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第六章

鍾華手拿公文,先敲門,再推開副總裁辦公室大門。

「關少——」才走進辦公室,鍾華就因為看見正批閱著公文的上司,臉上有着意外笑容而睜大了雙眼。

他是知道上司近來心情不錯,只是……怎會不錯到連批公文也會笑?

公文內容絕對正經八百,是不可能會好笑的,那……是有好事發生?

「關少,你……」

「你叫魂嗎?」受到打擾的關競揚眼瞪他。

「關少真愛開玩笑,我又不是靈煤乩童。」鍾華嘻皮笑臉的遞出手中檔案,「這是業務經理送上來的簽呈,請你過目。」

「就放着吧,等一下我就看。」

不再理會鍾華,關競繼續翻閱企畫書及財務報表等資料,想儘快趕完手中工作,再去接杜昕羽下班回家。

久久之後,他發現鍾華還立在原地。

「有事?」在企畫書上籤下一個「可」字後,關競疾筆簽下自己的名,即合上企畫檔案,移往一旁已有近十份的公文堆上。

「沒、沒事。」他是沒事,但是他的主子奸像有好事。鍾華笑眯眼。

「沒事?沒事還不趕快去工作,站在這裏做什麼?我是花錢請你來發獃的嗎?」關競沒好氣的瞪他。

「嘿……」仗着多年合作情誼,鍾華壯大膽子,一臉曖昧的朝他挑揚眉梢,「關少,你這陣子是不是……」

「是不是什麼?」他又翻開一份公文。

「是不是遇到什麼好事?」

「好事?」關兢才想下筆批示的手,頓了下。

「就是會讓你開心、快樂的事。」他暗示著。

關競蹙了眉。

「前陣子你臉色還很難看,就好像全世界都欠你錢一樣:但是今天,嘿,很不一樣喔,今天好像是全世界的人都送錢給你花一樣。」

「你會不會太誇張了點。」關競瞟眼看他。

「誇張?一點也不會。」見關競似沒生氣的徵兆,鍾華笑咧嘴,繼續說着他今日的轉變。

「剛才你在批公文時,一直都是面帶笑容,那種笑就好像……就好像是那種藍藍的天、白白的雲,給人一種快樂而幸福的感覺……」鍾華說的認真。

但是,聽見鍾華的形容,關競嗤笑一聲——

「藍藍的天,還白白的雲?我看,你還是趕快回去工作,不要在這裏丟人現眼了。」

「什麼丟人現眼?關少,你怎麼可以這——」鍾華出聲抗議。

截斷他的話,關競濃眉一擰,邊批示公文邊瞪他。

「請問一下,你是最近工作太少了,還是膽子變大了?現在居然已經敢在上班時間找我聊天?」他拿起另一份公文瀏覽著。

「關少,我們這是上司下屬相處和樂的表現。」鍾華笑着想套交情。

「你還沒聊夠?是想要我扣你薪水,當支付給我的談話費嗎?」他一邊批閱著公文,一邊似隨意的問著。

只是一聽到「扣薪水」三字,鍾華立刻雙眼一瞠。

「啊,我外面還有好多事還沒處理,我先出去忙了,關少,你也忙吧。」丟下幾句話,鍾華身一轉,就衝出辦公室。

