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第六章

西門町人潮洶湧,萬頭鑽動。

「你一定要一大早就打扮得這麼招搖嗎?」燕兩行看了身旁的丁噹噹一眼,苦着臉說。「比賽還沒開始,你就先把戲服穿上;這、這未免太引人側目了吧?」

「本姑娘難得扮成傲笑紅塵,當然要扮久一點嘍!」丁噹噹一拂髮鬢,裝模作樣地說。「吾乃中原第一劍客傲笑紅塵是也。嘻!帥不帥?」

「唉……」燕兩行見路人都對他們行注目禮,恨不得立刻找個地洞鑽進去;當下故意落後兩步,裝作看街邊招牌,一臉事不關己的模樣。

「喂!你在看什麼啊?再不快點,報名就要截止了。」丁噹噹見燕兩行沒跟上來,轉身跑到他身邊,挽着他的手,抱怨說。「真是急驚風遇上慢郎中!你別拖拖拉拉的行不行啊?」

「我自己會走,你別拉着我啦!」燕兩行又氣又窘,板着臉說。「真搞不懂你!這件戲服待會兒不是還要換下來給我?你現在穿着過乾癮也好?」

「換給你?」丁噹噹一愣,停下腳步,仰著頭看着燕兩行。

「是啊!你不換給我,我怎麼扮成傲笑紅塵?」燕兩行雖然仍是板着臉,目中卻有得意之色。

「誰說要讓你扮傲笑紅塵的?」丁噹噹張大了眼睛,一臉看到怪物的表情。「本姑娘辛辛苦苦從二姊手上弄來這件戲服,當然是我自己扮傲笑紅塵嘍!」

燕兩行這下可傻眼了。「那、那你叫我來幹麼?總不會叫我扮劍如冰吧?」

「你別逗了好不好?你演劍如冰能看嗎?」丁噹噹白了他一眼,沒好氣地說。「扮劍如冰的人,本姑娘自然已經找好最佳人選嘍!」

「誰?」燕兩行忽然像泄了氣的皮球一般,懶洋洋地提不起精神。

「這不是來了嘛!」丁噹噹對着他身後大喊。「二姊,你怎麼這麼晚才來?」

「昨晚有個緊急手術,直開到凌晨四點才結束,所以耽擱了。」丁叮叮淺淺一笑,臉上雖然略有倦容,卻難掩風采,神色閑適地款步走來。

「既然如此,你怎麼還來?身體累壞了怎麼辦?」丁噹噹蹙起眉頭,低聲埋怨。

「沒事的,你難得拜託我一件事,我怎麼可以不來?」丁叮叮柔柔笑着,一瞥間,見妹妹挽著一個男人的手,不禁露出訝異之色。「這位是……」

「他是我的專屬奴才啦!」丁噹噹得意洋洋地說。

「專屬奴才?」☆竹軒墨坊☆

「你別聽他胡說。」燕兩行微窘,瞪了丁噹噹一眼,這才自我介紹。「我是燕兩行,令妹這些日子就是在寒舍暫住……」

「他家還真是『寒舍』呢!鄰居只有小貓兩三隻,一到晚上,冷清得怪怕人的呢!」丁噹噹搶著說話,臉上卻儘是笑意。

「死丫頭!你少說兩句沒人會當你是啞巴!」燕兩行再也按捺不住,罵了她一句。

「凶什麼?本姑娘可是實話實說、有話直說。」丁噹噹也不生氣,仰起頭看着他,挑着眉說。「怎麼,難道我說錯了?」

丁叮叮卻是看傻了眼,這兩人一來一往,簡直跟相聲沒兩樣;而自己這個寶貝妹妹如此撒嬌的小女兒神態,更是生平僅見。丁叮叮莞爾一笑,輕聲說:「我妹妹平常愛開玩笑,燕先生不要介意;這些日子噹噹麻煩燕先生照顧了……」

「他哪有照顧我?根本是我照顧他才對。」丁噹噹不服氣地說。「每天三餐還是本姑娘做給他吃的呢!」

丁叮叮又嚇了一跳:這個一年難得下一次廚房的寶貝,居然會為他眼中的「次等動物」下廚房?當真是六月飛雪了!

