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第六章

終於來到京城。馬車在吳王府門口停下,孟如練遞上行歌事先留給她的帖子,吳王府本來趾高氣揚的侍衛一見,立刻變得必恭必敬。

「請姑娘稍等,我進去和管家稟報一聲。」

楓紅在她身後說:「若現在後悔,還來得及。」

她站在原地動也不動。

「報仇不是你人生中唯一能做的事情,逝者已矣,但來者可追。」他的聲音有些急切,「若進了這道門,很多事情可能就不是你所想像的那樣,到時候你就是想反悔,都來不及了。」

孟如練依然沒有回頭。

「或許你會笑我是小人之心,但是行歌憑什麼這樣幫你?你以為他真的心中坦蕩無私,只是想為你的手藝找到一個更好的去處嗎?」

這一次,她的手指似乎微微顫了顫。

以為終於說動了她幾分,他忙又說道:「你要想成名,要想得到更高的位置,我一樣可以幫你!」

剛才進去的侍衛引領管家走了出來,管家很客氣地對她拱了拱手,「孟姑娘是嗎?行歌公子已經派人帶話過來,吩咐要好好關照姑娘,姑娘裏面請,你的房間我們已經備好。」

「有勞您了。」孟如練輕輕開口,頭也不回地跟着他們走進王府大門。

楓紅揚聲道:「過幾天我再來看你,若遇到難處,就叫人到京西的城一鍋飯館找我。」

這時,幾騎快馬從遠處疾馳而來,緊接着有人飛身下馬,大喊道:「快去通報你們吳王!孫延壽來踢他的門了,看他見不見……」

這聲音洪亮剛勁,楓紅一聽就覺得耳熟,他定睛一看,脫口喊出,「小孫?怎麼是你?」

那個高聲說話的大漢看到他也愣住了,幾步走過來一把抓住他的雙臂,使勁兒晃了晃,「楓紅?你這混小子怎麼死到這裏來的?」

他苦笑道:「鐵腕將軍真是名不虛傳,你我這麼久不見,你要送我的見面禮,該不會是把我的兩條胳膊給擰下來吧?」

那大漢名叫孫延壽,是鎮關大將軍孫不老的侄子,也是當朝赫赫有名的將軍,因為一雙臂膀比常人都有力氣,曾經在戰場上徒手擰斷幾十把敵人的鋼刀,所以又被敵人送了個「鐵腕將軍」的外號。

他與楓紅是多年的好友,每次見面總要嬉笑打鬧一番,但是今天孫延壽神情嚴峻,眼神銳利如刀,像是強壓着一股怒火,隨時都要爆炸似的。

開過玩笑之後,意識到氣氛不對勁,楓紅沉聲問:「出了什麼事嗎?」

「我叔父今天被皇上下旨,以通敵叛國之名捉進天牢,擇日會審問罪!」

楓紅登時震住。雖然對於孫將軍被緊急召回京城之事,他已做好最壞的打算,卻沒想到事情還是發生得太快,快到來不及讓他多做準備。

他平靜了下心緒,「你確定是吳王做的手腳?」

孫延壽恨恨地說:「我買通了幾個當值的太監,確定是吳王這些天一直在皇上耳邊扇風點火,今天他更是在早朝上舉出一大堆不知道從哪裏弄來的偽證,終於讓皇上相信我叔父通敵叛國。」

說時,他沖着大門揮起拳頭大喊道:「吳王,你給我滾出來!」

楓紅拉着他快速向大道走去,「現在不是和吳王正面衝突的時候,他連鎮關大將軍都可以陷害,你這個小小的副將,他當然不會放在眼裏。」

「我才不怕他!大不了把我們叔侄關在一起,讓天下人看看他們到底是怎麼陷害忠良的!」

他厲聲喝道:「你是瘋了還是傻了?這時候居然會做這種以卵擊石的傻事?萬一連你也被抓,邊關誰來鎮守?孫家軍不就成了俎上肉,任人宰割?這正是吳王最想看到的。如今他不過是忌憚孫家軍的實力,怕逼得太緊會讓孫家軍暴動,所以才沒有動你,只有你這個傻瓜才會乖乖地自己送上門去讓人宰!」

