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第九章

終究,章蓉蓉還是沒去找薩德。她愛他,卻不能想像沒有工作、只是偎在他身邊過日子的生活。做出決定之後,章蓉蓉有好幾個晚上都不能安眠,原本就瘦削的身子,自然又掉了一、兩公斤,家人全都急得乾瞪眼,於是派了白心蕾與孟歡兒來詢問。

章蓉蓉只是淡淡地說,她選擇留在台灣。其它的,再多說也是讓家人心疼、徒增煩惱而已,所以她不想提。

從小被保護得很好,章蓉蓉除了很珍惜自己做決定的機會之外,更希望能夠不讓家人擔心,因為她知道家人們有多麼在乎她。

為了不讓自己有太多空白時間,她努力地工作,大量地學習關於會計、物流等等對於工作有幫助的事情。只是,當她偶爾在半夜起床,與英國方面聯絡完設櫃細節,躺在床上卻沒能入睡的時候,以往的回憶便會伺機而入、盤據心頭。她心酸、瘋狂地想念著薩德的一切,想念他的認真、負責、想念他們專心愛着彼此的那段時間,想念到心如撕裂似地疼痛,卻只能無可奈何地流着淚……

哭什麼呢!這是她的選擇啊!

這天下午,章蓉蓉坐在辦公室里,正在翻閱時尚雜誌做功課時,手機卻響了起來。

她看了一眼沒顯示的號碼,直覺地屏住呼吸。

「喂。」章蓉蓉接起電話。

「我是薩德母親。」

章蓉蓉不可能再更驚訝了,她習慣性握住頸間項鏈,努力平靜地說道:「妳好。」

「妳好……薩德上個月到台灣,是想找妳回來嗎?」桑卓夫人直率地問道。

「對。」她咬住唇,喉嚨有些哽咽。

「妳為什麼不回來?」

「因為我在這裏有自己的事業及生活。」她告訴自己,這樣才是對的。

「薩德現在不好。」

章蓉蓉鼻尖一酸,咬住手背,怕自己哭出聲來。他不好,而她又好到哪裏去呢?

「他每天工作到半夜,早上七點就出門,除了公事之外,什麼事都不搭理、生病了也不休息,再這樣下去,他會累垮他自己。」桑卓夫人着急地說道。

「你們該好好勸勸他,注意身體健康啊。」她抓緊手機,心痛到連呼吸都微喘了起來。

「我們沒那麼親近。」

「他是妳兒子啊!」她激動地提高音調。

「薩德從小聰明又是長子,他父親對他抱着很大期望,希望他要很獨立,所以他從小學到高中都在住宿學校,大學則是在國外完成的。然後,他的寒暑假又都被他父親帶到辦公室繼續學習,我們一年見面時間不到十天,久了也就生疏了,加上他愈大愈嚴厲,我經常不知道該跟他說什麼……」

「妳可以問問他身體好不好\最近好不好?讓他知道你們關心他啊。」她急得在屋子裏走來走去,氣他為什麼從不曾告訴過她這些。

「妳走後,我嘗試過要和他保持好一點的關係,但是,他改變得很少。能夠勸得動他的人,只有妳一個。」

章蓉蓉接不了話,因為她現在什麼也不能做。

「妳願意再回來杜拜試試看嗎?」桑卓夫人在電話那頭嘆了口氣。

「我不知道……」

「薩德畢竟不是他父親那麼鐵石心腸的人。當年我生薩德時難產,醫生要他選擇妻子或兒子,他毫不猶豫地選擇兒子,還說妻子不過是傳宗接代的工具。他對薩德也是一樣,有一回,薩德因為生病,課業沒達到標準,他的父親馬上把我趕到別院,並在那個月的家族聚會時把薩德叫上台,要他在幾百人面前說他自己有多差勁、多對不起父親……」

章蓉蓉閉上眼睛,眼淚流下面頰,滴在項鏈上頭。

「他那時候多大?」她哽咽地問道。

「他那時只是個八歲的孩子啊。」桑卓夫人在電話那頭哭了起來。「偏偏這個家裏又沒有一個能替他在事業、生活上分憂解勞的人……」

「他父親這麼嚴格,烏尤爾怎麼會……」

「他父親從沒正眼瞧過烏尤爾,他甚至會用錢打發烏尤爾,要他別去打擾薩德。所以,烏尤爾才會走偏了路。」

「為什麼薩德從沒跟我說過這些。」如果她早知道的話,她會更加努力改變他的生活。

因為她不忍心看着他痛苦地承擔一切!

