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第五十八章

次日清晨,晨曦只是微微蘊上青煙,楊翾緩緩睜眼,用手輕捶額頭,昨夜又不住輾轉,近日夜間哮喘常犯,心緒總是不盡安寧。他從榻上起身,脫下身上的白袍,屋外卻傳來喧鬧的爭執聲,他輕擰眉頭,耳畔傳來侍女推諉的聲音:「副軍師,不是奴婢多事,只是軍師還未起身……」

「叫你別攔我,居然不聽命令,給我退下!」隨之而來的,卻是蘇菜菜的惱怒聲。

她狐假虎威故作姿態的訓斥聲直傳入耳,楊翾不由得好笑,正取下搭在衣桁上的褐色長衫,房門卻猛一聲被推開,露出她氣勢洶洶的臉來。

「這人妖,睡成仙了……」蘇菜菜喃聲自語,大步探進屋子,面對楊翾高聲吼道:「都這個時候還不起床!趕快去找蘇方恆要人呀!」

楊翾淡淡瞥過她一眼,這蘇菜菜果然不懂禮儀,竟如此大膽直闖男子卧室,而且面對自己**著上身,竟然毫無面紅耳赤,這種驚人行徑,又有多少女子敢行?

心中拂過一抹異樣的觸感,他冷然道:「你將侍女趕走,讓我如何更衣?」

「你們這些大少爺,起個床還要人服侍!穿件衣服還要人幫你們!」蘇菜菜斜兜他一眼,面帶不屑道,「知道什麼叫自己動手豐衣足食嗎?!」

楊翾目光中的冷意微散,略帶戲謔的口吻:「難道副軍師不打算助我更衣么?」

「做夢!」蘇菜菜怒叱一句,見他一臉陰霾,卻轉而軟了口氣:「等把侍女叫回來,又不知道拖到何年何月了!」隨即將他手裏的褐色長衫奪過來,撇嘴道:「既然是你的姐妹,那本軍師就勉為其難幫你一把啦!度的穿好度的去要人!」

蘇菜菜將手裏的guccI手袋擺到桌案上,繞到楊翾身側,輕輕拍了下他的背:「坐下呀!你這麼高,讓我怎麼幫你呢?!」

楊翾惶然失措,自己只是一句戲言,為何她卻當了真……一時間他腦中竟有些恍惚,思緒微微混亂起來。他怔怔坐下,盯住她白皙嬌柔的臉頰,她卻並未察覺,只是認真的展開衣衫,小心翼翼的替他披覆上身,再仔細替他繫上腰帶。

他忽覺心疾不止,她認真的模樣竟也如此迷人,頓時間自己竟愣如死物,只得任由她擺弄一般,一時間,他心裏對她的近乎迷亂的悸動,又沉沉湧來。

「好了,穿好了!」蘇菜菜直起身子,轉身走過去,將衣桁上的裘毛披風遞給楊翾,微笑道:「最後披上這外套,就不會冷了。」

楊翾接過裘毛披風,直身披在身上,清晨的陽光懶懶灑過,分明是柔和的暖陽,為何他卻覺得刺眼無比,竟讓他眼睛酸澀難忍。

蘇菜菜並未留意到他眉間流露的一抹凄色,只催促道:「連衣服也伺候你穿了,趕快去要人吧!」

楊翾只是回過臉盯着她,神情孤寂而冷漠。

「難道你想吃了早飯再去!太貪心了吧你!」蘇菜菜忿忿道,嬌俏的臉上卻忽的浮起一抹笑意:「嘿嘿,我早料到啦。」說着從guccI手袋中掏出一小隻雕琢細緻的木盒,打開一看,竟滿是晶瑩透亮的精緻糕點。

見他眸里毫無神彩,她卻隨即收起盒子,大聲道:「別指望吃完再走,時間緊迫,只允許你邊走邊吃!」

楊翾暗自好笑,並未理睬她,卻轉而徑直推門而出。

身後卻響起蘇菜菜慌忙的聲音,嘴裏卻好像包着食物似的,聲音稍微怪異:「喂,等等我,等我先吃兩塊……哎呀呀,我也還沒吃早飯呢……」

楊翾並不理會蘇菜菜,只獨自朝前行去,他微微昂,只是瞬間而已,為何這清晨的暖陽,此刻卻變作柔光四溢,難道是她,竟已將心中的陰霾然驅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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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方恆的臉色似乎比往日更加鐵青陰沉。