孫廷壽頓時被他罵醒了幾分,急問著,「那你說,我現在該怎麼辦?」

「四城守軍總兵和你孫家是三代故交,你先去他那裏避一下,以防皇上查封將軍府,把你們全體拿下問罪。若有危險,你立刻出城趕回邊關去,一刻都不能在城裏停留。」

他聽得毛髮倒豎,雙目圓睜,「你要我逃跑?」

「是保存實力!」楓紅推了他一把,「你現在就去,兩個時辰之後我去找你,我們就在西城門會合吧。」

「那你要去哪裏?」

楓紅咬咬牙,「去找這件事的幕後始作俑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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偌大的京城繁華鼎盛,踏歌別館卻建在京郊一片密密的竹林之中。曲徑通幽,見而忘俗,與它的主人在世人心中的想像如出一轍。

平時,來踏歌別館的多是名人雅士,即使見不到名滿天下的行歌公子,這片竹林依然是京城中人最愛提及的一塊象徵神秘和傳奇的上地。

但是今日,有個人從竹林外閃身而入,如旋風般捲起林中蕭瑟的竹葉,直衝向踏歌別館的大門。

「來者請報上名號!」踏歌別館的門口閃出幾個青色長袍的人,手中皆是一把霍霍長劍。

來人被阻擋卻毫不減速,反而一蹬身邊的竹竿,藉助彈力加速沖向大門。

「來客留步!」見喝不住這人,那幾個青袍人長劍架起,擺出一個劍陣,劍光將那人團團圍住。

赫然間,銀光中飛出幾道綠色光影,持劍的青袍人全都「啊」地叫了聲,隨即長劍落地。

就趁這時,那人已經破出重圍闖進館內。

半空中緩緩飄落的那幾道綠影,竟然是幾片竹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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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歌,.看你做的好事!」衝進館山門,楓紅眼就看到端坐在廳中,正在悠閑喝茶的男人,他挾著風勢衝過去,當胸就是一拳.

行歌飄飄然從座位上掠起,落到楓紅身後的位置。

「楓紅公子,來得好快啊。」

那語音如歌如詠,本是世界上最美妙的聲音,但聽在他耳里卻如夜梟鬼鳴。

他轉身怒視着對方,「我說的話你大概是忘記了!」

「抱歉,楓紅公子的話向來頗多,我不知道公子指的是哪句?」行歌眨眨眼,和他兜圈子。

「我說過,若再相見,我不再客氣!今天你只有兩個選擇,要不和我決戰一場,要不就立刻停止你所有的陰謀詭計,將孫將軍解放出來!」

行歌回道:「我從不受人威脅,你的這兩個選擇沒有一個是我喜歡的,抱歉我不選。」

「行歌啊行歌,你害這麼多人,半夜睡覺不會作惡夢嗎?」他雙掌一揚,「既然你執迷不悟,那我只有殺了你,免得你再為害世人!」

「聽說你手上從不沾血腥,今天居然會為我而破戒,也是我的榮幸。」行歌斜睨着他,「只是你憑什麼認為你能勝得了我?別忘了,當日你的手是被誰刺破的?今日可沒有初舞的解藥救你。」

「除了下毒、用暗器,原來你就沒有別的本事了。」楓紅連連冷笑,「比武對招最忌諱用『老』,你若不怕就試試看。」

行歌凝視着他如火燃燒的眸子,雙袖慢慢鼓起,真氣流轉,大戰一觸即發。

「住手!」門口撲進來一條白色人影,擋在兩人面前,「除了打打殺殺,你們就沒有別的解決之道嗎?」

「初舞,我不是叫你回家休息,又回來幹什麼?」行歌沒想到他會突然現身,臉色一變,伸手去拉他的肩膀。「你讓開。」

初舞霍然轉身,「我聽說了孫將軍的事,你到底還是做了!你答應過我什麼,還記得嗎?」

他沉默下來,許久,幽幽地說:「你知道,有些事情,我身不由己。」

「到底有多少事你是真的身不由己?還是你連自己的心都無法控制了?」他惆悵地說,「若你忘記你答應過我什麼,或許你也忘了我曾對你說過什麼。」

行歌的神色不再平常自若,「初舞,你在這時要挾我?」

「不是要挾,只是倦了。」垂下眼瞼,他低聲說:「天下無不散之筵席,人人都說行歌和初舞猶如雙生於,形影不離,其實你是你,我是我,從今而後,我們各走各的陽關道,再不相見!」

