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第四章

「為何會答應他?」從踏歌別館回來后,楓紅好不容易才找到機會單獨和孟如練說話,此時已近深夜。

剛才宋老闆聽說她要走,如遭受青天霹靂,一把鼻涕一把眼淚、好說歹說想留她下來,但最後看她意志堅決,明白自己這座小廟留下住她這尊大神,只好嘆氣離開。

對他有此一問,孟如練並不驚奇,她平靜地做完手上所有的事情,最後一次整理好廚房的食具,關上門,上了鎖,方才轉身看他。

「我為何不能答應?」

「你拒絕了天下第一樓的邀請,卻答應他入王府,我本以為你是個視功名利祿如浮雲的女人,卻沒想到你心中想釣的,原來是吳王這樣的大魚。」

不知不覺,他竟說得尖酸刻薄起來,這樣的口氣連他自己都聽得陌生。

神情微凜,他續道:「就當是朋友勸你好了,你聽着,無論是天下第一樓還是這間小店,都不過是市井場所,菜做得好、做得壞,也沒什麼大礙。然而一旦入了王府,那就大不相同。

「王府與皇城,都是生死一線的地方,也許只因為今天的菜有點咸,不合王爺的口味,你就會被打入牢獄,甚至因此枉送了性命。這樣的日子你不會樂見吧?」

孟如練的眸子清亮,靜靜地投注在他臉上。這是她第一次用這麼平靜淡然的目光看他,只是在這份平靜淡然的背後,還有一縷淡淡的哀傷讓他心緒浮搖。

「這也許是我唯一的機會,我必須抓住。」她低下頭,從他身邊走過。

楓紅忽然提高聲音說:「十七、八年前,有抹顏氏一族得罪朝廷,全族株連,當時那抹顏一族早已改姓為孟,全家一百六十一一口中,除為官者被斬首示眾外,其餘皆被流放至關外,據說連橫褓中的嬰孩也沒能逃過一劫。」

身形頓住,她瞳眸中赫然閃過一道寒徹人心的殺氣,月光下,她從袖中抽出一把短匕,剎那間刺向他的咽喉,動作之快超乎他想像。

向旁側身一讓,他避開鋒芒,反手抓住了她握著短匕的手,「女孩子拿刀拿槍的,可不好看。」

雖然這一刀很嚇人,但看得出來她並不會武功,之所以能有這般氣勢,一定是因為心中憋著怒氣驟然爆發出來,這樣的人比起會武功的人其實還可怕許多。

「要是說錯,你大可叫我閉嘴。」奪下她手中的匕首,丟在遠遠的牆角。「你在這裏等了這麼久,是在等行歌,還是任何一個可以將你帶進宮廷的機會?」

「你敢說出去,我要你死!」孟如練的眸子冷冽盯着他。「你想做什麼?阻止我嗎?」

「我已經說了,我不希望你進京去,因為那擺明了你在送死,別說接近宮廷為你全家報仇,就是在王府中想出類拔萃、引入注目,也並非易事。」

「沒做過的事怎麼知道不可能?」既然被他猜出了身分,她也不再隱瞞。「你不是我,你沒經歷過滿門被滅的慘劇,也不知道我這十幾年來究竟是如何生活。皇上欠我家一百多條人命,憑什麼我要讓他安穩過活?」

楓紅的眼眉抽搐了一下,她的話像是劃到他心底的一處隱痛,但他還是直視着她,耐心地問:「那你父母呢?他們會同意讓你做這些危險的事情,靠你一人之力為全族報仇?」

她的眼中出現更深的痛,「我的父母……我的父母……」那惆悵哀怨的眼神,是他以前從未在她臉上見過的。

他不用再問了,答案已在心裏。會猜到她的出身只因為他的大膽聯想,原本他心中最不希望的結果,就是自己的猜測成真。

「太聰明的人經常會給自己惹來不必要的麻煩,而楓紅你,就是最愛給自己惹麻煩的人。」

許久之前,行歌也曾經這樣說過他,但是什麼才算是「麻煩」?

「你去過京城嗎?」他問。

「十年前,曾經去過一次。」孟如練苦澀一笑,』我對自己說,若不能了卻心事,絕對不再返回此處。」

「看來這一次你是想破釜沉舟了。」楓紅點了點頭,吁了口長氣,忽然露出笑容,「也好,我正要回京城一趟,你我同路,旅途上有說有笑也不錯。」

她臉色一變,「你說什麼?」跟他這麼-唆的人同行?