聽到辦公室沉重的雕花木門喀地一聲合上,關競原本簽文的動作怱地停了下來。

抬起頭,他轉望一旁窗外,凝眼沉思,

鍾華說的沒錯,這些日子以來,他心情一直不錯,也不再像以前那樣心煩氣躁,也不再給人臉色看。

現在的他,心情極好,也知道這一切全是因為——她的出現。

因為自她出現後,他深深感覺到自己原本紛亂的心,已慢慢趨於平穩。

而看着她凝望他的認真模樣,他的心,很平靜,像是一種——

單純的快樂。

走出咖啡館的大門,杜昕羽就發現熟悉的黑色平治已停在前方。

一會,他下車了,俊美容顏有着淡淡笑意。

只是看着他的笑,昕羽心底有種不踏實的快樂感覺。

她是喜歡他對着她笑,但他這些日子以來,太過頻繁的出現機率,讓她有些不安,她有些高興,卻也有些害怕。

她是喜歡他這樣的溫柔,喜歡他像個貼心男友般,經常出現給她意外的驚喜。

但她害怕這樣似夢般的情境,總有一天會因為夢醒而消失。

「今天還好嗎?」他唇角噙笑走上前。

站在她身前,俯視着她那映染落日紅霞的容顏,關競忍不住伸手撩過她隨風輕揚的發至耳後,不讓黑髮遮掩他眼中的美麗。

雖然她的腹部已經高高隆起,但在他眼中,她美麗如昔。

只是發現她黑亮瞳眸藏有一絲異樣,唇際笑意似有些苦澀,關競蹙眉。

「怎麼了,不開心嗎?還是工作遇到問題?」

他的關心詢問,教昕羽微微激動着。他連這都注意到了。

「是不是有客人刁難你?」想到她有可能受到的不平待遇,關競臉色變了,「我叫你不要上班,你就是不聽!從明天起,不准你……」

一聽到他的「不準」又要衝出口,她唇角澀意頓失,取之而起的是一陣笑意。

「不是,沒有人刁難我。」望着他藍色眼眸,她笑顏輕綻,

他總是這樣的獨裁又霸道,不準這又不準那的,可是她知道他一切都是為了她奸。這樣的感受,讓她……開心也很快樂。

「既然不是,為什麼你剛才……」她的笑顏平撫了他的心情。

「我沒事,是你想太多了。」

「真的?沒事就好,但如果有事一定要告訴我,知不知道?」

信了她的話,關競習慣成自然的攬着她的肩,走向停在前方的轎車。

見他近日來一再忽略旁人眼光,而不顧場合的緊摟她,昕羽笑着搖頭,想拉開兩人距離。

只是,她身子才離開他半寸,關競又再次強行將她緊攬向自己。

「別動。」看她一眼,他薄唇緊抿。

「可是……」

她不懂,他為什麼總要這樣的摟着她,難道他不知道他這樣的舉動,會讓她會錯意,會讓她以為他很喜歡她、很愛她嗎?

「我喜歡這樣。」再一次的,他施加手勁,將她緊緊摟住。

他喜歡這樣?輕傳入耳的「喜歡」二字,敦杜昕羽微怔。

她以為自己很可能一輩子都聽不到關競一句「喜歡」,但是現在他競如此目然的就說出口。

只是她可不可以貪心一點?請他……請他再多喜歡自己幾分?

