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第六章

「公子,看完初舞公子之後,我們是回雪隱城還是去找黑羅-?」

她執起茶壺想倒杯茶,才發現茶壺是冷的。今天不知道要用馬車,事先沒有準備熱水,於是她只好又放下茶壺,泡了幾朵梅花花瓣在冷水中以去除隔夜的茶腥。

雪染微垂著頭,看着自己搭在一起的修長十指,沒有立刻響應。

侍雪也沒有再問,靜靜地坐在他對面,偶爾向窗外看一眼,還可以看到行歌那輛馬車在前面行駛,而楓紅依舊是坐在車轅邊上。

她忽然想起楓紅公子剛才說的一句話--原來是雪染那個大冰塊未過門的妻子,他果然是好福氣。如果他沒有見過公子,怎麼會用「冰塊」這種詞來形容公子?雖然用語太過直接,但是,不可否認也很貼切。

「公子認得楓紅公子嗎?」車內安靜得有點尷尬,因為覺得公子在生她的氣,所以他越不說話她越是擔心,迫不得已只有主動開口打破僵局。

「不認識。」雪染對他這個人毫無印象,即使現在知道他是赫赫有名的楓紅也沒有結交的意思。任何人之於他,似乎沒有什麼意義。

其實侍雪也知道他不可能認識楓紅。她與公子形影不離,公子若是見過楓紅公子,她也必然見過;而她對楓紅公子唯一的了解,就只有他手中那把奇怪的寶劍了。

雖然那把劍看起來破舊,可她知道那絕非普通凡鐵所鑄。

據說那把劍是上古流傳下來的,是由一塊天降的奇石提取冶鍊而成,削鐵如泥自然不在話下,而且還頗具神力,可以移形換影一日千里。

她不知道這些傳聞究竟有多少屬實,只是楓紅公子那副懶洋洋的笑容倒是給她留下不少好感。

既然公子不理睬她,她只好將目光再調回窗外,只是這時她才發現,前面行歌公子的馬車已經不見蹤影,他們似乎走上了另一條路。

驚鴻和破月是絕對不可能走錯路的,除非公子下了命令。

她赫然轉過頭,「公子,我們不去看初舞公子嗎?」

「我從沒說過要去看他。」雪染抬起眼眸,眸中除了如雪的冷,還有幾分陰謀得逞似的得意。

侍雪呆了呆,第一次看到他這樣的眼神。如果不是他的嘴角沒有一絲牽動,她甚至會誤以為他是在笑。

但是,公子是不可能笑的……

「去找魔杖。」他用手指在車廂地板上輕輕敲了幾下,外面的驚鴻和破月立刻調轉了車頭,急速向另一個方向平治。

「公子已經知道黑羅-的所在了?」她驚喜地問。

雪染的左手攤開,手心裏還有着幾根白髮。

侍雪一愣。這是薛小姐的頭髮嗎?她以為公子當日在找到魔杖時都已丟下了,居然還被他收在身邊……

心,驟然一緊。

「只有魔杖就在附近的時候,薛墨凝的頭髮才會變白。」這個秘密他第一次說給她聽。「魔杖應該就在方圓一里之內。」

「楚丘城這麼小,黑羅-拿到東西后,應該會立刻離開才是,怎麼會徘徊不走呢?」侍雪細細思忖,「會不會是他不知道魔杖的用法,想回頭來找公子,所以暫時沒有離開?」

「哼。」雪染的哼聲像是認可。

突然間,他的寒眸凝斂,低問道:「誰在外面?」

車外有人?她根本毫無察覺。

緊接着就聽到外面響起一個人的笑聲,「你們主僕兩個人在裏面嘀嘀咕咕說什麼悄悄話呢?你居然丟下嬌妻美眷給行歌那個人,他最善於花言巧語了,你就不怕自己的妻子被人勾走了?」

侍雪笑笑,「是楓紅公子。」

「又是『公子』,拜託拜託,我都說過了,叫我小楓就行啦。」

雪染雙眉一擰,「你有什麼事?」

「走到半路看到你們好像走錯了道,所以回來給你引路啊。」楓紅說:「不過你這兩匹馬真奇怪,我怎麼拍-們的屁股,-們都不肯轉頭,還真是有骨氣。」

「你走。」雪染冷冷地道。

楓紅在外面說:「怎麼和兩年前一樣,還是這麼冷冰冰的?世人常說,四海之內皆兄弟,就算你我不被列在什麼『四大公子』的名號之下,做個普通朋友也可以吧?」

「我不需要朋友。」他說這句話的時候眼睛卻看着侍雪。

她被他看得心頭更緊。公子是在警醒她什麼?

