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我好可憐喔！」
下午四時半，一群人在江的號召下吃着下午茶，而後大小姐她就開始唉聲嘆氣。
「又怎麼了？」首先發言關心的是美幸，其他人則是一致望向她。
相當哀怨地看了眾人一眼，她放下手中吃了一半的小籠包，無力地趴在桌上。
「好煩喔！」
「你是在煩什麼？」小玲吞下口中的包子，萬般無奈地看着她。
全世界最幸運的莫過於她了吧！天生才華洋溢，人長得又可愛，工作能力倍受上司重視，現在又有個體貼、多金加有名的帥哥男友，她還有什麼好不滿的?
「嗚！我的世界在下雪。」她仍是沒正面回答。
要怎麼說？跟他們抱怨傅開駿佔了自己太多的時間，讓她什麼事都沒辦法做，快要透不過氣了嗎？
她怎麼可能同他們這麼說，他們這些人現在全倒向傅開駿那邊，說了無法替她分憂解勞不打緊，說不定還會反過來責罵她人在福中不知福。
「那好，你不是喜歡雪人嗎？」
死阿寶！
「哼！我生氣了。」
這些人真是越來越沒同情心了。
「下午茶時間啊！」剛由外頭回來的秦麗出現在會議室門口。
「麗姐，吃小籠包。」美幸連忙遞上她為秦麗留下來的一盒點心。
「麗姐……」江裝哭，朝不遠處的秦麗伸出雙手。「我好可憐喔！你快一點來安慰我，我要跟你哭訴。嗚……」
「怎麼了？」秦麗連忙走過去握住她的雙手，擔心地看着她。
「我好可憐喔！」同樣的，江還是無法把心煩的事道出。
「這是怎麼回事？」秦麗問著一旁的美幸。
「從剛才就哀聲嘆氣到現在，問她為什麼也都不說。」美幸無辜的說。
「小，煩什麼就說出來，何必憋在心裏難過。」
「麗姐……」江感激的看着她，「還是你最好了。」
「現在才發現。」秦麗放開她的手。「說吧！誰又惹了你?」
「是啊！是誰那麼大膽？」眾人也相當好奇。
「算了。」江最後卻搖了搖頭。「沒關係了。我氣一下子就好了，你們不用管我。」
大家聽了也只能面面相覷，而後各自將注意力放回點心上頭。反正這種情形也不是第一次。
江的情緒向來起起落落的，習慣就好。反正她真氣不過的時候，就會大罵出聲。不急！
於是，一群人再度吃起點心，喝喝茶、聊聊天，盡情享受半小時的優閑。
***
看着滿桌美食，江只能在心裏對母親直說抱歉。她已經快一個月沒回家吃晚餐了。
她已經開始覺得厭倦了，一開始的新鮮感已經消失，她現在最想要的就是每天按時回家吃飯。
「明天想上哪兒玩？」全然沒發覺她的不對勁，傅開駿的整副心思都放在明日的活動上。
「明天?」江認真地想，她明天好像有什麼事。想起來了，她的確有事。「明天不行，我有事。」
上個月就和江淮說好了，明天要帶小友友去替他加油。
「什麼事？」他的眉揚起，忍不住地問。
他也很不習慣現在的自己，活像個監護人似的，可是他就是沒辦法。
「我要去加油，明天我弟弟有比賽。」
「你有弟弟？你不是老么嗎？」她這種任性又愛賣乖、撒嬌的個性根本就是典型的老么性格。
「不是好不好。我有弟弟，而且我也不是獨生女，我還有個姐姐。」她真是搞不懂，為什麼每個認識她的人都會這麼猜呢？
「知道了，我明天陪你去。」
不會吧？她才正在慶幸而已，怎麼，連這他也要跟？
「你不是很忙嗎？」不是所有的大公司、大明星都想找他合作嗎？怎麼他卻一副很有空的樣子！
「聽你的意思，好像很不願意讓我去。」他握住她手腕，假笑地問。
「沒有。我只不過是關心你而已。」江最怕他這號表情。「而且你又不認識我弟，這樣去不是很怪。」
「就是不認識才要去。」他輕鬆地反駁，他是真心想認識她的家庭成員。
若他沒猜錯，她的家人應該都還不知道他這一號人物。每次送她回家，她總是在他的要求下不情不願的吻了他的臉頰后就由h行下車上樓，一點也沒想過要帶他回家坐坐。
有她這種女朋友，他只好臉皮厚一點自更生，上門去作自我介紹了。
因此，明天他去定了。
「可是還要先去帶我姐的兒子一起去喔。」江猶在作困獸之鬥，希望他能反悔不去。
天！讓他和自己的家人見面？那會很慘吧！公司都已經被他攻陷了，該不會連家裏也一樣吧？
「那就去帶。」傅開駿完全不為所動，「明天幾點去接你？」
「七點半。」
再拒絕下去彷彿太不通人情，算了，他要跟就讓他跟吧！反正他都自願當司機兼保姆了，她還有什麼話好說。
況且，她早就知道這人的毅力是非比尋常的。
可是，一想到他明天要一起去，她就覺得前途黯淡，尤其她弟弟江淮好像一直都滿欣賞他的。
嗚……她好可憐喔!
