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一進入廳里，黎思明打起精神、強顏歡笑的走近上官凌明。

「少爺您回來了，吃飯了嗎？如果沒有的話，我馬上去煮……」說完，黎思明馬上放下東西就要走進廚房。

「還知道回來嘛！我還以為你不打算回來了。」上官凌明譏諷道。

黎思明當場停下腳步，不知該做何反應。

「哼！玩得開心嗎？這麼晚才回來，你難道忘了自己的身份，只不過是一個傭人，也沒先稟告我一聲，居然有臉玩到比我這個主人還晚回來，你真是厲害！」上官凌明突然大聲吼了起來。

黎思明被上官凌明一吼，嚇得連忙回神解釋自己晚歸的原因，沒想到他一提到李銘傑，上官凌明更是火冒三丈的衝到他面前。

「你一整天沒回來原來是跟他出去，很好很好……太好了，那男人有什麼魅力？你為什麼對他笑得那麼開心，面對我卻像是見到鬼似的！」上官凌明狠狠抓住黎思明的雙肩，像是要捏碎他一般用力。

「痛……好痛……嗚……少……爺，請您放手，好痛哦！」被抓疼的黎思明只想掙脫上官凌明，可是他哪抵得過上官凌明的力氣，只能痛得眼淚直掉。

怒火中燒的上官凌明看見黎思明的眼淚，忍不住心軟下來，趕緊放鬆力道，但他並沒有放手，改成輕輕的抱住黎思明，用着囈語般的態度說道。

「為什麼？你的笑容只願給那個男人……你的一切都應該是我的，包括身體、心靈、表情、笑容都是我的，我不准你對着別的男人笑。」

黎思明清楚的聽見上官凌明說的話，如晴空響雷般，一字一句深深的震撼着他的心，這是怎麼一回事？哥哥……怎麼會對他存着這樣的感情，雖然他知道這個世界上有同性戀存在，可是他卻無法接受親生哥哥喜歡上自己的狀況，他不禁打了一個冷顫。

「哥哥你放開我，你在說什麼？我聽不懂，你一定是喝醉了才會胡言亂語，快放手……哥哥……」黎思明情急之下又脫口叫上官凌明哥哥，邊說邊使勁的掙脫上官凌明的懷抱。

「不……我不放手，你是我的、我的……我絕不放手……」黎思明越是反抗，上官凌明就抱得越緊。

「啊……嗚……放……開我……」上官凌明突然低下頭覆上黎思明的唇，封住他要講的話，用舌纏蜷住他的舌。

上官凌明的吻是那樣強勁，讓黎思明幾乎招架不住。

──不可以，他們是親兄弟，他們不能這樣！知道自己無法控制上官凌明，於是黎思明用力一咬。

「啊……你咬我！」上官凌明沒想到黎思明會咬傷他，一痛，他放開黎思明的唇。

「呼……呼……」兩人氣喘吁吁的看着對方。

「哥哥，求求你別這樣好嗎？我們可是兄弟……」黎思明苦苦哀求着上官凌明，希望他能恢復理智。

「放手……你叫我放手，笑話，我想要得到的東西，不管用什麼樣的手段，我都一定要得到，還是你喜歡上那個姓李的男人，他就可以對你為所欲為是不是？你說啊？是不是他就可以……」

上官凌明突然發狂的一把推倒黎思明，把黎思明壓在地上，再度狠狠的吻着他……

第二天中午，窗外的陽光照進房間里，床上熟睡的人被這耀眼的光線給刺醒。

「啊……好痛哦！」黎思明想坐起身來，卻被下身的一陣撕裂疼痛給痛得眼淚都快要掉下來。

試了好幾次，還是起不了身，索性他就躺在床上不動了，看着四周的佈置，這房間不是哥哥的房間嗎？昨晚沒看清楚，現在發現自己竟在哥哥房裏，腦中突然清晰的轉放着昨晚自己放蕩的樣子。