紅唇微啟,昕羽眼底有着極大的期望。

「你一定要這樣看我嗎?」望着她閃耀着異樣光採的美麗臉孔,關競心口微微顫動。他深吸一口氣。

她的深深凝視,會讓他的心跳莫名加速而全身緊繃。

「我……對不起。」她臉色微紅而急低下頭。

「算了,沒關係。」關競似懊惱地耙過一頭短髮。

來到轎車旁,他為她拉車門,突然,路邊一顆小石子,讓她步子一瞠。

「啊!」她輕呼出聲。

「小心!」他心一驚,一出手就將她扯回。

想到前陣子在她租屋樓下,她也差點跌倒,關競兩道濃眉已捧成結。

「你怎這麼會跌倒?幸好兩次我都在場,要是我不在,你不就摔翻天了?」

「我平時很少跌倒。」她臉色糗紅,低着頭小聲替自己說話。

「你——」他藍眸一瞪,尾音高揚,「你的意思是……你會跌倒,全是因為我的關係?」

「不、不是,我的意思是因為有你在,所以我才沒注意路況,才會不小心絆到。」見他抗議,昕羽連忙搖頭笑着解釋。

「意思是我讓你分神了?」他還是不滿意她的回答。

「這……」她紅著臉低下頭。

「你可以再解釋得好一點,讓我不至於有罪惡感。」

「罪惡感?」她揚起頭,眼底有着不解。

「你讓我感覺自己好像是害你跌倒的禍首。」撇著唇角,關競不怎麼情願的說着。

「禍首?」昕羽眼一瞠,急忙低下頭。

「笑什麼?」捕捉到她眼角的笑意,關競出手勾抬起她下頷。

突地,他藍眸一瞠。

手一抬,關競一把勾住她的頸,將她緊緊地壓向自己,故作生氣狀。

「笑我是禍首,嗯!?」

「哎!是你自己說的又不是我說的,快放開我啦!」昕羽又叫又笑地想扳開他的手。

看着她輕悅笑顏,關競忍住心底的悸動,偽裝出一臉的怒顏,略略施勁懲罰她。

「我看你膽子是越來越大了,竟然敢這樣笑我。」

她紅唇因笑意而高揚,雙眸也因笑意而閃閃發亮,一對小梨渦就在她嘴角邊忽隱怱現。

「啊,你!」昕羽笑着直想掙脫他的箝制,但不管她如何閃避,他總是緊抓着她,教她笑得上氣不接下氣,

「不要這樣,快放開我……」銀鈴似的笑聲,一再逸出她的唇。

「你……」燦爛的笑顏,清亮的笑聲,緊緊擒住關競所有注意力。

他深邃藍眼直盯着她笑亮的黑瞳,盯得昕羽雙頰紼紅。

趁他分神時,她臉頰羞紅地想推開他,但卻又教他一手攬進懷。

「不準!」加了手勁,褪去了笑,關競冷着眼將她緊制在身前。

「別這樣,好多人在看我們了,萬一有記者在,對你會不好。」紅著臉,她示意他看向四周。

經杜昕羽提醒,關競這才發現兩人已成了路人注視的焦點。

但是他並不在意。

怱地,像是想正式宣告兩人關係似的,關競疾俯下頭,吻上昕羽因驚訝而微啟的紅唇。

將她壓靠向黑色車身,他吻着她的唇、她的頰,最後來到她耳畔邊,舔弄着她如白玉般的耳垂。

他藍眸幽深,嗓音嘎啞低聲道——

「我不在乎。」

假日,關家大宅。

穩坐在大廳長沙發上,關競一手橫放於沙發椅背上,一手拿着報紙,看似專註地閱覽著時事新聞。

只是,同樣的姿勢擺了十分鐘之久,他手上報紙卻一頁也沒翻過。

他的目光一直集中在報紙奶粉廣告上的小嬰兒身上。

再過不久他就要當爸爸了。一道笑意揚上他始終緊抿的唇角。

而一見到他的笑,旁邊身穿改良式旗袍,外型雍容華貴,但已有一點年紀的金髮藍眼美女眼睛乍亮。

「競……」挪了挪坐了好久,已有些麻痹的臀部,她親昵地靠向他。縱使年歲已至中年,但保養得宜的莎莉史東,看起來依然美艷照人。

只是看也不看她一眼,關競轉了個方向,就繼續想着他輿昕羽即將共有的孩子。

雖然醫師說這個孩子百分之九十是兒子,但如果是女兒他會更高興。

因為他很希望能有個像她一樣溫柔可人的小女兒。

所以,如果是女兒的話,他希望可以長得像她,但如果真是兒子的話,他則希望是像他自己,這樣……

「競。」不甘被冷落,洋美女再次出聲打斷他的思維。

關競擰了眉,似對洋美女喊他的稱謂有所意見。

「競——」不甘被冷落,洋美女再度出聲叫喚。

關競冷眼瞪視,就是不說話。

「競競,你理理我嘛……」洋美女不死心,再輕聲喚著。

突然,關競丟下報紙怒目瞪她。

「媽!」

沒錯,這個一直親昵喊他為競、競競的洋女人,正是他的母親大人。

他討厭母親一直這樣裝溫柔、裝可愛的喊他競、競競!