***
江抱着小友友，看着相談甚歡的江淮與傅開駿。
果然不出她所料，這兩人分明是一拍即合、相見恨晚。由比賽完后見面到現在，他們的話題從未停過，真教她懷疑起自己那個看到陌生人會沉默的躲在牆角的弟弟上哪兒去了。
不只是弟弟，大姐也是。早上去接友友時，他也不過就是站在門口和大姐聊了十分鐘，大姐就興奮的跑回家來告訴媽媽他的事，還把他捧上了天，說成人間少有的優秀男子，結果現在連媽媽都對他讚不絕口。
搞什麼!該不會明天就要帶人來下聘了吧！
不僅大人，他連友友都收服了，成了他口中的「我的叔叔」。才不過一天光景，甚至不到八小時耶!
看着他在這麼短的時間內打入她的家庭，她真不知道該喜還是憂。
「吃飯了。」江沛由廚房走出來，朝客廳里的三大一小喚著。
「小，媽要你帶開駿進去吃飯。」
「不用忙了，我自己來就行。」
「不忙。」江沛皺眉的看向不動如山的妹妹。「小，友友給我，你和開駿先去吃飯。」
「好啦！」不情不願的放開友友，她轉向傅開駿。「吃飯。」
她又在氣什麼？
傅開駿朝江沛、江淮點點頭，站起身跟上她，在她耳邊悄問。
「你又哪兒不高興了？」他自認從頭到尾都表現得很得體，而且由她家人的熱情反應看來，自己是過了她家裏的這關，她應該高興不是嗎？
「沒有。」江悶聲回答。她只是不習慣見到陌生人在自家優閑自在的晃來晃去，那樣會讓她覺得自己的私人天地遭到闖入，即使那人是他。
沒辦法，她是個排外性相當強的人，一時之間，實在無法坦然視之。
傅開駿沒再追問，因為飯廳已到，現在首要之事，就是好好品嘗餐餚，給未來的岳母捧場。
至於江那起伏不定的心情，他早已見怪不怪，深具免疫能力了。
***
又一個月過去，江總算是習慣了身旁多個人的生活，而傅開駿手中的線也開始放鬆，畢竟拉得過緊，只會造成斷裂。可由江日益拉長的俏臉可見一斑，
「我明天早上飛尼泊爾，大概會待上一、二個星期。」
車子停在江家門口，傅開駿轉頭看她。
「喔。」江乖巧地點頭，不敢有太大的表情出現，心中卻狂喜不已。
自由，我來了！
「你也表現一點不舍的樣子好嗎？」看到她的蠻不在乎，傅開駿真是同情自己，虧他這麼放不下她。
「我有啊！」
看透她的心虛，傅開駿還是選擇放棄。
「這陣子你自己小心，沒事別亂跑知道嗎？」
「知道了。」她抬起手保證。
「這是我飯店的電話，有什麼事就打給我。」傅開駿拿出飯店的名片。
「好。」
「你都沒有話要和我說嗎？」傅開駿忍不住地問。
「嗯……」江想了一會兒。「路上小心。」
算了，有總比沒有好。
「你也小心。」
「喔。」
江點點頭，習慣性要下車，卻教傅開駿拉住。
「還有什麼事？」她不解地回頭。
「離別前夕，你不覺得該有什麼表示嗎？」他笑得別有用意。
「你……」他想的該不會是她想的吧？
「都多久了，還在害羞。」傅開駿輕笑，拉過她索求了一記長而纏綿的吻，深入到他不想放開。
但，那是不行的。
「晚安。」他輕撫她的臉，再次在她唇上一點。
雖然他想要的不只是一個吻，可是做人要知足的道理他還懂。
江只覺臉上熱辣辣的，低頭說了聲：「再見。」便飛也似的下車。留下傅開駿困坐在車上，等到她家中亮起燈光才離去。
分離的前夕，總是讓人不快。尤其自己捨不得的對象一點也沒有難過的表情時，他心裏更是複雜。