「是啊,你孤身上路多有不便,我陪你去不是挺好的?否則,這一路上豺狼虎豹、強盜小偷,壞人着實不少,沒人保護,你未必能順利到得了京城。」

「不用你費心,我會和行歌、初舞兩位公子同行。」她搖頭拒絕,「你該不會連他們都不放心吧?」

「我最不放心的就是他們。」他的笑意古怪且深刻。伸了個懶腰,大嘆道:「可惜啊,等了這麼多天還是吃不到你做的水晶雞,真是沒緣分呢。」

「若是你能成為吳王的座上賓,就未必吃不到。」她綰起鬢邊的一縷散發,難得的笑容在夜色下嫵媚生姿,倒讓楓紅頓時看得愣住。「你看什麼?」

孟如練背過身,避開他灼熱的注視。

驚覺自個兒舉止太過唐突,令姑娘羞惱,楓紅擺了擺手,不想打草驚蛇。

「天色不早了,姑娘好睡,明天一早我在門口等你。」走出幾步,他又回頭說:「對了,千萬別想提早開溜甩掉我哦,踏歌山莊的別館我是能找到的,我的輕功雖然比不了初舞,但是要追馬車還是綽綽有餘。」

孟如練無奈地看了他一眼。這個人總是能說中她的心事,她確實存着幾分「逃跑」的念頭,如今被他說破,她也不好實施了。

「粘豆包都沒有你粘。」她嘀咕一句,自以為聲音很輕,結果還是被他聽到。

他回身笑道:「我喜歡吃粘豆包,明天早點你要做嗎?」

「去喝西北風吧!」她怒氣沖沖地頓足,轉身回房,將房門重重地甩上。

笑容在楓紅的嘴角凝住。回京城去……這本不在他的計劃之內,但孫將軍的事又不能坐視不管,既然得走這一趟,陪她同去也算是好人做到底,因為他還是不相信行歌邀請她到吳王府下廚的真正目的,會有他口中說的那麼簡單。

「你不是我,你沒經歷過滿門被滅的慘劇,也不知道我這十幾年來究竟是如何生活。皇上欠我家一百多條人命,憑什麼我要讓他安穩過活?」

她剛才問這句話的時候,語氣咄咄逼人。但是,他真的不能理解嗎?百餘條的人命,十幾年顛沛流離,不知姓名的生活,他真的不知道不曾度過?

苦澀的笑伴着淡淡憂傷,劃過心底。真正的痛只有深埋於心才不會傷人,他知道要人人都做到如他這樣灑脫放手,並不容易。

孟如練嘴角的那絲倔強和堅強令他動容,而她的固執和衝動又讓他實在放心不下。這樣如飛蛾撲火的計劃,明擺着是要將她自己送入危險之中,他怎麼可能眼睜睜地看着她跳進這個火坑?

一定要拉住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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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於他的隨行,行歌並不吃驚,只淡淡一笑,「楓紅做護花使者還真是少見,看來孟姑娘的安危對楓紅來說,是件很重要的事情。」

孟如練並不窘迫,微微頷首,「多謝行歌公子的照顧。」她並未將楓紅的好意掛在嘴邊,逕自坐上了馬車。

行歌斜睨道:「不知你要來,也沒為你備馬,要勞煩你稍等一下了。」

「無妨,徒步也好。」他輕輕笑道。

牽了匹馬,初舞把韁繩交到他手上,「你騎我的馬吧。」

「那怎麼行,行歌會心疼的。」他怪異地戲譫,卻手握韁繩,反觀行歌,「要不然你倆同乘一騎如何?」

初舞的臉頰抹上一層紅暈,「你別老拿我們開玩笑,我坐馬車。」

楓紅縱身一躍擋在他面前,笑道:「馬車顛簸,還是我來好了,你和行歌騎馬去。」他跳坐在車轅上,回頭問道:「孟姑娘不會厭煩在下吧?」

「厭煩又能如何?」孟如練的聲音聽來着實有些鬱悶。

他哈哈一笑,揚起馬鞭,喊了聲,「駕!」那馬兒便達達地向前出發了。

「堂堂楓紅公子,沒想到也是個趕車好手。」行歌揶揄著,並未立刻上馬,待看到馬車漸漸走遠些,才對初舞低聲問著,「還在生我的氣?和我聯袂就那麼不情願?」

「孫將軍的事情真的沒有轉圜餘地嗎?」

「沒有。」

初舞甩頭上馬,如輕雲一朵,毫無聲息。

猛然拉住馬頭.行歌仰起臉看他。「你不會背離我吧?」

他嘴唇囁嚅了下,聲音幾不可聞,「不會.」

行歌悠然淡笑,但只有他能夠察覺在那片溫柔的眸光中,全是深藏不露的--殺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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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就這樣走掉,富老闆那邊沒事了嗎?」

