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哇！」

當車子繞過山壁，緩緩轉了一個大彎，十三歲的楚唯新眼睛為之一亮，忍不住睜大了眼，挺直身子，看着前方叫了出聲。

一幅美妙的畫面出現在眼前，微風徐徐吹過，金黃色的稻穗不停地跳着波浪舞。

遠方青翠的山麓，以及藍得出奇的天空，配上幾朵白雲，更突顯出悠閑的氣氛。

他搖下車窗，一股屬於鄉間的味道撲鼻而來，泥土的芳香令他精神為之一振。

楚唯新，是「楚氏企業」負責人楚正天疼入心坎里的孫子，因為父母車禍早逝，所以自小就在爺爺的呵護下成長。

這次在爺爺的同意下，利用小學畢業、等待升初中的暑假到鄉下度假。在這裏，他完全忘記了台北的車水馬龍、吵雜人聲，以及爺爺對他的深深期望、學校的課業壓力，現在的他，才真正得以享受屬於童年時期的快樂時光。

「小少爺，這裏很美吧？」負責開車的老劉，從後照鏡看到他興奮地探出半個身子，不停向外觀望，忍不住笑道。

「是啊！哇！那是牛車耶。」楚唯新看見與嶄新平治車交錯而過的牛車，不停地叫着。

「哈哈。」老劉笑出聲，續道：「小少爺你真是少見多怪，牛車在鄉下多的是，那是你住慣了台北，才沒看過」

「可是，我從來沒想過能親眼見到啊！」

雖然他貴為楚氏集團負責人的寶貝金孫、更是將來的繼承人，但也只是一個十三、四歲的毛頭小子罷了，被家裏的司機老劉這樣一虧，臉馬上紅了起來。

「少爺，你是太好命了，你看那些小孩，能這樣子玩就很開心了。」

老劉示意他往右方看去，一群與楚唯新年紀相仿的孩子們正在池塘邊玩泥巴，喧鬧聲直衝雲霄。

「好臟啊！」

楚唯新皺起眉頭，低頭看看自己潔白的襯衫以及黑得發亮的皮鞋，再抬頭望向那些衣服臟到不行、將泥巴當成武器丟的鄉下野孩子們，臉上顯現嫌惡的表情。

「啪！」

沒想到，就在平治車緩緩經過那群野孩子旁邊時，站在池塘邊的一個小孩突然丟出一塊泥巴，正中楚唯新白皙的臉孔。

「哈哈哈。」

「好笨哦！居然躲不過。」

「變黑人，黑人臉。」

那群孩子看到他驚嚇的樣子以及滿臉的爛泥巴，紛紛指着他不停地嘲笑。

「嗯—」楚唯新用手一抹，濕濕黏黏的觸感，混合著一股噁心的味道，令人反胃。

「小少爺，你沒事吧？」老劉連忙停下車，遞給他一條幹凈的毛巾。

「老劉，他們太過分了吧！」

從小就嬌生慣養的他，哪能忍受這樣的欺負及嘲笑，忍不住眼眶一紅，語帶哭音的向老劉抱怨。

「哭了耶！真沒用。」

「愛哭的膽小鬼。」

小朋友們看到計謀得逞，毫不客氣的大笑了起來。

「嗚……」楚唯新難堪極了，眼淚滑落，沾滿泥巴的臉被清晰的劃出一道白色痕迹。

「小朋友，你們夠了沒有啊！」老劉下車往那群小孩子衝去，凶神惡煞的模樣令他們不敢再開口。「哪來的野孩子，快走，別在這搗亂了，你們知道他是誰嗎？真是亂來。」他揮揮手，要他們趕緊離開。

