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第六章

菩提本無樹,明鏡亦非台;本來無一物,何處惹塵埃。

傳說禪宗故事裏,六祖慧能因作此偈而得傳五祖弘忍的衣缽。

佛家說法直悟本心,泯滅了物、我、相的觀念,說明人生本來就是什麼東西都沒有,又從那兒去沾惹塵埃呢

愛、恨、嗔、痴,人只要活着就免不了七情六慾的糾纏。

尋常人看不破的是一個情字,親情、友情、愛情.......這種種情便是所謂的塵埃,由心而生。

若問,該怎麼看破

佛曰,不可說。

十丈紅塵,每個人都有其皈依,神靈並非唯一。能夠無害於人、無愧於天地,到人世走一遭豈又只是業障

看不破,也有看不破的生命價值呀

「兩位施主,這邊請。」進了佛門凈地,世態人情便隔絕於外,慈惠寺的香火鼎盛,前來上香祈願的百姓眾多,但卻仍然無損於它所帶給人們的那份安定感。

「多謝師父。」

避開了人潮擁擠的正殿,花紫凝循着舊例,由一位小尼姑直接引進閑雜人等禁入的後院。

她雖身在風塵,但是她長年都來寺里,氣質溫順又具有十足的誠心,因此慈惠寺的住持時常專替她講解佛法,儼然與她成為方外之交。

「累嗎?」一隻黝黑的大掌撫上花紫凝微滲出細汗的臉蛋,溫柔無限。

「不會。」

初一那日展錫文不讓她來,是怕她一時受不了太多刺激,而這兩天她關在房裏,心神老是覺得不安寧,所以還是決定再度前來。

恰巧她要出門之際,數日未見的燕寒又單獨到飄雙院找她,因此她就由燕寒陪同前來慈惠寺,舍了那票隨行人馬。

這一路上,他們沒有提到關於皇上賜婚的事。像是一種默契,花紫凝不問,燕寒就不說。

上香是求個心靜,然而伴在身旁的男人,卻是吹皺一池春水的主因呀

「我來。」燕寒順手接過她手中的香火,替她上前點燃后,才審慎小心的交還給她。

「謝謝。」他仔細彈開香灰,怕她被燙著了的模樣,就像在保護着什麼易碎的琉璃品,讓花紫凝的心暖烘烘的。

燕寒給她寵溺的一笑,退開在旁。

慈眉善目的菩薩在上,花紫凝手持着香跪在壇前,閉起雙眼默默誦禱,而透過環狀而上的裊裊煙霧中,燕寒感覺到的是她所散發出來的純潔光輝。

芙蓉面,桃花腮。花紫凝的美,清靈如不食人間煙火的下凡仙子。絲毫不帶有冶艷濃厚的妖媚氣質。如果讓人家猜,絕不會有人懷疑她是詩書人家的千金。

她合該是好命相的人,花家慘案,是太不可思議了點。

花紫凝要他別查,可他還是做了。

今日會找她,除了是相思難熬,也是因為他得到了一些眉目,他覺得有需要問她一問。

隱約,他已猜出所有的過程,只是這個衝擊太大,如果不經由花紫凝證實,他實在不想相信。

自小他最敬愛的人,就是他爹。

在燕寒心目中,燕哲是個完美的爹親,他自己本身的涵養、對朝廷的忠心、給他們晚輩的教誨......樣樣都是燕寒立志追隨的步伐,可是,他查出的是什麼

是朝廷冤枉花父的證據

那時候,朝廷為了與敵國的戰事節節敗退而煩惱得焦頭爛額之際,有人上書密報花父與燕哲疑有通敵嫌疑,朝廷派人暗中深入調查之後,發現了幾封致命的文件。那是花父寫給燕哲,意欲說服他「共謀大計」的書信,以及燕哲的一些回信。

這個「共謀大計」被視為叛國鐵證,花父下獄,燕哲則因回信中寫有拒絕的字樣,無罪開釋,並益得聖上器重,成就了一身富貴功名。

可是,問題就出在那封信的內容上。

燕寒拜訪了幾名已告老退休的老官,他們有的是當時負責調查此案的人員,有的曾經是花家與燕家的老友,其中不乏燕寒從小喊到大的叔叔、伯伯。

看到了那些信件,綜合他們的說法,再加上他自己翻閱燕哲遺留下來的殘篇手稿,燕寒總算明白,他們燕家虧待了花家什麼。

是幾百條無辜的人命啊!

