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第九章

耿忻其實肚子早餓了,加上冉冉而升的菜香,光是用鼻子嗅就夠誘人十指大動,更何況眼前的每一道菜,無論在味覺或視覺上,皆達到五星級飯店大廚的水準,他不過淺嘗一口,就忍不住一口接一口。

「想不到你挺能幹的嘛,怎麼,這是向哪一家餐廳訂的外送?」讚美不是他慣有的美德,他以嘲諷代替評鑒,對那個背對他坐在窗枱前吹風的人兒道。

霎時,他認為她伴在身邊是天經地義的事,而她的一顰一笑、一舉一動,他越看越覺得熟悉,甚至感到萬分親切,還有這滿屋子的食物香氣,居然會讓他備感懷念,這?

難道真如她早先所言,他的靈魂曾出竅與她共度過?嗟,開啥玩笑!都什麼世紀了,誰會輕信那種鬼話。

「叫外送哪來得及,我只好自己動手做嘍!」她能要求什麼?他連她是誰都不記得了,又怎會記得她是一個擁有個人電視教學節目,與「小傅培梅」之稱的美食專家。

「喔?」他強捺住心扉底處無端盪起的騷動,故作不信地吊起眉。

「哪裏不合胃?下次我會改進。」微風從窗外拂進,她無意識地用玉指撩開吹在臉上的秀髮。

「沒有……」耿忻不自覺閃了神,幸虧他即將順口脫出的誇獎全拗了回來。「不合胃……統統不合胃,全部都不合胃。」

說實話是合得不得了,他長到這麼大,不曾吃過如此佳肴。

當然不是他沒吃過珍餛,而是小時候他急於討父親的歡心,在餐桌上總是戰戰兢兢的。成年後,他忙着磁泵里和商場上的人勾心鬥角,故他連吞下去的是什麼都不曾留意過,更遑論仔細品嘗它們的美味。

所以若硬要挑她毛病,他只能怪她做的菜色太多,害他吃得太撐。

「沒問題,下次我做別的。」她看得出他喜歡,否則也不會吃得乾乾淨淨。

「隨便你,你時間多嘛。」他奚落她的熱心。

「這倒是。」她不以為件,推開餐車,兩手便捏上他的大腿肌。

「你幹什麼?」他嚇一跳,忙拍掉她的手。近日來,他的腳已恢復了知覺,但從未像此刻這般敏感。

「按摩呀,難不成我看起來像炒菜?」她突然感到好笑,原來他還會害羞。

「你……不許碰我上他氣得滿臉脹紅,不過有泰半是因為她掌中透過來的熱氣,引發他的生理反應所造成。

「我又沒有特異功能,不碰你要怎麼幫你按摩?」她反擊回去。所謂吃人嘴軟,拿人手短,當他張嘴吃進第一口她料理的食物時,她便完完全全恢復為以往自信的外交官千金,今後任他再怎麼刁蠻,她都不怕了。

「說了不許碰我,我不要你替我按摩!」他臉紅脖子粗地抓住她的手,並尷尬地將小毯蓋往下腹。

老天,她的腕比他想像中的還要纖細,臉蛋比他揣測的要巧致,肌膚比他幻想中的要滑溜,害他體內的男性賀爾蒙頻頻做怪,思緒霎間飄到老遠老遠,他忽然想念起她的味道……咦?想念?他若從未見過她,又何來想念之說?

「恐怕由不得你選擇,之前的看護,無論男女,托你之福,全讓你給嚇跑、氣跑啦,所以短期間內,有閑有空、能做此事的,只剩下我了,因此自今日起,你只一好將就些了!」她大膽對峙的聲音,把他飄飛的思緒拉了回來。

