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第十五章

回頭看了眼在微暗燈光下,顯得那樣纖細、讓人於心不忍的身影,他像中邪似的,收回了腳步走向她。

脫下身上的外套,他動作輕柔小心的將外套蓋在她身上,看了看那張顯然已陷入熟睡的恬靜臉蛋,他強迫自己轉身上樓。

邁著長腿一步步走向樓梯,每一步卻都成了煎熬。

他明知自己不該感情用事,明知該劃清彼此的界線,但他卻管不住自己的心,總是繞着她打轉。

終於,他猛然停下了腳步,像是下了重大的決定,毅然轉身走向那團小蝦米,小心翼翼的抱起她走上樓。

懷中的她輕得幾乎沒有重量,渾身更是冷得像冰塊。

她一到他的懷中,小臉便下意識的鑽進他的胸口,想汲取一點溫暖,兩隻小手更是自動抱住他的腰,自然得好像這個懷抱是專為她設計的。

他將雪初蕾抱進她的房間,小心翼翼的放上床,無奈她卻緊圈着他的腰際不肯放手。

硬起心腸扳開那雙小手,她不滿的咕噥一聲,又沉沉睡去。

置身在白色床單上的雪初蕾,看起來是那樣美麗恬靜,讓人幾乎不忍傷害她。

他想替她撫去頰上那絡髮絲,卻在伸手即將碰到她之際——

「爾濤——」沉睡中的她突然發出模糊夢囈,那聲音輕不可聞,卻讓人不容錯認。

難道——總是對他不假辭色,粗魯而兇悍的雪初蕾,喜歡他?

不,不可能的,記憶中她總是愛捉弄人,愛作對、唱反調,怎麼可能對他有好感?

但回想起在美國的種種,以及她不惜千里迢迢回台的舉動,他卻提不出個合理解釋。

頓時,他震驚到不能再震驚,無法相信這種荒謬的事實,已經夠紊亂的心緒,更是亂上加亂。

他心慌意亂的想迅速起身,卻不經意瞥見床邊柜上的一張照片——那是他!

邵爾濤一眼就認出十幾年前的自己。

那是當年十五歲的他跟十一歲的雪初蕾,兩人站在他家門前,在父母的強迫下一起拍下的唯一一張合照。

照片里的他已有少年叛逆的影子,而她,卻猶如不解世事的小女孩般,笑得甜美而燦爛。

經過這麼多年了,照片看起來都已經有些泛黃,但是卻被保存得很好,顯示出主人對它的珍惜。

轉頭看着床上酣甜熟睡的臉龐,他眼底翻騰著矛盾情緒。

他不知道,這段牽扯了這麼多年的愛怨情仇,到底該怎麼走、怎麼接續下去?

生平第一次,他為女人感到迷惘!

雪初蕾一大早起來,發現她竟安穩躺在自己的床上,立刻驚跳了起來。

她是怎麼回房間的?

她明明記得自己坐在客廳沙發里,等著邵爾濤回來,等著等着實在太疲睏了,便忍不住閉上眼睛小睡一下,怎麼一覺醒來竟會在她自己的房間里?

是邵爾濤抱她進來的嗎?

雖然這個可能微乎其微,但這個屋子裏只有他們兩個人,除非是她有夜半夢遊的習慣,否則,肯定是他抱她回房的。

一想到邵爾濤那雙有力的臂膀抱着她,或許也把她的睡相全看光了,她就覺得既羞窘又臉紅心跳。

一整天不舒服的孕吐,依然沒有破壞她的好心情,她覺得自己和邵爾濤又更靠近了一步。

原以為今天邵爾濤會一樣晚歸,沒想到她才正要替自己跟寶寶下廚煮頓營養的晚餐,就聽到大門傳來開門聲響。

「邵爾濤,你回來——啦——」她的聲音突然哽住了,因為邵爾濤身邊跟着一個女人。

那女人看起來很年輕、很單純,長得不特別美,卻別有一種乾凈清新的氣息,一襲水色套裝襯得她更加水靈動人。

雪初蕾強掛起笑,勉強以輕鬆的口吻問道:「邵爾濤,你帶朋友來玩啊?」

「不是,她是回來過夜的。」邵爾濤一字一字說道,目光瞬也不瞬的盯着她。

笑容遽然從雪初蕾的頰邊斂去——再怎麼天真,她也懂得「過夜」所代表的意芏我。

像是被狠狠甩了一巴掌似的,她的腦中一片嗡嗡作響,一種羞憤而受傷的感覺襲上心頭。

他是真的不知道她的在乎嗎?還偏偏帶女人回家,讓她心碎,接着是不是會在那道傷口上撒鹽,好達到讓她知難而退、回美國去的目的?