花父的個性開朗,時常像個童心未泯的老頑童,他寫給燕哲的那封信,只是很尋常的慰問信,要燕哲在前線儘管放寬心,他會代為照顧燕家上下。

而所謂「共謀大計」,其實應該只是花父習慣提起燕寒與花紫凝的婚事時,一個玩笑用語,豈知,竟會因此招來殺身之禍!?

一旦罪名確立,燕哲後來能彌補的就很有限,所以花父在百口莫辯的情況下,沒多久就被宣判處死了。

燕寒一直以為,他們燕家已經儘力了,但,那是真的嗎?還是家中的人單單做給他看的?他十分質疑!

答案呼之欲出,他卻不肯相信,因為那個人是他爹,是他最景仰的爹。

他想不通,想不通有什麼理由,會讓他爹眼睜睜看着老友一家慘死,卻遲遲不把書信內容解釋清楚......他想不通

「師太。」插上了香,花紫凝起身朝這裏的住持——弘寬師太鞠躬為禮,靜靜的笑容像朵清蓮。

「花施主,不必多禮。」老師太扶起她,轉過頭問:這位施主是你帶來的朋友?」

「是的。」花紫凝輕輕頷首。

而一旁,思緒飄遠了的燕寒,猶自沉浸在過往的那一團混亂中,壓根兒沒注意到有人進來,直到老師太站定在他面前了,他才回過神來。

「冒昧打擾了,師太。」

「哪裏,寺廟本就是供信徒前來參拜清心之地,施主肯來,慈惠寺自當是歡迎。」老師太的臉上笑出幾縷皺紋,眼神里有着對他翩翩風度的讚賞。

花紫凝出身風塵,但她的談吐、氣質皆屬非凡,弘寬師太從來就沒有看輕她的念頭,反而時常覺得依她的條件,應該有個出色的男人才能匹配得起。

眼前的這個男人......看起來就非常合適!

他相貌堂堂、氣度從容、器宇軒昂的身形,流露出一股令人敬畏的威嚴。最要緊的是,他看向花紫凝時的神態,有着無盡的包容與深情。

或許,感情這個東西的本質是縹緲、難以捉摸的,可是透過一雙隔絕塵緣的眼睛來看,有心或無心,只是一目了然的事情。

他們是對有情人。

可惜兩人的眉宇之間都帶有輕愁,情路上,孽障還不少啊!

今日花施主要與老尼同去誦經嗎?抑或,你要陪這位施主參覽慈惠寺一番?」花紫凝每次來,幾乎都會與弘寬師太一起到經壇誦經,是以她會有此一問。

「我們四處走走就好,不勞煩師太費心了。」誦經渡的是心,如今她心已兩般,誦經不過是在辱蔑佛恩......她,還是作罷吧

「也好,那老朽就不勉強你們,一切隨適為上,阿彌陀佛。」弘寬師太踩着點塵不驚的腳步離開,未再贅言。

情,這一字蘊藉着無窮的力量,世間男女若真有情,總是能夠挖掘出一份專屬於彼此的能量,圓滿了愛情.出家人六根清凈,不向情田種愛苗,多說什麼也都只是隔靴搔癢。

禪心已作沾泥絮,不逯春風上下狂。

凡塵情事還是留給才子佳人去說,才會散發出真正的美麗。

「你有事要說?」

「嗯。」

他們告訴我,你的婚期定在下個月......恭喜你了。聽來毫無波濤的語調,天曉得她獨自練習了多久。花紫凝忍着蝕心的巨痛,故作堅強的對燕寒說道。

你是真心的?」燕寒握住她的下顎,黑眸如一泓深潭,而潭底,是她的身影。

他不信他她對他一點眷戀都沒有。

「當然。」她的眼裏,心裏,一片死寂。

我不準!」燕寒霸氣地吻住她的唇,由他手心傳來的強勁力道,握得花紫凝整張小臉都泛起紅痕了。

雷霆萬鈞的一個吻,在佛前,燕寒已然許諾。

「別這樣!」花紫凝掙脫他,語帶哭意。

他都要娶妻了,為何還不放過她?為何還要再來了發她的心?燕寒難道不知道,她必須用盡每一分忍耐力才能說出對他的祝福!?

她所受的煎熬不比他少啊!

