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OnAir一開始，就引發了一場災難！

大家都在問——美麗的金牌主播到底是怎麼了？

電視台每個角落都可以聽到鈴聲，所有的電話幾乎都快響爆了，不但總機小姐接電話接到手軟，以應付觀眾的一連串問題，就連各部門的職員也不能倖免。

「完了，一切都完了……」陳主任撫著額，差點就愴然淚下。他的退休金看來是長翅膀飛掉了！

汪小蝶不知道這半個小時是怎麼過的，好不容易熬到新聞結束，只見陳主任殺氣騰騰的朝她走來。

「汪小蝶，你到底是怎麼搞的！」

「對不起，主任……」她垮下肩膀，蒼白著小臉，等著被上司狠狠的刮一頓。

「對不起有個屁用！我被你害慘了！我們的電視台蒙羞不說，我的退休金也泡湯了……」陳主任還想繼續罵，卻被人打斷了。

「主任、主任……你看，我們的收視創新高耶！」

「真的假的？」陳主任一臉懷疑，數據卻一清二楚的擺在他眼前。

「汪主播失常的表現，令人無法置信，大家口耳相傳，紛紛轉枱看我們的新聞……」

「觀眾不停的打電話進來，問我們的汪主播是不是病了……」

「汪主播，大家都很支持你耶！」同事興奮地圍上來，七嘴八舌地說着。

陳主任的表情作了一百八十度的轉變，哭臉成了尷尬的笑臉，「這……這真是始料未及，因禍得福啊！小蝶你……」

「主任，我想休假。」汪小蝶眼眶紅紅的，這麼多觀眾關心她、愛護她、支持她……她覺得更加慚愧。

她沒有做好自己分內的事，她不但愧對觀眾，也愧對公司和同仁！

「小蝶，你不要太介意嘛，馬有失蹄，人有失足……況且我們的收視率不跌反升，足見你有多受觀眾的愛戴。」

汪小蝶苦笑，這樣的收視新高，對她來說是一種恥辱。她辜負了觀眾的厚愛！

「主任，對不起，我先回去了。」此刻的她已是元氣大傷，她只想躲起來，好好的面壁思過。

「好、好，你一定是身體不舒服才會這樣反常，瞧你臉色多蒼白啊，快回去休息吧！」創下收視新高，主任簡直當她是寶，比平時對她更加體貼呵護。

汪小蝶根本沒去聽他說了什麼，一直到她低頭走出播報室，她的心還在因聽到雒騏煒回來的消息而顫悸。

他，回來了……

她苦澀地對自己說：別傻了！他回不回來，這都不關她的事啊，她的情緒為什麼大受波動？

四年前，讓她的心悸動、讓她的心揪疼的，是流氓學生雒騏煒；可現在，人家雒騏煒已是赫赫有名的大人物，統管着全世界的宇航機構，而且還是國防部接待的貴賓……

以前，他都那樣對她了，如今，他又怎會把她放在眼裏？

「小蝶！」怔忡間，她沒注意到來接她下班的林汶彥，已在門口凝視她有好一陣子了，他眼底滿溢着擔憂。

「你還好吧？我看到新聞了……」

「我失常了，是嗎？」她自嘲地笑了笑。

「你可需要我的安慰？」林汶彥故作輕鬆地指著自己的肩膀，「想哭的話，就靠在我這裏吧。」

其實，雒騏煒回來的消息，再加上小蝶的反常表現……他心裏的不安，不會比任何人少。

「謝謝你，學長，我想我真的需要靠一下。」雒騏煒是她胸口的痛，內心的茫然使她變得比平時脆弱，比平時還要依賴身邊的朋友。

沒有多想，她便挨了過去，把頭輕輕靠在他溫暖的肩膀上。

「小蝶……」林汶彥心中一陣激蕩。

「陪我去喝一杯，好嗎？」她真的好累、好空虛、好迷惘……或許，喝醉了就可以不再去想那個渾蛋雒騏煒了！