雖然他也承認對哥哥有着特殊的感情，但心裏的怪異感覺應該只是一種對親情的渴望而已，絕不是情慾，「嗚……」為什麼哥哥會有那種慾望，他們都是男人，「為什麼……」黎思明想着想着，眼眶忍不住紅了起來。

在門外一直徘徊的上官凌明，原想要敲門的，但聽見房裏傳來陣陣哭聲，霎時震得他的心好亂。

深深的吸了一口氣，上官凌明還是決定面對現實。

躺在床上哭得好不傷心的黎思明，聽到有一人開門的聲音，馬上止住眼淚的裝睡。

上官凌明在進門時就看見黎思明不斷抽動的肩膀，他走近床邊看着臉上還留着淚痕的黎思明，嘆了口氣道：「唉！我知道你沒有睡，我也知道現在的你一定很恨我吧！反正我無所謂……但我要告訴你一點，我上官凌明想得到的東西，無論使用任何手段都一定要得到，所以在我還沒厭倦你以前，別想要逃離……要不然，別怪我對你那些所謂的好朋友沒有手下留情，你繼續睡吧……等會兒張嫂會回來照顧你。」上官凌明說完就離開房間。

在床上裝睡的黎思明，聽見上官凌明所說的話，句句都刺痛着他的心，他沒想到對哥哥而言，自己就像是一個廉價妓女般，供他發洩慾望。「為什麼要這樣對我，嗚……媽媽你告訴我啊……」

匆匆離開黎思明待的房間，上官凌明立刻跑到屋外，明明自己心裏不是那樣想的，但口中講出來的話，卻是那樣傷人，「啊……可惡！」他一舉捶向一旁的牆，連手上流着血也不覺得痛，痛的是他的心。

從那一天起，上官凌明便一直避著黎思明，再也沒有回家。

◆

過了好幾天，在張嫂的照顧下，黎思明的身體也休養得差不多。

這天，黎思明又對着花圃里的花吐露自己的心事，身後卻傳來張嫂的叫聲。

「思明少爺……大事不好了！」

黎思明看見張嫂慌張的樣子，也跟着緊張起來，以為是上官凌明發生什麼事了？

「張嫂，你冷靜一點，到底發生什麼事？」

「是……是大少爺的姑姑說要來見你……」張嫂口齒不清的說着。

──哦，原來是撫養哥哥長大的上官家大小姐，算起來，他也該跟着上官凌明喊她一聲「姑姑」才對，黎思明的心裏倒是滿期待見到這個為了撫養上官凌明，而延誤自己婚姻的長者。

「張嫂，你那麼緊張做什麼？上官小姐願意見我是好事，你何必這樣大驚小怪呢？」

「這你就不知道了，大小姐她的脾氣非常不好，加上她又未婚，性格不免孤僻，一天到晚嫌東嫌西，我們這些下人常被她罵得狗血淋頭的，在她眼裏，我們這些當下人的都是低賤的人……」張嫂搖頭嘆著氣說。

