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第三章

洛靳霆回到客棧,見到伍彥坐在火烈的門邊盤膝而坐,很認真的當起門神。

他越過伍彥,想進入火烈的房裏。

「你想幹麼?」伍彥動作迅速的擋住房門。

「我有話告訴你主子。」洛靳霆推開他。

「我不准你進去,少堡主已經就寢了。」

洛靳霆故意拉開嗓門:「原來你主子不想知道還有誰在打烈焰堡的主意。」

「有話告訴我也一樣。」伍彥對烈焰堡一樣關心。

「很抱歉!我只喜歡說給我喜歡的人聽。」洛靳霆轉身回房。

火烈如果想知道,就得到他房裏來聽。

原本已經穿好衣裳準備出來的火烈,聽見他如此曖昧的言語,頓時停下腳步。

罷了!

經過這幾日的相處,他知道洛靳霆不是藏得住話的人,到了明日,他一樣會一五一十的說出來。

???火烈錯了!

第二日,洛靳霆似乎變成了個啞巴,一路行來不言不語,連伍彥挑釁的言詞都不予理會。

洛靳霆就是生氣。

憑什麼火烈就認定他一定會說?

他偏不!

這次他一定要利用這個消息,纏着火烈讓他進入烈焰堡。

他們剛走出小鎮,就被一群蒙面人圍住。

伍彥對着洛靳霆彈了兩個時辰的琴,洛靳霆一副像牛一樣的反應,早惹得伍彥一肚子火,現在剛好可以出在這群人身上。

他一個人對上五個,雖然顯得有些吃力,但是旁邊有兩個高手罩着,伍彥顯得不慌不忙。

左拳、右腳、攔腰砍、注意下盤……洛靳霆在一旁不時指點伍彥所露出的破綻。

火烈發覺洛靳霆的武功非常眼熟,但是師父說過他一生只收過兩個徒弟,一個是他,一個是早已學成出師的師兄。

洛靳霆看起來挺年輕的,不可能是他的師兄。

據說他的師兄早在他入門之前就已經離開廬山,而在水家減門之後,白衣男子將他送往廬山,師父就親自護送他到烈焰堡,以致他從未與師兄見過面——他思緒未定,伍彥已經收拾那五名歹徒。

洛靳霆上前搜索五人身上的物品。

果然不出所料,真是齊南王府的侍衛。

他才與東北三惡碰過頭,齊南王就馬上找上門了。

這五人分明是沖着他來的。或者他不該連累火烈,該是與火烈分道揚鑣的時候了。

依依難捨之情竟在他心中漸漸浮現。

他這輩子從來沒有這麼婆婆媽媽過,他開始懷疑火烈會是他永遠的牽掛。

「火兄弟,我想這些人是沖着我來的,為了不增添你的麻煩,我還是和你們分手得好。」

原來他不是真的無賴!

頓時,洛靳霆在火烈的心中改變了形象,從不講理的無賴,變成了懂得替人着想的正人君子。

「烈焰堡有難,你都願意挺身相助,如今你有了麻煩,我豈可坐視不管?」火烈頭一次心中有了些許溫度。

洛靳霆呆住了。冷漠孤僻的火烈竟然會說出這麼有溫度的話!

或許接下來的日子,他真的可以將火烈薰陶成一個熱情如火的人也說不定。

「既然如此,我是否能到貴堡避一避風頭?」大好機會豈容錯過?再說,歐陽世豪原本就不是誠心聯姻,只不過是覬覦烈焰堡的經商路線與江湖勢力。如今火烈不在堡內,歐陽世豪更可為所欲為。

「也好。」火烈盤算著。

「少堡主……」伍彥一直持反對態度。

少堡主昏頭了嗎?

他們是因為逃婚才離開烈焰堡,現在沒追兵,也沒聽見什麼風聲,幹麼回去自投羅網?

「回去做什麼?」

「咱們中了老狐狸的調虎離山之計了。」火烈恨不能打自己一拳,居然笨到現在才發現!

雖說是逃婚,其實只不過是想試試歐陽世豪的反應而已,他還沒傻到去違抗聖旨,連累烈焰堡。

「那怎麼辦?」

伍彥一陣不安。

烈焰堡等於是他的家,他絕不能坐視。

「無妨。我們不如將計就計,來個瓮中捉鱉。」火烈胸有成竹。

「洛公子,我們有要事在身,恕不能同行。」伍彥想趁機擺脫他。

嗄!想甩了他?

