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第六章

回紐約后,李察又和以往般的忙碌,而麥琪並不會因為沒有李察的陪伴而閑着,她去上課,學習如何當一個母親。然而,日子一久,麥琪發現李察是刻意的,他總是很晚回家,將自己弄得很累、很累,像個名副其實的工作狂。

自從巴黎歸來,他們好像疏遠了很多!麥琪不明原因,但她也不能就這麼直截了當的問他,因為她毫無頭緒。深夜裏,麥琪在驟然大雨中醒來,發現李察竟是整夜未歸。

難得的,今天他在晚餐的時候出現。

「明天,我將到德國參加世界金融會議,順道到歐洲的各分公司視察。」李察並未提及將邀她同行。

麥琪想掩飾滿懷的不依和失望,但她知道自己做得不夠好,她知道自己臉上的微笑一定是極為勉強的。「要我幫你整理行李嗎?」

「不,這些布莉會做。」他不敢正視她詢問的眼光,他在逃避什麼他自己也無法解釋。

麥琪默默的吃着自己盤裏的食物,雖然她一點胃口都沒有,但是為了肚子裏的孩子,她還是勉強吃完。她安慰自己,也許他是顧慮到她懷孕才不邀她同行;雖然麥琪對這個婚姻並非沒有危機意識,但是如果他另有同行者,她又能夠如何?

以李察的身分及社會地位來說,三妻四妾並不足為奇!況且他們並沒有穩固的感情基礎,有朝一日他若是要休妻,那也是輕而易舉的。

麥琪發現她的自尊不容許自己落入女性自憐的俗套中,不容許她表露出不安的脆弱。

但是,她真的很在意他,難道他從來都不明白嗎?麥琪的心在流淚!那淚緩緩的灼痛她的心,凄凄然的溢滿整個心頭,麥琪知道那是她此刻真正的心情。

「你放心的去吧!不必掛心我,等你回來的時候,我已經能感到胎動了,醫生說懷孕第四個月就會有胎動。」麥琪輕撫微凸的小腹,沒有看他,忍住所有一觸即發的情緒。

「你有秘書隨行嗎?」麥琪又若無其事的問。

「沒有。」李察推開餐盤,看來他的食慾也不是很好。

「那一切要自己保重了,反正你也經常這麼周遊列國,我……會想念你的。」麥琪匆匆的離開座位,走出餐廳,她知道自己說了真心話,她真的會很想念、很想念他的。

李察意識到自己的殘忍,他竟然忍得下心留她一人在紐約;而她還懷着孩子呢!他詫異的發覺,自己竟然在乎她的感受,而不是預期中的毫無牽掛。

麥琪躲到浴室里,不讓正在為李察收拾行李的管家布莉看到她欲奪眶而出的眼淚。

麥琪深切地察覺,自己的心靈已完全交給李察主宰了。她沒有辦法與他分開,沒有辦法不去想他的身邊是否會跟隨其他女性伴侶?她多希望自己不要那麼多心的胡亂猜想。

「布莉!太太呢?」是李察的聲音,浴室里的麥琪急忙拿毛巾拭去淚水。

「太太在浴室里。」布莉答。

李察敲了浴室的門,而正巧麥琪將它開啟。

他望着她通紅的眼睛和鼻子,他可愛的妻子是那麼敏感!「對不起!」在他的感情世界裏,她是無辜的!他必須向她道歉。他輕撫她白晰美麗的臉頰,一顆淚重新落下,滑上他的手指。

「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麥琪抹去那不爭氣的淚水,哪裏知道眼淚卻愈涌愈多。他嘆了一口氣,將她擁入懷裏,安慰她。

「麥琪……噓……乖!別哭,別哭寶貝。」

「請你……不要留下我一個人……好不好……」麥琪不知道這麼說是不是採取了低姿勢,但這是她衷心的想法,她真的難與他分別。

「如果你不怕旅途勞累的話。」他閉上眼,將下巴抵在她的頭頂,輕拍她抽搐的背。

「我不怕,我會努力的打理好自己,不會給你帶來麻煩的。」麥琪急忙用手抵着他的胸膛,抬起哭紅了的雙眼,搜尋他的眼眸。

李察與她四目交接,他相信自己不是會輕易被人打動的人,可是他偏偏願意在此刻給她一個肯定的答覆。「但願不會累壞了你。」他看到了她眼中所綻放的喜悅,自己竟有如釋重負之感。

他突然發現自己的執著!他為何要去懷念一段已逝去的感情,而傷害了眼前的小妻子?

