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第九章

駱奇就在這樣歡樂的氣氛,和眾人的關注下,傷口復原得很快。

每天,夏紫雲就守在他的病床前,用滿滿的柔情把他包圍着,而石霜霜和杜曼君,也不時送來了一大堆補品,一忽兒人蔘雞湯,一忽兒珍珠貝粉,一忽兒燕窩燉雪蛤,一忽兒十全大補湯……幾乎所有能治傷口的珍貴藥材,她們全都不停的往這兒搬。

就這樣,半個月後,駱奇終於從「聖羅倫佐」醫院回到了小院落。

原本,杜曼君要他留在醫院做復健,因為他的大腿上中了一顆子彈,傷及肌肉的軔帶,恐怕日後在行動上會受到影響,但他堅持的說:

「媽,您饒了我吧,如果您讓我繼續留在醫院,我鐵定會被悶死的,我求求您,讓我出院到紫雲那兒去,她可以早晚陪我到處走走,呼吸新鮮空氣,那也算是做復健,再說,您讓紫雲每天叢家裏醫院來回奔波,又要照顧曉竹,又要侍候我,我擔心再這樣下去,她會累倒的。」

「駱奇。」杜曼君似乎被說服了,她說:「你的話固然有道理,可是就算你要出院,那也必須接受我的安排,回到我那兒去,怎麼你卻要去紫雲那裏?」

「不行,媽。」駱奇搖頭說:「無論如何,我都不能接受您的安排,說實在,我不想妨礙您和石家駿平靜的生活,也不想破壞您的幸福和快樂。」

杜曼君的心忽然痛了起來。

「我承認,駱奇。」她說:「我們母子相認這件事,至今我還不知道該怎麼向石家駿開口,但他明白我的過去,就算我要把你接回去家裏,以他的宅心仁厚,以他的朗朗氣度,再加上我和霜霜旁敲推測,他一定會接納你的。」

「但我還是覺得不妥,畢竟那兒不是我的家,石家駿也不是我的父親,我實在沒有理由住下來,就算有,我也肯定不會過得自由自在,所以,我求求您,讓我搬到紫雲那兒去,我真的不想有任何壓力,不想有任何負擔,更不想給您添麻煩。」

因此,在駱奇的請求之下,杜曼君被軟化了。

她也三天兩頭,就往小院落里跑。

每一次來,她總是雙手忙碌的又帶這個,又帶那個,把一間小小的屋子都堆滿了。她的殷切,也着實讓駱奇又感激,又感動。

這一天,午後才過,她又來了,依舊帶着大包小包,看得駱奇眼花了亂,頻頻搖頭說:

「夠了,媽,您能每天到小院落來看我,我已經很高興了,您就別再買任何的東西往這兒送,我們用不完,也吃不完,剩下的恐怕可以拿來開一家小店鋪了。」

杜曼君笑着。

「傻孩子。」她說:「這是媽的一點心意,也算是彌補我這二十幾年來對你的虧欠,你怎麼能不接受?」

「我只是不想您為我費心,何況我的傷口好了大半,那些東西根本還沒用憲,您卻又搬了一大堆過來。」

「其實不過是一些水果罷了,像蜜梨,甜橙,白柚,紅櫻桃……都是解暑的,還有一些新衣服,除了給你的之外,我也幫紫雲和曉竹買了幾套,希望你們通通都會喜歡,別嫌我挑的花色不夠新潮。」

「怎麼會呢?媽。」駱奇不勝感激的說:「您這麼為我,又替紫雲和曉竹設想周到,我們感激都來不及,怎麼會嫌棄您的一番好意?」

「不會就好。」杜曼君笑顏逐開的說:「倒是這些日子苦了紫雲,總之,都是她的功勞,我要好好的謝謝她,要不是她救了你,要不是她跑來向我面告,我們母子也不會有相逢的這一天。」

「伯母。」站在一旁的夏紫雲,急忙溫婉的叫:「您千萬別這麼說,我不過是盡了一點我的本份和情意,哪有什麼功勞可言?」

「有的,有的。」杜曼君拉起她的小手,疼惜的拍著說:「就憑你這半個多月來對駱奇不眠不休的照應,那份誠摯心意,那份無怨付出,我全看在眼底,坦白說,能得到像你這樣的好女孩,實在是駱奇的運氣,所以你這個媳婦我是要定了,也會好好的疼你,不過你什麼都好,就是瘦了點,要是再不把自己養胖一些,到時候弱不禁風的,當新娘子就不好看羅。」她仔細看着夏紫雲。

「當新娘子?」夏紫雲迷糊的問:「誰要當新娘子了?」

「當然是你羅!」杜曼君眉開眼笑的,「我最近在幫你和駱奇挑選好日子,看看哪一天是黃道吉日,好替你們舉辦一場盛大的婚禮,到時我希望你們搬過來和我一起住,讓我們一家緊緊的守着,再也不要有分離了。」