「這種事能將就?」他吼著甩開她,她身上隱約傳來的蘋果香,有點一他抵死不願承認是「很多」……擾亂了他的視聽。

「不然怎麼辦?你要自己按摩嗎?那更好,我落得輕鬆。」她好整以暇地坐下來,還蹺著二郎腿。

「你給我叫林媽來!」他真搞不懂女人,時好時壞。時弱時悍,原先是怕他生氣,現在是拚命地惹他生氣。他剛剛應該堅持趕她出去的。

「林媽在忙,沒空。」她想都沒想就搖頭。

「我不管她忙不忙,反正我不要你來按摩就是不要,大不了我今天不做復健。」他執拗地扭首盯着另一邊牆。

「你少羅唆,按摩之後,你還要練習走路呢。」她『學他的語氣。

「你這得寸進尺的女人上他幹麼要自動對她削減他的暴躁,或是為他的無禮內疚?想想沒道理,他驀地伸出手抓住她的衣領,絲毫不當她是女人地將她揪上前。

「你有完沒完?」

「腿是你的,身體也是你的,你喜歡一輩子坐輪椅是你家的事。」她冷峻地瞪着他,依他心高氣做的性子,最適合用激將法。

「你閉嘴!」他怒不可遏地舉起拳頭。

「你不是三歲娃兒,你要想想,你弟弟是植物人.父親又中風要人照顧,因此你不要動不動就麻煩別人。」她邊說邊祈禱他不要真的動武。

「他們活該。」他低吼,脆弱的心已然受到十級颱風的吹刮。

「你之所以把氣出在別人身上,不過是想掩飾你的害怕,你害怕失敗,你害怕自己不能再走,你更害怕面對這些事實。」看到他受傷表情,她比他還難受。

「我叫你閉嘴上她殘忍的話語,字字戳進他的瘡疤處,他一時衝動憤恨,握拳的手不加考慮地揮下來。

「嘎!」她驚叫,連忙鴕鳥地閉緊眼睛等著挨揍。

豈知他的手忽爾轉了方向扣在她的腦後,並用力地將她按向他,接着粗暴地以吻封住她的嘴,再使勁一翻,便將她嵌在床上、壓在身下。

她愣了半晌之後,才想到要反抗。

只是他的腳雖行動不便,但他的手和身體的其他部位可靈活得很,她的抵禦不過是增加他征服的樂趣,他毫不溫柔地鉗制她的掙扎,纏住她的舌,吻得狂野又不羈。

慢慢地,他沉溺在她口裏的蜂蜜似甘泉,滿盈的怒氣滾成熱血沸騰,燃燒他藏匿在心髓深溝里的欲苗,他熾情洋溢地以雙手來膜拜她的粉軀,再用火烈的唇瓣燙傷她的皓膚,逼使她不得不軟化做出回應。

正當兩人淪陷在慾火狂熱時.一些畫面猝地竄入他的腦海,第一幕是她穿着睡衣,在他似陌生又熟悉的浴室做着晨操,他則站在她的背後一起跟着做,還欣悅地跟她道早安。

第二幕是她抱着椅墊喊救命,而他則是……浮……在另一端?

「呀?」他驚慌地推開她,剛剛閃過的是什麼?那景況為何讓他有股熟悉感?

「呃……我……你……」許幼薇驟然清醒,她抓着不知何時被他脫去的衣裳,狼狽地遮在身上,倉卒逃奔之餘,她羞慚地斥責他——「色鬼!」

他木然地沒有回嘴。

她那柔媚的觸感、那一聲嬌嗔,他為什麼都感到無比地熟悉?「我究竟是怎麼了?」

早餐是林媽送來的

照理說,耿忻逼走許幼薇的目的是成功了,但此刻他反而想見她,有她在時的感覺就是和平常不一樣,他會覺得自己是真的活着,被人在乎地活着!

倏地門被推開,他知道是她來了,因為只有她會不敲門就闖入他房間。

他故意背對她躺着,即使餐車撞到了床,他也沒動,直到他聽到她要離去的腳步聲。

「等一等。」他翻身叫她,並且盡量地壓抑急躁的語氣。

許幼薇站住,但是沒有回頭。

他居然這麼嚇林媽那位老人家,只因她沒來伺候,沙豬!

「我討厭別人用後腦勺對我說話。」耿忻竊喜地看着她的背影,他就曉得她關心他、在乎他,這點認知讓他心情大好。

見她按兵不動,他於是耍無賴地說:

「你……」她咬咬牙,扭身面向他,不情願的怒眸卻是瞥向別處。

「扶我坐起來。」他命令她。

她壓着黛眉思忖,他到底在玩什麼把戲?原先不是碰都不讓任何人碰嗎?而那個「任何人」當然也包括她。

「或許從五樓比較刺激?」見她仍在考慮,他假裝徵詢她的寶貴意見。

明知他純是恫嚇,不見得真會去做,但她的兩腳仍不聽使喚地移向他,可她嘴巴又不願服輸地挑釁。

「這個建議不錯,我會記住,不過麻煩你快一點,我餓了。」他懶洋洋地催促着她。

「喳,皇上。」她諷刺地學清朝宮女向他請了一個萬福,才動手扶他。

只是他塊頭實在很大,偏他不僅完全不施力,反將所有的體重交給她,弄得她推也不動,拉也不起,沒幾下便香汗淋漓,氣喘吁吁。

「看來你沒吃早餐。」他忍住笑,偷偷吸取她的甜香,昨日的洶湧欲潮再度席捲上來。

「錯,我應該先去練舉重。」她冷言相稽,卻引來他的縱聲大笑。

「很榮幸小女子的話取悅了你。」她白他一眼。

「你真有意思。」他笑得更大聲。

「承蒙誇獎。」她椰榆。不查他腹內的欲潮蠢動,兀自努力不懈,然而效果仍是不彰,最後還是他抬出胳膊,示意她撐他坐起。

她想想也僅有此法,只得進入他的臂彎里。

「你嘴唇怎麼破皮了?」他順勢勾着她的玉頸,在她耳邊調侃,遐想慾念頓如乾柴烈火般竄生狂燃,他眷戀她昨天刻印在他舌尖、掌間的滋味。

「被狗咬的。」她咬牙切齒地道。身軀很明顯僵直住,斜睨他的餘光猶如在罵他色鬼似的。

「是嗎,那隻狗鐵定是飢不擇食,就像我現在一樣。」他低笑,突地心血來潮,他含住她的耳垂.想試試他是否真有那麼「渴」,而她是否真有那麼甘醇。

「哎呀……」瑰麗的韶顏霎時漆紅,她觸電般地掙開他,一手搗著被他侵犯的敏感處,燦澈的大眼中跳着不受尊重的火苗,她盛怒尖叫——「你做什麼?」

昨日的親密讓她駭覺他對她的吸引力,竟超乎她所能想像狂烈,她怕愈陷愈深「所以才會想要逃避,而他似乎也發覺了,居然利用這點來戲弄她,真是……有夠惡劣!

「你頸上的領巾很漂亮。」他沒事似地逕自坐直,霍然正經的面具下,其實是萬馬奔騰、被撥亂的心弦起起伏伏。

「謝謝。」羞惱的氣息從許幼薇的身體散出,她忿恨地嘶殺出她的不滿,接着甩頭就走。

她能忍受他的壤脾氣,但無法接受他拿她對他的感情開玩笑,尤其他明明知道,這領中是用來掩住他製造出來的吻痕。

臭傢伙,他是蓄意的。

「喂,我飯還沒吃呢l他快手抓住她,腦海不期然跑過一道淺綠色的倩影。

是她!她穿着蘋果綠的小洋裝,發上綁着同色系的緞帶……他一驚便鬆了手。

「你既然有力氣消遣我,那就表示你少吃一頓飯也不會怎麼樣。」她順勢退至一個安全距離。

她昨晚為何硬不下心腸離開?她何苦來哉受他折騰,讓他破壞「耿忻在她心目中的完美形象?她真後悔。

「可是我現在很想吃,

「你若不吃完,我會把剩下的倒在你臉上。」他突然有禮起來,反讓她凶不起來,時光彷佛又回到他是靈魂的時候,她半謔半嗲的語氣不覺地冒出,想收口,已來不及了。

她偷瞄他,等着他暴怒掀桌。

「那要看你今天的廚藝如何。」他出乎意料地沒有發飆,呼嚕嚕地吃着早餐,還騰出手直覺地就將桌上的蘋果遞給她。「喏,你愛吃的。」

她本來打算要走,卻在聽見他的話后,不禁激動地睜大水眸瞅住他。「咦?」

「你不要嗎?」

「你怎麼知道我愛吃?你是不是想起了什麼?」她雙唇微抖,聲音發顫。

「你說話怎麼老是這麼怪異?不是你告訴我的嗎?」他聳肩,不認為有啥不對,又再把臉埋回熱騰騰的美食中。

她不記得告訴過他呀!

思及蝦米的師父曾說過,她是破解考驗之門的鑰匙,問題是她該怎麼做,考驗才會破解呢?

手裏轉着那顆蘋果,她凝娣他滿足的吃相,安慰自己不要太心急,搞不好剛剛的事便是一個轉機,那些他倆專屬的記憶已慢慢回到他腦子裏,只是他本人並未察覺。

事情說不定會變得比以前順利喔。她微笑地啃著蘋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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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人有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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