那怎麼行!

火烈將他半年的生活費給打死了,又害他慘遭五十幾歲的老阿嬤蹂躪,這筆帳不要回來,他晚上怎麼睡得着?

「沒關係!你們有要事,我卻閑得發慌,不如去湊個熱鬧。」反正陰天打孩子嘛,閑着也是閑着。

伍彥還以為從此能擺脫他,誰知他像樹脂,黏住了就扒不開。

火烈揮去伍彥將出口的反對言詞。

「希望你不會後悔受烈焰堡牽連。」

???一路行來,火烈的坐騎始終離洛靳霆遠遠的,從昨日之後,火烈再也沒跟他說過一句話。

洛靳霆表面看似無事,實則心裏異常的不痛快,原本整日嘻皮笑臉的他換上怒氣滿面。

艷陽高掛,馬蹄揚起塵沙,頂着大太陽趕路也夠辛苦了,剛好前面有個小村莊,於是一夥準備休息用膳。

還沒入庄,就瞧見一名少女被兩名大漢調戲,洛靳霆腳下一蹬,旱地拔蔥似的飄然立在兩名大漢身前。

「光天化日之下,調戲良家婦女,真是忝不知恥。」

大漢見他雖然身材面頎長,卻沒幾兩肉,自是沒將他放在眼裏。

「哪來的小白臉,竟敢管老子的閑事?」

伍彥聽見大漢奚落,在一旁笑岔了氣。

他書讀得少,一直找不出適當的形容詞「稱讚」洛靳霆,今天終於有人替他出了口怨氣。

洛靳霆不以為意。人長得英俊就是有這等壞處,俗話說得好:不遭人嫉是庸才。可見他是個不折不扣的英才。

「識相的趕快滾,否則叫你哭爹喊娘。」

大漢拔出腰際的配劍,殺氣騰騰。

沒想到拔劍的動作過於緊張,扯了半天,劍還是無法出鞘。

原來是裝模作樣嚇唬老實人而已。

洛靳霆揮手,兩個大漢還不知道怎麼回事,臉上就一陣熱辣辣。

「大俠饒命。」

真是沒用,兩個耳聒子就嚇得屁滾尿流。

「剛剛好像聽你們叫我小白臉,怎麼着?馬上就改名了?」洛靳霆假裝膽小的捂著胸口。

「小的們有眼不識泰山。」兩名大漢拚命磕頭。

他們這樣猛磕頭,不痛嗎?

「喂,泰山不能亂叫哦!小生我至今尚未婚配,就算將來有女兒,也不會許配給你們這等惡徒。」

洛靳霆扶起跌坐在旁的姑娘。

「滾吧!千萬不要讓我再看到,下次可沒這麼好的運氣。」

火烈又見着他的另一種面貌。原來除了錢財,他還是有點俠義心腸。

「多謝三位公子相救。」那位姑娘欠身致意。

伍彥懊悔極了!

想想,他出力流汗擊退五名歹徒,什麼好處也沒撈到,這小子不費吹灰之力,就換來救命之恩,接下來這姑娘會不會以身相許?

「姑娘為何獨自一人在荒郊野外?」洛靳霆覺得她形跡可疑。

「不瞞公子,我是從齊南王府逃出來的。」

又是齊南王!

火烈忍不住開口:「姑娘為何會進入齊南王府?」

「小女子名喚蘇映雪,因父親重病身亡,缺少安葬費,賣身王府為婢。誰知,王爺垂涎小女子美色,硬要納為小妾,於是趁家丁疏忽時逃離王府。」

非常典型的故事,乍聽之下似無不妥之處,仔細研判卻破綻百出。

齊南王醉心名利遠近皆知,但對於女色卻極為謹慎,況且此處距離齊南王府少說也有三百里,憑她一介弱女子,如何到達此處?

火烈與洛靳霆想着同樣一件事,兩人對望一眼后,心照不宣。

「姑娘往後如何打算?」如果火烈沒猜錯,接下來蘇映雪會纏着他們不放。

果然,她的眼淚撲簌簌的掉下來。

「映雪無處可去,求公子收留。」

火烈避開蘇映雪的目光,對着洛靳霆一笑。

迎上那雙帶笑的黑眸,洛靳霆心頭一震。原來冰雪融化后的笑容如此真誠、美麗,讓他的心整個飛揚起來。

這一笑差點讓洛靳霆丟了魂,但是正事兒要緊,他回過神。

「公子,你就做做好事收留她。」洛靳霆恭恭敬敬的請示火烈,隨即轉頭吆喝伍彥:「就由你負責蘇姑娘的安全。」他真是太聰明了!