他說不出他連日來的行徑對她有多麼的不公平及抱歉!李察捧起麥琪明媚的小臉,哭泣后的她的容顏有着一抹溫柔、一抹稚氣。他發現自己竟然是帶着一顆最虔誠的心吻上她甜蜜的唇。

麥琪跟隨着李察開始了百洲企業集團在歐洲各分公司視察的旅行,短短的一個月中他們飛遍了大半個歐洲大陸。包括西德、瑞士、意大利、西班牙,以及英國。

麥琪並沒有參與李察的行政工作,但她似乎更了解他對事業的專註與用心,也了解他投資廣泛的程度。

李察挪用了大部分的時間陪她。視察公司以外的時間他們幾乎都是膩在一起遊山玩水,共度每個溫馨的朝朝暮暮。他對麥琪不僅體貼關懷,而且親密接近。

在水都威尼斯浪漫的渡船上,麥琪倚著李察享受被呵護的甜蜜。

「你想寶寶會長得什麼模樣?」麥琪欣喜自己可以懷有心愛的人的孩子,「我希望他像你的眼睛,像你的頭髮……還有你的內涵與深度。」麥琪說得那麼深情款款。

「我有那麼好嗎?」李察感動的一笑。

「在我的心目中,你是最完美的。」

李察頓時沉默下來,隨即掠掠她細密的發。

「你真的是一個不折不扣的好丈夫。」麥琪更偎進他的懷抱。

「這麼誇獎我?」他修長有力的大手握住她把玩手絹的手。

麥琪仰起頭,在他英俊的臉上印下一吻。

「我愛你。」麥琪深藏的痴情終於不由自主地脫口而出。

「我知道。」李察定定的看着她仰起的小臉,他回答得相當平靜而且認真。

麥琪感動的笑笑;雖然他並未說愛她,但至少他並沒有拒絕她。

他們相視而笑,對彼此有更深一層的了解。

而且他們之間尚有一個共同的牽繫——孩子。

「糟糕!我一直沒告訴爸媽我懷孕了呢!」麥琪驀然想起,懷孕的事是瞞着雙親的,該是讓他們知道的時候了。

「由我來說吧!」李察善體人意的道。

接到女婿的越洋電話,在得知麥琪懷孕的消息后,麥家二老喜出望外。

「快!李察,讓我和麥琪說說話!」母親葉玉竹激動的想哭。麥琪從李察手中接過聽筒,心中忽喜忽怯,當她聽到母親的聲音時,眼淚竟不聽使喚的滑落。她的小叮噹也在電話旁叫着。麥琪這才發覺自己有多麼想他們呀!「喂!麥琪,你在聽嗎?麥琪!」葉玉竹急切的語氣越洋傳來,卻那麼清晰,彷彿就在耳旁,令人難以想像彼此竟相隔半個地球。

「是的!媽媽,我在聽,你們都好嗎?爸爸、二姊還有小叮噹都好嗎?」麥琪想掩飾哭泣的聲音,卻忍不住的淚流滿腮。

「好!我們都很好,傻孩子!要當媽媽的人了,怎還像個小娃兒呢?別哭!我的小丫頭。」葉玉竹也哭了,那種思念女兒的心情只有做媽媽的能了解。

此時父親麥哲民的聲音在一旁催促母親,他亦急着要聽聽愛女的聲音。麥琪想到爸爸着急的模樣,不由得破涕為笑,不能留在父親身邊幫忙他,是她最大的遺憾。

「爸爸的家華,你可別忘了你的老爸爸!」麥哲民顫抖的聲音顯示出他愛女心切。

「爸!怎麼會呢?我想你都來不及。」她有多久沒有聽過爸爸叫她家華了?麥琪又抽起一疊面紙,因為淚又決堤了。她與父親通話將近半個鐘頭,久候已久的二姊家芸也迫不及待的接在父親後面與麥琪講話。