「不行,媽。」駱奇介面說:「我在意大利沒有居留權,我打算把紫雲和曉竹帶去台灣;恐怕不能承歡膝下,留在您身邊了。」

「為什麼不行?」杜曼君緊張的說:「你的事,我已經跟霜霜的父親石家駿說過了,他對你有很多的抱歉,也一直說要親自來見你,但他的事業實在太忙了,每天東奔西跑,就是無法抽出時間陪我來小院落,可他對你的關懷也不在話下,頻頻要我接你過去那兒住下來,他還說,他會待你就像自己的親生兒子,叫你千萬別跟他見外,更要相信他的誠心誠意,我想他是真心高舉雙臂歡迎你,如果你也願意『接納』他,願意為我們留下來,那麼以他在意大利的勢力,要幫你弄一個居留權,並不是一件困難的事。」

駱奇苦澀的看了看杜曼君。

「媽。」他啞著喉嚨叫:「您的用心良苦,還有您真真切切想彌補我這二十幾年來,失去母愛的那份心意,我全看得明白透澈,可是這裏到底不是我的家,不是我的根,不是我朝思暮想的棲身之處。」

「駱奇。」杜曼君失望的說:「我了解你的心思,了解你和堯天那份患難的父子情結,畢竟只有台灣,那個你們曾經渡過許多風雨歲月的地方,才是你真正的家。」

駱奇點點頭,愧疚的說:

「媽,對不起,請您原諒我對您的辜負,我實在無法拋下和爸爸相守的那個家園。」

「難道我的聲聲呼喚,真的喚不住你嗎?」

「是的。」駱奇說:「終究我姓『駱』,身上流着中國人的血統,不論我在外面飄蕩多久,我最終還是要回到最初的地方去,這不正是你當年堅持拋下我,要讓我落葉歸根,回去台灣認祖歸宗的真正目的嗎?」

杜曼君驟然閃著一層淚光。

「沒有錯,駱奇。」她沙嗄的說;「當初我是這麼想,卻始終未曾料到,它幾乎阻隔了我們之間的母子親情。」

「那麼我們別再讓這樣的悲劇延伸下去。」

「駱奇。」杜曼君困惑的問:「你的意思是?」

「跟我回去台灣,讓我好好的孝順您,也讓我找回過去的那段空白,重享天倫夢回,好嗎?」

杜曼君陡的一個顛躓。

「是。」她深邃的凝視着駱奇說:「你的一句天倫夢回,確實把我打動了,也好想追隨着回到台灣去,即使再也見不到堯天,我卻可以從你身上捕捉住他的神采,可以從記憶里找尋他的那份熱切和摯愛,但是,我真的能那麼做嗎?駱奇,當年我拋下你,已是生不如死,如今我有了霜霜,有了另一個家庭,我怎能再讓歷史重演?縱然我可以為了我們母子的相眾,對石家駿恩斷義絕,可是霜霜呢?她是無辜的,我又怎能忍心看着你當年所受的痛苦,再降臨在她的身上?」

「這麼說您是不願意跟我回去台灣了?」駱奇失落的說。

「不,駱奇。」杜曼君心如刀剮的說:「不是我不願意,而是我情非得已。」

「是呀。」夏紫雲也趕忙的說:「你不能這樣對石伯母苦苦相逼,此時今日,她實身不由己,你怎能殘忍的把她逼到深崖絕谷,去選擇人生未來的方向?可你知道嗎?不管她選擇哪一個方向,她都會有切膚之痛的,駱奇,難道你這次千里尋母的意義,就是要來把她的幸福和快樂一起帶走的嗎?」

忽然間,駱奇一怔,整個人呆了,也傻了。好半天,他才慢慢的抬起頭,迎視着淚光瑩然的杜曼君,那眼裏競佈滿了紅絲,佈滿了層層的愧疚,他大聲喊:

「媽,請您原諒我的自私,是我不該拿設定好的問題,去逼您選擇,是我沒有考慮到您的處境,也有着不得已的苦衷,才讓您左右為難,要不是紫雲的點醒,我就要破壞您的幸福和快樂了。」

杜曼君的眼淚驟然來了。

「駱奇。」她抽噎的說:「我知道我讓你很失望,可你一定要相信,我的心一直系你身上,雖然我想極力挽留你,盡我做母親的責任,但我更知道你的志氣和一把傲骨,你根本不想做一株依附在松樹下的青藤,依附在石家駿的腳下。」

「媽。」駱奇哀凄的看着她,「既然您抓住了我的心思,就不要勉強我。」

「那你呢?」杜曼君抬頭問:「你會怨我不跟你回去台灣嗎?」

駱奇搖搖頭。

「再也不會了。」他說:「能讓我在這個異國城市找到您,能看着石家駿那麼熱切的愛着您,使您重新找到了幸福,我已別無所求了,雖然我們母子仍舊要分隔兩地,仍舊有那麼一絲絲的遺憾,但在我的未來,老天爺還是安排了紫雲和曉竹,來代替您注入我的生命,使我充滿歡喜,我對您怎麼會有『怨』呢?」