那群孩子還算識相，彼此互看一眼，摸摸鼻子。收拾東西準備離去。

「真是沒用的膽小鬼。」

冷不防地，一個清亮的聲音從池塘邊傳過來，原本正要離去的小孩子們聽到這句話，像是得了傳染病似地又哈哈大笑起來

「你才是！」

楚唯新再也忍不住了，想也不想地就下車，不顧司機老劉的阻止，衝上前去抓住那個叫他「膽小鬼」的小孩，兩人扭打成一團。

那個小孩也不是省油的燈，冷不防地挨了一拳，痛得眼冒金星，但隨即一個飛踢正中楚唯新的肚子，楚唯新倒在地上，滿臉痛苦。

「別打啦！」

司機老劉連忙上前阻止，但是兩個小孩打紅了眼，一時半刻，說什麼都拉不開。

「好痛！」楚唯新慘叫一聲，原來是那名小孩猛然抓住他的大腿，狠狠咬了下去。

他痛得冒冷汗，突然不知哪來的力氣，一把推開那個小孩，朝那個小孩的胸口用力抓去。

「啊—」

只見那名小孩被他突如其來的舉動嚇了一跳，鬆開緊咬着楚唯新大腿的嘴，摸著自己的胸口，一臉驚慌的看着他。

其他小孩似乎也被楚唯新的舉動嚇著了，突然，喧鬧的場面變得安靜異常，無人說話。

「搞什麼啊！」司機老劉一把將楚唯新抓起，看他變得髒兮兮，跟那些小孩沒兩樣，生氣的朝那些小孩大吼。

「生氣了，阿伯生氣嘍。」

「膽小鬼又要哭了。」

那群小孩還不忘向兩人扮了個鬼臉，之後才一鬨而散。

「小少爺，你沒事吧？」老劉連忙將楚唯新拉回車上，細細為他擦拭著身上的臟污。「幸好有帶換洗的衣物，快點換上吧！」

「嗯。」楚唯新腦中一片空白，手中傳來的異常觸感還留在掌間，那種軟綿綿的感覺，令他難以忘懷。

「天啊！傷口怎麼這麼深。」一直到老劉大呼小叫，他才回過神來，發現自己的大腿受傷了。

原來剛才在與那名野孩子纏鬥時，大腿被咬出一個傷口，現在傷口正汩汩不絕地流出鮮紅的血來。

「好痛。」楚唯新忍不住叫道，老劉急忙試着止血。

「你忍耐點，我們趕快過去別墅，那邊才有包紮的葯。」老劉看着沾滿血跡的手帕，緊張的道。

「嗯，好。」

☆☆☆

入夜時分，村長押著一群小孩來到楚家的別墅道歉。

「真是對不起。」

「這些小孩，真是……」司機老劉搖著頭，不停地向村長抱怨著。

「對不起，小孩子不懂事，他們不知道打的是楚老董事長的金孫，你們啊！」村長回過頭去，嚴厲的對咬傷楚唯新的小孩道：「夏瑾，快點跟楚小少爺道歉。」

「為什麼？他也有動手打人耶。」那名叫夏瑾的小孩不服氣的回嘴。

「就是嘛！他是膽小鬼。」其他的小孩也跟着起鬨。

「別吵，快點道歉！」村長毫不留情的往夏瑾的頭K下去，大聲道。

「對不起。」

那群小孩迫於情勢，只有全彎下了腰，向坐在椅子上、大腿還綁着繃帶的楚唯新道歉。

「真對不起，千萬拜託，請楚董事長不要因為這件事情而改變原先對於村裏的開發案。」村長低聲地向老劉道。

他會這麼卑躬屈膝，其實是有原因的。

出身於這個村子的楚氏集團負責人楚正天，正跟村長洽談一宗和村子有關的土地開發案，要將這片土地變成東南亞最大的遊樂園。

這個開發案如果成功的話，可以改善村民的生活，讓經濟更加繁榮、地方更有發展。

但想不到，自己的小孩居然有眼不識泰山的和楚正天的孫子打架，怎麼不教他生氣呢？

「村長，這不是我能作主的，更何況，小少爺的大腿被咬出這麼大的傷口，我要怎麼向董事長交代啊！」老劉苦着一張臉，一臉為難。

「啪！」村長情急之下，突然回頭打了夏瑾一巴掌。「都是你，怎麼可以咬人呢！」

「村長，別這樣，只是個小孩，我相信老董事長不會怪罪的。」老劉連忙阻止還想繼續動手的村長。

「老劉，你不知道，她是我女兒啊，一個女孩子，居然學人打架！」村長憤怒的聲音在客廳回蕩著，伸出手又想給她一巴掌。

老劉連忙拉住村長。「原來她是個女孩，那你更要手下留情啊。」

「什麼！『他』是女孩子？」

在場最震驚的莫過於楚唯新了，他偷瞄著被打倒在地的夏瑾，剪了一頭短髮，衣服穿得跟其他男孩子沒有差別，不過仔細一看，眉宇之間果然多了分精緻以及溫柔的神情。

「難怪……」難怪當他不小心摸到她的胸部時，她會那麼震驚、不安了楚唯新緊握著右手，不斷回憶著下午的情形聲音清亮、體態輕盈的她，剪了頭短髮，混在一群男孩子中間，他很自然地就把她誤認成男生。

