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第六章

傳雲在房間裏面整理東西,幸虧這個房間夠大,足夠容納她所有的物品。

她的房門是打開的,建生從樓下上來,站在門口看着她忙得那麼專註,正打算看她什麼時候才會察覺他的存在,她更像心有靈犀似的抬起頭來看他,露出訝然的微笑。

「怎麼都沒出聲?」

「看你忙得那麼渾然忘我,還真不曉得該怎麼叫你呢!」

「病人都看完了嗎?」

「已經關門休息了。」

星期天診所只看半天病,通常都比較忙碌,她因為搬了東西回來,整個房間亂糟糟的,急着要整理妥當,才沒有下去幫忙,何況她回來的時候,也已經近午了,根本做不了多少事。

「吃午飯吧?」他道。

「好。」傳雲停下工作,和他一同下樓。

歐巴桑已經盛好飯在等她,大家一起坐下來吃飯。

建生吃飯的時候一向不多言,連帶使得歐巴桑和她也不好意思交談,歐巴桑只關心的問了她一些搬家的事,三人便各自專心的吃飯。

傳雲吃飽飯後又急着上樓整理東西,直到都弄得差不多了,建生才又上來探視。

「還沒好嗎?」

「快好了。」

「東西都放得下吧?不然隔壁那間也可以放。」

「不用了,這個房間已經夠大,可以了。」

「下午沒事你想做什麼?」他突然問道。

傳雲愣愣的回道:「睡覺吧?或者看書。」

「記得上次說過請你吃飯的事吧?晚上到外面吃怎麼樣?」他興緻勃勃的提議。

傳雲困窘的說道:「怎麼你還把那件事當真呢?只是隨口開玩笑的話,你何必放在心上?」

「你總得給我一個約你的藉口吧?」他用的是半開玩笑的語氣,眼神卻無限溫柔的凝望着她。

她的神情有些緊張,笑容也顯得十分勉強。

「我……我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她的思緒一團混亂,心跳極不正常的加速,她知道自己的臉一定已經紅得像番茄。

「只要說你願不願意?」他眉目傳情的凝望着她。

他倒還有幽默的心情,傳雲不禁在心裏埋怨。

「歐巴桑一定覺得我們很奇怪,吃飯在家吃就好了,何必大費周章的跑到市區來?」傳雲帶點埋怨的說道。

建生氣定神閑的望着她。「氣氛不一樣啊,有時候吃飯的目的並不純粹只是為了填飽肚子而已。」

「原來你請我吃飯是存有目的的。」傳雲用慧黠的目光睨視他。

他們坐在一家裝潢充滿古典西洋味的西餐廳里,昏暗的燈光營造得宛若寓含情調的燭火,觸目所及,皆是打扮入時的青年男女。

「當然是有目的的,過去我已經浪費太多寶貴的人生,是該好好享樂的時候了。」他的眼睛散發出溫柔的光芒。

「為什麼找我?」她露出羞澀的神情低垂下頭。

他沉穩的答道:「因為你是一個好伴侶。」

她眼神脈脈含情的凝望他,內心激動得幾乎難以自持。

他是在向她示愛嗎?她不會是在作夢吧?眼前的一切如此真實,感覺卻像幻境般充滿一種飄緲的美感,好像在騰雲駕霧一般。

「我才剛離婚,又有一個小孩,除此之外,什麼也沒有……」她訥訥的說着,根本不知道自己到底想說什麼。

「我知道,你的事情我很清楚。」他用憐惜的眼神凝望着她道。

「既然這樣,你為什麼……還要找我?」她低微的問著。

「那沒什麼,重要的是我們適不適合在一起?

「你覺得我們適合嗎?」她緊張的反問。

他又反問她:「你覺得呢?」

「我不知道。」她茫然的搖頭。

「交往看看就知道了。」

她羞澀的笑了笑,沒再說什麼。

他只好再問她:「你願意嗎?」

傳雲毫不猶豫的點頭。

由於在西餐廳里喝了些酒,平常從不喝酒的傳雲已略有些微醺,建生的一張臉更是被酒精燒得通紅。

其實他們都沒有醉,醉的只是他們的心。

建生從來沒有這麼輕鬆過,好像除下了心頭所有的負擔,只願認認真真的去愛一個女人。

而傳雲突然覺得世界變得美好起來,眼睛所見的一切皆如詩如畫,她原來就深受他的吸引,現在她可以毫無顧忌的敞開胸懷,接受這一份新的感情。

他們從西餐廳回來,在二樓的樓梯口相互凝視了片刻,彼此都顯得有些依依不捨。

「那……我上去了……」她訕訕的低語。

他欲言又止的凝望着她,半晌,才終於開口回道:

「早點休息吧!」

「你也是。」她脈脈的看了他一眼,才款步走上樓梯。

「傳雲——」他突然又叫住她。

「什麼事?」她停下腳步,眼神閃著期待的光芒。

他遲疑了一下,露出不好意思的笑容說道:

「沒什麼,明天早上還是一起去吃早餐吧?」

傳雲好笑的看着他:「我們本來就都一起去吃早餐的啊。」

她上樓去洗過澡,換上睡衣準備睡覺,卻一直在床上翻來覆去,腦海中全是他的人影,最後她也不知是怎麼睡着的,卻依稀記得他那溫柔的凝視。

「傳雲,你知道嗎?昨天你沒來吃早餐,我們施醫師看起來好寂寞。」老闆娘一見到她,立刻笑咪咪的開着玩笑。

傳雲和建生對望了一眼,都顯得有些不好意思。

「老闆娘,你真愛說笑。」她溫婉的回答,仍不由得兩頰發燙。

老闆娘故作認真的睜大着眼道:「我才沒有胡說,是真的,他看起來就是一副寂寞的樣子。」

他們相視莞爾,各自點了早餐,挑了一個位置坐下。

趁著老闆娘忙着做早餐沒有注意他們的時候,傳雲故意壓低聲音開玩笑的問他:

「老闆娘說的是不是真的?」

「你認為呢。」建生同樣低着嗓門反問。

「我怎麼知道?我又沒看見?」

建生微笑回道:「我也沒看見我自己是不是有寂寞的樣子啊!」

吃完早餐,在回診所的路上,他神情愉快的告訴她:

「我覺得我們這樣很好。」

「什麼很好?」她含笑的凝望他。

「相處得很好啊,希望十幾二十年後,我們依然能夠這樣。」他充滿感情的說道。

傳雲沒說什麼,但她洋溢在眉眼間的情意,已經清楚的表明一切。

上午十點多正是診所正忙的時候,孟峰卻大咧咧的從掛號的窗口張望,見傳雲在裏頭忙着包葯,惡作劇的大聲嚷道:

「小姐!掛號!」

傳雲嚇了一跳的抬頭看他,臉色立刻攏上一片陰霾。

「你來做什麼?」她壓低嗓門,隱忍着怒氣質問。

孟峰笑嘻嘻的回道:「我來看你呀!」

「有事到外面說。」她先對他道,然後交代一下美嬙,便倉卒的從診療室走出去。

孟峰還忤在掛號的窗口等她,傳雲只得生氣的將他往外推。

到了診所門外的騎樓,他便頓住腳不肯再走,並且發起牢騷道:

「幹嘛見到我就像見到賊一樣?好像我很見不得人似的,」

她直截了當的告訴他:「我是不希望你到這裏來。」

「為什麼?」孟峰一臉不解的神情。

「為什麼?」傳雲不可思議的睜大眼:「你忘了嗎?我們已經離婚了,你根本沒必要再來找我。」

「我只是想來看看你好不好?」他說得好像理由充足似的。

傳雲聽了卻一肚子惱火,咬牙切齒的告訴他:

「我很好,不需要你關心,聽懂了嗎?請你以後別再來找我了。」

「何必這樣呢?我只是關心你。」孟峰露出一絲委屈的神情。

傳雲毫不客氣的說道:「省省你的關心吧!我現在只想過平靜的生活。」

孟峰難堪的問道:「你一定要對我這麼絕情嗎?你不知道我心裏有多麼愛你?」

她決然的面對他道:「我不想知道,也不需要知道,一切都太遲了,不論你做任何事都挽回不了我的心。」

「傳雲,我求你不要這樣對我,再給我一次機會吧?」他低聲下氣的求她。

傳雲心意堅決的回道:「那是不可能的事,你還是死了那條心吧!無論如何我都不會跟你在一起了。」

「不——」他高聲叫道,神情儘是痛苦:「你是我的妻子,你永遠都是我的人,我不能失去你——」

他們的談話已經引起周圍的人側目,傳雲不願意再繼續和他糾纏下去,因此便用冷漠的語氣斥責他:

「你這是在幹什麼?像你這樣還算是男人嗎?是你自己毀了我們之間的一切,現在說什麼都沒有用了。」

他的眼裏泛起一層淚光的凝視着她,愧然不語。

傳雲也不等他開口,便極不耐煩的促趕他:

「你走吧!不要再來了,今生今世我都不希望再見到你。」

她說得那麼恩斷義絕,希望能讓他徹底死心,說完后便丟下他,徑自走進診所。

建生正在替病人做聽診,看見她進來雖然沒說什麼,但眼神已明顯充滿疑惑。

「是你先生來找你吧?」直到中午休息時間,美嬙離開之後,他才提出來問道。

傳雲默默的點頭,神情凝重的垂視着桌面。

她一直擔心孟峰會再進來糾纏她,幸好沒有,但她的心情也夠沉重的了,以致建生、美嬙都識趣的不敢開口詢問。

「他有說什麼嗎?」他純粹只是關心的問。

「沒什麼。」她有些勉強的回道,處於這種情況中,她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沒什麼就好,我們上去吃飯吧!」

他們一起上樓,直到晚上診所關門,傳雲的臉上都沒露過笑容。

她已經洗完澡換上睡衣躺在床上,聽見敲門的聲音又爬起來開門。

建生站在她的房門口靜靜的凝視着她片刻,臉上的神情分外溫柔。

「到樓下來一起喝茶吧?」

她遲疑了一下,才答應的點頭道:

「我換一下衣服。」

他故意睨了她身上那件睡衣一眼,調侃的說道:

「沒必要啦!你這件睡衣夠保守了。」

她穿的是一件高領的淑女型睡衣,除了花色以外,與一般的洋裝無異。

她也不堅持的隨他一起下樓,一面閑聊的問:

「我不知道你也有喝茶的習慣?」

「你不知道的事還多著呢!等我們相處久了,你才能完全了解我的生活習慣。」

他的話引出了她的好奇:「這麼多年來,你的單身生活都是怎麼過的?」

「你問的是哪一方面?」他促狹的反問。

她反應靈敏的回道:「隨便你回答吧,反正這只是閑聊,又不是在做問卷調查。」

他故意草率的回道:「不知不覺的過啊!好像轉眼問就流失了一大段歲月。」

他走進廚房泡茶,她則在一旁袖手旁觀。

「沒那麼容易吧?你難道從不覺得孤單?」

他笑了笑,神情間帶點寂寥的況味。

「我的孤單從我還沒有結婚便開始了,婚姻並沒有帶來多大的改善,好像我這個人天生就註定該多愁善感似的,明知沒有結果的感情,也能讓我沉迷這麼久,想來真是不可思議。」

「因為你是天生的多情種子啊!」她取笑道。

他笑看了她一眼,將泡好的一杯茶遞給她:

「喝茶吧!」

他又給自己泡了一杯,兩人相偕走進他的書房。

「聽音樂吧?」

她點點頭,走到沙發坐下。

「想聽什麼?」他打開那一大櫥的CD唱片。

「你選就好。」她淺啜了一口淡黃色的茶水,立刻感覺口齒生香。

她對音樂可以說一竅不通,唯一懂得的,大概就只有少數的流行歌曲和一些台灣民謠,當那熟悉的旋律緩緩的流泄出來,她不禁興奮的嚷道:

「白牡丹!是白牡丹!你也聽這種台語歌嗎?」

「這只是音樂,其實我也滿喜歡這類的台灣本土歌謠,我可以說是從小聽這些長大的。」他覺得好笑的看着她。

「我以為你都是聽那些世界名曲,因為那感覺比較有水準。」她露出羞赧的神情。

他走到她的身邊坐下,喝了口茶之後才回話:

「你怎麼會認為本土歌謠就沒水準,其實每一國的音樂重要性都相同,只是看你如何去欣賞而已。」

傳雲不好意思的道:「我不是這個意思,感覺上那些世界名曲的地位好像比較偉大。」

「因為地方特性越強烈的曲調,越不容易在其他的地方流行!」

「其實你的氣質很適合去當音樂家的。」她認真的說道。

「怎麼說?」他笑看着她。

「想像你在舞台上演奏的模樣就夠迷人了。」

「音樂家又不是明星,光靠一張臉迷人就可以。」

「至少會有很多女孩子因為這點而去聽你演奏啊!」

他不禁莞爾。「如果一個音樂家必須靠他的臉去迷人,才會有聽眾願意去聽他的音樂的話,那他不如去跳海算了。」

「那會有很多女孩子傷心的。」她笑道。

「是誰我怎麼不知道?」他眉飛色舞的問。

「暗戀你的患者啊!」她調皮的回答。

「我喜歡你現在這個樣子。」他突然告訴她。

她沉默下來,垂着眼啜飲茶水。

「跟我談談吧!你知道我很關心你的。」他把談話帶入正題。

她輕輕的嘆了口氣,流露出些許迷惘的道:

「我也不知道該怎麼說。」

他感覺敏銳的主動問道:「是你前夫還在糾纏你對不對?」

她點點頭,語氣沉重的告訴他:

「他還無法接受我們離婚的事實。」

「你有清楚的表達你的立場嗎?」

「我已經把話說得恩斷義絕,可是他還是不肯面對現實。」傳雲無奈的道。

「那就給他一點時間吧!他終會看清事實的。」他頗能體諒的說道。

「你不會介意吧?」她有些擔心的問他。

建生笑着反問:「介意什麼?」

「他可能會給診所帶來一些不必要的麻煩,還有……也許你會覺得尷尬。」她羞愧的低頭說着,似乎有些詞不達意。

他了解她的心情,也不在意那些,便用溫柔的語氣安慰她。

「一切都會過去的,我不介意,而且不論發生任何事,我都會陪你一起度過,你要相信我好嗎?」

他的話深深觸動她的心弦,令她震顫得久久說不出話,只能用閃著淚光的眼神凝視着他。

從小生長在缺乏溫暖的家庭里,她最渴望的,莫不是溫情的懷抱,而他就坐在她身邊,她甚至能感覺到他溫熱的氣息傳送過來,向她做最原始的呼喚。

她不再猶豫的投入他的懷抱,他的手臂緊緊的將她環抱住,下巴摩挲着她的頭頂,呢喃低喚着她的名字:

「傳雲——傳雲——」

她抬起頭,本能的迎向他搜索的嘴唇,四片唇立刻膠着在一起,火熱的纏綿著。

她的心跳得好快,全身的血液都在沸騰,當他氣息粗重的放開她的時候,她竟立刻感到一股強烈的失落感。

他緊握着她的手,溫柔的眼神深深的凝視着她,她不禁有些害羞的垂下頭。

「我希望這樣的進展,你不會覺得太快。」他故作輕鬆的說道。

她搖了搖頭,嬌羞的躲入他的懷中。

「孟峰,孟峰,還不起來?要找工作的人睡到這個時候,就算天上會掉金子下來,你也撿不到。」

母親的嘮叨打擾了他的好眠,他翻了一個身,蜷得像只蝦子般,語音含糊的說着:

「再讓我睡一會兒嘛,還很困。」

母親狠狠的推了他的背一把,生氣的斥責:

「晚上不早點睡,看電視看到三更半夜,早上當然爬不起來。」

「好啦!再讓我睡一下我就起來了啦!」他帶着濃濃的睡意求道。

母親卻不走開,依然在他身邊叨念著:

「你自己要會想啦!都三十歲的大人了,還不會打算嗎?你總不能一直賴在你大哥這裏都不走吧?」

「我已經說過了,只是暫時住一段時間而已,等我找到工作賺了錢,就會搬出去的。」他悶着聲音回道。

「可是你回來已經一兩個月了,每天都像遊魂似的閑晃,也沒見你多認真在找工作,你知道你大嫂已經在講話了嗎?」

孟峰漠然翻身坐起,不耐煩的反問道:

「她在說什麼?」

母親神情為難的回答:「他們要養三個孩子,又是車子、房子的貸款,負擔也夠重的了,現在又多了你在這裏吃住,難怪你大嫂會發牢騷。」

「不過是吃他們幾頓飯,也要這樣計較嗎?」他不悅的拉下臉。

「女人都是這樣,你也不能怪她,誰教你自己不爭氣,弄得自己一個家四分五裂,妻離子散。」母親說到最後,忍不住傷心的紅了眼。

孟峰沉默不語,只要提到這些,他就無言以對,賭博就像宇宙的黑洞,不停的將他往深處吸,吸走了他所有的一切,也將他的鬥志、毅力全吸光了,使他整個人充滿一種深沉的無奈感。

他不是沒後悔過,在他被賭債逼急的時候,他就在心裏告訴自己:不能再賭了,否則情況會無法收拾,但當他手上又有一些錢的時候,他又忍不住想要拚拚看,畢竟那一大筆賭債如果要靠勞力去賺錢償還,得還到什麼時候?他總想着只要運氣好些,他很快就能把錢還清,只是他贏的錢總不及他輸的多。