「初舞!」行歌右手急揚,袖子拂上他的後背,初舞眼皮一沉,軟軟倒靠在他肩上。

冷眼旁觀,正自納悶的楓紅一見初舞倒下,驚問:「你把他怎麼了?」

行歌的眸光如冰,「我現在沒空理你,你走。」

「孫將軍的事情你必須給我一個交代!」

他瞬間沉默,之後又答,「看在初舞的面子上,我不會要孫不老的命。」

「僅是如此?」

「楓紅,別得寸進尺!惹急了我,後果不是你能承擔!」行歌勃然變色,「快走!」

看了眼昏迷不醒的初舞,恰見一行眼淚從他眼角流出,楓紅遲疑着回答。

「好,我也看在初舞的面子上,先饒過你這一次,孫將軍的事情還沒有完,改天我會再來找你算帳!惹到我楓紅,也沒有你的好日子過!」

他拔足而出,立刻去找孫延壽商議對策。

偶一回望,行歌的身影已和初舞一同消失在廳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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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怎麼樣了?」孫延壽一把擒住楓紅,緊張地說:「你剛才去找誰了?那個始作俑者是誰?不是吳王嗎?」

「是吳王,只是許多計策不是他一人想出來的,他的背後還有一群謀士。」他反按住他的手腕,真怕孫延壽這傢伙下手失了輕重,把他骨頭捏碎。「孫家大都是能征善戰的勇士,但是論起鬥心眼兒,你們十幾二十個都鬥不過他一個人。」

「哼!我就不信,他吳王能長出十八個心眼來?」

楓紅苦笑地搖搖頭。小孫當然不知道,他口中的那個人並非吳王,而是行歌。

只是行歌做事太過詭秘小心,外人極難察覺他暗中所做的一切,因此就算他楓紅大肆宣揚也沒人肯信。而孫家是朝廷將士,對武林中人並不熟悉,與其將其中內情一點點說給小孫這莽夫聽,還不如儘快研究眼下的對策。

「孫將軍暫時無性命之憂,所以你馬上派自己的心腹回邊關穩定軍心。此時此刻,部隊絕不能亂,否則就是落了敵人的話柄,萬一人家說你們軍心思變,上報皇上剝奪了孫家的軍權,我們就再也沒有反擊之機。」

他的一席話讓孫延壽麵色如土,「你說來說去,到底怎麼救我叔父?」

「這件事當然緊要,但是你這副毛毛躁躁的樣子……唉!於事無補。」楓紅想了想,又道:「今晚我會潛入吳王府,看看吳王的動靜。」

「我也去!」

孫延壽剛跳起身就被楓紅按下,「你輕功不好,去了反而容易壞事。」

他眼神掃了他一圈,居然笑了,「你這小子老實說,你去吳王府是去幹麼?真是探聽消息,還是為了見你的相好?」

「什麼相好?」

孫延壽拍了拍他的肩膀,「別當我沒看見,我又不是老眼昏花,白天在吳王府門口,你扯著喉嚨喊什麼呢?」

楓紅居然被他說得有些不好意思,反捶他一拳,「都什麼時候了,你還有心思開玩笑!那位姑娘是我的一個朋友,今天進府做菜給吳王賀壽。」

「哼,我們這邊有人下獄,他還有心情辦壽宴?」孫延壽一拍桌子,「我讓他今年的壽宴變成喪宴!」

「你別亂來,萬一壞了大事,就等著給你叔父收屍吧!」

被他的語氣震住,握了握拳頭,「好,聽你的,你的鬼主意總是比我多些。」

他略鬆口氣,「發生了這件事之後,也能看出人心。以往和孫家看似有交情的人,若是這一次畏首畏尾的,也就不用再做交往;若是趕來挑唆,看似為你說話,實際上想引你衝動做事的那種人,也要避而遠之;還有……」