「我不娶公主,這一生,我,燕寒,只娶你,只娶花紫凝為妻。」他拉過她的手,跪在壇前起誓,剛毅的臉上所顯現出來的,是一抹石破天驚般堅定的虔誠。

「你不該說這種話......皇命不可違,公主亦是才德兼備,我們的緣分早就盡了,這些時日的重聚已太足夠。」

「不夠!」燕寒低低咆哮,悲切的表情讓人望之心碎。「我永生永世要你都不夠,你怎麼能如此容易知足?怎麼能?!」

他緊緊抱住她,壓榨出她體內所有空氣,彷彿她是他唯一的支柱,失去了,他便會隨之消亡

「別說了,別說了!」花紫凝拚命搖頭,朝他的胸膛又捶又打,哭鬧的就像個孩子一般。「說什麼都沒用了,這世上有很多事,都是冥冥中就註定好的,不是嗎?我們想躲也躲不掉......」

如果逃得掉,他們又豈會分離了這些年?

聽她這麼說,燕寒忽然沉靜了下來。復又說道:「我知道你爹是被冤枉的,而且我們燕家脫不了責任,但,凝兒,難道我們這樣就被過去牢牢捆綁,無法重新來過嗎?」

脫不了責任?你說的真是動聽!」提到這件事,花紫凝就無法剋制的顫抖。

燕家是必須負起全責!

花家一門會淪落到今天只剩下她一人,全都是拜燕家所賜!燕寒到底明不明白

「我查過那些信......」

那些信能讓你看出什麼?燕大哥,滅門之恨我一輩子都忘不了,你就算知道了全部又如何?我們再也不可能抓回那些夢了。」她只是不讓自己去恨,可是在內心深處,說她一點恨意都沒有,那絕對是騙人的。

她的親人、她的家園,統統毀在一道無情的聖旨里,她的幸福,亦然。教她如何不恨?如何放下?她恨哪!.

「我不要你怨我,凝兒,」燕寒的眼神定定地看着她,然後他一字一字地說:「通敵的人,是我爹吧?」

這是一起借刀殺人法。若不是爹本身大有問題,花父的那封信一定可以被澄清的。

這個假設在他心中盤桓不去,雖然他恐懼答案揭曉的那一剎那,他會因為得到肯定的答覆而崩潰,可是,這個結不解開,他的心就踏實不了,燕寒不得不問。

花紫凝先是一怔,繼而避開他的注視,緩緩說道:「調查這些事,對你究竟有什麼好處?」

「不為任何好處,我只求你能夠釋懷。」

「不可能,」花紫凝大喊。他到底懂是不懂?「你就非要知道答案不可是嗎?那我就告訴你吧!」

你爹確實就是叛國賊!是他一手策動敵國來犯、是他在東窗事發之後,利用我爹的善良與無知替他做代罪羔羊、是他在我走投無路上門求救時,命人毒打我,把我丟出門外!」

淚水模糊了視線,花紫凝一步步逼近燕寒,而他一步步退,臉色慘澹。

「你們家是我當時最後能寄託的希望所在,然而,我得到了什麼?我得到了一頓拳打腳踢,而且還是由我最尊敬的燕伯伯、燕伯母親口下達命令......你能想像嗎?那時我所受到的傷害有多麼地痛!」

她一口氣把話說完,燕寒全身的血液彷彿都凍結了,不敢置信自己所聽到的。

他爹......居然是這種人

「他們不會這麼做的......不會的......」燕寒喃喃出聲,過大的衝擊讓他有點無法負荷。

「我比你更希望他們不會,但是如惡夢般的那一幕,我沒有一刻忘得了。」

燕哲夫婦對她視若己出,人前人後總是對她百般呵疼,花紫凝一直以為他們是當真喜愛她,所以才讓燕寒早早訂下她。

結果呢

利字當頭,一手功名,一手富貴,他們花家數百條人命就被踩在腳下徹底犧牲了。

「天!」燕寒頹然倒下,事實遠比他想的還要來得冷酷,他不能接受他的爹娘竟會做出這樣可怕的事情來。

燕家能有今日的風光,原來全是由花家人的鮮血祭上。

怎麼會

「換作是你,你又如何能釋懷?我只恨自己生為女兒身,不能持戟為家人報這深仇大恨!」

凝兒,我......」要她原諒,是太奢求了吧?燕寒的雙目佈滿血絲,伸向她的手無力垂下,神智有些渙散。

事實果然超出他能承受的範圍,心在一瞬間失去知覺,燕寒只能呆愣在原地,任憑五味雜陳的情緒攪亂他貫有的冷靜。

路已不同,讓我們都好好過日子吧,我不願把你當作敵人來對待,因為就算你是,我仍不能做到完全對你死心。」這是她第一次坦白自己的心事,可是燕寒卻一點喜悅都感受不到。

絕望的氣味太濃了,瀰漫在四周,他雖嗅得出,然,誰也沒辦法阻止。

逝者已矣,燕家的罪孽縱使存在於過去的時空,燕寒卻還是得嘗到這個苦果。

莫非,他和花紫凝無法結合的命運,真的是宿命特意的安排

不,他不相信!