沒想到她居然是個女的，怪不得下午他伸出「咸豬手」襲胸時，她會有這麼大的反應。

「這孩子真是太野了，竟然還敢咬人，萬一出了什麼事，怎麼辦！」村長終於掙脫了老劉的拉扯，衝上去又送給她一巴掌。

「爸。」夏瑾開口，清脆的聲音彷彿流星劃過天際，果然是女孩子的聲音。「楚家的人了不起嗎？是他先打我們的，我們還手不對嗎？我咬他不對嗎？」

「你還頂嘴！」村長氣得又舉起了手，衝動的想再賞她一巴掌，幸好老劉眼明手快，適時阻止了他。

「沒有關係。」突然，坐在一旁默不吭聲的楚唯新開了口。

「啊？」

「村長，我的傷沒事，你不要再打她了。」楚唯新跳下椅子，走到村長面前，重複說道。

「小少爺，我女兒真是太沒有家教了，真是對不起……」

村長一臉羞愧地向他道歉。

「真的沒事。」

楚唯新偷瞄到被村長打到臉頰紅腫的她，依然一臉倔強，用着不服氣的眼神瞪着他。

不知道為什麼，看到她被打的樣子，心裏多了份憐惜之意，下午破咬傷的大腿也不那麼痛了，他一心只想幫她解圍。

「你啊！」村長像抓小雞般地將自己的女兒抓到楚唯新面前。「快點，跟小少爺道歉。」

「……對、對不起。」

不知過了多久，她好不容易才從喉嚨深處擠出這句話來，接着甩開村長的手，跟那群小孩子一鬨而散，跑得不見蹤影。

「你啊！就不要給我回來，我打斷你的狗腿，我告訴你！」

追不上精力旺盛的小孩，村長只有跟在後頭放着狠話。

☆☆☆

楚唯新在這彷彿人間仙境的鄉間住了一陣子，每天都在雞啼聲中蘇醒，在鳥語花香的環境中過着快樂的日子，腿上的傷也在老劉的精心照顧下逐漸痊癒了。

這一天，他在山上一個人玩膩了，靈機一動，順着村邊溪流的上遊走去。

沒想到才走了幾分鐘，就遇見那天咬傷他大腿的女孩，正一個人坐在溪邊的大石頭上，望着清澈的溪水沉思著。

楚唯新停下了腳步，望着她。

這個年齡的男孩子，對於異性總是帶着一份好奇心；女孩子的發育遠比男生快，對於與自己截然不同的胴體，是他們內心一直想要窺探的秘密。

沉思中的她正望着遠方的樹林發着呆，明顯可以看到她長長的睫毛正眨啊眨的，楚唯新的心跳也忍不住加快了起來。

他想起前幾天才跟她打了一架，而且還不小心抓到她的胸部……

「你在這裏做什麼？」

或許是楚唯新看得太明目張膽了吧？夏瑾察覺到他的眼光，轉過頭來問他。尖銳、急促的聲音，代表着她的不悅，彷彿楚唯新不小心侵犯到了她的私人領域。

「我……」楚唯新這才發現她一雙烏溜溜的大眼睛正瞅着他，一時緊張之下，連話都說不出來了。

「這裏很危險，不是你該來的地方。」

她跳下大石頭，輕盈得宛如一隻兔子，沒穿內衣的胸部，隨着跳躍的動作微微在襯衫里晃動着，令楚唯新一陣呼吸急促。

「我在跟你說話，你聽到沒啊？」她拍拍他的肩頭，將楚唯新從幻想邊緣拉回現實。

「有、有。」楚唯新臉紅得跟關公一樣，連忙點頭。