杜曼君拭去臉上的淚珠。

「駱奇。」她滿懷欣慰的叫:「你能這樣想,媽就可以減少對你的愧疚,不過,往後的日子,我還是希望你能常常帶着紫雲回到佛羅倫斯來探望我,讓我們再續母子情。」

「會的。」駱奇回答說:「媽,我會的。」

「那麼去把這房東找來,我要買下這棟小院落送給你們,順便請人來裝修,重新粉刷,我會叫人送一些新的傢俱和沙發過來,再買幾件陶瓷和字畫,這會是一間很典雅和氣派的宅院,以後你們就可以回來小住,也算是我送給你們的結婚賀禮。」

「但這份賀禮未免太貴重了,媽,我和紫雲實在是承受不起。」

「除非你們不肯接受我的祝福,否則,你們就別說承受不起的話來,那會令我感到難過和悲傷,畢竟這是我作為母親的一番心意。」杜曼君字字誠懇的說;「所以不管你們答不答應,我都已經決定要這麼做了,而且,我還打算給這兒取一個名字。」

「叫什麼?」駱奇和紫雲齊口問。

「紫雲山莊。」杜曼君眼睛發亮的回答;「因為這裏是我第一次見到你的地方,那種驚心動魄的場面我歷歷在目,至今難忘,為了紀念我們母子的重逢,也為了紀念紫雲把我們失散多年的親情,能夠連繫在一起,這裏就『應該』也『理當』叫做『紫雲山莊』。」

駱奇一聽,神情忽然激動了起來。

「太好了。」他說:「這兒從此有名有姓,就叫紫雲山莊,真是取得太好太妙了。」他看着她,「紫雲,我有幸得到你,有幸得到此山莊,這一生又夫復何求?」

「可是,」夏紫雲低垂著頭說:「把它取名叫紫雲山莊,我實在愧不敢當,也會讓我自慚形穢的。」

「夠了,紫雲。」駱奇着急的說:「我不要聽你的什麼愧不敢當,不要聽你的什麼自慚形穢,難道你為我所做的一切還不夠,還不足以代表柔情萬縷,片片真心嗎?總之,我是認定你了,認定這紫雲山莊,是你把我的生命重新點燃,所以你早就當之無愧了。」

「可是……」

「收起你的種種『可是』吧,」駱奇又說:「我不管你心中有多少個『可是』,我都要排除萬難的把它變成『可以不是』,畢竟你的存在,對我意義不凡,不是只有恩,只有情,那麼簡單,還有一種說不出來的糾葛,因此我不止千百次的告訴自己,我要用幾輩子把你牢牢的抓住,不讓你這片飄柔的小雲兒,再從我身邊溜走,消散無蹤。」

「那你呢?」夏紫雲閃動着一雙睫毛,認真的迎視他,「你也別神神秘秘的像一陣風,駱奇,答應我,別再做殺手了,別再讓我擔心害怕了。」

駱奇點點頭。

「你放心吧,紫雲。」他說:「為了你,為了你們對我的殷殷關切,我不會再踏入江湖,拿自己的生命去冒險,而且我答應你,只要一回到台灣,我們就回歸山林,永不管紅塵世事。」

「很好,駱奇。」聽着他說出這樣一番肺腑之言,杜曼君欣慰的說:「所謂江湖路險,你能有所覺悟,要跳脫放蕩的生涯,不再走回頭路,我真是太高興了,難得我今天的心情那麼好,霜霜又找楊浩練舞去了,要很晚才回到家,你和紫雲不妨陪我出去走走,我突然好想去看看夕陽,看看滿天的彩霞,看看這兒有名的石雕古堡,還有農莊花園。」

「那麼我去叫曉竹,我們順道帶他一起出去。」駱奇微笑的說。

「不了。」夏紫雲溫溫婉婉的說:「曉竹最近迷上滑板車,迷得很,一從學校回就帶着滑板車出去獻寶了,這樣也好,收收他的古靈精怪,免得他到處調皮搗蛋,惹事生非,我看我們就由着他去好了。」

於是,他們走訪了附近一座農莊的玫瑰園。

那兒放眼望去,一望無際的玫瑰花,就燦爛的盛開在太陽之下,點點璀燦,有紅的、白的、黃的、綠的、粉的、橙色的……形成一片壯闊的花海。

他們就徜徉在其中,迎風飄蕩,一忽兒看着花農忙着採收,一忽兒看着彩雲在天空中飄來飄去,一忽兒又看着青山下的飛鳥比翼雙雙……這樣的良辰美景,有花,有雲,有大自然,他們簡直盡興極了,尤其夏紫雲面對着此情此景,忍不住的引吭高歌。然後,她唱了「花相思」,唱了「翡冷翠之歌」,又唱了許許多多的小調,聽得駱奇和杜曼君,一個是熱情澎湃,一個是眉開眼笑,彷彿連天地都醉了。