讓蘇映雪去纏着伍彥,他就可以好好的和火烈培養感情。

「嗄?少……」

「就照總管說的做。」

火烈及時制止伍彥泄漏他的身份。

這小白臉什麼時候變成了總管?

他是不是錯過什麼了?

伍彥搔著頭,不解的望着火烈。

多了一個不會武功的姑娘一起趕路,洛靳霆向村人買了一輛馬車,伍彥當然是車夫的不二人選。

沿路一直有人跟蹤他們,洛靳霆暗示火烈以不變應萬變。一層又一層的陰謀詭計教人防不勝防,若不親身歷險,恐怕無法揪出幕後元兇。

一行人走了幾日,跟蹤的人也一批換過一批,為了讓跟蹤的人安心,他們卯足了勁對蘇映雪獻殷勤。

白天馬車行進時,火烈與洛靳霆守在兩側取悅她;夜晚,伍彥寸步不離的守在房門口。

???烈焰堡。

矗立於地勢險峻的山谷中,四周陡峭的山壁是最好的屏障,山谷深不見底,宛如一條護城河。

入堡的惟一通路兩側設有碉堡各一,僅留一個放置弓箭的小孔,對準入堡的通道,以防入侵者衝過護堡門。

堡內的結構分為文、武二閣。

武閣分別為:聚英館——堡內聚會議事之處,佔據武閣左翼。

集賢館——舉凡會客、餐宴,皆在此處舉行,是堡內的中心點。

武士館——防護組藍焰武士的居所,據守右翼。

武閣三館一字排開,橫居烈焰堡的前半段,隔開後半段的私人住處。

文閣在武閣之後,中間隔着一道由碉堡連結而成的花岡石牆,結構與護堡門兩側的碉堡完全一致,除了駐防文閣的特定武士,閑雜人等皆不準越雷池一步,僅留一拱門出入。

越過碉堡牆,寬敞柔和的佈置,迥異於武閣的陽剛、死板。

熠苑是堡主的居處。

由於早年喪妻,一切佈置全然男性化,除了卧房、書房之外,院子左側另設一處練

功房,惟一的綠意,僅只院子前的一大叢觀音竹。

烈苑——比熠苑更陽,彷彿是刻意的。

除了幾幅龍飛鳳舞的行書,看不出一絲絲的生氣,連庭院的空地也由碎石子鋪成,單調且嚴肅,是火烈的居處。

煦苑雖然同為男人的住所,卻比前兩苑多了些文人氣息。

火煦自小就體弱多病,不適合習武,但他精通各式各樣的機關陣式,堡內所有的機關皆出自他的巧思,這點,從牆上掛滿的機關設計圖可窺知一二。

燕苑是惟一柔美的地方。

入口處種有葡萄,攀滿在架上,一到結果期,丫環們便愛往此處鑽。

通過葡萄園,每一扇窗子皆以垂落的爬藤為簾,古雅淡然且充滿巧思,長廊上處處可見各式的新奇植物,充分表現出少女愛幻想的個性。這是堡主的小女兒火燕的住處。

總管和各組的執行長住在熙苑。

另有苑供奉火家列祖列宗的牌位,是祠堂式的格局。

苑是客房,用來招待賓客。

除了服侍主人的丫環分居所屬苑落,其餘的全住在苑。

在文閣之中也有數不清的機關,平常下人們只需謹記自己的活動範圍,就不會有危險,若是想卧底刺探,恐怕機關也不會認得自己人。

此時聚英館里——火熠清冷深邃的眸子出現憂心的神情。

白眉鶴髮的他,早已屆退隱之年,卻礙於火烈遲遲不肯接任堡主之位,使他不能安享晚年。

火烈所持的理由無非是他並不是烈焰堡的正宗傳人,因此只肯出任火煦的軍師,不肯接手堡主大任。

而火煦又限於文人之身,自認難當重任,無法擔下父親辛苦立下的基業,故也不願接下堡主之責——不幸,屋漏偏逢連夜雨,歐陽世豪那老賊覬覦烈焰堡的產業與行商路線,竟商請齊南王請旨賜婚,逼得他不得不應允。