孫延壽聽他一一說完,不由得感嘆道:「你這小子不做官還真是可惜,這些朝中的相處之道,你是怎麼總結出來的?」

楓紅輕聲說:「官場的生死和江湖的生死一樣,都是要拚個你死我活的。若非早已經歷過,我又怎麼會是現在的楓紅?」

「嗄?」孫延壽愣愣地看着他。多年前,在邊關偶然和楓紅認識后,他們就成了一對無話不說的好朋友,但楓紅的身世對他來說,仍是一個謎。

究竟是怎樣的變故、怎樣的出身,才會讓他成為如今的四大公子之一?他對朝政權謀的洞悉,他對人際交往話里話外所透出的寒意,都與他平時笑嘻嘻的外表迥然不同。

改天,真應該將他狠狠灌醉,探聽探聽他的故事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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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王楚天君是當今皇帝的叔父,吳王府的氣派僅次於皇宮。若不是因為楓紅曾經來過這裏,想找到廚房的所在,還真要費上幾個時辰。

他聽到廚房內傳來吳王府管家的聲音,「王爺今日想吃辛辣的東西,你們不要總是做那些老套的菜,有什麼新鮮花樣儘管試做,王爺說了,但凡做得好吃的新菜他都會有賞。」

「可是,王爺吃遍天下美食,一時之間奴才們也想不出什麼新菜……」有個廚子戰戰兢兢地說出心中話。

「廢物,每個月給你們的薪餉比宮裏給御廚的都多,居然會如此沒用……」

「我來吧。」

那淡淡的聲音讓楓紅眼睛一亮。果然,她在這裏!

「麻煩幾位替我準備些食材,我要一條新鮮的鯰魚、川椒、豆芽,還有其餘的調味佐料。」

「孟姑娘,你想做什麼?」管家居然很客氣地問。

「水煮魚。」

「水煮魚?」其他廚子們聽都沒聽過這道菜,「怎麼做?用水煮?」

孟如練沒有多做解釋,很快就傳來在砧板上剁菜的聲音。

楓紅好奇地掀開一片瓦,從屋頂上看下去,只見她俐落地將一條活魚宰殺乾淨,去頭尾,削成魚片放到旁邊用調料腌制,然後將鮮紅的川椒剁碎熬醬,撲鼻的辣椒香氣讓滿屋的人不停打着噴嚏,而他必須強捏住鼻子,以防自己也被辣得打噴嚏,驚動屋內的人。

接着,她把魚片和豆芽煮熟,再放入一個器皿里.

管家忙問道:「可以上桌了嗎?」

「還不行。」她轉身往炒鍋里放入半鍋的油,又將剛煮完的魚片和豆芽倒了進去。

「唉喲!這不成了油煮魚啦?」一群廚子驚異地喊出聲。

接下來,花椒和干辣椒在油熱之後倒入,讓那股辛辣的味道更是衝天而起,伴着油香、辣香、魚香,全部沖鼻而來。楓紅一把捂住自己的嘴,生怕口水會滴到下面去。

「這樣就可以了。」終於完成一盆紅艷艷、香噴噴的水煮魚,孟如練對管家說道:「請問是否要我面見王爺?」

「我先把菜端上去,看王爺吃了以後覺得如何,你在這裏等著。」管家又對幾個看呆了的廚子說:「趕快準備清湯,王爺不喝湯是不能就寢的,上次你們做的那個三鮮湯,王爺說太油膩,換個清淡的做。」