「謝謝你,二姊!你一直為我保守懷孕的秘密。」

「說什麼謝!趕快讓我升格當阿姨才是真的!」

「二姊!叮噹呢?它怎麼不叫了?」

「你剛去美國時這小傢伙都不吃不喝的,現在它正守在電話旁哩!」

「姊!讓我和他說說話!」麥琪的眼淚又來了。

家芸將話筒拿進小叮噹的耳邊。

「叮噹!有沒有想媽咪?媽咪好想你!」小傢伙竟發出嗚咽的聲音,彷彿正訴說着對主人的思念。

掛上電話后,麥琪泣不成聲的將臉埋在膝蓋上。李察見她哭得傷心透頂,心中浮現起一絲絲溫柔與疼惜,但對於她的淚卻不知所措,只有再度遞上面紙。

麥琪擦乾了眼淚,眼皮沉重得像是掛着鉛塊般,不知不覺中竟用完了一盒面紙。

「對不起,這通電話肯定花了你不少錢。」麥琪感覺很累。

「只要你想要,隨時都可以打。」他安慰地吻她的臉。

麥琪感謝李察的慷慨,但她現在真的好累好累,眼皮重得幾乎要睜不開來。

「我想睡覺。」

「那就休息一下吧。」李察抱起麥琪回床上。

夢中,麥琪又回到了台灣,與她朝思暮想的家人歡聚一堂,心愛的小狗也在她身邊……

一旁守着麥琪的李察忽然靈機一動——他再度撥了電話到台灣。

「喂!蜜兒嗎?」

「表哥!」蜜兒驚喜於接到李察的電話。

「我想要你去辦一件事……」

回到紐約的家后,麥琪收到一個神秘禮物。

「進屋前你得先閉上眼睛。」李察英氣逼人的臉上儘是神秘。麥琪發現她的丈夫也挺懂得浪漫的情趣,而她心裏猜想着他可能是送鑽戒或玉環之類的東西吧!她順着他的意乖巧的閉上眼睛,讓他領她進到屋裏。

「是什麼東西呀?」麥琪心中洋溢着無限的好奇。

「告訴你就不神秘了。」

「到底是什麼嘛?」麥琪閉着雙眼,努力思考的模樣讓李察倍覺可愛。

「你可以先摸摸看喜不喜歡?」

「你想考我?來吧!」

李察欣賞她的純真,因為她絲毫沒有先偷看一眼,而是完全的信任他。

李察把那「東西」抱到麥琪面前,麥琪伸手一觸,感覺是柔軟的、熱熱的,隨即她聽到了他的叫聲——「小叮噹!天啊!不可能的!」麥琪迅速張開眼睛一看,果真是她心愛的小狗狗,它正拚命的搖尾巴,興奮的大叫。

李察性格的對她一笑,將小叮噹放到她懷裏。她作夢也沒有想到李察會這樣做,眼前的一切都模糊成彩虹了,淚水快速的浸濕她長長的睫毛,她緊緊的、緊緊的擁住小叮哦,小叮噹也通靈性,嗚嗚的悶聲而叫,它舔舐麥琪的臉頰,似在安慰她。

而麥琪的眼睛一瞬也不瞬的看着她一向英挺、不可一世的丈夫,他仍然對她笑着,用他那窒人的微笑,英雄似的對她微笑。

「你簡直是酷斃了!」麥琪投向他寬大溫暖的懷抱,踮起腳尖親吻他的臉頰,儘管他的鬍子扎人,她仍不斷的親他。李察折服於她的甜美,但他不得不以吻來制止她,因為他的小妻子竟輕易地挑起他心中奇異的騷動。

