朋友玩一個什麼遊戲?」突兀地話鋒一轉,他提出一件跟之前話題完全不相干的事,手掌若有似無地輕撫她細長的手臂。

「什麼?什麼遊戲?」哪壺不開提哪壺?小時候玩過的遊戲那麼多,她哪知道他說的是哪一項?

官兵抓強盜?躲貓貓?還是一二三木頭人?頂多就是老鷹抓小雞嘍,大家玩的遊戲都差不多,幹嘛問這麼沒水準的問題,難道他都沒有童年啊?

喔,對了,差點忘了還有跳房子。

「最常玩的那一種。」他拉起她的手,把玩她修整清潔的指頭。

「每一種機率都差不多啊!」能玩的就那麼幾樣,想想以前的孩子還真是沒創意呀!哪像現在的小孩,每個都精得跟鬼一樣!「我不記得玩哪一樣多一點。」她很認真地想,完全沒注意到他的企閣。

「要不要我提醒你一點?」不懷好意地吻了下她的發,他笑得像只偷了腥的貓。

「好呀!」她還在想遊戲的種類。兩個人認識已經是她國中的時候了,對她提起的童年往事,他竟記得比她還清楚?這時候他的記憶力又好得驚人。

「你現在穿什麼衣服?」用指甲颳了刮她腿上的防靜脈曲張的絲襪,他意有所指地說。

「護士服啊!」什麼毛病?他每天看了不下十來套的服裝,難道他還不清楚嗎?

「那我做的是什麼工作?」喔,太好玩了!這妮子完全沒有「問題整合能力」,他都提點得這般明顯了,她竟然還傻得如此可愛。

「醫生吶!」他是白痴嗎?這種問題還得問她?是不是腦子…

等等,他說什麼來着?護士服,加上醫生——

「不要亂摸啦!」她赧然地撥開他突襲的手背,霍然明了他的語意。

「想到了嘛?」他愉快地笑了,開始動手解她領日的鈕扣。

「想你的大頭啦!」他有沒有羞恥心?這裏可是醫院,是院長室耶!他滿腦子什麼亂七八糟的異色思想嘛!「我要回去工作了!」貝苡芙努力想掙開他的懷抱,不料他箝得如鐵鉗般牢固,她根本動不了分毫。

「現在是午休時間。」既然被識破了詭計,他索性更加大膽,伸手拉扯她的絲襪。

「難道你不知道醫護人員是沒有休息的時間嗎?」她像只蟲子般扭來扭去,不忘椎拒他靠過來的俊顏。

「別亂動,待會兒不小心把絲襪弄破可別怪我。」這可是遮不住的哦,不像脖子可以用絲巾遮起來。

「那你還來?」她嚇得不敢輕舉妄動,眼睜睜地看着絲襪就這麼失守了。

「我很累,讓我休息一下嘛!」他理由充分,大手竄進敞開的領口。

「那你就休息呀!不要妄想做那種消耗體力的事!」壓住他蠢動的手,卻正好讓他整個手掌貼覆在胸前的隆起之上,讓她的心跳更為急促了。

「你不知道性愛可以讓男人放鬆壓力嘛?」文獻上有明文記載,他可沒有胡說。「雖然消耗體力,但是精神上卻可以全然放鬆。」另一隻空着的手開始撩高她的短裙。

「歪理一大堆!」顧得了上面就顧不了下面,貝苡芙顯得有點手忙腳亂。

「別動……」他蹙起眉呻吟了聲。「你這麼扭來扭去,只會讓我更衝動而已。」

她也不想想自己現在坐在哪裏?不是存心折磨他嘛?

「轟」地一聲,臉上的紅潮急速往四方流竄,輕易地佔領了她的耳朵、脖子,甚至整片胸口。

「你瘋了!這裏是工?鞽『希擋歡ㄋ媸庇腥私礎奔性幼諾偷偷拇ⅲ納糲緣眯槿磯櫱Α?

「這樣不是比較刺激嘛?」

「偷……」偷你個大頭情啦!她很想義正辭嚴地反駁他,可惜力不從心,只能縮著脖子抵抗。

「偷情。」他使壞地重複一次,沒給她思考的空間,底褲再次失守。「而且我們可以補足不曾參與彼此童年的缺憾。」他雖然來不及參與她的童年,但是現在可以一次補齊。

這次她說不出話來了。有人在童年時期,就玩這麼變態的遊戲嗎?簡直像雜誌里介紹的情色影片才有可能演出的戲碼嘛!

「苡芙,我真的很高興你能一直在我身邊。」不論難受、生氣或疲累,只要一轉身能看到她美麗的秀顏,任何負面情緒都會因而獲得快速的平撫;當然,他更滿足於與她分享生活上的快樂。

「可我……」很後悔啊——

「記住,你是我的,以後只能想我,不准你心裏有別人。」別的男人。他的唇霸道地附在她耳邊,如催眠般低聲叮囑。

從發現自己心的淪陷,加上兩人已有身體上的親密接觸,他便無法抑制地對她產生強烈的佔有慾,任何接近她的男人,都將被他列為「不受歡迎人物」。

他知道劉大光是鐵定被她三振出局的了,但這並不能保證不會有別的男人覬覦她的俏麗;為了保住他的愛,他決定無論如何都得緊纏着她,讓她再沒有多餘的心思和體力,去接受別人的追求。

「你……大沙豬!」她忍不住斥罵了聲,心裏卻不覺泛起喝了蜂蜜般的甜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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