所以,她留他一個人在杜拜努力?章蓉蓉一忖及此,心頭一驚,她用力握住項煉,直到上頭花紋烙入手心為止。

「也許他希望遺忘。」桑卓夫人又嘆了口氣,再次試探地問道。「妳……妳在台灣的事業,不能在這裏重新開始嗎?」

「我以為不能,但是我答應妳,我這次會好好考慮的。」章蓉蓉用堅定的口氣回答道。

掛上電話后,她望着攤開在桌上的萬用手冊。工作欄上的項目,幾乎都已經打勾了。

只是,就在夢想欄位那些寫滿了「獨立自主」、「見識擔當」的字眼裏,她卻看不到她現在最需要的快樂。因為她的心從他離開后,就已經不在她身上了。那她還在猶豫什麼呢?她的男人需要她啊!

薩德坐在角落沙發里,看着宴會廳里的人來人往,眼眸半閉地望着手裏的黑咖。

夏爾家的每月宴會,在此地十分出名,被邀請者無不是身分顯赫之人。大家也習慣在這樣的宴會裏,和同階層的人交換近況。薩德則習慣在餐后坐在他的老位子觀察著所有人,他可以看出誰近來春風得意,誰又是在苦撐面子,至於他自己嘛……

有眼睛的人都應該知道,他現在心情不好,因此每個人跟他說話時,都特別地小心翼翼。

公司賺錢,很好。但是,除了成就感之外,他無法雀躍。

自台灣返回杜拜時,他心裏便已做好了短時間之內不與她聯絡的計劃。他打算給彼此一些時間!讓她在她的工作領域再闖一闖、好好想想他們的未來。而他則利用這段時間,加速進行集團新的接班計劃,以期未來能夠擁有更多私人時間。

等到一切就緒后,他才有足夠的本錢去爭取她重回身邊。

因此,這些時日,他一直忙着為未來事業型態轉變而佈局。與他同輩的家族第二代,有能力者皆已經被賦予重責大任。他預計再過一、兩年,他就可以有更多時間花在自己身上,或是她的身上。

只是,他做這些有用嗎?她願意等他一年或兩年那麼久嗎?如果她不在身邊,他有再多的時間,也只是拿去工作吧。

如同他在前往台灣與她重逢之前,還一廂情願地想加強兩地航班,並特別在新的購物商場里撥出區塊成立台灣專區。他所做的一切,無非都是希望她跟他回到杜拜后,能夠少點思鄉之苦。沒想到,他甚至還來不及讓她知道這一切用心良苦,就被判出局了。

薩德將咖啡一飲而盡,目光沒有焦距地看着前方。

眼前的一切讓他感到厭煩,那些閃耀的珠光寶氣,都讓他想起他不需要珠寶妝點也一樣耀眼的小白花。腦中才閃過她的溫柔神態,薩德胸口忽而一窒。他想她想到快瘋狂,再也不想分別兩地!或者,他該直接跟她聯絡,而不是給她大把時間,等着她發現他的重要性。