「當然好。跟美女共飲，是我的榮幸。」林汶彥沒有多說什麼，溫柔的攬着她，把她帶到車上……

「學長，你這樣會把我給寵壞的！」

「傻瓜！」難道她會不知道，他最大的心愿，就是寵她一輩子啊！

他深情的眼神，卻教汪小蝶倍感壓力。

其實，有哪個女人不希望被呵護、被疼寵？遺憾的是，地無力承受這樣奢侈的溫柔，她的心，早巳給了別人……

「不如……把安哲銘和楊鈞他們也叫出來，人多熱鬧些……」說着，她從隨身的手提袋裏掏出手機。一開機才發覺留言信箱都快被擠爆了。單是安哲銘就留了好幾個短訊。

「也好，他們一定也很擔心你。」

汪小蝶的動作一頓，「學長，你難道一點都不介意嗎？昨天他們幾乎把你灌醉了……」

林汶彥笑了笑，「沒關係，你高興就好。」

「學長！」他愈是這麼體貼，她心裏就愈覺得自己太虧欠人家。

嘆了口氣，算了，不想招兵買馬了，她意興闌珊，再度把手機關機，收回手提袋裏。

林汶彥把車子開到夜店林立的林森北路，斜娣了眼她落落寡歡的神情，擔憂着她，「怎麼又不打了？」

「還是不了，不想讓人看見我現在這個樣子。」汪小蝶皺着鼻子，悶聲說道。

「傻瓜！」林汶彥搖頭輕嘆了聲，情不自禁地撫了撫她的臉頰。

事實上，她任何時候都是那麼的迷人，就算現在的她像一隻楚楚可憐的小貓咪，也惹人心疼憐愛。

「學長，請專心駕駛！」汪小蝶正色道，「我覺得，你的手應該放在方向盤上，而不是我臉上。」

林汶彥逸出一串輕笑，「謝謝提醒，可是這隻手好像不太聽話耶，如何是好？」

汪小蝶不由得搖頭，「學長，你在外國學壞了喔！」

「有嗎？」男人不壞，女人不愛，不是嗎？他把車子停下，大膽地以指腹輕撫她柔軟的唇瓣。

「汶彥學長！」汪小蝶躲開他溫柔的觸摸。

「小蝶，給我一個機會，嗯？」他的語氣很誠懇，「或許你並非如自己所想的那樣無法接受我，就讓我們試一下，好嗎？」

「學長……」可她就是知道啊！自己的心，還有誰比她更清楚？

「就試一下，好嗎？」

林汶彥從來不曾這樣對她施壓過，然而，雒騏煒回來的消息，令他倍感威脅，他不能再拖了，急着採取行動。

「算我求你，小蝶，我只求你這一次，把眼睛閉上，嗯？我發誓，我只求你這一次……」他想吻她，想點燃她心中的火花！

遲疑了一會兒，汪小蝶終於軟化了，老實說，她也很好奇……別人的吻，會是什麼樣的滋味？

別人的吻，跟雒騏煒烙印在她心上的吻……會有何不同？

得到她的默允，林汶彥狂喜地親吻着她。

汪小蝶驚訝地發覺，自己並非無法忍受他的親近，事實上，他溫柔得讓人討厭不起來。

他的吻帶着令人動容的深情、他的懷抱令人安心，但是，為什麼……為什麼就是不行？

「學長，對不起……」汪小蝶悲哀地退開，臉上掛着晶瑩的淚珠，那是她最深的歉意，「對不起……其實我……我心裏早已有了喜歡的人……」

林汶彥嘆息，他輸了！

「噓……別哭，小蝶，你沒有對不起我。」他苦澀地承認，「該說對不起的人是我，我不該這樣子逼你，明知道你喜歡著雒騏煒，我還逼你接受我的親近。」

「你？你……」她錯愕地張著嘴，「你怎麼會知道？」

「怎麼會知道你喜歡雒騏煒？」林汶彥苦笑，這是個公開的秘密啊，小蝶太單純，太不會藏心事了！

「我很傻，是不是？」她吸了吸鼻子，心裏苦苦的。

「傻的人，何止你一個？」半斤八兩，他也好不到哪裏去啊！「你被雒騏煒氣哭的那天，我和鄧宇知道是怎麼一回事之後，還跑到垃圾處理場去，想幫你找回那個破皮夾，只可惜，怎樣都找不到。」