直到夕陽西下,天色漸漸暗下來,他們才送走了杜曼君,接着,就走在回家的路上。

在經過小街的時候,他們在路邊的小排檔買了一大堆的食物,就開開心心的回小院落。

「曉竹。」一推門而入,夏紫雲就迫不及待的把屋內點亮,揚著聲音喊:「你快過來,瞧我和駱奇買回來了你最喜歡的燉肉飯,和香辣雞翅,還有冰冰涼涼的香蕉椰奶花,你趕快來嘗嘗,否則這冰糖水就要化掉了。」

可是叫了老半天,曉竹卻絲毫沒有回應,惹得夏紫雲嘀咕了起來:

「這孩子真是的,玩滑板車玩過了頭,連天色暗了,還不回家來。」她一面沒好氣的說,一面走向了後院,

一下子,她又跑到客廳來。

「奇怪?這屋子前前後後,怎麼不見曉竹的人影,他究竟上哪兒去了?」

「我看他八成是和附近的孩子,到壩頂去放風箏了。」

「放風箏?」夏紫雲不置可否的說:「太陽都下山了,還放啥風箏?我現在要是不去壩頂把曉竹找回來,他鐵定會玩野玩瘋的。」

「等一下。」駱奇驀然發現桌上有一張信箋,他立刻叫住夏紫雲,「你看,這兒留有一張字條,也許是曉竹留下的。」

夏紫雲飛快的回頭。

「是什麼字條?」她急躁的問:「駱奇,你快看看上面寫些什麼?。

駱奇馬上定睛一看,那信箋上斗大的字跡,清清楚楚印入他的眼帘:

「如果想找回孩子,就請速來西郊外的古競技場廢墟,而且,不準報警,不準耍花樣,要不然別怪我們心狠手辣,多製造一條無辜的冤魂。」

看完信,駱奇不禁跟隨一退,整個人機伶伶的打了一個冷顫,就跌坐在一張椅子裏。

「完了!」他痛苦失聲的說:「我所擔心的事情,終於要發生了。」

夏紫雲看着他的驚慌失措,着急的喊:「不要嚇我,你到底怎麼了?那信上是怎麼寫的,你快說呀。」

駱奇沉重的看了她一眼,把信箋遞給她。

她一字一字的看,看得心驚肉跳,看得手腳發麻,也看得魂飛魄散,整張信紙就這麼滑落到了地上。

「怎麼會這樣?」她不相信的喊:「我們姐弟從不與人結怨,是誰抓走了曉竹,他年紀那麼小,為什麼要衝着他來,這太殘忍了。」

「紫雲。」駱奇顫慄的抬起頭來,「真是對不起,是我連累了你們,其實他們抓走曉竹,不是針對你們姐弟倆,而是沖着我來的。」

「為什麼?駱奇,他們究竟是誰?又為什麼要這麼做?」

「難道你還看不明白,這一切,除了黃天霸,還會有誰嗎?」

夏紫雲驚嚇極了。

「黃天霸?」她顫抖的,「這麼說來,他是為了石家駿那件事找到你頭上來,卻用擄走曉竹來要脅你?」

「是的。」駱奇自責的說:「是我自作孽不可活,是我接下黃天霸交付的任務,卻沒有信守承諾,依照約定殺了石家駿,才把他給惹火了,只是我萬萬沒有想到,會把你們姐弟倆捲入這場江湖的恩怨中。」

「那我們現在該怎麼辦?駱奇,你一定要想想法子救曉竹,他不能出什麼亂子,不能有三長兩短,否則我怎麼對得起死去的父母,對得起死去的奶奶。」

「你放心,紫雲。」駱奇安慰的說:「我答應你一定把曉竹救回來。」

「但是你有什麼辦法?」

「我想唯一的辦法,就是用我去把曉竹換回來。」駱奇沉思的說:「畢竟他們真正要找的人是我,要對付的人也是我。」

「那你不是很危險嗎?」夏紫雲憂心的說:「不行,我不能讓你這麼做,就算救回了曉竹,你卻要落入黃天霸的手裏,以他殘忍的行事作風,你鐵定是死路一條。」

駱奇咬了咬嘴唇。

「已經沒有時間想那麼多了,」他說:「現在最要緊的是能夠救回曉竹,我不能讓他因為我,而受到任何的傷害,至於我的安危,就只好聽天由命了,所以,我必須火速的趕到西郊的古競技場廢墟去救曉竹,要是去晚了,恐怕會鑄成一輩子的遺憾。」他馬上站起身來。

夏紫雲慌忙的說:「我跟你一起去,」

駱奇回頭看了看她,竟被她臉上那份焦慮,把心都弄痛了。

「也好。」他說:「反正你需要去把曉竹帶回來,而我也不知道古競技場舊廢墟在哪兒,更需要你的帶路,你就一起來吧。」

於是,他們匆匆離開了小院落。

在距離雷尼威爾斯古城二十公里的西郊外,月光正灑在古競技場那座傾倒的廢墟里。

當駱奇和夏紫雲來到這殘垣斷壁的古競技場,正要順着石階走上去,廢墟內突然竄出兩個荷槍的男子,不由分說的就對着石階掃射一番,進出一連串的火花,嚇得駱奇和夏紫雲站在原地不動。