「真是個大冰塊。」那車簾驟然被楓紅從外面掀起,像是要立刻進來的樣子。

雪染手一抬,劍氣瞬間刺破半空,幸好他躲得快,才沒被劍氣刺中,但是落下的車簾卻被刺穿了一個洞。

「好大的脾氣。」楓紅低呼一聲,「看來你不該姓雪,倒像是姓火的。」

眉心緊蹙,雪染倏然躍出車廂,侍雪擔心他在生氣之下會和對方動手,急忙追出勸慰,「公子,千萬別……」

話才說到一半兒又停住,她發現公子的眼睛並沒有看着楓紅,而是看向路邊的一間店鋪。

這店鋪異常熟悉……這裏不就是「何處覓」嗎?怎麼車子竟轉到這裏來了?

雪染大概也沒想到最終的目的地會是這裏,店面已經被宮府貼上了封條,他略微想了下,便伸手撕下封條,推門而入。

「公子小心。」侍雪趕快追上,但楓紅的動作更快,一個縱身就跳過雪染先進了店裏。

「這裏的事與你無關。」雪染盯着他,「你若擋我的路就是我的敵人。」

「不過是好奇,在旁邊看看,我不會插手你的事情的。」楓紅笑着走進去。

雪染看向侍雪,「-跟在我身邊,不要亂走。」

「是……」

這是她第三次來到這家店,每次來這裏感覺上都有些變化。她有過目不忘的本事,記憶力驚人,只是隨便掃了圈,就察覺店鋪中有些擺設又被動了位置。

難道是官府中的人又重新來這裏搜查過?

她的視線轉回到屋角的時候又驚訝地發現,那瓶原本擺在後面卧室里的梅花居然被移到了那裏。

「公子,那瓶梅花被人動過。」她出聲指點。

雪染看過去,眉尾一挑,走過去伸手要握花瓶,楓紅忽然大聲警告,「別動!小心有詐!」

但是他已經拿起那個花瓶,一層白霧似的迷煙在瞬間兜頭而下,他本能地揮出一掌,企圖以掌風劍氣封鎖白霧,同時他迅速沖向侍雪的方向。

她也想衝上前去,但是眼前突然一片漆黑,心就像被人掏空一般,所有的神智都被奪走,緊接着她就掉進了一個無邊的澡洞。

墜落的那一刻,她聽到公子大聲的驚呼,「侍雪!」

公子很少叫她的名字,更不曾有過如此驚慌震怒的聲音,她在昏倒前的一-那,竟有一分滿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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侍雪醒來時眼前依然是漆黑一片,但是她感覺到距離自己不遠的位置,有一點燭光在詭異地搖動着。

頭有些疼,但是身體無恙。這裏到底是什麼地方?

她模模糊糊的視線轉向火光之處,不由得倒抽了口冷氣,她看到一個人就坐在火光旁邊,或者是因為他同樣的一身漆黑,已經與周圍的黑暗融為一體,看起來就像黑暗地府中的幽冥。

「清醒了?」黑影出聲問道。

這聲音她認得,「你?又是你,黑羅-。」她不知怎地竟然想冷笑,「為了得到魔杖,你已經無所不用其極了,如今你都已得到魔杖,幹麼還用這種下三濫的手段為難我這一個下人?」

「像-這樣的下人,並不多見。」他幽冷地說:「知道我為什麼找-嗎?」

「除了魔杖,我對你毫無利用價值,也許把我丟在路邊,你都不會多看我一眼吧。」她微笑着,想強行站起。

「-也不必把自己看得如此輕微.在我眼中的-,可不是路邊的一株雜草,而是……」黑羅-一步步逼近,手掌突然箝制住她的脖頸,鬼魅一般的聲音就在她的面前回蕩,「是一顆價值連城的棋子。」

她的脖子還是第一次被人這樣抓着,令她有種快要窒息的感覺,但她竟然還能笑出來,勉強從喉嚨中逼出幾個字,「奇怪,你的手居然是暖的,我以為黑羅-一定是從地府里來的幽冥。」