或許是受不了楓紅吹着口哨的那份輕浮愜意,孟如練隔着車簾主動開口。

「富大人已經快被我氣瘋了。」他哈哈笑着,「不過應該無大礙,我給了他幾個北江有名廚子的地址,他花下重金租借幾匹快馬,大概三五天內就能將那些名廚找來肋陣。」

「既然如此簡單,你當初……」

她頓了頓。楓紅接話道:「我當初為何對你糾纏不清,是吧?我只是好奇這名不見經傳的女廚,到底是從哪裏來,要到哪裏去,又有着怎樣一身讓人垂涎三尺的廚藝還沒展露?」

垂涎三尺?她皺了皺眉。明知道這是他在誇她的手藝,但聽來怎麼怪怪的?

掀開車簾一角,只能看到他的背影,他正在哼唱着也不知道是哪個地區的民歌小調,聽起來荒腔走板的,他卻很自得其樂。

「你一天到晚都這麼悠閑嗎?除了吃吃喝喝,沒別的事情可做?」

楓紅回頭咧嘴笑道:「這算是你開始對我有興趣了?」

車簾刷的一聲又被放下。

他說:「我就是閑人一個,吃吃喝喝別無所好,在外遊山玩水累了,就回我那間小草房住上幾日,或者再約幾個好朋友喝酒談天,人生不過如此。」

孟如練在車內問:「當初是誰把你選進四大公子之列,真是……」

「瞎了眼?」他哈哈笑道:「我猜你定然是這麼想。其實,我也想知道這謠言到底是誰傳出來的?打算當面去問個清楚。否則被『公子』這頭銜壓在腦袋上,還真叫人累得很。」

「若不想做,沒人會強迫你做。」她略帶嘲諷地說,「武林大會的時候,你可以公開宣佈放棄這虛名,就不用再抱怨為名所累了。」

「本來我也想啊,不過後來漸漸發現,當『公子』也不是沒好處。起碼走到哪裏人人都尊敬,報上名號后,再客滿的飯館都能讓出張桌子來,不必費力等位,這就是有所失便有所得。」

「你那麼喜歡吃,為什麼不自己開間飯館,或者乾脆就住在天下第一樓里,免得跑來跑去那麼辛苦?哦,不對,我竟忘了,你有這把可以移形換影的劍,所以無論去哪家廚房都方便得很。」

「我是喜歡吃,可不是喜歡偷吃。」楓紅識透她的意思,「只是我的手很笨,連個簡單的炒菜都不會,所以只能寄望於吃盡天下名菜了。」

「你就這麼蹭吃蹭喝混大的?」

他沉默了一會,又笑道:「難得你會有這麼多話主動和我說,大凡一個人在頃刻間性情大變,無非有兩種原因,一種是遭逢重大變故,一種是有求於人。你是哪一種?」

許久沒有得到迴音,他反手掀開車簾,還是笑嘻嘻地問:「怎麼不說話?又被我氣到了?」

「我怕你的下巴太累。」她眯着眼睛,看不出是倦了還是真不想理他。

「看來你真的開始關心我了,但願這是我的福氣。」揚起馬鞭,高聲呼喝,楓紅重新趕路了起來。

車內的孟如練不習慣馬車顛簸,緊緊握住車廂內壁的扶手,緊咬牙關不肯低頭呼求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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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近黃昏時,馬車終於來到一座不大的縣城,這裏距離京城還有兩天路程。楓紅將馬車停在路邊,跳下車轅,遠遠看見行歌與初舞也已縱馬趕到。