然後,幾個拿火把的男子穿越而出,分站在兩旁,

接着,透著明亮的火光,他們看見安東尼巍峨地走出來,站在石階的正中央。

駱奇一眼就認出他是黃天霸的手下了。

雖然,他依舊一身黑色西裝,依舊戴着黑色墨鏡,但在火光的照射之下,他的臉上卻多了一份冷峻和肅殺之氣,還有他身旁那龐大的陣仗與排場,看得駱奇有幾分驚悚,

「果然是你們,安東尼。」他開門見山的說:「你們到底把曉竹怎麼了?」

「哈哈哈——」安東尼發出爽朗的笑聲,「很好,駱奇,你終於來了,雖然你也是一條帶種的好漢,只可惜你這個台灣赫赫有名的冷麵殺手不守江湖道義,得罪了我們黃老闆,難怪他要撂下狠話,將你格殺勿論。」

駱奇解釋說:「安東尼,不是我不守江湖道義,不把石家駿給殺了,而是我真的不能,我有不得己的苦衷。」

「苦衷?我不管你有什麼苦衷。」安東尼又冷笑一聲,「其實,你不殺石家駿的原因,我們已查得一清二楚,想不到他會是你親生母親的新任丈夫,換句話,石家駿就是你的『繼父』,所以你下不了手,才放他一馬。」

駱奇深深的屏住氣。

「我承認你的所有指證都是事實,就因為石家駿和我產生一種很微妙的關係,我才無法也不能向他下毒手,安東尼,你回去向黃天霸稟告,我願意退還他的訂金和所有的損失、也願意擺酒向他道歉,請他原諒我的失信。」

「哼!」安東尼長長從鼻子裏哼出一聲:「你也未免太一廂情願了,駱奇,你以為退回訂金或擺酒道歉,就能卸下我們黃老闆的一口怨氣嗎?別忘了,江湖有江湖的規矩,你應該很清楚背信忘義的下場是什麼?」

駱奇一凜,感覺手腳一陣冰冷。

「我當然知道,就是要砍斷一條腿,以示懲罰。」他顫聲的說。

「什麼?」夏紫雲大大一震,「砍斷一條腿?不行,你們不能這麼做,駱奇為了完成這趟任務,也遭到槍擊,幾乎送掉性命,就憑他所受的苦,也足以抵過他的任何罪過了,不是嗎?」

安東尼狠狠盯着她。

「你是什麼人?竟敢在這裏撒野?我才不管你什麼抵過不抵過,我不過奉命行事罷了。」

「那麼你把黃天霸找來,讓我當面向他求情。」

安東尼陰沉着一張臉,「你真是好大的口氣,憑你一個女流之輩,也想見我們黃老闆,你未免太不自量力了。」

「好,安東尼。」駱奇倏然挺直背脊,「既然你們奉命行事,那就對着我來,千萬別傷害無辜的曉竹,你們快放了他吧。」

夏紫雲也着急的喊:「是啊,我求求你們,快放了曉竹,他現在在哪裏,你們究竟把他怎麼了?」

「如果你們不想那孩子出事,就乖乖的跟我合作。」

「你想做什麼?安東尼。」駱奇大聲喊:「只要你不傷害曉竹,肯放了他們姐弟一起離開,無論你要我做什麼,我都答應你。」

安東尼陡的丟下一捆繩子在他的腳下。

「你自己將繩索捆綁上身,必須綁得牢靠,再慢慢的走上石階來,我就保證放了那孩子。」

「要我自囚,我絕對辦得到,不過,我必須先見到曉竹,我要知道他此時此刻,是不是平安無事。」駱奇撿起地上的繩子,無畏無懼的說。

立刻,安東尼擊掌兩聲,就有另一個男子押著筋疲力盡的曉竹,從黑暗的廢墟上方走下來。

「曉竹!」駱奇和夏紫雲不禁同聲的叫。

曉竹很快的從一片混沌中清醒過來,一抬眼就看見了石階下的他們,他振起了精神,掙扎的喊:

「姐姐,駱奇大哥,你們快來救我,快來救我——」

看着曉竹的嘶聲吶喊,駱奇不由自主的心中一揪,整個人撕裂似的痛徹了起來。

「你別急,曉竹。」他飛快把繩子往身子纏,一邊纏,他一邊說:「我這就馬上來救你了。」

夏紫雲拉住了他。

她哀痛的叫:「駱奇,你真要這麼做嗎?你知不知道後果?」

駱奇回頭看她。

「如果我不這麼做,曉竹就會遭到他們的毒手,你希望是這樣的結果?」

夏紫雲身體一晃,猝然淚落如雨的說:

「我什麼結局都不要,駱奇,我不能失去你們其中一個,那會讓我生不如死的。」

「可是我們根本沒有選擇的餘地,既然導火線是我引起的,就理當由我去收拾,我只求你一句,不管我遭遇了什麼,千萬千萬不要生不如死。」

聽着聽着,夏紫雲的眼淚又一顆顆的奪眶而出,看得駱奇的心更痛了。然後,他用甩頭,踩着沉重的腳步,一步一步的往石階上走去,直到站在安東尼面前。

「好了,安東尼。」他一副罪犯模樣,視死如歸的說:「我已經負荊請罪來了,你就說話算話,放了曉竹。」

安東尼冷冷看了他一眼,才揮着一個手勢。

後面的男子立即放了曉竹。駱奇馬上開口:「曉竹,你快回到紫雲那兒,讓她帶你走,走得愈遠愈好。」

「那你呢?」曉竹腦筋一片混混噩噩的說:「駱奇大哥,你不跟我們一起走嗎?」

「你別管我,曉竹。」駱奇大聲的喊:「你快下去,和紫雲立刻離開。」

「哦。」曉竹被他的吼叫嚇了一跳,就拚命向石階下飛奔而去。

突然,曉竹跑到中途的時候,安東尼冷不猝防地掏出一把槍,迅速對着他那小小的身影,凌空掃射下去。他凄厲的慘叫一聲,一股鮮血從他體內噴灑出來,就從高高的石階上跌落下去,一直滾到夏紫雲的腳前。

那一幕,同時把駱奇和夏紫雲驚嚇得魂飛魄散,齊聲大喊了一句:

「曉竹!」

就不約而同的要狂奔過去。

然而,駱奇卻被兩名男子架住,那勁道之強,讓他無法掙脫,只能無助的看着夏紫雲跌跪在地上,緊緊抱住曉竹,痛哭失聲的大叫着:

「你不能死,你不能死,曉竹,我求你活過來,你不能丟下姐姐一個人,你真的不能……」

任憑她的呼喊,曉竹仍冰冷的躺在她的懷裏,全身血跡斑斑。

站在高處的駱奇,忍不住心中的痛楚叫:「是我害了曉竹,你快帶他去醫院,你快帶他去醫生,你一定要救活他。」

「沒有用了,駱奇。」夏紫雲心神俱碎的回答:「子彈貫穿曉竹的心臟,他早已經死了,再也救不活了。」

駱奇大大一震。

駱奇狠狠盯着安東尼,咬牙切齒的說:「你太殘忍了,你這個魔鬼,你為什麼要殺了曉竹?為什麼要說話不算話?他不過是個孩子,你卻連一個小生命也不放過,你到底還有沒有人性?」

安東尼毫不在意吹了一下槍上的煙霧,才淡淡的說:

「你不要怪我,駱奇,我會這麼做,完全是奉命行事,如果你真要怪,只能怪你自己不守江湖信用,背叛了我們黃老闆,才惹來這場殺機。」

「就算我得罪了黃天霸,那也應該冤有頭債有主,怎麼能傷及無辜,難道他眼裏沒有王法嗎?」

「王法?」安東尼哈哈大笑起來,「在意大利,我們黃老闆有錢有勢,他就是王法。」

「他未免太膽大妄為了,安東尼,你回去告訴黃天霸,只要我駱奇存有一口氣在,我一定不會放過他,一定會為曉竹報仇。」

安東尼又笑了,「你都死到臨頭,還敢口出狂言,我倒要看看你怎麼報仇?駱奇,你等著受死吧。」他立刻舉槍抵在駱奇的太陽穴上。

駱奇輕輕閉上眼睛。

「來吧,安東尼,你開槍吧,反正我害死了曉竹,我也不想活了,你就成全我,讓我以死向紫雲賠罪。」

「不要!」夏紫雲從哀痛中抬起頭來,心碎已極的喊:「我不要你的賠罪,不要你以死求仁,駱奇,我已經失去曉竹,我不能再失去你。」

「傻瓜,這整件事,你還看不明白嗎?他們根本不會放了我,不會善罷千休,否則無辜的曉竹又怎麼會白白犧牲?」駱奇心如刀割的說:「紫雲,你就不要管我了,趕快抱着曉竹離開這兒,離開這個是非之地。」

安東尼忽然把槍轉向夏紫雲。

「想走?沒那麼容易。」

駱奇不禁一陣大駭。

「你別亂來,安東尼。」他急聲喊:「你想幹什麼?」

安東尼笑得更邪惡。

「難道你不知道我們黃老闆做事向來乾淨俐落,決不會留下任何一個活口,也不會傻到留下任何犯罪的證據,給自己添上麻煩,所以……」

「所以你要殺人滅口,血洗古競技場?」

「對極了,駱奇,真是好一個血洗古競技場,所以你們一個一個別想活着離開,別想有機會向警方指控我們的罪行,如果你們真要告,就到閻王老爺那兒去告吧。」

說着,他準備扣下扳機。

就在那千鈞一髮里,駱奇奮力一掙,神速擺脫架住他的那兩名男子,再一腳踢向安東尼,將他手中的那把槍踢落到石階下。接着,趁他來不及防備的當兒,駱奇已整個人撲向他,兩個人就這樣一直糾纏的在地上翻滾著,從高高的石階上滾下來,各自跌落在夏紫雲的前方。