他急忙放開手,好像被她看穿了什麼似的。

「丫頭,我就問-一件事。」

「使用魔杖的方法,我不知道。」侍雪說,「武十七的傳奇故事太久遠,我不曾有幸見到,而當今世上,也沒有人知道它如何使用。」

「-想用這句話幫-家公子一併逃脫我的追殺?」黑羅-冷笑道:「-雖然冰雪聰明,但是在我面前不要耍這點小伎倆。如果雪染不知道魔杖的秘密,怎麼會那麼容易就找到魔杖的所在?或許,我應該再給他一點教訓,他才會說出真相。」

「你想做什麼?」在他的眼中看到一股令她毛骨悚然的陰冷。

「薛墨凝雖然是他的未婚妻,但是他對她的失蹤所表現出來的焦急程度實在是令我失望,甚至故意隱藏雪隱劍法,不讓我窺視絲毫。而當-受制於人的時候,他竟然使出雪隱七式來救-,-知道這代表什麼嗎?」

侍雪的身子發冷了起來,「你……當時真的在場?!」在公子使用雪隱七式的時候,黑羅-就躲在遠處冷眼旁觀?他所用的心機之深,可能遠遠超過了她的預估。

聞言,他揚起一抹陰笑,「如果不躲在一旁,我又怎麼會知道,雪隱七式竟然有着扭轉天地,令艷陽高照的天氣驟然飛雪的神奇力量?也難怪雪染會那麼自負,這份神奇的確值得他自負。不過,他也有着致命的弱點,不是嗎?」

「世人都有弱點,但公子……絕不可能有讓你抓住的把柄。」

她自信地昂着頭,卻惹來黑羅-更多的嘲笑,「-不覺得-的話太前後矛盾了嗎?不錯,雪染的確與眾不同,但他也是『世人』之一,因此他的弱點就更容易被抓住、更容易被打擊,而習慣了高高在上的他,一旦遇到了打擊,-知道後果會是什麼嗎?」

侍雪不禁顫抖了下。他的聲音就好像有魔力一樣,在她的眼前勾勒出讓她心驚肉跳的景象。

「你、你到底想幹什麼?!」

「我說過,-在我眼中不是一株雜草,而是一顆價值連城的棋子。」他的手指向她的額頭,「因為,-就是他最大的弱點。」

瞬間有一股寒風彷彿從他的手指透出,刺進了她的額頭,也刺遍了她全身。

「你、你大概是看錯了,我不是薛小姐,只是公子身邊的一個小婢女。」她的手抖得厲害,連身子都開始不受控制地顫慄。

「是嗎?」黑羅-玩味的反問,嘴角帶着殘酷的冷笑,「若是我現在把-的屍體送給雪染看,-猜他會不會瘋掉?」

侍雪步步倒退,但是她的身後就是冰冷堅硬的牆壁,她已經無路可退了。

「唉,我們每個人都有着不可預知的命運,如果-死了,可不要怨恨任何人,只能怨天命如此。」他的手緩緩伸出,在她的面前搖擺了幾下,她的神智立刻又變得混沌不清,靈魂,像是被他抽離出去似的。

莫非,這就是傳說中那根魔杖可以控制人心的魔力?莫非,黑羅-已經知道了使用魔杖的方法?如果是,那他為什麼還要把她抓起來要挾公子?如果不是,那他所擁有的力量更加令她恐懼了。

他,黑羅-,到底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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侍雪似乎在夢中回到了雪隱城。

在那片皚皚的白雪中,她看到了無數盛開的梅花,好美。但是再美的梅花都不能奪去她的視線,因為她的目光牢牢地被面前的那個少年吸引。

「雪染,這是你的婢女,從今以後她就跟着你了,無論到哪裏,都會照顧你一生一世。」

那是老城主雪容的聲音,而他還給了她一個新的名字,「-就叫侍雪吧,永遠侍奉雪隱城;永遠侍奉在雪染的左右。侍雪,-要管少城主叫公子,不能違逆他的任何意思,知道了嗎?」