落英繽紛,一列列的歌妓舞姬在漫天花朵中舞蹈,而玉制長桌上百來道的山珍海味鋪陳一股奢華的氣象,在座的每個人無不是陶醉其中,樂得飄飄似神仙。

這是皇上特地為燕寒與晨平公主舉辦的酒宴,與會賓客皆是皇室中人,地點就選在宮裏的桃花塢。

「燕將軍有心事?」音樂悠揚聲中,燕寒聽見有人詢問。

拉回思緒,他面無表情的偏過頭看着來人:「何以見得?」

是晨平公主。

「這些酒不是你暍的嗎?」晨平巧笑倩兮地緊鄰着他坐下,見他不悅的攏起眉峰后,笑得更加燦燸。「古人言:借酒澆愁,愁更愁。燕將軍若不是有心事,豈會英雄氣短的枯坐在這一方角落獨自狂飲?」

這些暗含諷刺的話,着實不該出自一位氣質高雅的公主之口。

燕寒的眉峰更聚,「公主若嫌礙眼,微臣建議,你不妨加入她們。他指向另一頭群聚在交換馭夫術之類話題的女人。

那我可沒興趣,怎麼說,與燕將軍交談都較有價值。

燕寒沒再搭理她,斟滿了酒杯又是一口飲盡,不合作的程度差點令坐在主位的皇上,以及一乾熱心人士吐血。

今日是這對即將成婚的新人首次見面,怎麼兩人的態度都冷冷淡淡,一點該有的喜氣都沒有。

前些時日燕將軍與展大俠的樹林對戰,聽說很精采,可惜呀可惜,還是讓他給跑了。」晨平無視於他的冷漠,依舊故我地說着話。

展大俠?公主似乎對展錫文頗為抬愛。晨平粉雕玉琢的美臉近在眼前,燕寒缺連頭也不抬,仍是一邊飲著酒,一邊漫不經心地回答。

是呀,我是極為欣賞他,如果可以,我甚至還想許身於他。」嬌嗲的嗓音軟軟柔柔,晨平突發的驚人之語讓燕寒險點打翻酒杯。

這個公主腦筋沒問題吧?展錫文出身草莽,又是朝廷的頭號逃犯,她竟然不諱言心儀於他

見鬼了!

「公主的眼光獨到,有何特殊原因嗎?」

晨平甜甜一笑,「深宮內苑的生活太平淡無奇,我老聽說他這人的事,好奇之下愈問愈多,久了,對他就別有感情啰!」

「皇上要是知道公主這麼想,怕不會氣壞了龍體。」展錫文的確有令姑娘家心儀的條件,不過,如此荒謬不切實際的理由,他還是頭一次聽到。

「父皇硬要把我許給你,原因很明顯,他是怕你有貳心,才想籠絡你為自己人。可是燕將軍也無意於我,對吧?既然如此,我跟你交換一個條件可好?」

要是她沒猜錯的話,燕寒的心事九成九與花紫凝有關。

怎麼說?」晨平顯然是有預謀的在進行這樁對話,燕寒有種中計的感覺。但她起碼說對丁一件事,是以燕寒並不排斥繼續聽下去。

大婚之日已昭告天下,不論中途冒出何種天大地大的阻力,父皇也不會把婚約取消。唯一的辦法嘛,就是正主兒失蹤,讓婚禮無法進行。

很誘人的提議。」燕寒搖晃着杯身,對周遭無數雙從擔憂轉為開心的眼睛感到好笑。他們以為他與晨平公主正在培養感情

錯了,他們絕對意料不到,晨平這位養尊處優的公主,居然會有如此駭人的想法?外人說她聰慧靈秀,可也遺漏了她過人的膽量與見識。

「你幫我離開宮中,婚事就吹了,夠簡單吧!」

公主想得未免也太天真了,外面的世界可不比皇宮,你要如何生活?如何躲過皇上派出的搜索人馬?」

這些你都不必替我擔心,你只要助我逃出京城,剩下的事情我自己會打理。

出宮體驗一直是她最大的夢想,她想得都快要發瘋了。只是礙於宮中守衛森嚴,她走到哪裏都有一堆人跟在身邊,簡直是插翅也難飛。燕寒的身手不凡,要是他願意與她妥協,什麼問題都迎刃而解了。

