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第九章

兩個小時后,接過一通電話匆匆出門的齊熙,已經來到美國知名的首都——紐約!

當然,他絕不是如安絮茵所猜測的,是來會紅粉知己,而是受人之託,前來傳達一個消息罷了!

依他對美東這一帶的熟悉,他很快就找到名為「旭陽」的企業大樓。

矗立在一片新穎現代化的辦公大樓中,將近百層的「旭陽」企業,顯得格外醒目。

將車開進地下室的停車場,他事先打過電話聯絡的人,還在辦公室等他。

在特別助理的帶領下,齊熙很快來到位於頂層的總裁辦公室。

一進門,一抹冷沉的身影正背對着他,俯視着腳下整個紐約市的燦爛燈海。

只是,那抹背影在輝煌的燈火,氣派的辦公室裝潢里,看來卻是那樣的孤寂、落寞,像是滿載着高處不勝寒的寂寥。

「墨大哥?」齊熙出聲提醒像是出神的他。

諶墨緩緩轉過身面對他。

短短几個月時間再見到諶墨,齊熙只有震驚兩字可以形容。

原本的諶墨只是個性嚴謹寡言了些,但現在的他,看起來更加的深沉、冷僻,甚至更憂鬱了,臉上的表情,也沉寂得幾乎沒有一絲人氣。

從他辦公桌上執行總裁的職銜,跟這間寬敞氣派的辦公室看得出來,他在這裏的職位頗高,只是,該有的飛黃騰達喜悅,在他臉上卻全然沒有一絲痕迹。

「齊熙,你怎麼會知道我在這裏?」諶墨頗為意外。

「有人告訴我的。」

「誰?」

「商蓓晴!」

聽到這個名字,諶墨原本已夠陰鬱的臉孔,劃過一抹快得來不及捕捉的情緒。

「事實上,我今天來的目的,也是因為她委託我辦一件事。」

諶墨不語,只用一雙寫着疑問的黑眸看着他。

「她在兩個多鐘頭前,特地打越洋電話來,她說,她要正式委託我告你!」

聞言,諶墨的眉頭微蹙了起來。

「她要告我什麼?」

「遺棄!」

此言一出,諶墨頓時怔了下,而後緊繃的唇角,竟勾起淡不可聞的笑。

「這丫頭——」他眼中霎時散發的柔和光芒,軟化了原本的陰鬱。

「墨大哥,你跟商蓓晴是怎麼一回事?」

據他所知,商蓓睛是諶墨在台灣的頂頭上司的侄女,兩人的關係頂多只比普通朋友再親近一點罷了,怎麼會演變到這樣的情況?

「沒事!這丫頭依賴我慣了,只是鬧鬧性子,用不着放在心上。」

他的表情看來很平靜,所有的情緒,全隱藏在那雙深不可測的幽暗眸底。

「不過,聽起來那丫頭很認真。」齊熙據實以告。

認真?是對他?抑或是對他依賴的習慣?