夏瑾見到他呆若木雞的模樣，嘴角一撇，彷彿在嘲笑他一般，轉身離去前又丟下一句話。「你快走吧！」

「為什麼？」

「你不知道嗎？」夏瑾停下了腳步，一臉不可思議地問道。

「沒有人告訴你嗎？」

「沒有啊！」楚唯新被搞糊塗了，搖頭納悶地回道。

夏瑾故意皺起眉頭，又搖了搖頭。「真是太不可思議了……」

「到底什麼事情啊？為什麼我不知道？」楚唯新的好奇心被挑起，忍不住連番追問。

「就是—」講到這裏，夏瑾突然停住。「還是不要告訴你好了，你這個膽、小、鬼。」她露出調皮的笑容，更突顯出她的唇紅齒白。

「我才不是膽小鬼呢！」看到她嘴邊的冷笑，彷彿又在嘲笑他那天被泥巴球砸到臉的糗事，楚唯新脹紅了臉，大聲的抗議。

「那你敢聽嗎？」

「有什麼不敢的。」

「我才不信呢！」

「那你講啊。」

兩個年紀相仿的孩子開始意氣用事的爭論了起來。

「講就講，如果你不怕的話，膽小鬼。」

「我才不是。」

「這裏，」她指了指靠近大石頭邊一處顏色特別深的水潭，小聲地道：「村子裏的人都說，不可以下去游泳，不然會有人拉你的腳，讓你永遠上不來。」

「真的還假的？」楚唯新看到她認真的神情，也跟着低聲問道。

「村子裏的人都這麼講。」

「是哦……」他望着深不可測的水潭，心裏有點害怕。

「你還是快走吧！你是老董事長的寶貝金孫，要是嚇哭了，我又要被我爸打了。」她拉長了尾音，語帶諷刺的說道。

「我、我才不怕。」

「哼，不管你，我要走了。」

「等一下。」看到她如此不屑的態度，血氣方剛的楚唯新突然勇氣百倍，又道：「我敢下去，你敢不敢？」

「你？」夏瑾一臉不相信，忍不住哈哈大笑。「你才不敢，膽小鬼。」

「有什麼好笑的！」楚唯新再度脹紅了臉，望着水潭，豁出去地大聲回道：「我下去給你看。」

被逼急了，楚唯新為了證明自己的勇氣，真的爬到大石頭上，當着她的面撲通一聲，往水潭跳了下去。

「啊—」她驚叫出聲，沒想到楚唯新會真的這麼做。

白色的水花濺得老高，從剛上小學起就開始上游泳課、有私人游泳教練教導的楚唯新，根本不把這種小水潭放在眼裏，他鑽進水中，很快的從水裏露出半個身子。

看到夏瑾面露不可思議之色，他更加得意了起來，蛙式、自由式、蝶式，不停地在她面前展現著泳技。

「快點上來啦！」看到楚唯新真的跳下去游泳，夏瑾十分緊張，不停的向他招手呼喚著。

「為什麼？水好涼哦，好舒服！」

楚唯新得到勝利的快感，得意的在水潭裏用仰式觀賞著藍天白雲以及青翠的樹林。

「快點上來啦！」

「不要，我—唉喲！」

或許是因為潭水太冰，或許是因為楚唯新下水前忘了做暖身操，他腳部突然抽筋，疼得哇哇大叫，連游泳的力氣都沒有了。

他拚命的用手滑水滑到岸邊，想要抓住旁邊的石頭，但是突如其來的疼痛讓他完全使不出力。

再加上一連喝了好幾口水，被嗆得好難受，以往所受的游泳訓練全都派不上用場，整個人慌了手腳。