***
「真難得，你今天怎麼沒出去？」洗完澡出來的江淮，一臉懷疑的看向許久未出現在電視機前的二姐江。「該不會是被甩了吧？」
「你想太多了。」江沒好氣地給他一記白眼。他就對自己的姐姐這麼沒信心嗎？「傅開駿出國去了，要兩個星期才會回來。」
她正好乘機休息。天知道她這陣子每晚出去，實在覺得又煩又累，而且好多電視節目都沒能看到。
今天能一下班就回家窩在沙發上看電視，真是令她感覺懷念又幸福。
「原來。」江淮點點頭，轉到廚房拿了瓶牛奶，再回到客廳。
才在沙發上坐下，另一邊的江就半卧躺着，順勢又自然的將腳翹到他腿上。
唔，好舒服！躺在沙發上看電視真是人生一大樂事，尤其又有江淮可以墊腳時。
江淮也習慣了沒去搭理她，看電視重要。
「媽媽呢？」江這才想到她還沒吃飯，有點餓了。
「出去了。」
「啥？」她震驚不已，那她的晚餐怎麼辦？早知道就先買回來。
她含笑地轉看向自己最後的希望，她親愛的小弟身上。
「幹嘛？」江淮被她看得莫名其妙，「你又怎麼了？」
「你吃飯了沒？」她滿懷希望，笑得別有用意。
「你還沒吃飯。」江淮這下子明白了，原來是想要他下廚。
「我好餓，去炒飯。」她張大眼睛，眨呀眨的。
「你不覺得應該是你這個做姐姐的去炒嗎？」
「哎呀！你炒得比較好吃嘛，快點去啦！我快餓死了。」傅開駿不在，她連下午茶也忘了吃，就更加不耐餓了。
江淮沒被她那頂高帽子給壓昏了頭，仍是不動如山的坐在沙發上，看着他的電視節目。
「江淮！快點去炒飯！」江沒耐性地大叫。
「你就不會等我看完？再等一下啦！」江淮不悅地怒吼，外加威脅。「再吵就不煮給你吃了。」
江委屈地扁起嘴，安靜地起身到一旁的木櫃中，開始翻出袋裝泡麵，作勢打量。
「吃哪種口味比較好呢？可是泡麵都一樣難吃……算了，隨便啦，只要能止飢就好。」
江淮很難不去聽她的「喃喃自語」，悻悻然地甩開遙控器，拉住作勢欲往廚房走的江。
「知道了，我現在去炒，可以了吧。」他就是心太軟，明知道她根本就是在裝模作樣，卻總是不忍心。
「耶！」江高興地抱了他一下。「你是全世界最棒的弟弟。快去、快去！蛋記得多用一點，不要加菜。」
蹦蹦跳跳地坐回沙發，她滿心期待的等著晚餐送上來。不用多久，江淮就端著兩盤炒飯走了出來。
「萬歲！」江小心翼翼地接過炒飯，不顧形象的大口大口吃起來。
唔，江淮炒飯的功夫真是一流，可以把飯炒得一粒一粒的又入味，真好吃。
看她吃得那麼高興，他是很有成就感，但他也不免擔憂。
「你覺不覺得你應該開始學做菜了？」
他幾乎可以預料到他未來姐夫的悲慘狀況，而如果傅大哥夠堅持的話，那名可憐男子可能就非他莫屬了。
「不會煮菜，嫁出去會很丟臉哦!」他苦口婆心地勸道，也算是為傅大哥的未來生活做點改善。
「拜託，你不要忘了小時候媽媽不在的時候，是誰煮飯給你吃的。」她又不是不會，只不過懶得去動鍋鏟罷了。
「不是大姐嗎？」江淮認真又故意地回答。
「拜託！大姐那時候早就搬到外頭住了，是我好不好！看看你現在的好體格，這可是拜我所賜呢。」
「是嗎？」他相當懷疑的拉高衣袖，露出結實的肌肉。「原來吃炒得黏成一塊的炒飯和糊掉的泡麵，跟發不起來的蛋糕就可以擁有這等好身材，健美隊的廚師應該讓你來當才是。」