他需要好好想一想……

薩德感覺喘不過氣,霍然起身,大步往前跨了一步。

他周遭的人乍然停止交談,全都畢恭畢敬地等待着他的下一個動作。

薩德臉龐緊繃,心裏有股怒氣讓他只想大吼大叫,但他什麼也沒做,只是鐵青著臉,大步走向陽台。

當陽台門關上的那一刻,宴會廳入口鋪着金色刺繡的華麗地毯上,走入一個嬌窈身影。

所有人的目光全都轉到這個年輕女子身上。

剛下飛機的章蓉蓉一進到宴會廳,馬上便後悔起自己不該因為急着想見薩德,而貿然出現的衝動舉止。

白上衣和牛仔褲的裝扮,顯然極度不適合這樣衣香鬢影的場合。幾道目光投向她之後,幾名年長婦女開始竊竊私語,討論起她的面熟。

「去給我拿一杯果汁。」身穿黑長袍,手指上掛滿幾個大寶石戒指的婦人尖聲對她說道。

章蓉蓉抬頭一看,不料看到的卻是薩德的二媽珠曼麗夫人―她看起來更瘦削、眼眶也更凹陷了。

是烏尤爾的過世,讓她如此憔悴吧。章蓉蓉在心裏忖道,猜想珠曼麗夫人應該已經忘記她是誰了。

「抱歉,我不是服務生。」章蓉蓉有禮地說道。「我是來找薩德的。」

「無名小卒也想見薩德,來人,叫她滾出去。」珠曼麗夫人大聲地叫來警衛。

「我如果身分有問題,門口警衛豈會讓我進來。」章蓉蓉眼神堅定地說道。

「她是我邀請來的客人。難道妳不認得她了嗎?她是章蓉蓉,三年前曾經在這裏住過一段時間。」薩德母親桑卓夫人走到章蓉蓉身邊,握住了她的手。

此話一出,幾名夏爾家常客恍然大悟地點頭,紛紛開始傳頌當年薩德對她的寵愛。

「我需要記得嗎?」珠曼麗夫人不想承認她記得,冷哼了一聲。

「妳最好記得。」桑卓夫人說道,聲音清亮地傳遍四周。「因為她是我認可的媳婦。」人群開始喧嘩,開始朝着她們湊近。既是薩德所寵愛的女人,誰不想和她打好關係。

「這個女人是煞星,如果不是因為她,薩德不會對烏尤爾那麼嚴厲,烏尤爾也不會為了想闖出一番事業而混進……」

「妳還敢翻什麼舊帳,烏尤爾是因為什麼過世,妳自己最清楚。當初薩德差點命喪於烏尤爾的陰謀下,如果不是她替薩德擋住那一槍,妳知道現在的後果是什麼嗎?」桑卓夫人嚴厲地說道。

「對!只有薩德該活着,其它人都該為他犧牲。」珠曼麗夫人失去理智地大叫着。

薩德才從陽台走進屋內,滿屋子喧鬧之聲讓他臉色更難看,他冷冷地低喝一聲:「吵什麼?!」

所有的吵鬧頓時被凍結,人群主動為他分開一條路。

路的盡頭,站着一身輕便裝扮的章蓉蓉。薩德不能置信地望着她,甚至還眨了幾下眼,怕是自己眼花。但她不但沒有消失,甚至還帶着她淡淡的茉莉花香和及肩長發朝着他走來,停在他面前,握住他的手。

他掌間里的小手微冷,讓他不由得握緊手掌,試圖想溫暖她。

「妳……」他的心跳停止,聲音沙啞地問道:「來這裏做什麼?」

「來找你。」她說。

「然後呢?」他緊盯着她的臉,聽見心臟開始重擊胸口的聲音。

「等一下就告訴你。」

章蓉蓉拉住他的手,轉身大步地跑出宴會廳。

薩德看着在他面前髮絲飛揚的女子,仍然沒法子相信她竟然就站在他的面前。她回來了!真的回來他身邊了!

章蓉蓉氣喘吁吁地跑到外頭長廊,覺得自己像闖入奇幻國度的艾麗斯。她望着四方金碧輝煌的牆壁,突然忘了該往哪個方向走,只好手足無措地停下腳步。

「我忘了你房間該怎麼走。」她回頭望着他,不好意思地笑着。薩德攬過她的肩,右轉走進一座大理石電梯里。電梯之中,沒人先開口。

她默默地啾着他,而他則專註地看着她,專註到皺起濃眉,只想打量出她來此的目的。

他凡事向來只做最壞打算,但是一遇見她,他卻總是會把一切想得太美好。

電梯門滑開,他們一同走進他的房間。

她在門口望着這個她曾經生活了好幾個月的廣大空間,那些細小的回憶一點一滴地回來。

「我以前最喜歡坐在那裏看書。」她指著窗邊那處佈置著小茶几及鮮艷抱枕的波斯地毯區。

「我現在要聽的,不是這個。」他握住她的下顎,凝視着她,等待着。

「我來找工作的。」她說。

「說清楚。」薩德的眉頭愈擰愈緊,不明白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我想試着在杜拜生活……」薩德整張臉綻放出光亮,他開心到說不出話。

「歡迎嗎?」她紅了眼眶,聲音顫抖地問道。薩德大笑出聲,抱起她在屋內瘋狂轉着圈圈。

這種完全不薩德的歡樂舉動,讓章蓉蓉一怔,但她旋即摟着他的頸子,跟着他一起大笑出聲。

終於又擁抱到彼此了!