「騎馬的居然會慢過坐車的,我還是頭一回見。」他拍了拍行歌的坐騎,「馬兒啊,你老實說,是你故意偷懶還是你的主人讓你走得慢些,方便監視我啊?」

行歌在馬上微笑道:「天色不早了,這裏距離三清觀不遠,今晚我們到觀里借住一夜如何?」

「怎麼?堂堂行歌公子擁有踏歌別館無數,這真竟然會沒有你的府第嗎?」楓紅問道。

「我的錢並不如你想的那麼多。」行歌看向初舞,「你說呢?」

「你的錢有多少我怎麼知道。」他別過眼睛不去看他。

「他是問你今晚要不要住三清觀。」看到初舞臉色微變,楓紅又是古怪地笑問:「你們倆是不是在鬧什麼彆扭,怎麼今天初舞扭扭捏捏的不對勁?」

「他偶爾會鬧點小孩子脾氣。」行歌淡笑回答,眸光閃爍,「好了,初舞,再鬧彆扭就讓楓紅看笑話了,你說的事情我都記住了,我會盡量按你的意思去辦,如何?」

初舞看他一眼,輕輕吐出兩個字,「但願。」

楓紅笑看兩人,眼光來回梭巡,似乎明白什麼卻不急於說出口。

「三清觀的易名道長我倒是認識,上次和我猜枚賭輸了,賴着我兩壇三清酒沒給,正好上門去討要。」他得意地揚起下巴,「我們現在就去吧。」

對着車內的孟如練,他高聲問了句,「孟姑娘,去道觀住你沒意見吧?」

「隨便。」車內丟出兩個字。

「那就好,找牛鼻子要酒去!」楓紅興高采烈地趕起馬車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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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清觀的易名道長一聽說行歌和初舞來到道觀門口,便親自出門迎接,「兩位公子遠道而來,貧道未曾遠迎,得罪了。」

「道長太客氣了,我們突然造訪,多有打擾,還要請道長見諒。」依然是行歌主動開口寒暄,初舞隨他同時拱手還禮。

易名道長還想再客氣兩句,一旁有兩根手指不知從哪裏冒出,猛地夾住他的鼻子,「牛鼻子,你眼裏只有他們,沒看到我?是真的沒看到,還是裝做不認識,想逃過你欠的賭債啊?」

一聽到這聲音,易名道長驚詫地撥開那隻手,望着眼前那張神采飛揚的年輕面孔,「楓紅?你怎麼也來了?」說着,回頭瞪了一眼守門的小童,似在埋怨他剛才沒有把楓紅到來的事情先行通報。

這其實是櫻紅故意調皮,沒向門童報上自己的名號。

看門童愁眉苦臉地瞪他,他一把攬住易名道長的肩膀,「牛鼻子,別東問西問的了,你欠我的兩壇三清酒呢?今天要是不還,我可就賴著不走了。」

說完,就硬拉着易名道長往道觀里走,連行歌和初舞都被丟在後面。

行歌緩住腳步,回頭看向正在下車的孟如練,「三清觀還算乾淨,若是姑娘覺得不習慣可以告訴我,我為姑娘另換住處。」

「多謝公子關心,如練窮苦慣了,不是講究吃住的人。」走過他身邊時,忽然感覺自己手心裏被塞進一張紙條,抬起眼,看到的依舊是行歌的笑容。

她的心,陡然一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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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光清冷,三清觀的後園有幾株梨樹,此時並未到梨花綻放的季節,只有新芽初吐蕊,更顯枝上嫩葉美得凄涼。

孟如練來到後園時,梨樹下已站着一人,他氣息靜幽、身形優雅、美如月光。

「公子,我來了。」她低聲喚道。

那人轉過臉,優美的五宮上沒有平日溫柔的笑意,凝起一絲冰冷的威嚴,淡淡地問:「進展如何?」

「公子說的沒錯,楓紅看似粗枝大葉,其實心思細密,他對我有所懷疑,但尚未發現我的來歷與他有關。」

「要想得到他那把劍,看來還得再費些時間。」低吟的聲音如泉水流淌,涼涼的,不帶一絲一毫的感情。「王府那邊我已經安置妥當,你隨時可以進去,王爺也會儘快幫你進入王宮。至於能不能接近皇上,那就要看你的造化了,我能幫的只有這些。」

「公子幫了我這麼多忙,我就是粉身碎骨也無以為報。」孟如練低垂着眼眸,感恩地說:「若不是公子,我可能還在邊疆做苦力,若不是公子調教,我也不可能學到這麼多做菜的手藝,更不可能有機會幫我全家報仇雪恨。」