「這樣也掉眼淚?」李察放開她的唇,拭去她的淚。

「謝謝老公!」

她怎麼能這麼可愛動人!李察輕撫麥琪微亂的發,心裏痒痒的,他輕咳一聲鎮定自己。

「你把小叮噹抱得那麼緊,它會窒息的。」

「哦!」麥琪立刻放鬆它。「媽咪喂你水喝好嗎?你肯定是肚子餓了!」說完,麥琪立即喜孜孜的抱小狗兒進廚房,她快樂得整個人都充滿盈盈的笑意。

李察走出陽台,燃上一支煙,她的容易滿足竟惹得他心疼!做飯成了麥琪當家庭主婦最大的樂趣,在他們甜蜜的兩人世界裏,現在又多了一個熱鬧的小叮噹,他們的生活簡直就是神仙眷屬的最佳寫照。

麥琪努力的研究食譜學做中國菜,甚至打電話請教在洛杉磯的大姊家珊,家珊的烹飪技術是一流的。

「小妹,要抓住老公,得先抓住他的胃!」

「你得給我惡補一下嘍!」

「誰要你是我妹子呢?學費我是照收不誤的!」

「錢嫂子!」麥琪知道大姊一向最疼她。

「今天教你做糖醋排骨,首先……」麥琪認真的做筆記。

「怎樣才知道熟透了沒!」

「可以用筷子試,穿得透排骨肉就是熟了!」

「原來如此,我也要記在我的筆記里才行。」

「今天秀什麼?大廚師。」李察游完泳,聞香而來。

他一面擦拭濕頭髮一面走向麥琪,他強健的體魄使原本已手忙腳亂的麥琪更慌亂!「我正在炒腰果蝦仁。」

李察從背後抱住她,輕咬她的耳垂。

「別鬧人家!」

他喜見她認真且通紅的小臉,李察握住她拿鍋鏟的手,引導她,另一手取過餐盤。

「可以起鍋了,老婆。」

「熟了嗎?」結婚那麼久,麥琪仍心悸於他強壯的男性體格,她聽到自己的心跳聲。

「相信我。」他在她耳邊說,暖暖的氣息吹拂得她好迷惘。

「好香。」麥琪忍不住聞了一下。「嘗嘗看。」她用手捏起一顆蝦仁塞到李察嘴裏,他不經意的吮了一下她的手指,惹得她心慌。

「好吃!」他嘖嘖的讚美。

麥琪自己也嘗一顆,味道卻是淡淡的。

「糟糕!我忘了放鹽巴!」

「原味的更好!」李察的鼓勵令麥琪窩心,他體貼的幫她把菜端上桌。

「你何不先去穿上衣服呢?以免着涼了。」

「你會心疼嗎?」他嘲弄的道。

「臭美。」麥琪對他做了一個可愛的鬼臉。

李察不懷好意的走向她,麥琪拔腿想逃,他飛快的抱住她,她害怕於他赤裸的欺壓,他的性感讓麥琪喘不過氣來,李察唇邊扯出一抹近似惡意的譏笑,懲罰的吻住她,霸道的手在她身後不安分的恣意撫摸,麥琪感到天旋地轉,深怕自己將要化成一攤水。