燕兩行卻是又窘又惱,適才一時動氣,居然在這個死丫頭的姊姊面前失態:他瞥了丁噹噹一眼,滿臉尷尬地說:「你客氣了。我的確從噹噹那裏『獲益良多』哩!」

「你聽,他自己也承認啦!」丁噹噹眨了眨眼睛,促狹地說。

「是是是!說完了吧?」燕兩行嘆了口氣,無可奈何地說。「傲笑紅塵是你大小姐擔綱,劍如冰也有了人選;你該不會是找我來跑龍套吧?」

「當然不是。」丁噹噹搖頭晃腦、一臉正經地說。「你的角色非但不可或缺,而且還是最重要的呢!」

「喔?」燕兩行聞言,精神又來了。

「是啊!一齣戲裏頭要是沒有反派,如何成戲?」

「反、反派?你要我演反派?」燕兩行又傻眼了。

「聰明!而且還是最有特色的反派。」丁噹噹從隨身帶着的大包包裏頭,拿出另一件戲服和一個用厚紙板做成的怪東西,笑嘻嘻地說。「做這個棺材頭,可花了我不少時間呢!你快戴上去吧!」

「你要我戴這個鬼東西?」燕兩行嚇得倒退兩步,沒好氣地說。「喂!你到底要我扮誰啊?」

「這樣還看不出來?」丁噹噹搖了搖頭、嘆了口氣,一副朽木難雕的神情。「虧你還是霹靂布袋戲迷,連這都看不出來?你當然是扮演轟動武林、驚動萬教的,『鬼王棺』嘍!」

「鬼、鬼王棺?」燕兩行忽然覺得眼前這個死丫頭一點也不可愛,簡直、簡直是面目可憎到了極點!

「嗯!劇情我也想好了。就是你垂涎我二姊,也就是劍如冰的美色,想要非禮她;正在危急關頭、千鈞一髮之際,傲笑紅塵,也就是我啦,手拿『君子意』、使出『烽火紅塵路』劍招,把你這個鬼王棺打得滿地找牙、口吐鮮血而亡。」丁噹噹一臉興奮,滔滔不絕地說。「怎樣,這劇情好不好、有不有趣?」