「你只要記住,我幫你,是因為你的身世實在可憐可嘆,感動天地,而當今皇上也的確有眾多不仁不義之舉,幫你就等於是在幫天下百姓。但我因種種不便,不能自己動手……」

「我知道,公子名震天下,這件事若是失敗,定會給公子帶來天大的麻煩,我會保密到底,請公子放心。至於答應公子的事,我絕不會忘,請公子再等等,不出三個月,我一定把楓紅的寶劍交到公子手上。」

「我信你。你先去吧,別讓人發現我們單獨在一起,以免不必要的麻煩。」

孟如練才剛離開,另有一條人影淡淡投在地上,與原先那道身影合成一體。

「這件事沒有你想的那麼容易吧。」插入的聲音似有幾分嘲諷,「我早說過,要你別打他的主意,楓紅不是好惹的,那把劍也不值得你費這麼大的心思,你要它真的有用嗎?」

一片烏雲正好飄來,遮蔽了月亮的光芒,致使地上影子模糊不清,原本明麗的面容也沉入黑暗之中。

「他呢?」

「喝醉了,還在和易名道長划拳。」後來者回答。

「其實楓紅這個貪吃貪喝的嗜好就是他最大的弱點,我本不應該花這麼多心思算計他。」他輕笑道。

「但是你不放心他,你擔心他的聰明會高於你的想像,你擔心別人會像你算計他們一樣,也在暗地裏算計你。」來人聲音更冷了。

修長的手指撫上面前那張如玉般晶瑩的面龐,呢喃的輕語,「初舞,我說過,你是這世上唯一一個真正了解我的人,所以,我的身邊不能沒有你。」

那雙明眸閃爍,是震動,也是傷感。

「別再拿這種話來束縛我,你知道,我們之間不可能永遠相守。」

「我的人生中從沒有『不可能』三個字。」烏雲飄搖,一絲月光投在他略帶笑意的嘴角上,將那絲笑意拉得更深更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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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如練在回自己的廂房時,偶然聽到兩個小道士的對話--

「怎麼辦?師父喝醉了,怎麼叫都叫不醒啊。」

「醒酒湯呢?」

「沒有了,材料還沒有買,廚房裏剩下的東西也不多。」

「那就只好把師父抬回房間,等他明天自己醒過來啦!」

「可是師父不是說過,夜涼宿醉對身體有害?」

兩人的談論讓孟如練停下腳步,並且轉至廚房門口,問道:「請問廚房裏還有多少可用的食材?」

「嗄?」兩個小道士對視一眼,「你要做什麼?」

「如果你想讓道長酒醒,或許我能幫個忙。」一提腳,她已進了廚房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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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沒有聞過這麼重的酸味!

楓紅捏住自己的鼻子,不得已地睜開酸澀的眼睛,「什麼東西餿了?」

「把這碗湯給他喝了。」好熟悉的聲音在耳邊響起,他眯起眼睛看過去,只看到一道蒙-的影子。

他於是笑道:「是不是被我煩到受不了啦?怎麼不親自下手灌湯?」

「公子誤會了,」一個小道士笑答,「這是孟姑娘做的醒酒湯。」

捧著碗,將那難喝的湯一飲而盡,神智果然慢慢清醒過來。眼看那條身影已經走出門口,楓紅掙扎著站起身,追了過去。

「等一下!」攔在她面前,不意外看到她皺起的眉頭。

「還有什麼事?」她開始埋怨自己一時好心救了這個醉鬼,「要說感謝就請明天再說,我不喜歡酒味兒。」

他嘻笑地問:「你這道湯叫什麼?雖然很難喝,但的確有效。」

果然是個貪吃鬼,即使下喜歡,遺要問個來由。

「齋上湯。」孟如練只好趕緊告訴他名字,好快快走人。

「怎麼做的?」他繼續追問。

「用酸菜、米醋和魚肉放在一起熬煮。」真的受不了這衝天的酒氣,她幾乎是奪路而逃。

而楓紅看起來已經歪歪斜斜的身體,卻在她逃離后忽然直立起來,連混沌的眸子都頓時清澈見庄。

世上有這麼神奇的醒酒湯嗎?還是他原本就不曾醉過?

他只是靜靜地看着她消失的角落,若有所思,眉宇輕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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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吃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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