「救、救命啊！」楚唯新害怕了，開始叫救命。

「怎麼了？」站在潭邊的夏瑾緊張的問道。

「我腳抽筋了，好痛。」

說完這句，倒霉的他又一連喝了好幾口水，被嗆得不知所措。腦袋開始昏眩。

「喂、喂！你沒事吧？」夏瑾看見他滿臉痛苦之色，接着臉色發白，慢慢地往下沉去。「喂！你別嚇我啊！」她不停的朝他喊去，但是他卻不理她。

過了幾秒鐘，楚唯新整個人都沉了下去，她連忙深呼吸、一躍而下，睜大了雙眼，在水裏尋找著楚唯新的身影。

「你放心，我不會讓你死掉的。」夏瑾叫道。

幸好她從小就在這條小溪玩耍長大，雖然游的是狗爬式，但是緊急的時候還是派得上用場。

眼尖的她，沒過多久便在水裏發現了不停往下沉去的楚唯新，她連忙游過去抱起他，浮出水面。

☆☆☆

「小少爺，你沒事吧？」

「唯新，你快醒過來啊！」

彷彿做了一場噩夢，楚唯新滿身大汗的想掙脫夢境，不料一睜開眼，便見到許多人圍在他身邊，正一臉擔心的看着他。

「爺爺，你怎麼來了？」

握住他的手的，是楚氏集團的負責人楚正天，他正憂心忡忡的望着自己的寶貝孫子。

「醫生，你快看看我孫子現在情況如何了？」楚正天不回答他的問題，轉頭叫喚在一旁等候的醫生。

「燒退了，大腿的傷也不再化膿。小少爺已經度過難關沒事了。」醫生為他做了一些檢查之後，面露微笑的向楚正天說明。

「感謝老天。」站在一邊的司機老劉說道。

「我怎麼了？」楚唯新慢慢起身，問道司機老劉嘆了口氣，緩緩敘述了一遍他昏迷后發生的事。

他這才知道，原來他那天好強跳入水潭中抽筋后，整整昏迷了兩天，由於喝了好幾口水，再加上大腿的傷口碰到水化膿，居然發起高燒來了。

司機老劉見情況不對，馬上報告楚正天，楚正天連忙帶了專用醫生趕過來，為寶貝孫子做最好的治療，如今總算化險為夷了。

「誰叫你跳進水裏的，那潭水很深、水又冷，很多村裏的人都死在那邊，你知不知道！」楚正天內心欣慰孫子終於撿回一條命，但表面上仍嚴厲的訓誡他。

「老董事長，別凶小少爺了，他才剛醒啊！」倒是司機老劉捨不得他，向楚正天勸道。

「你還說，你也有責任，為什麼讓他一個人亂跑？」正在氣頭上的楚正天，話鋒一轉，朝老劉罵了起來。

「老董事長，您別生氣了。」突然，站在一邊的村長小心翼翼地開了口。「都是我女兒不對，她不應該帶小少爺去那種地方的。」

「村長，你也真是的。」楚正天一知道罪魁禍首，馬上又罵了起來。「我還準備和你合作開發村子裏的土地，你居然恩將仇報，想害死我們楚家的繼承人啊！」

「老董事長，您別生氣了，我知道這件事後已經教訓過我女兒了，她就在大廳門口，等著向您道歉。」

「不用了。」楚正天揮揮手，要村長離開房間。

「老董事長……」

村長苦苦哀求着，但是楚正天正在氣頭上，一句話也聽不進去，在司機老劉的勸說之下，村長只好先行離去。