「不好、不有趣!簡直是無趣到了極點!」燕兩行板着臉說。

丁噹噹被澆了盆冷水,不禁有些不高興地說:「喂!你很奇怪耶!昨天跟你說劇情大綱時,你還頻頻點頭,怎麼今天又唱反調?」

「那是因為、因為……」燕兩行微窘,悶聲道。「我、我以為……」

「以為什麼?」丁噹噹瞪眼道。

燕兩行更是窘得厲害,別過臉,恨恨地說:「沒什麼啦!我演就是了!」

「這還差不多!」丁噹噹白了他一眼,沒好氣地說。「你快把戲服和『棺材頭』穿戴起來,別拖拖拉拉的。我先過去報名。」

「是!小的遵命。」燕兩行苦着臉,已經認命了。

「燕先生好像很沮喪?」丁叮叮看着妹妹身影鑽進人群中,似笑非笑地說。「如果我今天沒法趕來,你應該會開心許多吧?」

燕兩行臉一紅,無可奈何地說:「我現在只想到古龍的一句名言……」

「喔?是什麼?」

燕兩行滿腹牢騷無從發泄,抬頭看着悠悠白雲,悶聲道:「古龍說:男人要是不會自作多情,就不算是男人了。」

丁叮叮一愣,忍不住笑了起來。

燕兩行滿臉漲得通紅,自嘲道:「值得慶幸的是,我總算還是個貨真價實的男人。」

丁叮叮莞爾一笑,淡淡地說:「噹噹很少和男生這麼熟絡。」

「肯當她奴才的男人,畢竟不多吧!」燕兩行苦笑。

丁叮叮望向眉開眼笑跑回來的妹妹,像是自言自語地說:「有些人彆扭得很,一份心事總是層層疊疊藏着;別說外人猜不透、摸不著,連她自己也未必明白……」

燕兩行心中一動,目視丁叮叮;丁叮叮卻已迎向妹妹。「這麼快?你親手做的戲服燕先生還沒換上呢!」

霹靂英雄角色扮演大賽,就在各路人馬挖空心思、爭奇鬥豔中展開。

丁噹噹這組人馬,一登場就吸引滿場目光,一波又一波的人潮不斷擠向舞台。

「喂!那個扮劍如冰的女孩子是誰?好、好漂亮!」

丁噹噹聽着台下的竊竊私語,心中好生得意,小聲地對燕兩行說:「你看,連電影明星都沒有這樣的魅力呢!不是我自吹自擂,古今中外,只怕沒人比我二姊漂亮了……」

「不及某人。」燕兩行瞥了她一眼,忽然冒出這一句。

丁噹噹這可不開心了,瞪眼道:「不可能!你別信口開河。你說,還有誰能比我二姊漂亮?」

燕兩行話一出口,已暗暗後悔,見她滿臉惱色,張大了眼睛瞪着自己,更是大窘。總、總不能說自己心目中最漂亮的女孩,就是、就是她吧!

「噓!那個演『鬼王棺』的是誰啊?怎麼像根木頭似的僵在那裏?究竟會不會演戲啊!」觀眾見燕兩行獃獃地站在台上,紛紛鼓噪起來。

「大笨蛋!本姑娘好好一齣戲都給你搞砸了。」丁噹噹見台下噓聲大作,氣急敗壞,一劍就往燕兩行砍去。「鬼王棺!納命來!」

「死丫頭!你玩真的啊?」燕兩行慌忙低頭避過,棺材頭卻已經被削去了半截。「我、我早說不演了,是你自己硬逼我來的……」

「少廢話!本姑娘要不宰了你這顆老鼠屎,難消我滿腹恨火……」

「喂!那個傲笑紅塵在演什麼東西啊?男不男、女不女的,你是在演人妖啊?」台下觀眾間又忽然冒出一句。

「看來老鼠屎還不只一顆哩!」燕兩行好生得意,幸災樂禍地說。

丁噹噹被糗,更加惱火,氣呼呼地說:「要不是你先壞事,本姑娘怎麼會被連累?我要是拿不到『傲笑紅塵』戲偶,我就把你做成木乃伊頂替!」

「喂!你講不講理啊?我犧牲色相陪你演出,你大小姐還怪我?」

台上一片混亂,台下也是混亂一片,喧嘩、叫罵、嘻笑聲此起彼落,簡直快鬧翻天了。

丁叮叮見台上兩個冤家絲毫沒停嘴的打算,又好氣又好笑,款步走至台前,輕聲說:「各位靜一靜,聽我說句話好嗎?」

就像施了魔法一般,原本嘈雜不堪的觀眾,都忽然安靜了下來。

正斗得不可開交的丁噹噹和燕兩行,也感受到這突如其來的寂靜,回頭注視台下;見眾人目光都集中在自己身上,頓時大窘,恨不得找個地洞鑽進去。

「謝謝。」丁叮叮斯斯文文施了個禮,輕聲細語地說:「我們準備不周、貽笑大方,請大家不要見怪。我們的表演就到此告一段落,謝謝大家。」

觀眾懾於丁叮叮的風采,目不轉睛地看着她的一舉手、一投足,見她又斯斯文文行了個禮,挽著「傲笑紅塵」走下台來,無不悵然若失,逐漸往她所在之處靠攏。

「找什麼?」丁叮叮見妹妹頻頻回頭,笑着發問。

「他不見了啦!跑哪裏去了?」丁噹噹着急地說。

「燕兩行?」

「不是他還有誰?」丁噹噹沒好氣地說。

丁叮叮也不介意,笑着說:「你急什麼?他那麼大一個人,下會弄丟的……」

「他弄下弄丟關我什麼事?」丁噹噹臉上微紅,又抱怨起姊姊來。「早知道就不找你了。每次和你出門,都招惹一群狂蜂浪蝶跟着,像蒼蠅一樣,趕都趕不走……唉喲!你們別擠行不行啊!」

丁叮叮無奈一笑,向著四周湧上的人群借路。「對不起,讓個路好嗎?謝謝……」

奇迹發生了,就像摩西分開紅海一般,人群中緩緩分開一條通道。

丁噹噹這才轉惱為喜,笑咪咪地說:「你要是去指揮交通,肯定所有交通警察都要失業了……」

「丁噹噹!這下你插翅難飛了。嘿嘿嘿!當真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人群中忽然傳來一陣陰惻惻的笑聲。