「是是,奴才們這就去準備。」廚房裏立刻又忙活起來。

楓紅重新將瓦片蓋上,一個翻身跳進院中,跟隨上菜的奴婢來到吳王楚天君所在的前廳。

「什麼菜?竟然香辣王此?」一聞到水煮魚的味道,連向來威嚴冷峻的吳王都不禁喜動顏色。

「王爺,這是新進廚娘特意晉獻的一道菜,說是叫水煮魚。」管家跟在旁邊解釋。

吳王夾了一筷子魚肉放在口中,剛咀嚼幾下就大聲叫好,「這才是我想吃的天下美食!給那個廚娘賞銀一百兩,明日起由她負責廚房。」

「王爺,她不過才剛剛進府一天,只怕眾人不服。」

吳王濃眉蹙起,「能者得高位,府中廚房裏的那些老廚向來不思進取,早就應該給點教訓了。吩咐下去,這是我的意思,誰若敢對那個廚娘不敬,就立刻轟出王府。」

楓紅暗暗點頭,又不由得搖搖頭。聽吳王說話,倒像是個很明事理的人物,只是為什麼他對府里一套,在朝廷上對朝臣又是另外一套?

「對了,今天這個廚娘可是行歌送進來的?」吳王問道。

「是,她手裏有行歌公子的親筆薦帖。」

「難為他連這些小事都記得。他是不是已經回京了?」

「是,今日公子已經派人送信過來,說他已經回到別館。」

吳王放下筷子,思索了一陣,「明天給我準備馬車,我去看看他。」

「是。」

楓紅聽了皺起眉。這些年與行歌明裏暗裏交手,知道他是為吳王暗中做事的人,但與吳王的關係卻一直不能被確定。

本以為行歌只是吳王安插在江湖的一個爪牙,但吳王對他似乎格外看重,語氣里透露出的關愛,不像是一般主僕,或是聯手做惡的朋友。

「王爺,夜湯是否呈上?」

「嗯,呈上來吧。」吳王又拿起筷子吃魚,忽然間倏地停下動作,雙眼如精光四射,直勾勾地看着楓紅所在的方向。「誰在外面?」

楓紅一驚。難道他被發現了?但緊接着,他發現在距離自己不遠的地方,還有一條人影伏在那裏,看身形此人甚為高大,月光下還依稀看到那人一臉的糾髯。

暈吶……居然是小孫!這傢伙怎麼不聽話,還是跟來了!

飛身而起,拽住他的肩膀,低聲交代,「快走!」

「不!此時此地就他一人,正是殺了他的絕佳時機!」孫延壽掙脫開他的手,手中一柄彎刀如月,明晃晃地從房頂上飛旋而下。

這是孫家的獨門兵器,可做手持兵刀,又可做迴旋鏢。此時,刀鋒雪亮地從敞開的窗口飛入,沖着吳王直砍而去。

本來坐在桌后正在吃菜的吳王因為聽到動靜已有警覺,反手一撥,竟用筷子將那柄來勢洶洶的彎刀挑落在地。

楓紅低喝一聲,「待着別動!」接着他飛身掠下屋脊,閃電般沖入堂內。

「有刺客!」管家驚呼一聲。

吳王盯着他,「你是誰?」

他嘻嘻一笑,「聞到王爺的菜香,想來向您討口肉吃,王爺千萬別緊張.」

他並沒有朝吳王靠近,而是悄悄地退到廳門一角。

用腳尖勾起那柄掉落的彎刀,他拱手一揖,「因為菜香所以忘形,不小心把刀掉下來了,還請王爺恕罪。」

吳王自然認得那柄彎刀,「你是孫家的人?」

「哪個孫家?我不認識姓孫的。」楓紅眼見他的拳頭已經攥緊,心知對方如積架待發,於是腳尖一踹旁邊的桌椅,藉著反力彈回庭院外面。

此時,王府的禁兵也被驚動,吳王一擺手,「不用追了!」

回到房頂上,楓紅拉起等候他的孫延壽,「快走!」

王府禁兵聽到王爺的命令全都停止追緝,但此時,就在楓紅所處的對面屋脊上,竟也掠起一人,以如箭離弦般驚人的速度飛向他們所在的位置。

夜空中只見銀光閃爍,似有條銀色流水划空而至。

楓紅暗自吃驚,對孫延壽說:「你趕快回去,我把這個人引開。」

他看出這個突然冒出來的人乃是強敵,倉促囑咐,「你也小心。」

朝反方向掠開,楓紅故意哈哈大笑道:「朋友也是王府的人嗎?」

本以為他這麼大的動作定能將那人引到這邊,不料那人卻在半空中驟然變換身形,直撲孫延壽而去!