黎思明聽到張嫂這麼形容，心裏也下免擔心了起來。

這天，黎思明從醫院回來，因為他原本就有輕微的心臟病，雖然以前曾動過手術，但最近連番打擊使得他的病又複發了，所以他今天特意到醫院去拿葯。

一回來，就看見大門口停了一台加長型轎車，他心中臆測會不會是上官瑞雪已經來了，當下忐忑不安。

果然，一進入客廳，就看見張嫂及老管家都恭恭敬敬的站在一旁，沙發上正坐着一位穿着雍容華貴的女人。

一旁的張嫂及老管家馬上出聲喚他，還不停地用眼神向他暗示。

黎思明立刻明白，他走到那名女人面前，恭敬的向她喊了一聲「大小姐」。

上官瑞雪看見黎思明，略為一驚，她沒想到黎思明竟長得那麼漂亮，能讓一向眼高於頂的她也驚艷。

但只一瞬間，她立刻收斂起表情，眼神冷酷得懾人，看得黎思明全身從腳底冷了起來。

氣氛就這樣僵持住，直到她開口，「你就是黎思明是不是？」

「是的，大小姐！我就是！」黎思明僵硬的回道。

「嗯……果然長得下錯，和那個女人一樣，都有一張勾引人的容貌。」她尖銳的言語讓黎思明當場一驚。

──什麼勾引人？她是在污辱媽媽，她怎麼說自己都無所謂，但他絕不允許有人中傷他的母親，現在黎思明是滿腔怒火。

握緊拳頭、瞪着眼前的女人，他想開口為自己的母親抱下平，但礙於情勢不允許他這麼做，黎思明告訴自己要忍。

上官瑞雪卻毫不留情的繼續譏諷道：「怎麼？我有說錯嗎？當年你母親不是勾引了我大哥的好朋友，而造成我大哥家破人亡嗎？今天你有什麼資格站在這裏跟我說話，居然還想替你那淫蕩的母親抱不平？哈哈……哈……簡直是痴心妄想，要不是凌明說要留下你，我是不會容許你這個賤種在這間屋子出現的，警告你，只要有我在的一天，你休想會有好日子過，你等著瞧吧！走……張嫂我的房間整理好了嗎？我想休息了，等會兒把晚餐拿到我房間……」上官瑞雪一說完就轉身走上樓去，留下佇立在原地，緊握著拳頭的黎思明。

「可惡！」他恨自己無法為母親辯解，因為當年的確是母親錯在先，他實在沒立場辯駁？但他又咽不下這口氣，只能自己生悶氣而已。

剛才的情況老管家都看在眼裏，身為下人的他也不好說些什麼，當年的事仍歷歷在目，只是上一輩的恩怨為什麼要讓下一代去承擔呢？他頹喪地嘆了口氣，看來這個家又要不安寧了。

◆

接下來的幾天，上官瑞雪總是故意找黎思明的碴，對他頤指氣使，完全不把他當個人看。一下要他去洗廁所，一下又要他拖地，即使黎思明做得跟牛一樣累，三餐也沒能正常的吃，上官瑞雪都還是能雞蛋裏挑骨頭。黎思明一天天消瘦下去，原本就不胖的他，現在瘦得恐怕連認識他的人都快要認不出是他了。

今晚新聞說會有寒流來襲，氣溫會急速下降，上官瑞雪卻叫黎思明到外面的花圃拔草，說是沒拔完就不准他吃飯。

這擺明是要為難他嘛！黎思明當然也明白這一點，他默默的承受這一切，就當做是替他母親贖罪……

寒冷的冬夜裏，頂着刺入骨髓的寒風，「呼……好冷哦！」黎思明一邊拔還一邊搓着手呼氣，抬頭看着早已高掛的月亮，他輕嘆了一口氣。

一直拔到天都露白，才終於拔完，因為長時間在寒風中吹襲，黎思明的兩腳早已不像是自己的，完全不聽使喚，他蹲下身休息了好一會兒，才拖着疲倦的身軀，慢慢走回屋裏。

回到房間的他，根本沒有時間休息，馬上又得開始新一天的工作，黎思明的體質本來就孱弱，再加上昨晚又吹了一整晚的冷風，此刻，他已是一邊工作一邊冒着冷汗。

突然間，他覺得自己的胸口好痛，還來不及呼救，就體力不支的昏了過去。

老管家一發現昏倒在地的黎思明，馬上叫人送他到醫院去，上官瑞雪卻只是冷眼旁觀，冷血的舉動讓人不禁疑惑，到底是什麼樣的恨，能使得一個原本善良的女人變得如此鐵石心腸，老管家見狀，連忙通知上官凌明。