「頭兒!真的是你?」

燕兩行回頭一看,原來是馬長青。

「頭、頭兒,你怎麼這副打扮?」馬長青上下打量了燕兩行一眼,強忍住笑,憋著氣說:「原來、原來那個『鬼王棺』真的是你,我、我還以為看錯人了……」

「想笑就笑!憋久了會內傷。」燕兩行瞪了他一眼,沒好氣地說。

馬長青這下更加不敢笑出來了,用力捏了自己大腿一下,才勉強開口。「我、我怎麼敢笑頭兒?我剛才在台下就在想,這個演鬼王棺的笨蛋、不是不是,是高人,不知道是誰,演得真爛、不是不是,又、又說錯了,演得真是入木三分、精彩萬分,簡直就像是被鬼王棺附身了……」

「我的確被附身了,不過卻是被倒霉鬼附身!」燕兩行板起臉來,嚇得馬長青把要接着說的話都拋到九霄雲外了。

「你到這裏,總不會和死丫頭一樣,也是來參賽吧?」

「死丫頭?」馬長青一愣,好不容易才會過意來。「你是說丁噹噹啊?頭兒和她一起來的?」

燕兩行微窘,別過臉不說話。

「是啦!那個傲笑紅塵不就是丁噹噹嗎?我光顧著看劍如冰,就沒留心了。」馬長青恍然大悟,滔滔不絕地繼續說。「頭兒和丁噹噹的相聲還滿精彩的耶!我都快笑破肚皮了。沒想到你們默契這麼好……」

「說完了沒?」燕兩行再也按捺不住,截斷他的話。「別把我和那死丫頭扯在一塊!哼!她要不是女人,我早賞她兩個耳光……」

「真的?」馬長青心中竊喜,頭兒要真那麼討厭美少女,自己的賭賽豈非贏定了?

燕兩行身體一僵,板着臉轉過話題。「你來這裏做什麼?」

馬長青嘆了口氣,低聲說:「我是跟蹤小宋來的。」

「跟蹤?」

「小宋最近不知道在查什麼案子,老是神神秘秘的;我擔心他出意外,才動腦筋跟蹤他。」馬長青頓了頓,臉上露出苦笑。「他似乎也察覺到了,把我引到這裏,人卻不知上哪兒去了。」

「你和小宋是編在一起的搭檔,他查案子,沒理由不告訴你啊?」

「我也覺得奇怪。或許、或許是……」馬長青看了燕兩行一眼,欲言又止。

「或許什麼?有話直說,用不着避諱。」

「我想、我想他大概是想獨自立個大功,好在凌宜君面前露臉。他、他一心一意只想趕上你……」

「不必說了!」燕兩行心中一沉,緩緩地說。「我現在已經不是你們頭兒,他未必會聽我的話。嗯,你最好知會局長一下,他會有所定奪的……」

「咦?頭兒難道還不知道?」

「知道什麼?」☆竹軒墨坊☆

「就是市長已經親自下條子,要把你再調回重案組啊!」

燕兩行一愣。「這是怎麼回事?」

「這可當真成也蕭何、敗也蕭何了。」馬長青臉上忽然露出不屑之色,冷笑道。「李安安那隻母老虎存心找頭兒麻煩,故意在議會上念興仁街那份報告,要頭兒難堪;誰知弄巧成拙,民眾看了新聞之後,反而都佩服起頭兒來。你猜怎地?李安安居然見風轉舵,送了盆花籃來慰問頭兒……」