「該有人來好好治治你!」他摩挲着她的唇,差點要迷失在她突來的溫柔里。

麥琪半閉着眼,朱唇微啟,痴迷的望着他。

「我好餓,老婆!」他熱熱的氣息暖暖的牽動着她。

「那……是不是可以開飯了?」麥琪柔順的問。

他心折於她的單純!他的弦外之音是他那純潔的小妻子不會懂的。

「我去穿衣服了。」

「我去盛湯。」

晚餐的氣氛是融洽的,無論麥琪做了什麼菜,李察都津津有味的吃個精光,儘管其中還有燒焦了的排骨、過鹹的青菜。麥琪自己心中有數,卻因他的仁慈而感到無限的幸福。

夜晚的和風溫柔的吹拂著,靜謐的空中花園裏有他倆的足跡。

「如果我沒有懷孕,你還會不會要我?」

李察輕輕撥開麥琪頰上的髮絲,凝視她,這是多麼難以回答的問題。

「你要聽實話嗎?」

麥琪低下頭。「不,我不敢聽。」

李察瞧她失望的樣子,愉快的笑了。

「你取笑我!」麥琪嘟起不滿的小嘴,捶他的胸。

李察握住她惱怒的雙手,帥氣的臉上儘是笑意。

「你那麼凶,我哪敢不要!」

「討厭!」

「不準!」

「我就要!」她任性的。

他的手指深入她的發間,毫不客氣的將她推向自己,對她邪氣的一笑,立即狠狠的吻住她刁蜃的小嘴。

「我不……」麥琪咕噥的抗議,他卻紋風不動。

「我要!現在就要!」他譏笑的、得意的吻她,奪走她的魂魄,讓她癱軟在他懷裏。

「我不相信馴服不了你,麥琪。」他的聲音是感性的,不是諷刺。

「你……只是想馴服我?」她失魂落魄的問他。

「小野貓!」他呻吟一聲,再度吻她;動情的。天知道!他只是想要馴服她,或者還有別的?他只知道自己一再的受她誘惑。她無辜的雙眼總是羞澀的眨個不停。

是的!他要她,或許是初見面時就已決定了,但她不是美杏子呀!他又在與自己交戰了!他仍無法釋放被美杏子佔據的心頭,完全的接受麥琪,而他怎能欺騙她呢?不!他仍然不能要她!真正的要她!他放開她,對於她的詢問,他無法解釋,她欲訴說些什麼,但他已轉身邁開大步而去,留下不解的麥琪。

他為什麼總是這樣忽冷忽熱的?是她惹他生氣了嗎?最近他好像特別容易生氣。這時小叮噹正站立起來,要求麥琪抱抱它。麥琪嘆口氣,抱起小叮噹,坐在花園發獃。

「麥琪,收拾行李,我們要去洛杉磯。」李察進門給麥琪的第一句話竟然又是要出遠門,時差及飛行對懷着身孕的麥琪而言還真的有些兒吃不消。

但是既然要當個稱職的漢克斯夫人,她也不得不隨着他世界各地飛來飛去的。

「是公務嗎?」麥琪問。

「我曾告訴過你我父親住洛杉磯的,你忘了嗎?」

「哦!是公公過七十大壽。」

「聰明。」

「可是我還沒有準備禮物呢!而且我現在這個模樣適合嗎?」麥琪一連串的發問,顯示出她毫無心理準備。

「我發誓你是我所見過最美麗的孕婦。」李察逗她。

「中國人不是說醜媳婦總要見公婆的嗎?」李察調侃的道。

「可是我的公婆是外國人。」

「你只要表現得和平常一樣就可以了。」

麥琪從來不曉得她的富豪老公有一架專屬於他個人的波音747型飛機,飛機上包羅萬象的遊樂設施足以讓人忘卻是置身在高空中,反而像是在某個豪華俱樂部裏頭一樣優閑。李察充當空服員為麥琪說明飛機上的一切設備,麥琪好奇的跟着李察,期待他開啟每一扇隔間的門,彷彿裏頭永遠有令人捕捉不完的驚奇。