江心荷默默站在邵爾濤身旁,一眼就看出眼前這個女子心繫邵爾濤,不會有人比她更清楚那種絕望而心碎的眼神。

「你好,我叫江心荷,是爾濤的秘書。」她輕聲打了個招呼。

江心荷不願意欺騙,更不想傷害眼前這名看來美麗而純真的女子,但她沒有選擇,誰叫她愛上了邵爾濤——她的頂頭上司。

早在她見到邵爾濤的第一天起,就無可救藥的愛上了他。在她眼中,他就宛如天上的神祗,是那樣聖不可親、遙不可及,她從不敢奢想能得到他的青睞,直到昨天,他竟然開口要求她今晚陪他回家共度一晚。

即使他提出這個要求時,臉上淡漠無心得幾乎沒有任何錶情,但只要能跟他在一起,她一點都不在乎。

甚至要她昧著良心也在所不惜。

「走吧,我們上樓!」朝雪初蕾投下最後一瞥,邵爾濤拉着江心荷逕自轉身上樓。

目瞪口呆的看着邵爾濤親密擁著那名清麗女子上樓,她的心像是碎成了一片一片。

而一步步離開的邵爾濤,盲目、驕傲得甚至沒有發現,他現在猶如窮途之獅,正做着最後的困獸之鬥。

邵爾濤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走出她膠着的目光,當他近乎麻木的回到房間里,腦中卻還清晰浮現方才雪初蕾那心碎、受傷的模樣。

該死的,他想告訴自己別在意,但為什麼卻該死的心疼她那哀凄的表情?

他斷然甩去那些複雜的念頭,堅定的告訴自己,這些全是他的錯覺,其他女人一定也能給他這樣的感覺,絕不是因為雪初蕾。

他近乎憤怒的遽然伸手,將江心荷扯進懷裏,狠狠的低頭吻住她。

江心荷的味道乾凈清新,令人感覺很舒服,但是——他發現自己的心竟然連一點波動也沒有。

該死,他竟又無端想起了她——邵爾濤在心底挫敗的低咒道。

為了徹底驅散這種挫敗的感覺,他近乎粗暴的把江心荷壓進床榻間,扯開她的衣襟,將頭埋進去,希望能在她的懷中遺忘雪初蕾——

但,腦海中的那個身影卻是如此清晰、如此深刻,就像已烙在心上,任他怎麼掙扎還是無法拔去。

不,他不能!毫無預兆的,邵爾濤抽身跳下床,挫敗的耙梳着頭髮。

他在欺騙自己!

事實上,他壓根對任何女人都沒有感覺,帶了女人回家,只是為了讓她知道,他邵爾濤會要天底下的任何一個女人,卻絕不會是她!

但,此刻卻反倒只是讓自己更顯狼狽與挫敗罷了!

「抱歉,我利用了你!」他艱難的說道。

拉起衣衫遮掩自己,江心荷是滿臉的受傷。

「我知道。」她緩緩坐起身扣回上衣鈕扣,低頭輕聲說道。

她知道?卻仍佯裝不知情的配合他演戲?邵爾濤錯愕的望向她。

「早從你看雪小姐的眼神我就知道,你根本不可能愛上任何人。」江心荷苦澀笑。「你愛她對不對?」

「誰?」邵爾濤猛然一驚,倏然望向她。

「剛剛那位小姐。」

「荒謬!」他霍然變了臉色。「我怎麼可能會愛她,我討厭她!」

「邵經理,你是個很好的人,可惜對自己不夠誠實。」

語重心長的留下一句話,江心荷在他充滿震驚的目光中,靜靜開門離去。

直到她的腳步聲消失在樓梯下,邵爾濤仍久久無法回神。

他——不夠誠實?

【第十章】

「他怎麼可以這麼做——怎麼可以、怎麼可以?」

房間里,雪初蕾趴在床上心碎的哭着,嘴裏還不斷的嚷着。

目睹方才那一幕,至今她的心仍隱隱作痛。

她可以忍受他的冷漠、忽略他總在不經意間帶給她的傷害,但是——她怎能接受他有了另一個女人?

或許她沒有婉約的特質,也不懂何謂溫柔,但她有顆最愛他的心,這些——難道他至今仍感覺不出來嗎?

為什麼明知她這麼在乎,卻偏偏還要把女人帶到她面前,狠心傷害她?

一想到這裏,雪初蕾哭得更加凄切了,眼淚冒個不停,怎麼擦也擦不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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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要耍心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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