那情形,看得她心驚肉跳,尤其距離安東尼不遠處,那把手槍就掉落在那兒,只有短短的兩公尺之遠,他正努力的爬起來,預備伸手去抓,夏紫雲見狀,火速的飛撲過去,擋在他面前把那把槍奪了過來,直直的舉向他。

「別過來,安東尼。」她厲聲的喊,說話的聲音是顫抖的,握槍的雙手也是顫抖的,「你快叫你的手下全部退開,否則,我就向你開槍了。」

「好,好。」安東尼額上冒着汗,整個人虛脫的說:「只要你不開槍,我立刻叫他們全體撤走。」然後,他扯開喉嚨,對着站在石階上廊柱下的人群吆喝着:

「你們不要管我了,馬上撒開,走得愈遠愈好。」

頓時,那一整排的手下全退去了,火光也消失了,整個夜空下的古競技場沈寂了下來。但不到兩秒,他們全體又從廢墟的後面奔竄了出來,驚慌的大喊著:

「不好了,安東尼,山下來了好多警察,我們全部被包圍了。」

「什麼?」安東尼睜大眼珠看着夏紫雲,氣急敗壞的叫:「你們事先報了警?」

「沒有,安東尼。」駱奇掙扎的回答:「我們根本沒報警。」

「那麼警察為什麼會來?」

「我不知道。」駱奇一邊說,一邊爬到夏紫雲的身邊,「或許這是老天爺的幫忙,註定我們命不該絕。」

「是的,我們命不該絕,駱奇,這真是太好了。」夏紫雲神情激動的說:「警察來了,我們也得救了,只是再也喚不回曉竹了,我一定要替他報仇,殺了安東尼這個萬惡不赦的魔鬼。」

「不要,紫雲。」駱奇阻止的說:「你殺了安東尼根本於事無補,真正的兇手是黃天霸,我們絕不能讓他道遙法外,至於安東尼,還是把他交給警方,讓他接受法律的制裁,千萬別因為『私了』,而讓你自己深陷囚牢之中,那樣曉竹也會死不瞑目。」

一時間,警車浩浩蕩蕩的來了,從環山道路一直駛到古競技場的入口處。

立刻,十多部警車裏的警察,全體荷槍的跳了出來,把現場團團圍住,而古競技場廢墟後面,也有另一批警察攻堅過來,一舉擒下安東尼帶來的那群男子,而安東尼更是被兩名警察扣上了手銬。

同時,夏紫雲手上的那把槍也被收走了,她立刻扶起躺在地上的駱奇,幫他把身上的繩子解開。然後,在忙亂中,他們看到警車的後面,有一部紅色的跑車停了下來,車上走出來幾個身影,他們還來不及看清楚,石霜霜已旋風似的狂奔過來,興奮的喊著:

「太好了,太好了,你們都平安無事了,真是謝謝老天爺,謝謝觀世音菩薩,謝謝諸仙眾神,謝謝基督耶穌,也謝謝阿拉真神。」

「霜霜。」駱奇努力的張口說:「原來是你去報了警。」

「是啊!」石霜霜點點頭說:「幸好警察及時趕到,要不然可要把我急死了,真擔心你們會發生什麼意外。」

「可是你怎麼知道我們出事了?怎麼知道我和紫雲在這裏?」

「也許是老天爺的指引吧。」石霜霜說:「天黑的時候,我和楊浩練完了舞,突然心血來潮的想去小院落看你們,就邀了他一起去。」她把站在後面的楊浩拉到身邊,「哥,這就是楊浩,你在科姆納雷劇場見過的。」

楊浩介面說:「我叫楊浩,是霜霜的舞蹈指導,當我和她一起到達你們住的那問小院落時,竟發現屋裏一個人影也沒有,就到處尋找,才赫然在地上找到了一張字條,仔細一看才知道你們遇上了危險,也知道你們來了古競技場這座廢墟。」

「可不是呢,哥哥、紫雲。」石霜霜清清楚楚的說:「幸好我帶了楊浩一起來,他才細心的找到那張字條,也冷靜要我去向爸爸求救,總之,他分析得很對,他說以我爸爸在意大利的身份地位,只要一通電話打到警察總署,他們就會神速的派出機動警力去救你們,果然這一招很管用,你們總算得救了。」