「學長……」她都不知道耶。

「我不想你再受委屈，便自作主張的去領回你拿去送洗的外套，親自交還給雒騏煒。」他決定把瞞着她的那件事說出來，「當時，我實在是太生氣了，說了一些很難聽的話，我說他是一攤爛泥，根本配不上你。」

「學長你……」

汪小蝶瞠目結舌，她無法想像斯文爾雅的汶彥學長會出口傷人，她更無法想像雒騏煒當時的心情會有多糟糕。

怪不得他會一走了之……

「現在，他回來了，我不得不承認，他絕對有配得上你的條件了。」林汶彥苦澀一笑，「小蝶，我枉作小人了。」

「不！學長，不是這樣的！」汪小蝶搖頭，心裏抽痛不已，「我和雒騏煒根本是不可能的廠

如果以前他是爛泥，那麼，現在他可是天上的星辰，高高在上、遙不可及，她不該傻得對他抱着遐想！

「是我太傻，一直都是我太傻！」她止不住心酸的淚水，「雒騏煒他……根本就沒喜歡過我，以前沒有，現在也不會有……」

她永遠忘不了，他曾狠狠的傷害過她，狠狠的拒絕了她的心！

「好、好，別哭了……」林汶彥提供他溫暖的胸膛，讓她把積壓已久的心情發泄個夠。

其實，他自己也很想痛哭一場。

＊＊＊

躺在床上，翻來覆去就是睡不着。

汪小蝶眼睜睜的瞪着天花板，今天工作上的失常表現令她煩惱，但比起錐騏煒回來的消息對她造成的衝擊和不安，工作上的煩惱就顯得微不足道了，感情……始終是她最脆弱的一環。

唉，這麼多年了，她還是忘不了他，斷不了對他的挂念！

曾聽人說，初戀是最難以忘懷的……然而，她之所以忘不了他，並非因為他是她第一個喜歡上的男人，而是因為他是唯一令她付出深情的人！

多可悲啊！

四年前，他擄走了她的心，他走了，也一併帶走了她的心。

汪小蝶一把抓過枕頭，壓住自己快溢出淚水的雙眼，記不清這已經是第幾次了，想他想到自己心痛流淚。

無數個夜晚，她在對他深深的思念中倦極睡去……可今晚，她怎樣都無法合眼，知道他跟她在同一個城市，她的心一刻也平靜不下來。

她有點害怕自己會忍不住衝去找他，就像四年前那樣，拿自己的熱臉去貼人家的冷屁股，喪失了尊嚴，心也碎了一地。

不！她已不是當年那個傻呼呼的小丫頭了，她不會再干這種蠢事！

不管她多麼喜歡他、多麼想念他，她也不會再給他任何可以打擊她、傷害她的機會！

她，寧願就這樣偷偷的愛着他、偷偷的想着他，就這樣一輩子也好，反正他也不會知道！

明天，她決定請個長假，找一個比較遠的地方去散散心，讓自己蠢動的心平靜下來。

只要不是跟他待在同一個城市，或許她的心就不會這麼紊亂……

＊＊＊

「為什麼我不能休假？」她的心情已經夠糟了，居然連休個假也不被允許，汪小蝶拿着被打叉叉的休假單，不服氣的找陳主任理論。

「小蝶，我不是不讓你休假，不過，能不能請你把休假挪后一些？不要在這個非常時期棄我們於不顧……」陳主任的臉色是少有的沉重，一邊忙着接電話，一邊抽空跟她商量這件事。

「什麼非常時期？」汪小蝶不解。

她剛才進來時，是有注意到公司的氣氛很不尋常，不過，她因為急着找陳主任商量休假的事，沒有多去查究。

「唉，現在公司是兵荒馬亂啊！」陳主任說到這裏，從聽筒里傳來的壞消息，令他本來就凝重的臉色更陰暗幾分，「什麼？你也被拒在門外？雒博士有說什麼嗎？哦……哦……知道了，你先回來吧廠

