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第二章

住進家裏的那個男人真的是項勻昊大俠嗎?關於這一點,歐陽明瑄的心中始終存着揮之不去的懷疑。

根據她的猜測,那傢伙說不定知道項勻昊的名氣很大,所以才頂着他的名號到處招搖撞騙。

哼!人家項勻昊可是個身手不凡的大俠,而他呢?竟然連追個賊也會追丟,八成是個冒牌貨!

一想到前天夜裏,自己竟被個冒牌貨給佔了便宜,歐陽明瑄就忍不住氣得直跺腳。她一定要讓他露出馬腳,要他好看!

方才她聽家僕說,那個冒牌貨出門去了,於是她便立刻抓起長劍追了出去,最後在一條通往林間的小徑攔住了他——

「你給我站住!「

看着眼前美麗卻不友善的身影,再看她手中那把出了鞘的長劍,項勻昊不禁感到有點頭疼。

「歐陽姑娘,真巧啊!竟會在這裏遇見你。」

「一點也不巧,我是特地來找你的!你想上哪兒去?」歐陽明瑄質問道。

「我正打算去前天晚上追丟司徒越的那片湖泊附近,看看有沒有什麼線索。」項勻昊坦白地說。

一聽他提起那天晚上、那片湖泊,歐陽明瑄就渾身不自在,白皙的雙頰也因此微微發熱。

「歐陽姑娘,你特地來找我,有什麼事嗎?」項勻昊客氣地詢問。

「當然有,而且還是大事!我今天一定要揭開你的真面目!「

「我的真面目?」看着她那美麗的眼眸閃著認真的光芒,嬌俏的臉蛋滿是正義凜然的神情,項勻昊的心裏忽然升起一股異樣的感覺。

這個看似嬌滴滴的縣令千金,竟有着女俠般嫉惡如仇的性情,這點倒是跟他挺像的啊!只可惜她打從一開始就誤會了他,要不然他們或許可以相處融洽,也不會像現在這樣針鋒相對了。

「你不是口口聲聲說自己是項勻昊嗎?「歐陽明瑄嬌叱一聲,立刻揮劍朝他攻去。「那就證明給我看!」

項勻昊的眉心一皺,他稍微一個側身,輕鬆避過了她的攻擊。

「歐陽姑娘,你別開玩笑。」

「我才沒興緻跟你開玩笑,接招!「歐陽明瑄嚷着,又再度攻去。

面對她接二連三的攻勢,項勻昊除了無奈還是無奈。

他怎麼可能認真地和她打,更何況,她的花拳繡腿根本就不是他的對手,若他真的回擊,恐怕只要隨便一招就可以將她擺平了。

面對歐陽明瑄拚盡全力的攻擊,他仍只守不攻,遊刃有餘地閃躲開來,那悠哉的模樣讓歐陽明瑄氣極了。

原本她以為自己三兩下就可以讓這個冒牌貨招架不住,想不到他竟然這麼難纏,她甚至連他的衣袖都砍不著。

十幾招下來,她都已經有些喘了,這男人竟還一副氣定神閑的模樣,簡直像是故意在耍着她玩嘛!

可惡可惡!簡直要氣死人了!