她點點頭,當時只有五歲的她個子太小,也不大懂事,不知道什麼叫「一生一世」,她仰起了頭,一瞬也不瞬地望着她這位同樣年幼的新主人,無法將目光移開分毫。

他叫雪染,如梅花一樣的清冷高貴,又如飛雪一樣的蒼白脆弱,為什麼他都不笑?如果他笑起來一定會很好看。

她忍不住去拉他的手,「小哥哥,你笑一笑吧。」

蹙緊了眉頭,他打掉她的手,「爹是怎麼告訴-的?-只能叫我『公子』!」

「公子?」她不懂這個稱呼與「小哥哥」又有什麼區別,但是……

他的手好冷啊,冷得像冰。

「公子,你很冷嗎?」她毫不氣餒地用自己溫暖的小手再去拉他的手,「我的手是暖的,我幫你捂一捂好不好?」

他身形一轉,像他身後飄落的那片梅花一樣,靈巧而美麗。

「不許碰我。」他板着臉命令。

看到他皺眉的樣子,她只好放棄了。

公子當時那冰冷的手指和疏離的冷漠,深深的烙印在她的心中,十二年的形影不離叫她感受到--

公子,是孤獨的,公子,是冷漠的,公子是不可能愛任何人的。

然而,公子說,他不相信會有人愛他,這是不對的。

公子,你錯了。這世上任何人都有被愛和愛人的權利,不論身分高低貴賤,不論身處天涯海角,只要命中注定,哪怕只有一線緣分都會情根深種。

就如同她……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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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過往糾纏的回憶中醒來,侍雪最先感覺到的是冰與火的雙重摺磨。腳踝處好疼,像火一樣地疼,但是又好冷,像是一團烈火被冰海包圍。

倏然間,一隻冰涼的手撫上她的面頰,接着好像聽到了公子的聲音。

「能聽到我說話嗎?」

「公子……」她虛弱地呻吟。

在雪隱城中她從不生病,但是出城之後卻連續兩次遭遇襲擊,也許這一次她是來錯了,她連自己都不能照顧好了,又有什麼能力照顧公子一生一世?

「她能叫你,就說明神智已經開始清醒了。」這個聲音似近似遠,一時間讓她無法分辨說話的人是誰。

「你出去。」是公子的命令,顯然是針對那個人的。

「我在這裏看看有什麼能幫忙的嘛,也許你會用得上我。」那個人居然沒有立刻被趕走。

「雪隱城的人不需要外面的人幫任何忙。」雪染的聲音更加嚴厲,「你要是下走,就別怪我不客氣。」

「好、好,我出去轉轉,說不定行歌就要回來了,我去看看。」那個聲音漸漸走遠。

她努力張開眼睛,狹小的視線里擠滿的全是公子……他的臉,他的身形,他的一切。

「剛才是楓紅公子?」侍雪開始回憶一切,「我們現在在哪裏?」

「踏歌別館。」雪染說。

公子的臉色不再平靜,甚至不再是她所熟悉的冰冷,那蹙起的眉心中所蘊含的除了孤獨,還有一抹她並不熟悉的情緒。

「又給公子添麻煩了。」她低聲懺悔,「我不該沒聽公子的話,獨自落單。」

「他傷了-,我會讓他償命的。」他冷酷的聲音中有着前所未有的殺氣。

她突然記起了最關鍵的事情--她不是落在黑羅-的手裏嗎?他明明是要殺她的,又怎會放她回來?

腳踝處的劇痛讓她想坐起身尋找疼痛的來源,結果又被按回了床上。

「-的腳被劍砍傷了,現在不能移動。」

侍雪微微苦笑。一而再、再而三的受傷,她都快變成一個廢人了,但是,黑羅-為什麼只是砍傷了她的腳?公子是怎樣找到她的?

「公子,你見到黑羅-了嗎?」

「沒有。」他的目光始終停駐在她的臉上,「那間店的下方有一個密室,我在那裏找到-的。」

「-這位公子啊,還真的是很厲害,居然硬生生用掌力震開了密室三寸厚的鐵板門,我還以為雪隱城的功夫是以陰柔為主,想不到也有如此剛烈的一面。」楓紅在外面坐着,卻自動插話,「我們一進密室里,就看到黑羅-留下的一張字條,說是『小加懲誡,後會有期』。」

侍雪忙看向雪染的手,「公子,你的手有沒有怎麼樣?」

三寸厚的鐵板就是用斧頭砍、用刀劈,也不是輕易可以打開的。不只是楓紅公子認為雪隱城的武功是陰柔之路,連她自己也沒有見過公子的武功有過剛猛激烈的時候。

他將右手伸往身後,問道:「那人有沒有和-說什麼?」

「他似乎想向我詢問魔杖的秘密,又似乎……另有盤算。」她囁嚅著,不敢把黑羅-的其它話一併告訴他。那些關於她和公子的私事,那些被黑羅-認定她之於公子所代表的不同意義,連她都不肯相信了,又怎麼會告訴公子?