「貓哭耗子,令人作嘔!」燕兩行冷冷地說。「那份報告確實有瑕疵,李安安若緊咬不放,我倒佩服她的堅持。如今看來,哼!欺世盜名,偽君子之流!」

「局長昨天就接到市長指示了啊!難道他忘了通知你?」馬長青搔了搔頭,自言自語。「大概是最近忙着送他孫女去美國做心臟手術,忙到忘記了……」

「一升一降,不憑功過,全由輿論主導,可嘆!」燕兩行像是沒聽到,神色若有所思,緩緩地說。「無奈輿論只有好惡、不見是非,嘿!我……」

「頭兒灰心了?」

「灰心?」燕兩行臉上露出譏刺的笑意。「我燕兩行但求無愧於心,也知不能盡如人意。」

「頭兒……」

「我會主動回重案組報到。」

「再來一客雪糕!」

「點、點太多了啦!吃不完……」

「喂!你懂不懂待客之道啊?你應該說酒微菜薄、招呼不周,怎麼管起客人點東西?」

「我、我……」丁噹噹偷覷了眼嚴重失血的荷包,要不是二姊在趕回醫院前塞給自己五千元,自己非給當在這裏不可了。

「你什麼?」

「我、我是說酒微菜薄,招呼不周,你、你儘管點吧!」丁噹噹簡直快哭出來了,掛在臉上的笑容簡直比哭還難看。

「這還差不多!」燕珊珊皮笑肉不笑地說。「你知道這兩個多禮拜,我挨了主編幾頓臭罵?」

「不、不知道……」丁噹噹一陣膽戰心驚,說話聲音簡直比蚊子還小聲。

「嘿!嘿!不多不少,剛好十四次!」燕珊珊火氣又上來了,陰惻惻地說。「幸虧有周休二日,否則你小編我,大概已經因為壓力太大,被送進了杜鵑窩!」

丁噹噹無言以對,乾笑了兩聲,結結巴巴地說:「天、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必、必先勞其筋骨、苦、苦、苦其心志……」

「苦你的大頭鬼!你還好意思說?嘻皮笑臉、死性不改。」燕珊珊瞪了她一眼,忽然回頭對服務生說:「再來一個挪威熏鮭魚、橙汁優酪蟹肉沙拉、野蕈培根雞肉卷……」

丁噹噹嚇了一跳,趕忙說:「小、小的罪該萬死,燕姊姊高抬貴手啦!」

燕珊珊瞥了她一眼,臉上似笑非笑,淡淡地說:「好吧!就先點這些嘍!」

丁噹噹擦了擦汗,陪笑道:「燕姊姊大人不計小人過,小的感佩萬分、感佩萬分。」

「知道就好!」燕珊珊又瞪了她一眼,這才慢條斯理吃着桌上剛送來的雪糕。

丁噹噹死盯着她桌上的雪糕,口水險些沒流了下來,肚子雖然咕嚕咕嚕響,為了荷包着想,卻怎麼也不敢在這家出了名貴死人的餐廳點東西吃;當下沒話找話,搭訕著說:「燕姊姊怎麼會來逛西門叮?」

「我要沒來,怎麼逮得到你這隻兔子?」燕珊珊享受着美味的雪糕,心情大好,悠悠地說。「天網恢恢、疏而不漏,老天爺畢竟是幫好人的。」

丁噹噹長長嘆了口氣,早知道就躺在床上孵雞蛋,別來湊這個熱鬧了。

「『干金難買早知道』,你也用不着自怨自艾了。」燕珊珊似是瞧透她的心思,似笑非笑地說。「拖稿大王,你欠我的稿子什麼時候還啊?」

丁噹噹頭皮一麻,結結巴巴地說:「再、再一個月就……」

「聽說這裏的魚子醬也滿好吃的……」

「等、等一下,我、我說錯了,兩、不,再、再一個禮拜就好了……」

「對了,這裏的鵝肝派我也還沒嘗過……」

「慢、慢著,我、我又說錯了,后、明、明天下午,明天下午我一定親自交給燕姊姊。」

「好吧!就是明天。」燕珊珊瞥了她一眼,淡淡地說。「我可沒逼你喔!」

「當、當然,燕姊姊對我最好了,怎麼會逼我?」丁噹噹勉強擠出一絲笑容,心裏卻已經千遍萬遍,把燕珊珊罵到臭頭了。

「對了,你怎麼會認識我大哥的?」

丁噹噹一愣。「你大哥?」

「就是扮鬼王棺、和你一同在台上說相聲的那個獃子啊!」燕珊珊白了她一眼,沒好氣地說。「你還真是聰明,知道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居然躲到我哥家去了……」