歐陽明瑄怒氣攻心,一時不慎亂了招數,鋒利的劍尖在她氣得昏頭、手腕不穩的情況下,竟不小心朝自己的腳踝劃去。

「小心!」項勻昊眼明手快地想要替她解圍,卻只來得及消去她大半的力道,銳利的劍尖還是劃過了她足踝的肌膚,鮮紅的血絲瞬間滲出。

「啊——」歐陽明瑄痛呼一聲,整個人蹲了下來。

「歐陽姑娘,你還好吧!「項勻昊關心地問。

「一點也不好!」歐陽明瑄氣結地嚷:「都是你的錯!「

「好、好,都是我的錯。」項勻昊立刻安撫地說。

事實上,憑他的身手,根本三兩下就可以制伏她,可不知道為什麼,他就是不想那麼做,像是深怕會因此傷及她的自尊心,想不到這樣的結果是她划傷了自己,讓他感到自責不已。

「哼!知道就好!」歐陽明瑄嘴裏雖不服輸地哼了聲,但其實心裏很明白,她的傷根本是自己不小心造成的。

「有沒有很嚴重?讓我瞧瞧吧!「

「不用你假惺惺!」

「別賭氣,讓我看看。」

項勻昊在她身邊蹲下,不顧她的反對,低頭審視她的傷口。

「還好只是皮肉傷而已,沒有傷及筋骨,不過既然受了傷就必須快點處理,湖泊不就在附近嗎?我們先到那邊去吧!你可以自己站起來嗎?」

「當然可以!「

歐陽明瑄咬了咬牙,逞強著要自己站起來,但腳踝的傷口傳來一陣疼痛,令她整個人重心不穩,當場往他的懷裏撲去。

這個意外讓她尷尬極了,她反射性地要用力將他推開,但是結果卻反而更慘,她受傷的腳踝因為施力不當而有點扭傷了。

項勻昊無奈地嘆口氣,說道:「歐陽姑娘,你大可不必將我當成洪水猛獸,我不會傷害你,對你也沒有任何惡意的。」

歐陽明瑄不服氣地紅著臉,又羞又惱,她實在很氣自己在這個男人的面前一再出糗。

「為了你好,別再賭氣了,我帶你去湖邊處理傷口吧!」項勻昊說着,彎身將她輕盈的身子打橫抱起。

「你做什麼?男女授受不親,快放開我!「

「別掙扎了,我只是要帶你去湖邊而已,現在勉強自己走路,只會讓你原本可以輕易復原的傷變得更加嚴重而已。」項勻昊的語氣雖然溫和,卻又飽含了不容拒絕的堅持。

歐陽明瑄咬了咬唇,勉強按捺住反抗的衝動。她在心裏告訴自己——為了要繼續調查他的底細,她可不能行動不便,而這也是她不再掙扎的唯一原因。

項勻昊抱着歐陽明瑄輕盈的身子,快步朝那片湖泊走去,然而懷中的她全身緊繃僵硬,害他也因此強烈意識到她的存在。

他清楚地感覺到一股淡淡的發香縈繞鼻息,那不僅撩動了他的心,也讓他摟着她的雙臂不知不覺地收攏,彷彿怕一個不小心將她給摔疼了。

歐陽明瑄坐在床邊,讓丫鬟小碧細心地幫她在腳踝的傷處抹上藥膏。

「小姐,您的腳傷復原得很快呢!」

「是啊……」歐陽明瑄露出不太自然的微笑。「我看已經好得差不多了。」

「那真是太好了!「小碧開心之餘,也不忘叮嚀道:「小姐下回走路可得要小心,別又不小心跌倒,還像這樣被鋒利的石子給划傷了。」

歐陽明瑄勉強扯動嘴角,沒有答腔。

昨天返家之後,她不想讓家裏人知道她受傷的真正原因,於是便隨口胡謅了一個理由,幸好沒有人懷疑,更沒有人追問。

不過,一提到自己的傷,她就不由自主地回想起昨天湖邊的情景,那回憶對她來說,一點也「不好」。

昨天被項勻昊抱到湖邊之後,面對着美麗的景色,她滿腦子就是那夜赤裸著身子被他拎出湖中的尷尬情景。

她相信他肯定也想起來了,因為他嘴裏雖然什麼也沒說,但那表情就是有些僵硬,他還故意裝作什麼事都不曾發生過的模樣,反而讓她心裏更不自在。

本來她後悔想賭氣離開的,卻被他半強迫地褪去鞋襪,用清澈沁涼的湖水幫她清洗傷口,還用隨身攜帶的葯幫她抹上,最後甚至還動手幫她推拿了一下,讓她扭傷的情況立刻好轉。

坦白說,她的腳傷會好得這麼快,那男人確實功不可沒,但是話說回來了,她之所以會受傷,還不都是因為他!

「好了,小碧,你先退下吧!」

「是。」

小碧收拾東西離開后,房裏只剩下歐陽明瑄一個人,她撫著自己已好得差不多的腳踝,腦中不由自主地浮現他在湖邊幫她療傷的情景。

那時,他雖有些強硬地制伏賭氣想離開的她,但為她處理傷口的舉動卻異常輕柔,像是怕將她給弄疼似的。

回想起他專註處理她傷口的神態,歐陽明瑄的心緒驀地陷入一陣紛亂。

她有些不明白,面對一個打從一開始就質疑他的身分,甚至還出手想教訓他的女人,為什麼他還要理會她、幫她療傷?他幹麼不索性將她扔在一旁,去辦自己的事,讓她根本追不上他就行了?

難道他想要採取「懷柔策略」,讓她在不知不覺中削減對他的敵意,進而化解對他的懷疑,甚至是相信他?又或者……難道他真的是項勻昊?

歐陽明瑄蹙著眉頭,心裏開始有些動搖,畢竟今天她拿他一點辦法也沒有這是事實,可……這能證明那男人就是項勻昊嗎?

不,她知道自己的武功稱不上高強,倘若他比她多認真練個幾年武,身手比她厲害也是理所當然的事情啊!怎麼能因此就判定他確實是項勻昊?