「媽,你放心吧!我會再讓傳雲回到我身邊的。」他充滿決心的說道。

「這種事情光用嘴說是沒有用的,你不好好表現給她看,她怎麼可能回心轉意?」

「我會啦!我會趕緊找到工作。」

「你現在還年輕,辛苦一點沒有關係,也不要嫌薪水太少,總是先顧三餐再等待時機嘛對不對?」母親好言勸他。

「好啦!我知道,我也不喜歡在這裏看人臉色啊!」孟峰露出一臉的無奈。

當他終於找到一份行政助理的工作時,他立刻迫不及待的趕着去告訴傳雲這個好消息。

「傳雲,傳雲,我找到工作了,我今天終於找到工作了。」他趴在掛號的窗口對着她興奮的喊著。

傳雲卻氣急敗壞的將他拉出診所,臉色難看的對他怒吼道:

「我不是叫你別再來找我了?為什麼你就是講不聽?」

孟峰愕然的看着她,半晌才囁嚅的開口道:

「我只是想把這個好消息告訴你,讓你也高興一下。」

她一肚子惱火的回道:「只要一看見你的人,我就高興不起來。」

他就像做錯事的孩子般的縮頭縮腦,語氣充滿後悔與羞愧的道:

「你還在為賣房子的事而生氣嗎?我也覺得很後悔。」

「那些都過去了,我只是不想再看到你。」她用冷漠的目光瞪着他。

「傳雲,你別這樣,我是真的想用行動來向你證明我改過的決心。」他惶恐的說着。

她毫不領情的對他道:「你只要證明給你自己看就夠了。」

「傳雲,為什麼你要對我這麼絕情?我們曾經是親密的夫妻,難道你都忘了嗎?」他傷心的說道。

「從我們正式離婚的那時候起,我們之間的一切關係便結束了,難道你還不了解嗎?我對你已經完全沒有感情了,不論你做任何事也都與我無關,你懂嗎?」她捺著性子清楚明白的向他解釋。

孟峰的臉上立刻浮現痛苦萬分的神情,哭喪著語調說道:

「離婚又不是我願意的,如果不是非賣房子不可,我怎麼可能簽下離婚協議書?」

「你是一個賭博的人,應當知道願賭服輸的道理,既然你同意了,也都辦好合法手續,現在說這些又有什麼用?」她憤然逼視着他。

他羞愧的垂下眼,囁嚅的說道:

「我只想求你再給我一次機會,讓我重新贏得你的心。」

「那是不可能的。」她斷然回絕。「我們之間緣分已盡,要我回心轉意是不可能的了。」

「我不相信你會是一個這麼絕情的人,我不信!」他悲憤莫名的說道。

傳雲用不含絲毫感情的冷靜語調對他道:

「不是我絕情,而是我對你已經無情可施,你走吧!我真的不想看見你,請你以後不要再來找我。」

他無言的凝望着她,一副含悲忍淚的模樣。

傳雲毅然的轉身走入診所,只聽見他在她身後恨恨的嚷道:

「我不甘心!我不甘心!」

傳雲忍着滿腔的怒火怏怏的走進診療室,建生抬頭看了她一眼,投給她一個不在意的笑容。

她經過診療室走進藥劑室,正在包葯的美嬙立刻壓低聲音問她:

「怎麼你前夫又來找你?他好像對你還不死心?」

傳雲無奈的嘆了一口氣,還真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吃晚餐的時候,傳雲顯得一副情緒低落的模樣,連歐巴桑都發覺到她的不對勁,而關心的問道:

「你怎麼了?看你好像胃口不太好?」

「沒什麼,只是人有一點不舒服。」她淡然掩飾,並不想多說什麼。

「人不舒服的話!就該給施醫師看一下啊!也許是感冒了?」

「沒有,我沒感冒,好像覺得有點累,上去休息一下就沒事。」她尷尬的看了他一眼。

他用了解的眼光看着她,沒有表示什麼。

她匆匆吃完晚飯之後便上樓去了,直到上班的時間才下來。

建生一直沒說什麼,但她總是覺得對他有愧,好像她是一個腳踏兩條船的女人一樣。

晚上看病的時間結束,他關好診所的門之後對她道:

「一起喝茶吧?」

她點點頭,沉默的跟着他上樓。

「你先去書房坐一會兒,我去泡茶。」

「讓我來吧!」

她進去廚房泡了兩杯茶出來,端進書房裏去,兩人一起坐在沙發里沉默的喝了一會見茶,見她都不說話,他才清清喉嚨主動開口:

「你不會從此都不說話了吧?」他用調侃的方式逗她。

傳雲露出一絲苦笑,無奈的回道:

「我也不知道該說什麼?」

「我不是跟你說過我不會介意?你根本不需要為這種事影響情緒。」他直接告訴她。

她默默的喝着茶,心裏充滿苦澀。

雖然說她對孟峰已經完全沒有感情,對於他不死心的糾纏,她卻又拿不出強烈的手段來拒絕,因而覺得有些愧對建生。

「他今天又來對你說什麼?」他又問道。

「他來告訴我,他今天找到工作了。」她苦笑着回道。

「那很好啊!有了工作之後,他的生活就有目標,也許就比較不會來糾纏你。」

「但願如此。」她一臉苦相的回道。

他喝了兩口茶,又好整以暇的開口道:

「其實還有一個更徹底的辦法,可以讓你更快擺脫他的糾纏。」

「什麼辦法?」她立刻露出喜色的追問。

「嫁給我。」他看她的目光充滿深情。

「什……什麼?你……你說……什麼?」她結結巴巴的問道。

看她似乎被他的話驚呆的模樣,他不禁覺得有些好笑。

「你該不會對婚姻產生恐懼了吧?」

「沒……沒有,只是……只是……」她的思緒依然一團混亂。

「只是什麼?」他笑着問道。

「只是……你不覺得太快了嗎?」她神情為難的看着他。

「對你?還是對我?」

「是對我們,感情可以任性一些沒關係,婚姻卻必須做長遠的考量,你認為我們適合生活在一起嗎?」她的眼神流露出一股強烈的矛盾與迷惘。

他語氣慎重的說道:「除非是你對我還有不滿意的地方?」

她急切的回道:「不,不是我的問題,而是你,你仔細考慮過嗎?」

「我還需要考慮什麼?」他不明所以的問。

「我還有一個兒子呢!」

「你怕我無法當一個好父親嗎?」

「不是,當父親本來就是一份沉重的責任,尤其是當別人的父親更不容易,這些你都想清楚了嗎?」她提醒他道。

他簡單的答道:「我會把他當親生兒子般疼愛,以我的年紀,你根本不需要考慮太多這方面的問題。」

「我只是怕你沒想清楚,將來會後悔。」她有些不好意思的道。

他開玩笑的回道:「我還怕你將來後悔呢!」

「我會後悔什麼?」

「後悔嫁給我這個老頭子啊!」

她投入他的懷中,撒嬌的說道:

「不可能的,我會永遠愛你。」

「這麼說你是願意嫁給我啰?」

她在他的懷中嬌羞的點點頭,突然又想到一個問題的坐直身體正色問道:

「那你兒子會不會反對?」

建生輕鬆的笑道:「老子結婚,還需要經過兒子同意嗎?」

她不放心的道:「你總得先問問他的意見吧?也許他會覺得我太年輕,當他的繼母會使他很沒有面子。」

「繼母只是一種輩份上的稱謂,我想他只會羨慕我能娶到這麼年輕漂亮的老婆。」

「你還是先跟他談談再說吧?」

「好,就聽你的。」他又將她拉入懷中,兩人靠坐在沙發里相互依偎著。

「你和小奇都還沒有見過面呢!不知道他的反應怎麼樣?」

「找個時間我和你一起去看他吧!」

「我父母他們都還不知道我已經離婚的事呢!我就又要再結婚了。」

「我們這樣也算是千里姻緣一線牽。」

「你還有什麼親人在?」

「都是一些不常來往的親戚。」

「你——」

她還想再說什麼,卻被他出聲打斷:

「噓,你能不能安靜一點?不要再一直說話?」

她紅著臉道:「對不起,我話太多了,我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突然變得這麼聒噪,大概是太興奮了。」

「你這樣一直說話,害我想吻你都找不到機會。」

他說完之後,便重重的吻住她,不給她有喘息的機會。

傳雲被他吻得頭昏腦脹,嘴唇發麻,呼吸有些快要窒息般的急促。

被他緊緊抱在懷中的感覺是這麼的美好真實,她心裏充滿一種幸福快樂的感受。

她對這份感情越加肯定起來,如果他還不能讓她倚靠終身的話,又有誰能夠?

他的嘴緩緩的放開她,四目相投的彼此注視着對方的眼睛,她努力的讓氣息平抑下來,才發自內心的對他道:

「我愛你。」

他那深邃的眼眸盈溢着萬丈柔情,語氣輕緩的回道:

「我也愛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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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情非夢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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