「告訴她,若真想對我做什麼,等她長大再說吧!」

諶墨低沉的聲音像是無奈的嘆息。

齊熙這下更是丈二金剛摸不著頭腦。

雖然他可以以「告訴人必須成年」的理由回絕商蓓晴,但從商蓓晴這次不尋常的舉動,以及諶墨似乎有逃避什麼的情況看來,實在挑起了他的好奇心。

「這件事,我會設法處理的。」眼前他也只能這麼做了。

「麻煩你了!」吐出一句話,諶墨不再開口,只是用一雙幽暗難測的黑眸仰望着天際,平靜的臉上讓人猜不出情緒——

齊熙沒有驚擾他,悄悄步出了辦公室。

丟下一句「有事出去」,齊熙這一去就是五個鐘頭。

安絮茵從夕陽暖暖的下午四點,足足等到黑夜沉沉的九點多,還不見他的身影回來。

她的思緒從他瀟灑的身影,穿梭在不同女人之間,一直翻飛到他與女人在床上翻滾纏綿,一顆心就是定不下來,更別提能睡得着了。

直到門外的電鈴陡然響起,她一喜急忙開了門。

意外的是,門外不是倦鳥知返的齊熙,而是幾天前才來過的強森太太。

「請問,齊律師在嗎?」

強森太太黝黑的臉上滿疲憊,令人看了有些於心不忍。

「抱歉,他有事出去了,目前不在家。」

「我可以在這裏等他回來嗎?」

強森太太臉上,佈滿像是走投無路的茫然。

「當然可以,可是我不能確定齊律師何時回來。」

「沒關係,我可以等!」強森太太忙不迭搖頭。

門外的她只穿着一件,薄得令人擔心的短袖上衣,懷中的孩子也穿着件夏李的薄上衣,寒風中一大一小抖瑟的身影,格外可憐。

「進來等吧!」安絮茵不忍的請她進門。

「不要緊,我在門外等就可以了。」強森太太羞澀的搖搖頭。

「進來吧!外面很冷,小心把孩子凍著了!」

強森太太看了眼懷裏直發抖的孩子,終於還是靦腆的進門。

她趕緊熱了兩杯牛奶,替兩人暖暖身子,在等待的時間裏,她跟強森太太聊了起來,她也終於弄清她堅持請齊熙打官司的原因。

原來,當年齊熙還沒有從法律研究所畢業,就已經協助一名黑人,接下一件法律界全都不敢接的懸案,還奇迹似的贏得勝訴。

當然,經過這次官司,他儼然成了全美弱勢黑人族群里的英雄,孰料,在他身價看漲、前途似錦之際,他人突然從美國消失。

至今,仍沒有人知道他離開法律界的原因,只留給外人無限的疑惑,與法律界難掩的惋惜。

首次,安絮茵對齊熙這個看似簡單,卻深藏不露的男人感到好奇。

沒想到看似弔兒郎當的他,曾有過這麼輝煌的過去!

只是,齊熙擁有如此傑出的本事,卻不願伸出援手,也讓安絮茵不禁對強森太太的處境感到同情。

兩人聊著聊著,連強森太太懷中的孩子都睡著了,齊熙才一臉疲憊的步進了家門。

「齊熙,你回來啦?強森太太她……」

「回去吧!」齊熙連看也不看兩人一眼,徑自往房間走。「我不會接這場官司的。」

「齊律師,我沒有路可走了,我只是想讓我的丈夫回來,求你幫忙!」

「我說過,我拒絕這個委託,我建議你向法庭申請免費的辯護律師,請你不要再來了!」齊熙面無表情得近乎殘忍。

安絮茵看了眼強森太太難堪的臉孔,忍不住替她打抱不平。

「齊熙,你不該這麼不近人情——」

「你沒有資格說話!」

一句話,遽然堵住安絮茵的嘴。

「安小姐,別說了!」強森太太眼見兩人間已經有了些火藥味,急忙抱起孩子往外走。「我不希望自己影響你們,我以後不會再來了。」

看着強森太太離去的身影,齊熙的無情,讓她已經忍無可忍。

「你怎麼能這麼做?」她憤怒的責問道。

「這跟你沒關係,我勸你別管閑事!」

她前所未有的失控情緒,讓齊熙詫異。

「我是多管閑事!但絕對比一個有種族歧視,不願伸援手幫一個可憐婦人打官司的人,有良知多了!」

「你根本不了解事情的情況,沒有資格批評。」齊熙面色陰沉的瞪着她。

「喔?是嗎?你忙着出去參加毫無意義的派對,這就是你的理由?你所受的專業素養?」安絮茵不客氣的譏諷道。

「你最好別惹惱我!」齊熙厲聲警告她。

「我不想惹惱你,也絕對辯不過你這個律師,我只是想說:如果一個男人連對的事情都不願意做,那他根本枉為男人了!」

「你根本不懂!我已經近五年沒有接過案子,貿然接下不但對她沒有幫助,只會害了她,也會破壞自己的聲譽,對誰都沒有幫助。」

「就只是因為這個理由……一個知名律師的面子問題,跟你害怕失敗的膽怯,所以你才——」

「別用上帝那套對我說教!」齊熙冷冷的打斷她。「這是我個人的私事,輪不到外人過問。」

安絮茵倔強的緊抿雙唇,瞪着他殺傷力十足的冷沉臉孔,心像是被扎進上百根針。

是的!她只是個外人,根本不該也沒有資格多管閑事,對齊熙而言,她什麼也不是!

毫無一絲重要性的她,又憑什麼替一個不相干的外人說話?

安絮茵又憤怒又氣惱,遽然轉身就往門外跑,壓根忘了現在已經是深夜——

這個該死又倔強的女人,是跑哪裏去了?

以為她氣過了,就會乖乖回來,在家裏等了將近一個鐘頭,卻一直等不到人的齊熙,急得忍不住在心底罵道。

她向來少出門,對這裏的地形也根本不熟,她能上哪兒去?

看着窗外闐冷的沉夜,他的心情卻宛如在熱鍋里煎熬,混亂而焦急。

他根本不該理她的!

這女人,老是這樣自以為是、又老愛端起一臉道貌岸然說教,根本是自作自受。

但他卻是該死的擔心她!

終於,躺在床上的齊熙,還是按捺不住的抓起外套衝出門。

在附近的住宅區里焦急的找著,他卻怎麼也沒瞧見她的身影。

剛繞過一個住宅區,他終於在陰暗的長街盡頭,看到一抹熟悉卻狼狽的身影。

頓時,他胸口壓抑的緊繃情緒,倏然全鬆懈下來。

他緩緩走近她,她看來還算鎮定,只是,她的長發凌亂、表情倉皇,模樣看來有些狼狽。

「我迷路了……」安絮茵發現接近的人是齊熙,以微微顫抖的嗓音說道。

她臉上有着強自壓抑的驚惶與恐懼,那種彷彿一碰就會碎的脆弱表情,讓他心口一緊,毫不思索的緊緊將她攬進懷裏。

「沒事了!」他低聲哄慰道。

她渾身冰冷得像團冰塊,可見她有多好面子,就連迷了路也不肯向人求助。

這個女人——足以有把人氣死的本事,卻又讓人心疼不舍。

他發現,她跟他所認識過的女人都不一樣!