「你不喜歡嗎?」李察遣開侍者,徑自倒來兩杯果汁。

「喜歡,只不過好像太奢華了些。」麥琪接過一杯。

「相信我,這是絕對有需要的,並不是為了排場。」李察怡然的喝着果汁。

麥琪了解她的丈夫絕對不同於豪門的紈絝子弟,他執著於工作且專心經營事業,這私人的飛機必定不是供他個人亭樂或炫耀財富之用的。

「我們要飛多久呢?」麥琪喝了一口果汁。

「大約五個小時吧!由東到西夠累人的。」

「想打桌球嗎?」他輕吻她的唇。

「我不太靈光,你要多承讓。」

前兩個小時,麥琪興緻勃勃的陪李察打桌球,後面幾個小時,她便暈機的宣告暫停。

接下來,麥琪又安分的躺到床上休息,而李察鮮少再與她交談,他忙着看一堆公文。

麥琪從墨鏡中觀察到他有些許的心不在焉。他的心思並未全然用在批閱公文上,而是有所旁騖的。

對於這個少見的現象,麥琪還是頭一次發現,她阻止自己天馬行空的胡思亂想,她應該學習尊重他的私隱,況且「偷窺」是極不禮貌的行為。

飛機降落在洛杉磯機場,他們相偕走出機場,機場外早有一輛平治敞篷車等候迎接。

「大少爺、夫人,一路辛苦了。」司機恭敬的問候,為他們開啟車門。

其他的隨行僕役則與行李共同乘坐在另一輛廂行車。

車子駛進郊區,約莫兩個小時終於到達位於半山腰的目的地,高聳且莊嚴的黑色雕花鐵門上,鑲有漢克斯家族的徽章,麥琪從前曾在雜誌上見過這個美麗的徽案。

司機經電腦監視網絡的指紋比對后才按下紅外線控制的電動門鎖,大門暖緩的開啟。門禁之森嚴令麥琪嘆為觀止,她心想,劉姥姥進大觀園時的心情肯定與她此刻是雷同的!車子平穩的駛在梧桐大道上,樹葉茂密得幾乎遮蔽了天空,十月的加州陽光由葉片的空隙間撒下,微風吹動了樹枝,顫動的樹葉在枝頭上閃閃發亮。