「另有盤算?盤算什麼?」雪染看着她,表情古怪,「他除了用劍傷-之外,還對-做過什麼?」

「倒也沒什麼。」她甚至都不記得自己是什麼時候被黑羅-傷到的。「不過,公子,這次的事情應該可以證明,武十七的魔杖之事從一開始就是有人精心策劃,說不定黑羅-早已得到魔杖,所以串通古董店老闆引公子上鈎,意圖挖掘魔杖中的秘密。」

「真是聰明的丫頭,分析得脈絡清楚,條理分明。」楓紅在外面鼓掌笑道。

雪染皺起眉,「你能不能閉上嘴?」

侍雪微微怔住,楓紅的那句讚揚讓她隱約想到什麼……丫頭,是的,黑羅-就喜歡叫她丫頭,只是黑羅-的聲音中是陰冷的嘲諷,並沒有楓紅公子這般的恣意痛快。

「公子,你真的想得到魔杖嗎?」她輕聲問。所有的矛盾、所有的麻煩都來自那根魔杖,如果沒有它,他們現在還平靜地在雪隱城生活。

「嗯。」歷代城主的遺命他一直謹記在心,歷經百年,屬於他們雪家的雪玉也該拿回來了。

「行歌他們回來了。」楓紅揚高聲音通知他們一聲,順道問向來人,「初舞那傢伙現在怎麼樣了?」

「我們沒有見到初舞公子。」薛墨凝的聲音聽起來好像驚魂未定,「我們半路又遇到了黑衣人,應該是黑羅-的手下,幸虧行歌公子保護我,才得以平安無事。」

侍雪聞言一驚。黑羅-居然又分出人馬去攻擊行歌公子和薛小姐?那初舞公子呢?會不會初舞公子又再遭毒手?

她推了推雪染的手臂,「公子,你去看看薛小姐吧。」

他沒有動,大概已料定外面的人會走進來。

不久,行歌和薛墨凝同時進屋。

「你們剛才去了哪裏?」薛墨凝剛問完就看到在床上躺着的侍雪,「侍雪怎麼了?」

「我們也遭到黑羅-的偷襲,他把侍雪的腳砍傷了。」楓紅充當解說者。

行歌看了他一眼,「你當時跟在身邊?」

「是啊。」

「為什麼你不幫忙?」行歌的眼神每次看到他的時候,並不像面對別人時的溫和友好,他好像總在戒備着楓紅,連嘴角溫暖的笑容都很僵硬。

「我當然在幫忙啊,不過雪染說他們雪隱城的人不需要外面的人幫忙,就連侍雪這個丫頭都是他親自抱回來的。」

此話一出,侍雪和薛墨凝同時變了臉色。

行歌的目光還是直看着他,「你不是想去見初舞嗎?為什麼半途離開?」

「怕他們走錯了路,所以特地跑回去幫他們帶路,誰知居然會出這種岔子。」楓紅笑嘻嘻地迎視着他,「其實我就算是不回頭找他們,也一樣見不到初舞,對不對?」

深深地看着他,行歌幾不可察地一笑,「倒也未必,那些黑衣人偷襲我們的時候,如果你在身邊,也許可以儘快把他們打跑,就不會耽擱這麼久了。你知道,我向來不喜歡殺人,所以下手太輕才會多費了點手腳。」