「哎呀!這樣根本永遠也不會有答案嘛!」歐陽明瑄有些氣惱。

為了讓自己心底的疑惑快些解開,她決定,最好還是早點查清楚那個男人的底細。

歐陽明瑄走出房間,原本想到花園裏透透氣,順便想想接下來的對策,想不到,遠遠就看見了那男人的身影。

她趕緊躲在柱子后,悄悄地探頭張望,就見他跟一名叫阿旺的家僕說了幾句話,不知從阿旺的手中接過什麼后,便轉身離開。

「奇怪?他到底想玩什麼把戲?「

歐陽明瑄猜不出個所以然來,索性將阿旺給叫過來問個清楚。

「小姐,請問有什麼事情要吩咐?」

「我問你,剛才他找你做什麼?「

「他?小姐是指總管嗎?總管剛才要我……」

「不是。」歐陽明瑄急急打斷他,澄清道:「我說的不是總管,我說的是那個自稱是項勻昊的人。」

「喔!原來小姐問的是項大俠,他剛才跟我要了一套衣衫哪。」阿旺據實以告。

「嗄?跟你要了一套衣衫?」歐陽明瑄驚訝地挑起眉梢。

「是啊!他說他的身材跟我差不多,我的衣服他應該也穿得下,然後就跟我借了一套衣服去。」

「他有沒有說要做什麼?「歐陽明瑄追問。

「這個……」阿旺搔了搔頭,不好意思地說:「項大俠沒有透露,小的也不敢多嘴追問。」

「好吧!那沒你的事了,你去忙吧!」

「是。」

阿旺離開后,歐陽明瑄百思不得其解。

她實在不懂,為什麼項勻昊要跟家僕借衣衫?難道想喬裝打扮成家僕?他又為什麼要這麼做?

這些問題歐陽明瑄怎麼樣也想不透,唯一一個肯定的答案就是——

「他果然是個可疑的傢伙!「

好吧!既然他有這麼詭異的舉動,那正是她調查的好時機,她決定偷偷地跟蹤那傢伙,絕對要查清楚他的底!

隔着一段距離,歐陽明瑄小心翼翼地跟在項勻昊身後,就怕一個分心會跟丟他,因此她的目光始終沒有離開那抹高大的身影。

換上一身家僕打扮的他走在街上,果然就不是那麼起眼,若不是她打從一開始就鎖定了他,很有可能沒法兒一眼就在人群中認出他來。

「哼!鬼鬼祟祟地打扮成這副模樣,肯定是想做什麼壞勾當!」

從他喬裝打扮的舉動,歐陽明瑄立刻肯定這男人必定有什麼陰謀詭計,但其實項勻昊之所以會這麼做,全都是為了要追查司徒越的行蹤。

司徒越十分嗜賭,凡是有賭場的地方,都很可能出現他的蹤跡,那傢伙又十分陰險狡獪,若是不事先喬裝打扮,在敵暗我明的情況下,要是被司徒越先發現了他的形跡,那可就麻煩了。

見到項勻昊突然停下腳步,謹慎地回頭張望附近是否有可疑的人物,嚇得一段距離之外的歐陽明瑄趕緊就近尋找掩蔽,免得被他發現。

躲藏了一會兒后,她偷偷從牆邊探出頭窺視情況,想不到,竟看到他走進鎮上最大的賭場!

「哼!這傢伙喬裝打扮,竟然是來賭場賭博的?他果然大有問題!「

歐陽明瑄覺得自己就快要抓住他的破綻了,這個大好機會她怎麼能放過?因此她毫不猶豫地跟了進去。

賭場里人聲鼎沸,喧鬧不已,夾雜着不曾停歇的骰子聲,在這樣的氣氛感染下,很容易讓人躍躍欲試,想要下場試試手氣。

歐陽明瑄混在賭客之中,搜尋着項勻昊的身影,一眼就看見他站在賭桌旁邊下注睹博,那讓她的美眸閃著怒氣。

哼!這樣一個好賭的傢伙,竟然也敢冒充成她仰慕的大俠,敢情是打算將她和她爹當傻瓜耍著玩?

歐陽明瑄眯起眼,正打算走上前去,當面揭穿他的謊言,讓他不能再做任何的狡辯,可半途卻被人給攔住了——

「這位姑娘,可否打擾一下?」

歐陽明瑄停下腳步看了對方一眼,只見他是個其貌不揚、身形矮小的男人,但是她並不是一個以貌取人的人,因此也不會特別嫌惡對方。

「有什麼事嗎?「

「請問姑娘是否就是高柳縣縣令歐陽震雷的千金?」陌生人抱拳一揖,誠懇有禮地問。

「沒錯,我就是。」歐陽明瑄見他態度客氣,不疑有他地答道:「不知這位大哥有何貴事?「

「是這樣的,我在京城有位朋友是令尊的知交,他知道我這趟旅程正巧會經過高柳縣,便交給我一封信,托我一定要親手交給令尊,不知歐陽姑娘是否方便帶個路引薦一下?」

「這樣啊……」聽他這麼說,歐陽明瑄有一瞬間的猶豫。

雖然現在是揭開那個冒牌項勻昊真面目的大好時機,不過反正她已經抓到了他的把柄,知道了他其實只是個好賭的冒牌貨,那傢伙就算想賴也賴不掉,索性還是先帶這位客人去找爹送信吧!