因為每當她這樣喊他時,就表示她又要老調重彈,再提他的終身人事,而這話題會讓他很不耐煩。

「嗯,乖。」聽到兒子喊媽,莎莉史東有一種莫名的成就感。

抬起手,她攏了攏金色捲髮。

「兒子,我是想問你,昨天晚上我和你爸爸跟你說的事,你考慮得怎麼樣了呢?」

莎莉打算再花點時間對關競來個循循善誘,好讓他知道不孝有三,無後為大的關家庭訓。

因為自從丈夫提前退休在家陪她後,夫妻倆的生活雖然如意,但是沒有孫子、孫女可以抱、可以玩,日子真的好無趣。

「競競,你要知道,當年你爸爸在你這個年紀的時……」

「還『競競』!?」他已經快受不了他母親了,「媽,可不可以請你不要再這樣喊了?萬一讓其他人聽見,他們會以為你有戀子情結。」

「戀子情結!?」莎莉史東藍眼一瞠,「你這個死孩子,你是這樣跟你媽說話的嗎!?」

「那你看過誰人的媽,是這樣喊兒子的?」關競冷眼一瞟,反聲問。

「你、你……你這個不孝子!」莎莉史東手一抬,食指怒指眼前人。

「阿競,怎回事?你又對你媽大聲了?」剛下樓的關父擰眉看着兩人。

見丈夫出現,關母氣聲控訴——

「你看看你的好兒子,居然說我……說我……」

「阿競說你怎樣?」關父問著。

「他說我有戀子情結!」關母羞憤道。

「戀子情結?阿競你……」關父頭痛的來回看着兩人。

「誰讓她喊我老像是在喊情人一樣?哼!」關競冷眼瞟她。

不是他不夠尊敬生養他的父母,實在是近來面對他們的逼婚,他已經感到很不耐煩,也已經懶得再跟他們客氣。

「你的名字就叫關競,不喊你競我喊你什麼?哈利還是小白?哼,不孝就是不孝,不要再找理由!」莎莉史東氣得別過頭。

「媽——」

「不要叫我!」惡瞪他一眼,莎莉史東難過得轉身偎向丈夫,決定向丈夫控訴兒子的不孝——

「親愛的,剛才我也不過想告訴他方家千金看起來真的很不錯,要他考慮一下對方而已,他就給我臉色看,還那樣說我……嗚……親愛的,我們的兒子好壞,嗚……」

「媽……」關競臉色微變。

「阿競,你媽媽也只是希望你早點結婚而已,你居然那樣說她,你實在是太讓我和你媽媽傷心了!」不忍愛妻受委屈的關父,表現出痛心疾首樣。

「爸,連你也要來這招!?」看多了把戲,關競狠瞪眼前的父母。

「這招是哪招?我們有耍陰的嗎!?」莎莉邊哭邊叫,「我們也不過是想早點抱孫子,要不,有個漂亮的女娃娃更好,可是你卻……嗚……」

「阿競,你看看你那些叔伯的兒子、女兒都結婚了,就你連個固定的女朋友都沒有,你要是再這樣下去,我們兩老要到什麼時候才抱得到孫子?」

「就是嘛!」莎莉點頭附和丈夫的話,

雖然明知他們夫妻倆近來給了他很大的壓力,但是,她看關競根本就一點也不在意,就算面對他們兩人的逼婚,也從沒有動過結婚的念頭。

而長時間下來,她已經要開始懷疑關競結婚的可能性。

但是,他這樣怎麼可以呢?

他可是他們關家唯一的孩產,他要是一輩子都不安定下來,那他們兩老要到哪裏去找孫子抱抱?

「嗚……親愛的,我們的孫子、孫女好可憐,到現在都還找不到媽,都還不能出生,嗚……真的好可憐……」莎莉越想越傷心,也越哭越大聲。

「爸、媽,你們——」面對兩老的眼淚攻勢,關競原想告知的秘密又再一次被吞回肚裏。

他是早該將昕羽懷孕的事告訴他們,也早該將昕羽帶回關家照顧,但每次想到他們兩人一再對他惡意這婚,他就不想讓他們太順心、太如意。

轉了身,他走出大廳。他想去找昕羽,想看看她都是怎麼打發這種無聊的午後時間。

而眼見主角要走人,莎莉眼淚一停,連忙拉着丈夫一塊追出去。

「喂!你要去哪裏?我都還沒哭完,你怎麼可以……呃……不是啦,我是問你現在要去哪裏?」驚覺自己說錯了話,莎莉趕忙改口問。

「我還能去哪裏?」關競沒好氣的回過頭,看着母親,「難道你以為我留在家裏,關家的子孫就會從天而降?別傻啦,母親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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獨裁少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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