「雒博士？」她沒聽錯吧？

汪小蝶心裏有一種很不好的預感。天，該不會是那傢伙又在搞什麼把戲了吧？

她小心地確認，「雒騏煒博士？」

陳主任揉着發疼的太陽穴，「對，就是他。阿廣上次不費吹灰之力得到有關他的新聞，上頭龍心大悅，要我們繼續追蹤。雒博士也答應接受我們的專訪，可是我們派去的採訪員，一個個都碰了一鼻子灰回來……」

「他出爾反爾，不願接受採訪了？」

「如果是這樣還好，至少我們跟上頭還有個交代。」陳主任唉串嘆氣。「問題是，他表明願意接受採訪，可是好像又很不滿意我們的採訪員，不管我們派誰去，他只看了一眼，就叫他們回去。」

汪小蝶愈聽，眉心愈是緊蹙。

「他沒說什麼嗎？」

「有，他說，派別人來。」陳主任雙手一攤，很無奈地說：「可是，我派去的人他沒一個滿意的，這叫我怎麼辦？」

「只是採訪罷了，他以為是相親嗎？還挑對象喔！？」聽到這種事，誰都會生氣。

「有可能喔，」陳主任深思地點點頭，目光落在美女身上，「搞不好人家就是想趁機結識一下我們的電視台之花……」

「主任，請不要把主意打到我身上！」汪小蝶不給他機會開口。

「唉，我也知道請不動你這位身嬌肉貴的大小姐。」坐主播台的人，哪可能淪落到去採訪人？

「看來，我只好自己出馬了，就不知道如果我也吃癟了，我這張老臉要往哪裏擱？以後還有人會服我嗎？我在電視台怎麼混得下去？」陳主任說得可憐萬分，想要博取同情。

汪小蝶不是不同情他，可是，她真的不想趟這淌渾水。

四年前，她傷得還不夠深嗎？

她知道自己沒那麼堅強，更沒有足夠的定力去面對雒騏煒，所以，她真的真的不想跟他再有任何的交集、再有任何的瓜葛。

再說，她之所以請長假出國散心，就是想離他遠一點啊！實際上，她逃都來不及了，又怎會答應去採訪他呢？

「他這樣分明就是無理取鬧，主任，我們不用理會這種囂張的傢伙！」她義憤填膺，卻又拿他沒轍。

陳主任長嘆一聲，「現在我們是騎虎難下。不能不理啊！我手下一個個鍛羽而歸，上頭又很不高興，一直給我們壓力，唉，再說，這種事情若傳了出去，我們電視台必定會成為別人的笑柄，說我們蜀中無大將……」

「他跟我們有仇是嗎？這樣惡整我們！」

「唉，誰知道？或許吧？」陳主任垂頭喪氣，很沒節操地說，「要是讓我知道公司里真有雒博士的仇人，我會毫不猶豫的把他綁到雒博士跟前謝罪，這樣我們的採訪就一定OK了！」

汪小蝶打了個寒顫。

「主任，賣友求榮是很不好的行為耶！」搞不好，雒騏煒又是沖着她來的，嗚——人家她不要被綁啦！

陳主任睇着她，「小蝶，聽說你和雒博士以前……」

「沒有！」汪小蝶刷白了臉，心虛地拚命搖手否認，「我不認識這個人！我跟他什麼瓜葛都沒有！」

「你們不是校友嗎？我記得你是T大畢業的，雒騏煒博土不也……」怪怪的哦，有人的反應太激烈了，真的很可疑！

「我……我不記得自己是T大的……」心一慌，此地無銀三百銀。

「這樣啊？」陳主任點點頭，心裏總算有點譜了。

「看來，雒博士針對的那個人是誰，已經昭然若揭了！就不曉得那個人會不會自動一點，想辦法去平息這一場風波？」

「主任，你想都不要想，我絕對不會幫你去採訪那個可惡的傢伙！要嘛你就乾脆把我fire掉！」汪小蝶沉不住氣地吼道。「我是絕對、絕對不會去採訪雒騏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