「也許吧,」他聳聳肩,「沒發生過的事情誰又知道呢?」

薛墨凝悄悄走過他們身邊,定睛地看着躺在床上的侍雪和坐在床邊的雪染。

「她的傷勢嚴重嗎?」

楓紅代為回答,「傷口雖然深,但是還沒有割斷筋脈,也算是手下留情了,而雪染也不知道從哪裏弄來了冰塊,一直幫她鎮敷止疼。」

「還需要我找大夫嗎?」行歌問。

「不必。」雪染頭也不回地問:「你們不覺得屋子裏的人實在是太多了嗎?」

行歌率先會意,靜靜地退出房間。

楓紅則邊走邊哈哈笑道:「這主僕情深的場面還真是感人,幸虧我知道你已經有了未婚妻,否則我肯定會以為你要娶這丫頭呢。」

在他遠去的笑聲中,薛墨凝臉上的血色一點點退卻,她佇立在那裏,怔怔地看着床上的侍雪。

侍雪強笑着對她說:「薛小姐受驚了,趕快回去休息吧。」

她將視線轉移到雪染的背影上,「雪公子,你沒有話要對我說嗎?」

「沒有。」

他冷漠的響應終於引起薛墨凝的反彈,「難道只有外人才知道你我的關係?難道只因為我姓薛,就得不到你應有的一絲垂憐和關切?難道我竟然比不上這個丫頭嗎?」

侍雪看到雪染的臉色變得陰沉僵硬,知道公子動了氣,急忙給薛墨凝使眼色。

她卻絲毫不領情,「我和-家公子的事情用不着-從旁提醒。」

「出去,別逼我說出更難聽的話。」雪染霍然起身,雖然依舊背對着她,但他的怒氣連薛墨凝都感覺到了。

四周的空氣霎時變得冷凝,冷得似乎隨時都可以落下凝結的雪花。

薛墨凝捂著臉,轉身一路狂奔出去。

侍雪鬆了口氣,低聲說:「公子,你對薛小姐不應該這樣冷淡,即使你給不了她想要的溫存,也不要太傷她的心。」

「要嫁給我,就已經是她的悲哀,這世上有誰能不被人傷心?難道就因為她是個大小姐我就得遷就?」

每次侍雪想為薛墨凝說話時,雪染的臉上就會露出那種寒如冰封的冷漠。

她聳聳肩,唇角不自覺上揚。

「-最近笑得太多了。」雪染忽然按住她的嘴,「到底有什麼事情值得-笑的?」

侍雪愣了下,「沒有什麼。」她笑過很多次嗎?想了想,似乎是的。

面對楓紅公子的時候她笑過,面對黑羅-的時候她笑過,面對薛小姐的時候她也笑過。她的確笑得太多了。

「公子,天色有點晚了。」她提醒他,外面已經夕陽西下了。

「肚子餓了?」他誤會了她的意思,「我叫行歌的人給-準備吃的。」

「不是不是,」她現在哪有心思吃飯?「我是說,天色晚了,公子你、你該休息了,如果公子精神還好的話,可以和行歌公子、楓紅公子聊一聊,黑羅-之後肯定還有別的行動……」

雪染俯下身,臉貼得她很近,她的呼吸驟然像被奪去似的,眼睛不知道是該張開還是閉起來。

他的雙手忽然從她的身下穿過,將她橫抱起來。

「公子!」侍雪驚呼,不知道他要做什麼。

但他只是把她抱進裏間的大床,輕放在床的內側。

「公子……」

「這張床可以躺兩個人。」他說着,竟然和衣躺下。

「公子,不可以的!薛小姐就在外面,今晚我若睡在你這裏肯定要惹她不高興……」侍雪急切地說。

「閉嘴!」他低喝,「-以為我還會給黑羅-機會傷害我身邊的人嗎?」

「但是……」

一隻手臂從她的背後環過,將她密密地摟住,她心跳瞬間加速,身子顫抖了下。

「公、公……」

「是腳疼?還是冷?」

公子的呼吸緊貼着她的脖頸,她從來沒有靠他這麼近過,這一刻,只有她自己知道,她的顫抖絕不是因為腳疼或是冷,而是太過激動,天知道,她的心從來沒有這麼溫暖過!

「公子,黑羅剎說他知道公子的弱點,他還曾經偷窺到公子的雪隱七式。或許他最想奪取的目標並不是武十七的魔杖,而是公子的雪隱劍法.」

侍雪背對着他,看不到他的表情,雪染只是收緊手臂將她更深地擁入懷裏,從微冷而又沉靜的聲音里,透出一股讓她安定的力量--

「我的東西,從來就沒有任何人可以奪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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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笑城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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