而一直待在公司，一心為了逃避自己內心對黎思明懷有特殊情感的上官凌明，這些日子以來不停的說服自己，對黎思明的一切都只是為了報復而已，他對黎思明是絕不可能發生情感的。

可是他越是這麼想，就越是無法將黎思明的美麗笑容從自己腦中剔除，他只好用工作來麻醉自己。

「鈴……鈴鈴……」桌上的電話突然響起，現在的他根本不想接任何的電話，也早就交代秘書回絕一切的邀約，但不停響的電話逼得他不得不妥協。

「喂……什麼……好好……我馬上趕過去。」上官凌明沒想到接起電話，卻是老管家焦急的告訴他黎思明昏倒送到醫院急救的消息。

當他聽到黎思明出事，他的心像破什麼刺了一下，不明白自己為什麼會這樣，他馬上就交代讓張傑代為處理，立刻動身趕赴醫院，「怎麼會這樣？思明……你千萬不能有事啊。」

上官凌明一到醫院就在急診室外遇見老管家，他馬上上前查問。

「老劉，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為什麼好好的會突然昏倒？」上官凌明焦急追問著老管家。

「大少爺……是……是因為……」老管家從沒看過上官凌明為誰這麼緊張過，一時間他不知道該不該告訴上官凌明黎思明昏倒的真相。

「老劉，為什麼吞吞吐吐的？」上官凌明耐不住性子，開始對老管家人吼。

「大少爺，我說就是了……還不是因為瑞雪小姐。」

「為什麼是因為姑姑？這和姑姑又有什麼關係，你快說清楚……」

老管家只好把這些日子以來，上官瑞雪如何對待黎思明的情況跟上官凌明據實以報，他希望大少爺能阻止上官瑞雪繼續虐待黎思明。

上官凌明聽到這些日子以來，黎思明所受到的苦，他的心不禁揪得好緊。

此時，急診室的門恰巧打開，黎思明被推了出來。

躺在病床上的黎思明，臉上蒼白到幾近沒有血色，看在上官凌明的眼裏是既懊惱又難過。

他一路上緊緊握住黎思明的手，直到黎思明被推入病房后，他才暫時放開，醫生示意要他到病房外面聽取病情說明。

「什麼……你是說他心臟病複發……」

──黎思明有心臟病？為什麼當初調查的時候沒有這一項資料，上官凌明懷疑自己是不是聽錯了。

「上官先生，病人的情況下是很好，營養嚴重失調，而且他最近是不是受到什麼樣子的刺激，照理……他的病應該不會這麼嚴重才是，你們是他的家人，應該多注意一下，最好不要再讓他受到刺激……」

「好，醫生謝謝你！」

送走了醫生，上官凌明再度走進病房，他神情沉重的走近黎思明的病床，坐在床邊凝視着一臉蒼白的黎思明。

看着黎思明的臉，突然，上官凌明瞭然於心地笑了起來，原來，自己早就愛上了這個男孩，只是自己一直不肯面對真相……可是現在他明白了，原來愛一個人的心情是這樣──你會這麼的在乎他，其它任何事都不能與他相提並論，也都不再重要了……

原來，他從來都不怨恨黎思明，相反地，他根本不能失去黎思明，在趕赴醫院的路上，他不斷地乞求上蒼，千萬不能讓黎思明出事，他這輩子從來沒有這麼重視過一個人。

以前的他，不懂什麼是愛，戀愛對他來說只不過是生活上的調劑品，他根本就不在乎別人的感受。不過現在他懂了，所以他決定要面對自己真實的情感，他要好好保護這個自己喜歡的人，不管他是不是他的親兄弟。

他終於明白張傑告訴他「愛一個人是幸福的開始」的道理，從今天起，他要揮別過去的陰霾，創造屬於自己的幸福。

但他忽略了……

一場始料末及的風暴即將發生，他忘了家裏還有一個恨黎思明入骨的姑姑，和另一個為了得到他而不擇手段的女朋友何安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