右面是一望無涯的高爾夫球場,草坪上閃耀着綠油油的青蔥翠綠。

左面是一座天然的湖泊,湖中坐落有維多利亞式的涼亭,以弔橋浪漫的連接至岸邊。湖面上有一對白天鵝、一對黑天鵝,正優雅的款擺戲水。

麥琪出神的看着這一切令她目不暇給的瑰麗景緻。李察令司機繞到游泳池畔,讓麥琪可以一次看個夠。

「你們家像公園一樣壯觀。」麥琪讚歎道,李察只是一個勁兒的笑。

車子穿越梧桐大道,漸漸的接近主屋。

那是一棟佔地遼闊的歐式別墅,建材的新潮和著典雅的設計,竟能相得益彰的勾勒出完美撼人的風格,整座建築結合了鄉野的休閑及豪門的氣派,儼然是一座私人的城堡。

車子繞過房子的另一面,設計者大膽的採用一整面的透明玻璃,令視野更廣闊。

麥琪激賞的嘆息。「好美麗的建築!比我們在歐洲看到的美上幾千倍。李察,這大屋的設計者肯定是非常傑出、超凡的。」

「你喜歡嗎?」李察感興趣的問。

「好喜歡!你認識這位傑出的建築師嗎?」

「認識。」李察忍住笑。

「難道……是你嗎?李察。」麥琪驚訝得張大嘴巴。

「正是在下!謝謝小姐的讚美。」

「你真是個天才!」

他接受她崇拜的一吻。

車子終於停在正屋門前,屋子裏的人們正喝茶聊天,一見到他們到達,立即湧向大門口。

司機為他們開車門,隨即由後車廂提下他們的行李。

麥琪還猶豫,但李察已拉着她的手走下車。「兒子!」老漢克斯上前來擁抱兒子。

「老爹!」李察也熱烈的擁抱父親。

「這位就是我的兒媳婦麥琪吧?」老漢克斯上下的打量麥琪,笑得都合不攏嘴。眾人的眼光頓時集中在麥琪身上。

麥琪靦腆的微笑,覺得自己像是待價而沽的古董,被人以放大鏡觀察著。

李察鼓勵的推推麥琪。

麥琪走上前去親吻老漢克斯的臉頰,老漢克斯呵呵的笑得好慈祥。

「生日快樂!公公。」麥琪誠摯的祝福他,他雖沒有雪白的鬍子,麥琪卻覺得他像極了聖誕老人。

隨後,李察向麥琪介紹了他的家族成員,麥琪一下子記不住那麼多的生面孔,但她有禮貌的和李察的姊妹及姊夫們一一打招呼。

「蜜兒?你怎麼會在這裏?桐志呢?」麥琪難以置信的盯着那笑盈盈的女孩,滿心他鄉遇故知的喜悅。

「麥琪,她是蜜兒的孿生妹妹雪兒。」李察向麥琪解釋。

「哦!雪兒和蜜兒一樣甜美可愛。」麥琪恍然大悟的笑道。

「大夥兒,你們預備就在大門口聊天嗎?快進屋裏來。」老漢克斯提醒。

於是一伙人簇擁著李察和麥琪走進客廳。

此時,旋轉型的樓梯上,走下來一位非常尊貴典雅的婦人。她相當嬌小,使她顯得十分年輕,而刻意染黑的頭髮令人更加不確定她的年齡,但一眼便可得知她是日本人。

她優雅的朝客廳走來。

「麥琪,來見見我的繼母雅娜夫人。」李察環住麥琪的腰,雙雙站立起身。

麥琪放下手中的茶杯,尊敬的稱呼雅娜夫人為婆婆。

雅娜夫人也極有風度的接受。

「小傑,你的眼光一向都那麼好。」雅娜夫人的語調輕柔婉的,她的英語帶着日本人特有的腔調。

「謝謝。」李察淡漠的說。

「小傑,你別讓麥琪累壞了,回房去休息一下吧!」老漢克斯體恤的道:「待會兒有得是時間聊。」

「那我們先告退了!晚餐見。」李察順着父親的好意。

一進到他們的卧房,麥琪便鬆了一口氣的倒在床上,心想,李察的家人似乎都很好相處。

「原來你還有這麼可愛的小名哩!小傑。」麥琪有趣的叫着他的小名。

李察解下領帶丟在床上,他盯着慵懶撩人的麥琪,俯下身去親吻她。

「你家和我家一樣陰盛陽衰,但你父親至少還有你這麼能幹的兒子繼承他,我爸爸就沒有了。」

「中國人這種重男輕女的觀念是不對的,男女都是一樣好。」李察一翻身,與麥琪並躺着。

「你想我們要在洛杉磯待到什麼時候呢?」

「等老爹生日宴會過後吧!不急着走。」李察離開床,走向窗口,凝視遠方。麥琪溜到他身邊,小手滑進他的衣服里。

「別玩火,小女孩!」李察轉身單手擁住她,低下頭沙啞的警告。

「我喜歡。」麥琪大膽地湊上唇,邀請他。

麥琪在洛城的第三天,已經和李察的家人相處得非常融洽了,尤其是雪兒已和麥琪建立了良好的友誼。

「蜜兒有交代我,要我好好照顧你,替她盡地主之誼。」

麥琪一想到雪兒天真無邪的笑容便心情豁然開朗。

晚餐后,大夥都各自回房,而李察被父親召見,父子倆正在書房談話,雪兒則出去赴一個約會。

麥琪只好獨自一人到屋外散步,走着、走着,竟到了天鵝湖旁的梧桐大道,落葉在她的腳下發出沙沙的聲響。

「美杏子。」一個陌生男子的聲音在麥琪身後響起。

那男人至少距離麥琪有三公尺遠,暗淡的月色下,麥琪根本無法辨識他的長相,只見他似乎吃力的扛着一袋東西,朝她奔過來。

她並不害怕,因為漢克斯家的警衛森嚴,沒有人可以擅自闖入的,麥琪只是直覺對方認錯人了。

那男子氣喘吁吁的站定在麥琪面前,激動的、毫不考慮的、熱烈的擁抱住她,而任由他的袋子掉落在地上。

「美杏子,親愛的美杏子!你終於回來了!」他的語氣是極為興奮的,麥琪來不及推拒、來不及解釋,他已狂野的吻住她!驚慌無助的麥琪,逃不開他那如鉗子般的手。她用盡了所有的力量,憤然的推開他。「先生、你認錯人了!我不是美杏子。」麥琪想不到愈解釋愈糟。