霎時,那柄細如銀線的長劍映亮了楓紅的眼,他猛然想起在踏歌別館時,曾見行歌手下用過這種兵刀,立刻意識到不妙,足點樹枝也沖了回去。

孫延壽雖然臂力驚人,但論輕功卻遠比下上楓紅,以致剎那間即被身後的人追上並擋在自己身前,一把銀劍抵住他咽喉,速度之快、武功之高、招式之詭異,在在都讓他驚出一身冷汗,獃獃看着面前這個黑衣蒙面的男子,幾乎要懷疑他是人還是鬼。

「劍下留人!」楓紅也已趕至,大聲說:「他不過是一時莽撞,並沒有傷及吳王性命,你不能殺他。」

「孫家派人刺殺王爺,我要將他帶回王府由王爺發落。」冷如冰的聲音敲在夜色下,是一種逼人的殺氣。

楓紅笑道:「哪兒有刺殺?你有何憑證?」

「你手中的那柄彎刀就是證墟釋。」那人對孫延壽冷笑道:「我放你孫家一條生路,是你自己要找死,那就怪不得我了。」

銀劍閃爍,楓紅情急之下大喊一聲,「你若敢動他,我也會讓你嘗到生不如死的滋味!」

銀光在半空停頓,那人微露興味,「你想怎樣?」

「是人就有弱點,抓住他的弱點再施以打擊,這不是你慣用的伎倆嗎?難道你就沒有弱點?我說過,別逼急了我,否則我會對你不客氣。」

面紗上方,那雙俊逸森寒的眸子凝住,「你想說什麼?」

「你最在乎的那個人,你有沒有想過,若是有一天我像你今天這樣把劍也架在他的脖子上……」

黑衣人眸光跳躍,「你不會。」

「我雖然沒殺過人,但並不是不會殺人;為了救人,什麼事情我都做得出來,包括奪走你好不容易得到的一切!」

片刻的空氣凝滯,幾人都屏住呼吸。

銀劍在空中墜落,「再有同樣的事情發生,我不會放過你們的,孫不老也必死無疑!」

楓紅對聽呆了的孫延壽使了個眼色,讓他先行離開,然後對黑衣人一笑,「我果然沒猜錯,初舞是你的弱點。」

一隻修長的手摘下蒙面黑紗,露出俊美如仙的臉龐,只是寒凝的嚴峻讓今日的行歌看起來與平時判若兩人。

他緊緊盯着楓紅,一字一頓,「有句話你沒說錯,是人就有弱點。所以,小心保護好你的弱點,別被我抓住。」

楓紅正色道:「你曾聽過一句話嗎?聰明反被聰明誤,你心機用盡,可是最後被犧牲的人也許恰恰就是你自己。我倒是很期待看到你一無所有時的那張臉。」

行歌唇角勾起一抹詭異的笑,「在你有生之年是沒這個機會了。」

「那可說不定哦,風水輪流轉,哪一天你搞不好會反過來求我幫你呢。」楓紅突然躍起身,幾下彈跳即落入樹叢之中,難覓蹤跡了。

行歌轉過身,看着不遠處的王府燈火,因為剛才的一番喧鬧,整個王府都被驚動,所有家丁和府內駐守的禁軍都開始巡邏搜捕可能還有藏匿著的刺客。他並沒有立刻返回,遲疑之後也暫時隱在黑夜之中.

這次來,他本想單獨會見那個人,只因孫延壽的行刺突生變故,讓向來冷靜行事的他在一怒之下,也暴露了行蹤。

看來今日不是與那人相見的最好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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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吃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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