反正燕寒一定會有辦法。

「展錫文在京城。」她不是要出宮去找展錫文嗎?怎麼這下子又說要出城

「他總會離開呀,我留在城裏太危險了,還不如先躲上一陣子再找他。」

「公主不怕皇上一怒之下,把你永遠在皇籍中除名?那麼縱使你玩倦了,也有可能回不來。」燕寒一針見血指出她計劃里的缺點,很是懷疑她清不清楚這不只是一場遊戲,而是賭注。

「這就要借重你的力量了。」晨平曖昧的眨眨眼睛,一副準備周全的樣子。「就等你一句話。」

燕寒盯着她,好半晌都沒開口,等到晨平幾乎打算要另提新議繼續遊說他時,燕寒這才說道:「我答應你。」

違抗聖旨是死罪,但他又不打算娶花紫疑以外的女人,此刻晨平的提議正中下懷,比起他抱持着抗旨的決心,她的主意實在好太多了。

天無絕人之路,說不定這是他與花紫凝另一個命運的轉機,他不應該喪志才對啊!

燕家與花家的情仇糾葛,還是有可能終結在他們這一代。

想到這裏,燕寒緊皺的眉頭才漸漸舒緩開來。

看吧,這樣就皆大歡喜啦!」晨平喜孜孜的笑道,看得出來是樂壞了。

我會助你順利出宮,但前提是。出宮后你得聽我的安排。燕寒附上但書。

晨平到底還是個公主,一旦出了事,他的良心也過意不去,所以他不能讓她一個人在外頭亂闖。

「啥?」有沒有搞錯?她出宮就是想要會會展錫文,然後自由自在的遊山玩水,如果讓他管,她還玩什麼。「這不成,」

「不成,一切就作罷。

晨平瞪他,咬着牙說:「好啦!」

現在說好是一回事,到時候出了宮,她要偷溜還不容易嘛?她才不需要在這個節骨眼上與他爭。

再說,先跟着燕寒,就能見到展錫文,這點也還算頗吸引她的。

雖然貴為公主,可是她對宮廷的繁文耨節,以及朝廷命官虛偽無恥的言行舉止都很反感。而展錫文在她心目中無疑是個英雄,晨平是迫不及待要見到他了。

將軍府

「啟稟老夫人,將軍回來了。」

「叫他進來見我。」

是。」丫鬟領了命令,正要朝門外走去,燕寒已一腳跨進門檻——

「娘。」

坐下,我有事問你。」老夫人口氣強硬,倒像在跟一個仇人談判,絲毫沒有娘親對兒子該有的溫情。「聽王福說,你去過藏書閣,還把你爹的一些遺物拿出來整理,有這回事嗎?」

王福是隨老夫人嫁入燕家的忠僕,擔任燕家的總管已有幾十年,燕寒就是他看着長大的。

「有。」

你整理那些東西做什麼?我記得我告誡過你,那些東西你不能碰。

我已經碰了。」就是碰了,才知道自己有多麼愚蠢。燕寒勾起嘴角,露出一個冷冷的笑。

失望不足以形容他的感覺,痛心疾首也不能道盡他承受的煎熬。對於這個家,燕寒麻痹得無話可說了。

「鏘!喀啷!」老夫人的拐杖重重頓地了一下,觸手可及的物品都被她揮落在地。「你這是什麼態度?你眼裏還有我這個娘嗎?!」

站在一旁的奴僕個個都被老夫人的怒氣給嚇得發抖,他們哀求的看向燕寒,而他只是緩緩地站起身,慢條斯理的說:「就是因為我還尊敬你的生養之恩,是以知道這麼多事之後,我才忍着什麼都不說、不做,你應該明白,燕家的罪惡,誰都有責任。」

不必去點破,他娘會問他這件事,已說明了她的心虛。

燕寒不需要更多的證明。

「你......你老實說,是誰讓你去查的?」老夫人抖著嗓子,氣急的問著。

會不會是有人要翻案了?不然燕寒怎麼會突然懷疑起這件事?老夫人感到惴惴不安,幾年來她最擔心的事終於發生了。

我若說是花家的冤魂,你信嗎?身為燕家人,這是你們帶給我一輩子的羞恥!話罷,無視於老夫人的目瞪口呆,燕寒便拂袖而去。

痛苦太深,讓他平靜不了。錯誤是他的爹娘所造成,再多怨恨他都必須忍耐.......可是每回想到花紫凝哀戚的眼神,他的心就痛得找不到終界點。

他發誓過要保護她的,然而傷她最深的又是誰?他能為她對抗全天下的人,可是他卻對抗不了自己的爹娘。

他的存在竟是如此矛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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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魁的情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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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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