「把我嚇死了,駱奇。」杜曼君也匆匆趕了來,上上下下打量著駱奇和夏紫雲,關切的問:「你們有沒有怎麼樣?有沒有受傷?」

「沒有,媽,」駱奇驚魂未定的說:「我和紫雲都安然無恙,只是曉竹他……」

「對了,怎麼沒有見到曉竹?他人在哪裏?你們快說,他到底怎麼了?」杜曼君急切的問。

「他……他已經死了。」駱奇神色哀凄的說。

全體悚然而驚,各自處在各自的震撼中。

「怎麼會呢?」杜曼君首先從那份錯愕中回過神來,不敢相信的問:「曉竹那麼冰雪聰明,他怎麼會死呢?」

「是呀,是呀,曉竹又可愛,又機伶,這樣一個古靈精怪的孩子,老天爺怎麼忍心讓他死?」石霜霜也驚駭到了極點,「哥,你別跟我開這種玩笑了,一點也都不好玩,也不好笑。」

「是真的,霜霜。」駱奇心痛如絞的回答:「曉竹千真萬確已經死了,他是為我而死的。」

眼淚驟然從石霜霜的眼眶裏流竄下來。

她轉向了肝腸寸斷的夏紫雲,哭喪著臉說:「紫雲,我不相信,我不相信,除非你親口告訴我,除非你讓我見到曉竹。」

夏紫雲踉跪一退,淚痕斑斑的抬起臉龐說:

「你真的要見曉竹的屍首,才肯相信他死了嗎?」

石霜霜猛點着頭。

夏紫雲立即排開眾人,奔到石階下的路口旁,抱起了一身冰冷的曉竹,身子搖晃的走到大家面前。

「你們看,這就是我那可憐的弟弟,他就這麼斷了氣,而我這個做姐姐的,居然眼睜睜的看着子彈穿過他的身體,卻一點保護他的能力也沒有,甚至我無法替他抵擋,我真是該死,我真是該死——」

說着,她雙腿一軟就跌跪在地上,讓淚水直流而下。

駱奇很快的衝過去,俯下身子,和她緊緊抱住了曉竹,他熱淚盈眶的說:

「不,紫雲,該死的人是我,不是你,是我害死了曉竹,是我把他推到地獄里去,是我把噩運帶給了你們,是我,是我,一切都是我……」

他們的聲聲自責,聽得每個人都心酸已極,愁腸百結。

「天哪!」石霜霜哭倒在楊浩的肩上,「為什麼要讓這樣的事情發生?曉竹年紀那麼小,為何要讓他承受死亡,這太殘忍,太殘忍了。」

「這一切都該怪黃天霸。」杜曼君從愁雲慘霧中,哀痛的說:「他居然那麼毫無人性,那麼心狠手辣,連一個孩子都不放過。」

「但我也難辭其咎。」駱奇滿懷內疚的說;「雖然不是我親手殺死了曉竹,可是我卻是個劊子手,要不是我的連累,他也不會死於非命,紫雲,你怪我,恨我,打我,罵我,就是要我上刀山下油鍋,我也心甘情願。」

夏紫雲慢慢抬起一雙淚眼。

「駱奇,你不要自責,曉竹的死,我根本不怪你,也不恨你。」她沉痛的叫:「今天的悲劇,我只能說那是個天意,因為老天爺可憐他跟着我太辛苦了,從小失去了爹娘,又要跟着我受盡風霜,才重新把他帶回『天堂』去,讓他做個快樂的小天使,不用在人間吃苦受罪,想想這樣也好,就是窮我一生,我也無法給他一個天堂,不是嗎?」

夏紫雲的那一番話,說得讓大家都動容極了。

「對不起!」

就在那許許多多的「動容」中,有一個男性的聲音,驀然響了起來,那是石霜霜的父親,也就是石家駿。他一直清楚的看着眼前這一幕,看得整個人都被震懾住了,也引起了陣陣的鼻酸。他向前一步說:

「都怪我們來遲了,才讓一條無辜的小生命白白犧牲。」

駱奇轉頭看他,眼裏有着驚愕。

石家駿輕輕拍着他的肩膀說:「這一切的起因,都是因我而起,我自然要負一些道義上的責任,不過你們放心好了,這件事我一定會向黃天霸討回一個公道,就是傾家蕩產,就是傾盡心力,我也要將他繩之以法。」

杜曼君介面說:「紫雲,至於曉竹的喪事,我們會選一個很好的墓地,替你辦得妥妥噹噹,甚至建立一座紀念公園,種上千千萬萬朵的白鶴花,紀念他為駱奇的犧牲,紀念他的精神不死,同時我也求你,一定要節哀順變,一定要保重自己的身體。」

夏紫雲忽然挺起了身子。

她閃著層層的淚光說:「紀念公園?還有千千萬萬朵的白鶴花?如果把它種在曉竹的身旁,陪着他日出日落,陪着他朝夕相伴,那麼,他再也永不孤單,永不寂寞了。」

說完,她抱起了曉竹,冷冷的向黑暗中的夜色走去,風也無語,星也無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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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在佛羅倫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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