「好,那就隨我來吧!「

歐陽明瑄轉身帶路,並沒有注意到對方眼中一閃而過的狡猾光芒。

果然,才剛走出睹場,那人就趁她毫無戒心之際,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出手扣住她的後頸,椎心的刺痛立刻直衝歐陽明瑄的腦門。

「你……你……做什麼?」

「做什麼?」那人獰笑,露出邪惡的真面目。「哼哼,你很快就會知道了!「

「快放……放開我!」歐陽明瑄難受地叱暍,她拚了命想要掙扎反抗,然而因為頸子被牢牢扣住,不僅疼痛難當,全身更是使不上力。

她有些慌亂,知道自己再這樣下去,恐怕真要慘遭這惡賊的毒手了。

「司徒越!放開她!「

一聲低沉的低喝驀地傳來,那震怒的語調中充滿了嫉惡如仇的浩然正氣。

「又是你!項勻昊,還真是冤家路窄啊!」司徒越神情陰鷙地說。

「多行不義必自斃,識時務的話就快放了她!「

「哼!放了她?」司徒越見到項勻昊突然出現,內心雖然已有些退縮,卻仍故意大剌刺地說:「我有這人質在手,就不信你這自詡為仁義大俠的傢伙敢拿我怎麼樣!「

「司徒越,你要是膽敢傷害無辜,我絕對會將你碎屍萬段!」項勻昊咬牙切齒地說。

「喔?看樣子你好像挺在乎這小妮子的?很好,很好。」

司徒越狡猾一笑,忽然出手狠狠朝歐陽明瑄的背部擊去。

一陣猛烈的劇痛傳來,歐陽明瑄痛呼一聲,整個人跌扑在地,痛苦不堪地喘氣呻吟。

見她倒地,司徒越獰笑幾聲,隨即幾下縱躍,迅速逃離。他機關算盡,知道若他只打傷歐陽明瑄而不是殺了她,那項勻昊絕對不可能拋下她,這就給了他從容離開的機會。

果不其然,項勻昊雖然怒火衝天,卻也只能眼睜睜地任由司徒越施展輕功開溜,沒辦法對受了傷的歐陽明瑄置之不理。

「歐陽姑娘,你還好吧?「

歐陽明瑄臉色蒼白,眉心緊蹙,難受得說不出話來,項勻昊見狀,趕緊讓她盤腿坐在樹下,運足了內力為她療傷。

過了約莫一炷香的時間,歐陽明瑄嘔出一攤惡血,原本蒼白的臉孔也逐漸恢復應有的血色。

大功告成之後,項勻昊回氣收功,眼看歐陽明瑄已大致沒事,他也總算是可以放心了。

剛才見她被司徒越擒制住,他的胸口彷彿瞬間被引燃了狂暴的怒氣,雖說自己嫉惡如仇,一向看不慣惡人為非作歹的行徑,但剛才那怒火沸騰的程度在過去並不常見。

這是為什麼呢?項勻昊並沒有多想,只認為這是自己極度痛恨司徒越的「自然反應」。

歐陽明瑄心情複雜地望着他,從剛才所發生的事來看,這男人可能真的就是大名鼎鼎的項勻昊,但若是這樣,她先前豈不是一直誤會了他,而現在又欠他一個大人情?

該為了剛才的事情向他道謝,並且為了先前一直懷疑他的身分而道歉嗎?

不不,現在只是他的「嫌疑程度」降低了不少,就算要道謝或是道歉,也得等她完全確定了他的真實身分再說。

她這一連串複雜的心思項勻昊自然完全不明白,他逕自關心地說:「歐陽姑娘,若是你下次再見到那個人,千萬要小心提防,他就是惡名昭彰的司徒越,如果我猜得沒錯的話,他很有可能是打算要抓住你,以你當人質,要脅令尊交出傳家之寶來。」

「原來……如果是這樣的話,那麼他現在形跡敗露,企圖又被發現了,說不定就會改變主意,放棄我家的傳家之寶了?」歐陽明瑄天真地猜想道。

「不太可能。」項勻昊搖頭說道:「畢竟他是受人之託要奪取你家的玉觀音,倘若沒有得手,恐怕他不會善罷甘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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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俠裝無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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