騙鬼！又不是沒吃過她的「好手藝」。也許當年的她的確是有一手，畢竟那時她有上烹飪課，而且每天都興緻勃勃地做了許多名菜和點心給他吃。
只是，在閑置多時后，她的手藝早就不知道丟到哪一國去了。現在的她，可能連他這個男人都比不上。
「閉嘴，吃東西的時候專心一點。」江給了他警告的一眼，若不是現在手上端着他炒好的晚餐，她早就給他一頓「粗飽」了。
「沒風度。」江淮不滿地輕哼，將視線調回電視上。
***
江氏姐弟很快的解決了晚餐，各自倒了杯冷飲，看着電視節目。
就在江正看得興高采烈時，江淮卻冷不防的將電視轉枱。
江立刻轉頭大叫：「你幹嘛轉枱？」
「那都是重播的，我至少看了三遍，你還要看嗎？」
「我又沒看過。」她抗議。自己又不像他是個常閑閑沒課的大學生，回家就是守在電視機前。
「拜託，你怎麼沒看過，我明明就是和你一起看的。」真受不了，她怎麼老是記不清楚。
明明就是看到快會背的東西，她卻老是說沒有，等看到快結束時，才又恍然大悟地說，「這我看過了耶！」
真是豬頭！
「你在做夢，誰和你一起看，我根本就沒看過。」放在江淮腿上的腳開始踹他，「轉回去啦。」
「你的記憶力真的很差耶！」江淮一面擋着她的飛踢，一面怪叫。「明明就看過了。」
「我跟你說沒有就是沒有！」江是越踹越高興。
江淮板起臉，「你不要再踢了。」
江瞪着他，又故意地踹了他兩下，隨即腳上一緊，腳踝已經被江淮抓住。
「看來你的阿基里斯腱是不打算要了！」他面目猙獰的捏住她腳後跟的肌腱，笑得很難看。
「喂……」江驚叫，連忙制止他。「不要鬧了，那很痛耶!」
上次笨笨地不知道，結果被他一掐，痛得她差點哭出來。
那真的是無法想像的痛。
「我剛剛不也要你別踢了。」江淮沒放開，仍是笑得不懷好意。
「放開、放開！」江的腳開始努力掙脫，另一腳也沒閑着，狠狠的踹向江淮的胸膛。
正中目標！
這時電話適時響起，她忙不迭的喊：「電話、電話，快去接！」
江淮給了她警告的一眼，才滿心不悅的放開她去接電話。
她每次打不過人就要賴。
「喂，哦，你稍等。」
他拿起無線電話走向她。「喏，你的。」
哦！她愛死電話了。
「喂？」
(是我。)傅開駿的聲音傳來。(我現在在飯店，你吃飯了沒？)
「吃了。」現在都八點了。
(在幹嘛？)
「看電視。」要不然還能幹嘛？
(和你弟？)
「嗯。」廢話。
(有沒有什麼事？)他繼續發問，表達關心。一下飛機，他第一個念頭就是打電話給她，即使根本沒什麼重要的事，但能聽聽她的聲音也好。
「沒有。」江機械化地回應着，注意力早就回到電視節目上。
(那你早點睡，明天出門小心點。)他覺得自己快成管家公了，但就是不放心。尤其在知道她的眾多不良習性后，更是免不了的再三提醒。
「嗯。」嘻！小內真好笑。
(晚安。)
「嗯。」大笨蛋。
(再見。)他放棄了，可想而知她現在必定是二眼發直的盯着電視，根本沒空理他。
「好，拜拜。」她掛上電話，笑得無法抑制。「真是白痴!」
看着電視節目，她完全將傅開駿拋在腦後。
冷眼旁觀的江淮無奈地搖頭，心裏有兩個疑問。
這個白痴、沒心肝的女人，真的是自己的姐姐嗎？傅開駿如此優秀的人為什麼會看上她？
唉，真難理解。傅大哥，祝福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