「我的頭好暈。」她笑到喘不過氣來,把臉埋在他頸間說道。

薩德抱着她沈入沙發里,卻仍然將她牢牢抱在自己懷抱中。

「為什麼改變心意?」他在她耳邊問道,心臟仍在狂跳。

「因為我想你。」她摟着他的腰,心滿意足地靠在他的肩上。

「妳用了快兩個月的時間才發現妳想我?」他不快地問道。

「你母親打過電話給我。」她說。

「我需要的不是妳的同情。」薩德推開她在一臂之外,臉色鐵青,冷肅五官染上一層怒氣。

「同情不足以支撐我走到這裏。」她望着他漸漸和緩的神色,再度握住他的手。「你想想看,我要到你身邊來,要先說服我的家人、要替自己做心理建設、要捨得放下手邊一切到陌生環境從頭開始,怎麼不需要時間呢?」她認真的解釋換來了他的深吻,他將所有愛戀全都揉入這個吻里,直到兩人都喘不過氣地在彼此懷裏顫抖為止。

「這一切都會值得的。」薩德將臉埋入她的發間。「把我秘書的電話給妳家人,只要他們想過來,飛機就會為他們而飛。」

「你不會也有航空公司吧?」她玩笑地問道。

「當然有。」他眉也不動地說道,被她的目瞪口呆給逗笑了。「如果航班不能配合,我再派私人飛機去接他們。」

「你如果再財大勢大一點,我可能會被嚇到頭皮發麻。搞不好,我打着你的名號,工作就會自己送上門。」

「妳想在杜拜生活,不需要找工作。」

「不行,獨立生活的首項任務就是要工作。」她秀眉微擰,很嚴肅地看着他。

「我馬上幫妳安排。」先找間購物商場讓她管理,規模應該不會太小吧。

「等一下。」章蓉蓉捧着他的臉,知道他們又要面對同樣的問題了。「我來到這裏,不代表我要完全放棄我的理想。如果不是靠我自己能力取得的工作,我不會接受。」這是她的堅持。

「妳來這裏的最大目的是為了我,工作是誰安排的,有什麼差別嗎?」他粗聲說道,不明白她為何有這麼多顧慮。

「當然有,我不想認為自己是個沒用的人。」

「妳怎麼會是沒用的人,沒人像妳一樣能讓我感到圓滿。」薩德不快地說道。

「那是因為你在乎我。但是,我也需要用工作來認同自己。」她急得想跺腳,只希望他能體諒她的心情。

「工作闖出一番成就,就是認可自己了嗎?我並不認為如此。」他望着這個讓他感覺生命圓滿的女子。

「我從小被保護得很好,就連跌倒家人都會說是地板的錯。我需要親手做些事情來證明自己值得他們疼愛。」她輕啄了下他的唇,滿意地看到他神色軟化了些。

「妳的善良就足夠我們愛妳一輩子了……」他撫着她的髮絲,腦子卻自有意志地談起了自己。「我小時候如果犯了錯,會被父親罰站在原地。就算是跌倒也不被允許,總是要站到我知道我為何跌倒,並保證下回絕對不會再犯為止。」

她撫開他擰皺的眉心,溫柔地注視着他。「你母親跟我說過,你父親相當嚴格,但你該為自己感到驕傲,有人努力一輩子也達不到你的成就。你母親說你甚至比你父親還優秀,也比他更懂得如何關心家人。」

薩德聞言,心裏閃過一陣對母親的疚意。「我是個只懂得在物質上滿足母親的兒子。」

「不是的。你對家族付出了關心,而不是只照顧有能力的人。就像烏尤爾與人合謀槍擊你之後,你不也是儘力為他脫罪,還給了他一筆錢離開,並且繼續照顧他媽媽及妹妹嗎?」章蓉蓉說着桑卓夫人後來陸續告知的事情,只希望他不要覺得自己那麼冷漠。