「慢著慢著!你說燕、燕兩行是你哥?」

「是啊!怎麼,難道你不知道?」燕珊珊也有些意外。

「唉!這下可真是自投羅網了。」丁噹噹嘆了口氣,懶洋洋地說。「他既然是你哥哥,我怎麼都沒在他家看到你?」

「他看到我就像看到仇人一樣,他不來找我麻煩我就阿彌陀佛了,哪還敢去找他?」燕珊珊吐了吐舌頭,又吃起雪糕。

丁噹噹好奇心又來了,試探地問:「你、你們兄妹感情這麼差啊?」

「唉!誰知道我那個獃子哥哥那麼小心眼,不過是小時候開他一個小玩笑,他就記恨到現在。」燕珊珊撇了撇嘴,一臉無辜。

「可是、可是你哥哥雖然死板了些,心胸倒是滿寬大的啊!」丁噹噹看了她一眼,遲疑地說。「燕姊姊,你究竟是開了什麼玩笑啊?」

「也沒什麼大不了的啦!」燕珊珊一臉無所謂,隨口回答。「他小時候暗戀我班上一個同學,寫了封情書托我交給她;剛好那天她請假,我遇不到人,就直接貼到大堂公佈欄了……」

「這、這還沒什麼大不了?」丁噹噹瞠目結舌,險些說不出話來;忽然覺得,這個一臉無辜的女人,肯定是魔女轉世投胎。「結、結果呢?」

「不過就是隔天朝會時害他在司令台上罰站嘛,他就氣得要殺了我呢!」燕珊珊眨了眨眼睛,好生委屈。「你說,他是不是很小心眼?是不是很過分?」

「嘿,這、這……」丁噹噹對燕兩行忽然有種同病相憐的感覺,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囁嚅著說:「好像、好像真的小心眼了些……」

「還不止這樣呢!」燕珊珊見丁噹噹附和她,更是愈說愈起勁。「他從美國讀碩士回來后,人就變得更奇怪了。不但不常回家,還選了個鳥不生蛋的危樓當住處呢!你知道嗎?他剛回來時,有一次我去找他,還沒到門口,他就已經從後面用槍抵着我的頭了,差點沒把我嚇個半死,以後再也不敢去了。」

可惜,怎麼沒把這個魔女斃了呢?丁噹噹好生惋惜,口中卻說:「他是怪了點,不過、不過他對我還滿照顧的……」

「你沒搞錯吧?他會照顧女人?」燕珊珊抬起頭來,哈哈大笑。「說我哥怕女人、躲女人,我還相信,說他會照顧女人,那我可是打死不信了。」

丁噹噹臉上一紅,辯解道:「其實、其實也沒怎麼照顧啦!他只不過將床讓我睡……」

「讓你睡?你們上床啦?」燕珊珊驚聲尖叫,引來眾人側目。

「不、不是啦!」丁噹噹又羞又窘,恨不得挖個地洞躲進去。「我、我睡床、他睡客廳啦!」

「有意思,真是有意思!」燕珊珊饒富興味地看着她,忽然開口。「對了!你怎麼認識我哥的?居然還能說動他演鬼王棺?」

「這、這……」丁噹噹一愣,總不能說自己小說不寫、為了寫電視台劇本才認識燕兩行吧?「我們、我們都是霹靂布袋戲後援會會員,所以、所以就認識了啊!」

「是嗎?原來我哥迷上霹靂布袋戲啊!我、我居然一點都不知道。」燕珊珊嘆了口氣說。「我哥從美國回來后,脾氣變得又怪又硬,孤僻陰沉,更是出了名的六親不認,連我這妹妹也沒人情好講。今天在台上看到他,還和你有說有笑,我、我還真有點嫉妒啊!」

「有說有笑?你眼睛花了啊?」丁噹噹悶聲說。「他老是凶我,又愛說人家是死丫頭,討厭死了!」

「咦?我怎麼在你這個『愛情絕緣體』身上,感覺到一絲初戀的苦澀?」燕珊珊又是一臉興味,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丁噹噹大窘,又羞又惱,偏又不敢回嘴,只得死命盯着她桌上的雪糕,心中不住暗罵:「活見鬼了!我會喜歡那個棺材頭、死人臉?你嘛幫幫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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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常男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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