除了那張漂亮的容貌外,她幾乎沒有一點女人該有的特質。

她說起話、做任何事總是那麼理直氣壯,不懂得迂迴、委婉的技巧,甚至連撒嬌、膩著嗓子講話也不會!

但,她的身影卻深植在他心底,一個從來沒有任何女人能觸及的角落,撩起連他都難以掌控的悸動與渴望。

他隱約意識到,有一股微妙的情緒,在心底、在腦海里撩撥着他,這種來勢洶洶的威脅,令齊熙懊惱,但他卻不知道那是什麼!

而這種令人不安的感覺,總是在面對安絮茵時,毫無預兆的出現。

為了轉移心底那股不安,齊熙故做若無其事的鬆開她,語帶埋怨的嘀咕道:

「看你!害我連衣服都來不及穿,就跑出來了。」

眼底還閃著淚光的安絮茵,順着目光往他的身下一看,不看還好,一看之下她倏然噗哧一笑。

只見他上身套著件外套,下身卻只穿了件短褲,一雙長腿上長滿的性感腿毛,就在寒風中飄搖——

她禮貌的掩嘴強忍住笑,只是向來儀容瀟灑整齊的他,此刻的模樣實在太過滑稽,她終於忍不住抱起肚子,笑得幾乎透不過氣來。

這是齊熙第一次看到她的笑容!

她的笑顏宛若盛開的玫瑰,那雙美麗的眸子,更像夜空的星星一樣璀璨耀眼,美得讓人屏息。

他的目光幾乎無法從她臉上移開!

「有沒有人曾經說過……」他的聲音帶着幾分痞啞。

「什麼?」安絮茵勉強止住笑。

「你的笑容比陽光還美!」

他的聲音是那樣低沉好聽,臉上的表情是那樣的溫柔專註,不知不覺中,她竟在他的笑容、他的眼神中失了神。

月光下,他的黑眸宛如一潭深沉湖水,像是快將她吞沒。

看着她迷濛的眼神,齊熙警覺有些事情嚴重失了控。

此刻情況情緒實在是該死的不對勁,他往日征服女人那套法寶,此刻全然施展不出來,只覺得自己像個第一次談戀愛的少男,該死的緊張心跳。

他第一次發現,女人的氣息也能這麼清新,抱起來柔軟得這麼撩人心弦、香得令人心神蕩漾……

在這意亂情迷的當下,她的一切美好,早已將他已然脫序的思緒,攪成一池泛濫的春水——

而他這池洶湧的春水,若再不一嘗她的芳澤,恐怕就要一止刻幹個了。

一切都是這麼自然,兩片滾燙的唇相互交接,而後緊緊的緊貼交纏,交換著對彼此的眷戀、延續著亟欲探索到最深處的渴望。

這一刻,他們彼此都隱隱意識到,有一把火正在兩人之間狂肆的燃燒,失控蔓延的速度,連他們兩人都無力阻止。

這個纏綿的吻幾乎燃起火花,就在即將失控之際,齊熙才終於依依不捨的鬆開她的唇。

齊熙看着雙頰嫣紅的安絮茵,有些震懾的發現身經百戰的他,竟會因為一個淺淺的吻而深受悸動?

相對於齊熙的震悸,安絮茵亦無法忽視胸口那股洶湧的悸動,就在他如此專註忘神的凝視她,用眼神將她牢牢鎖在那兩泓深潭中時——

她懷疑他身上帶了電,每一個眼神、每一個接觸,都讓她意亂情迷,讓她根本無法思考。

這一刻,她感覺心底那道牢固的牆,遽然應聲而倒,所有禁錮壓抑的情緒,全在這一剎那洶湧而出。

從小到大,她太專註於表現完美、討好身旁的每個人,幾乎忘了她是個女人,也需要戀愛、被照顧呵護的感覺。

如今卻因為這個男人,釋放了她的感情,解除了她的防衛,讓她陷入他無所不在的愛情陷阱中。

這陣子以來,心底深處那種過分小心的在乎、那種害怕受傷的脆弱,全是來自於他。

如今猛然驚覺,才發現自己潛意識裏對自由、對愛情的渴望,早已洶湧得連她也無法抵擋。

這一刻,安絮茵確定自己已經萬劫不復——

因為,她發現自己竟愛上齊熙,這個聲名狼藉的花花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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惡男契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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