「那是我應該做的事。」

「你最應該做的事是,喜歡你的人生,因為生命里除了工作,還有其它重要的事情。」她正經八百地說道。

薩德沒接話,只是靜靜看着她。

「我很開心妳決定陪在我身邊。」有她在,他便心安。心安了,他相信他什麼都會很好。

「我現在還沒開始適應新生活,我不保證會陪你多久。」雖然她會用盡一切努力,但她不想給他過多期待。

「我不會讓妳離開。」薩德緊扣住她的肩膀,口氣嚴厲了起來。

「我不是你的職員,你不可以對我下令,你應該要陪着我一塊適應。」她像媽媽教導幼齡孩子一樣地慢慢說道。

「怎麼陪妳適應?妳又不讓我替妳找工作。」他不喜歡被排除在她的決定之外。

「我需要你和我分享工作的喜怒哀樂,我需要你陪我走過難關,這和你替我找工作是兩回事。我要你保證絕對不會幹預我的工作,否則我會離開。」她大聲地說道。

薩德望着她急切眼神,想到她拋下一切,千里迢迢地飛到他身邊,為的就是與他長相廝守,他還能說什麼。

「我也要妳保證,遇到困難時,會找我商量,不會什麼徵兆都沒有,就決定回台灣。」他捏住她的手,嚴正地聲明。

「我保證。」

「那麼我也保證。」

章蓉蓉開心地笑着,窩進他的懷裏。一顆不安定的心,至此才算真正安穩了下來。她如果不是那麼堅持要自立的話,有這麼一個男人想無微不至地保護她,她可以一輩子都當個不食人間煙火的小女人。

但她不想不知民間疾苦,也想為生命付出,因為那是她對自己的期許。

腦子雖然這麼想,可是現在呼吸他身上的木質香氣,她卻眷戀得連動都不想動,只能傻傻地望着他。

「妳想找哪一類的工作?」他撫着她的長發問道。

「我看了你們這裏的職缺,應該還是會回到採購助理的老工作。」

「那不是又要飛來飛去?」他強壓下否定的衝動,只是皺起眉頭。

「總會飛回你身邊的。」她一徑盈盈地笑着,笑得他忍不住親了她的唇。

「我明天讓人在這裏多加一張工作桌。」

「我沒說要和你住一起啊。」她坐起身,一提到這事就忍不住興奮了起來。

「我從沒有自己一個人找房子、租房子過,我聽同事們提過,說找房子要注意很多事情……」

「妳要租房子住?」薩德額冒青筋地看着她。

「對。」她注意到他臉色僵凝,情緒瞬間直落而下。「你不是要阻止我吧,一個人生活比較容易融入當地環境。」

他望着她臉上的難受,內心左右為難著。

若依照他真正的想法,他會將她緊握在手心裏,哪也不准她去。但是,她是一隻想飛翔的小鳥,他不想讓她失望。

不過,前提是她得安全。

「妳知道我不是一般人,妳和我關係密切,我不放心妳一個人住在外面。況且,妳好不容易到我身邊,一天卻只能見面一、兩個小時,這對於妳融入我的家庭生活,或者我適應妳的職業生涯,也不是個好主意吧。」他決定和她講道理。

章蓉蓉聽他說得有道理,也想不出什麼更好的方式,只得泄氣地放棄她單身公寓的幻想。

「好吧。」她勉強同意,但卻不甘心完全妥協。「但是我想擁有自己的空間。」

「我這層樓空間是別人住屋的幾倍大,要隔出一個區域給妳,難道會是什麼難事?」她原本就該跟他待在同一個地方。章蓉蓉揪起眉,一人居一室的第二步計劃再度落空。

「這和我想像中的獨立根本不一樣。」她喃喃自語着,嘟了下唇。

「何必把獨立想得那麼狹隘,能夠照顧好自己就是一種獨立。」

「可我還想照顧你。」她拉着他的手,嚴肅地說道。

「那有什麼問題,我現在就很需要妳的照顧。」他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將她摟近自己。

「你怎麼了?又太累了,對不對?你的臉色真的不好,是不是都沒有正常吃正常睡。」她心急他的身體狀況,說話速度也急促了起來。「我請管家送些水果上來,你多少吃一點,然後早點休息,我陪你好不好?」

「我需要照顧的不是那些地方。」薩德摟過她腰,讓兩人身子緊密相貼著,黑眸如火地緊盯着她。

章蓉蓉臉頰飛紅一片,清楚地感覺到他男性烙鐵火灼地貼在她的敏感之處。

她輕顫了下身子,摟住他的頸子,羞澀地閉上眼,任由他將她推躺在大床之間,恣意地放縱彼此的愛戀。

那一晚,他們都沒睡。總是纏綿之後,便偎在彼此懷裏低語着心情,直到四目交接,再度動情地擁抱了對方,直到他們在極致高潮間再也分不出彼此,再也沒有力氣分開為止……

隔天,薩德請假一日。

秘書接完他的電話后,驚慌失措到整整半個小時都說不出話來,還不安地打開窗戶,看看窗外是否下起紅雨。

因為就連看病時都在處理公事的薩德先生從來不曾―

請―過―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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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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