他更瘋狂的、神經質的一把抱住她:「不!你不要對我那麼殘忍!美杏子,我怎麼可能錯認你?不可能!我那麼如痴如狂的愛着你、等待你回心轉意。」

「我真的不是……」麥琪沒有說明的餘地,那男子霸道的吻又堵住了她的抗議,麥琪害怕他強迫的吻及不安分的手。

「告訴我,你愛的是我,不是李察!美杏子!」

他痛苦又憂慮的請求。

他的話讓麥琪莫名的驚悸了一下。她思索着他的話,但是完全沒有頭緒,這牽涉到李察,麥琪不確定自己該不該知道?

她試探性的問:「你怎麼知道我愛着李察?」

「你們相愛!你們在日本同居,但這一切都瞞不了我!」他神經質的對她咆哮,苦澀的推開她。

麥琪僵住了!他的話意味着什麼?李察另有情婦?麥琪拼湊着他的話,一個她不願意相信的事實呼之欲出。

「你是他的繼妹,你們卻不顧道德的相愛!」

時空在一瞬間停止了轉動,讓人失去了思想、失去了知覺!麥琪模糊的記起。

許久、許久以前,李察曾提過,他住過日本一段日子,難道……

「美杏子!」他又想再度摟她,而麥琪毫不客氣的推開他。「我不是美杏子!我叫麥琪!我是中國人!」

麥琪嚴厲的制止,使那男子站直了身體,重新仔細打量麥琪!昏暗的月光下,他們終於看清了彼此,那男子有一雙憂鬱的雙眸,麥琪無法確認他眼珠子的顏色,她只感到那張帥氣年輕的臉上帶點不夠成熟的性格。

「麥琪?李察的台灣新娘?哦!老天!我做了什麼?」他憂愁的眼眸中甚是抱歉的,不知所措的盯着麥琪。

「我是愛德華,李察的堂弟。堂嫂,我剛剛失態了,請原諒我!我剛下飛機,神志有點不清。」愛德華忙着道歉。

「你告訴了我一個我一無所知的真相!」麥琪失落的心強烈起伏着。

「你和美杏子真的很——神似。」愛德華忍不住說道,但麥琪知道他在措詞上有所收斂。

「是嗎?」麥琪不願意成為某人的替身,難道李察也一直將自己當成是他那個情婦嗎?麥琪無力的靠在梧桐樹榦上!她回憶起他們共度的快樂時光,他的溫柔、他的關愛難道全是假裝的嗎?或者他只當她是美杏子的代替者?在他的愛情遊戲里她什麼也不是!

那天,她曾經傻氣的說愛他,而他並沒有給她任何承諾,麥琪突然覺得自己好可笑!好傻!「你還好吧?」愛德華打破沉默的問。

「謝謝你,我還好!」其實麥琪已經承受不了這個突如其來的打擊了。「你愛上李察的情婦嗎?」她痛楚的問。

「李察是橫刀奪愛!在美杏子成為李察繼妹之前,我們就相愛了!也不知怎地,我伯父收購了美杏子父親的公司,同時也承繼了人家的妻女!我懷疑,若不是李察比我富有,美杏子會死心塌地的跟着他到現在?」

麥琪的腦子轟然一響!她想起了李察辦公桌上那個神秘的日本電話號碼;想起了他的「曾經滄海難為水」,她完全明白了!「請讓我一個人靜一靜。」麥琪阻止愛德華繼續描述。

「美杏子應該也會在近日回來的,據我所知,她不會忘記我伯父的生日。」愛德華自言自語般喃喃的道,隨即抓起他的一大袋行李,不羈的離去。

麥琪看着自己沮喪的影子;她該怎麼辦?一哭二鬧三上吊嗎?不!她不會的!她不會的!但是她究竟該怎麼辦?淚水模糊了她的眼,而一件不可思議的事情發生了!這是從來不曾有的——麥琪她昏了過去!痴痴傻傻;不是年少輕狂。

哀哀愁愁;不是悲秋。

歡喜哀愁,皆是為你只因我愛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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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方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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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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