「醫生，我想現在就帶唯新回台北，他的狀況可以長途坐車嗎？」

「我看看，」醫生上前又為楚唯新做了一些檢查，說道：「小少爺年紀輕，恢復得很快，長途坐車應該是沒有問題的」

「爺爺，我還不想回去。」楚唯新想起夏瑾，他還沒有向她道謝，而且他很喜歡這裏，不想就這麼離去。

「都發生這種事了，你還想待在這裏！」楚正天搖頭拒絕徑自向老劉吩咐：「把唯新的行李整理整理，兩個小時后回台北。」

「是。」司機老劉點點頭，下去準備了。

「爺爺，我想趁開學前再待一陣子，好不好嘛？」

楚唯新滿腦子都是夏瑾，想到還沒有跟她說上幾句話，想到還沒跟她道別就要倉卒離去，心裏湧起一絲不舍。

「不行。」無論孫子如何苦苦哀求，楚正天還是斷然拒絕。

兩個小時后，老劉扶著虛弱的楚唯新與一行人走下樓，準備離去。

就在他們經過大廳時，楚唯新瞥見夏瑾滿臉淚痕的跪在一旁。

他忍不住停下腳步，看着她。

而夏瑾也抬起頭，用着極度倔強的眼神瞪着他，彷彿在指控著—都是你害的，我才會被打、才會被罰跪。

「還不向小少爺道歉！」

從小對兩名女兒采威權教育的村長，對她又是一陣打罵，只是夏瑾實在倔強，還是不吭一聲。

「別這樣，她還是個孩子。」

「不，害得小少爺命差點送掉，我非打不可！」村長將上前勸說的妻子推開，繼續罵道：「從小就給我惹麻煩，看我怎麼收拾你。」

「好痛！」

村長鐵了心一陣亂打，夏瑾抵擋不住，終於忍不住叫了出聲。

「別打了！」

原來因為發高燒而需要人攙扶的楚唯新，不知哪裏生出來的力氣，推開扶着他的老劉，趴在地上護住夏瑾。

幸好村長的棍子收得快，不然就打下去了。

楚唯新突如其來的舉動，令全場的人都吃了一驚。

「算了吧！村長，唯新都不計較了，你就別再打了，你女兒已經全身都是傷了啊！」楚正天也開了口。

「老董事長，那麼村裏的開發案？」村長連忙跑到楚正天身邊，低聲下氣的問道。

「再說吧！」

司機老劉半強迫的將楚唯新押上車。

他隔着玻璃，望見別墅大廳里依然是餛亂一片。

村長不停跺腳嘆氣，而夏瑾不知何時已經起身，正睜著烏黑的大眼睛，靠在門邊望着他。

她的眼裏彷彿寫滿了話，只是楚唯新還來不及解讀，司機老劉已經迫不及待地踩下油門，往前衝去。

他不放棄任何一絲機會，依然回望着她，一直到人影漸漸變小、漸漸模糊。

突然，心痛的感覺湧上心頭，接着一股溫熱的液體滑落臉頰，楚唯新伸手一擦，這才發覺，原來是眼淚。

「我怎麼哭了？」他驚訝的自言自語着

此時的他，並不明白自己一時的衝動已影響到大家的一生，負氣跳下水潭，不僅差點害了自己，更讓爺爺決定取消開發案，夏瑾和父親從此失和……

千萬個後悔，也來不及了。

他太小了，對於愛情的體認，還只是個幼稚園生罷了等他真正明白時，已經是多年後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