烈焰堡主事者其實是火烈,既然想以聯姻取得實權,火烈當然是不二人選。他不但身懷絕技,近兩年更以小小年紀,將烈焰堡的勢力擴充三倍有餘,讓歐陽世豪心生畏懼,深怕自己成為火烈的下一個目標。

因此,將女兒嫁過來,一作內應,二為保命。再怎麼說,也應該不會發生女婿加害老丈人此等天理不容的喪德事。

還好,皇上只是口頭應允,並未真的降旨賜婚,否則火烈這一逃,恐怕難逃誅連九族的命運。

「爹。」火煦一臉擔心的開口。「這怎麼辦才好?迎親之日在即,大哥到現在還不見蹤影。」

火焰無奈的搖搖頭。對於火烈這個義子,他是無可挑剔。

自從十年前由獨孤前輩手中收養他之後,就不曾見過他逃避任何事。他也曾私下告訴火烈,若是不中意這門親事,只管當她不存在,往後三妻四妾亦無妨,沒想到他會一走了之!

「齊南王咱們得罪不起!惟今之計,只好由你前去迎親。」

目前最可行之計便是將歐陽蝶與火煦配成對。

「爹!」火煦溫文儒雅的臉上滿是不贊同的神色。「千萬使不得!」他驚慌大叫。

「這往後我們叔嫂如何相處?」

沉寂許久,火熠開口再道:「也許火烈不想與歐陽家的女兒成親,就由你李代桃僵迎娶她吧。」

迎上兒女不解的眼光,他繼續往下解析:「歐陽世豪意在聯姻,只要他的女兒進得了烈焰堡,也算完成他計劃的一部分,相信他不會在乎是誰娶了他女兒,再者,聽說歐陽蝶並非他親生,她幸福與否,他根本不會重視。」

原本極為擔心的火燕,總算放下心中大石。

她對火烈早已產生一份兄妹之外的情懷,雖然火烈始終與她保持一定的距離,她仍然感覺得到一份不屬於兄長的關心,如今他的婚事作罷,她不免心中又燃起一絲希望。

???烈焰堡因為火烈的歸來,籠罩在一片喜氣洋洋之中。

堡內四處張燈結綵,完全看不出如臨大敵的模樣。

惟一的例外就是火燕。

「小姐,大家都去向少堡主道賀,你為什麼不去?」春花試圖引起發獃的火燕注意

火燕一雙唇翹得半天高,彎彎的柳眉都快攏成了一直線。

「有什麼好道賀的?烈哥哥被逼婚,傷心都來不及了,我才不去火上加油。」

「小姐,千萬別胡說,小心隔牆有耳。」春花緊張的四處查看。

「怕什麼!這裏是烈焰堡。」

火燕一股怒氣無處發泄,一把掃落桌上的茶壺、杯子,破碎聲引來從房門外經過的火烈。

「又孩子氣了?」

火烈不聲不響的出現在房門口。

春花見少堡主來到,連忙退出房外。整個烈焰堡只有少堡主治得了小姐。

「烈哥哥。」瞥見火烈冷冷的眼,她收起驕縱,聲細如蚊的打了聲招呼。

「什麼事不高興?」火烈大咧咧的不請自坐。

「妹妹替烈哥哥抱不平。」烈哥哥既然逃了,還回來做什麼?

「不是說了,大人的事你別管。」

「我十六歲,已經是大人了,只有你還當我是小孩。」火燕皺着鼻頭,不依的瞪着他。

「是,是,愛耍小孩子脾氣的大人。」他揶揄著。

「烈哥哥,你可不可以不要娶那個狐狸精?」火燕走到他身後,兩手圈着他的頸子撒嬌。

「小丫頭,什麼狐狸精?是大嫂。」雖然他不願意,但名分確是如此。

「我不要你成親!」她抱得更緊。

火烈嘆了一口氣。

「你心裏想什麼我都明白,但,我是你大哥呀!」

不是!不是!大家都以為她還小不知道,可是她非常清楚,火烈和她完全沒有血緣關係。

「我不要你當我大哥。」火燕沒好氣的反駁。

如果是外人,不苟言笑的火烈早就沒耐性了,但在妹妹面前,他就是無法板起面孔嚴肅待她。

「如果可以,我也不想當你的大哥。」

他這話什麼意思?

莫非烈哥哥對她也有情?

望着遠去的英挺身影,火燕心中充滿遐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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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山娘子烈火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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