「軍師,這仇青雖是林家先鋒,卻仍不能掩飾他的罪責!他引誘我夕兒,破壞兩家姻親關係,林家怎能容下這不忠不義之人!」蘇方恆怒聲道。

楊翾淡淡道:「蘇大人,在下已講明,此人姓韓名曰希堯,怎會是誘拐小姐之人?!」

蘇方恆正色道:「此人已承認,韓希堯只是他的化名,目的就是隱藏身份!也難怪林家不知,此人詭計多端,不僅改名換姓,就連模樣也同五年前不太相似!」蘇方恆略帶疑惑道,但疑慮隨即被憤怒所取代,「但此人的確是仇青!是蘇林兩家的共敵,軍師不必替此人求情!」

「在下不過是惜才而已,即使此人是仇青,亦不能因此否認此人之材。」楊翾神情漠然,語調平靜。

蘇方恆立眉怒目道:「縱使此人才華出眾又如何!他依舊只是一介出身低微的窮小子!」

蘇菜菜難以再忍,插嘴道:「有才華就代表以後能封爵受侯!現在窮又怎樣?如今這種亂世英雄輩出,只要有才華,就有機會成就功名,甚至稱雄!你出身再高貴又怎樣?沒本事不也一樣混不下去!」

「你……」蘇方恆被蘇菜菜一番話斥的尷尬無比,「區區女子,怎懂天下大勢!」

蘇菜菜正色道:「難道你不知道嗎?人的未來是可以通過自己改變的,特別在這種人才輩出的亂世。沒人知道未來的究竟由誰主宰,出身不代表一切!出身再高貴的人,也可能成為出身低微人的階下之臣!如果有朝一日,你眼中鄙視的窮小子,成為萬人仰仗的豪門貴胄,而你卻因淪落為路邊病殘,你還能笑着說出這番言論嗎?」

「荒謬,荒謬!」蘇方恆被蘇菜菜一番話駁斥的無言以對,氣的臉色白,連連怒目。

楊翾眼裏浮過隱隱漠色,蘇菜菜,也只有你才能說出令這世所有人都驚訝的話語,但這偏偏卻是事實,世人都以身份血統互相抬高或蔑視,卻無人能掌控未來的一切,即使秦始皇這樣擁有雄才大略的梟雄,卻也抵不過精衰力竭的那日,終不過化為枯骨,落為塵埃罷了。誰有曾想過,巍巍大秦帝國,蒼渾壯闊的江山,竟會在短短數年之間,被一眾出身低微的豪傑一步步摧毀。這即是歷史的輪迴,浩浩天下,晨煙暮靄,措置的,又豈止只是身份地位而已?!

蘇菜菜,她不是不懂天下大勢,而是太過透徹。看似純真稚嫩的她,為何卻擁有勘破世事的智慧?這世僭妄女子,終日只知榮華富貴,滿心冀望攀龍附鳳,相較之下,何其荒唐可笑!如此的她,讓自己如何能抗拒,縱使再理智也罷,始終已是難以自拔的完全陷入。

楊翾眸底閃過狠鷙的深色,他壓低嗓音道:「蘇大人,在下向來期望林蘇兩家永保盟友關係,但若大人執意處死韓希堯,休怪林家不計前恩,舉兵討伐燕京!」

一聽到「討伐燕京」四字,蘇方恆立即駭然失色。雖然自己坐擁燕京數百里,軍力卻一直是自己的弱勢,原本指望依附林家可保住燕京繁華,卻不想此次此刻,林家不但翻臉無情,竟還要舉兵功攻伐!難道就此服軟?放過仇青?一想到這出身寒微的窮小子竟然佔據了女兒的全部情愛,甚至連同林家結為姻親的機會都破壞了,蘇方恆心底的悶恨便不住上涌,他怎能輕饒那可惡小子!不將他千刀萬剮凌遲處死,已是對他太過仁慈。

正在蘇方恆焦頭爛額之際,竟聽到侍衛的聲音:「小姐,你不能進去,大人在內里同林家使者談正事,吩咐無關人等不能進去!」

蘇方恆猛抬眼看去,見蘇黛夕猛然破門而入,滿臉塵土顏色,見到蘇方恆,眼裏的淚水便不住狂涌,她直衝到蘇方恆面前,驟然下跪,凄聲哭道:「父親,女兒求求您,求您放過仇青……求您饒他性命吧!」

蘇方恆橫眉怒斥:「誰允許你私跑出來!來人,將小姐關回房內!」

蘇黛夕忽的緊緊拉着蘇方恆的衣擺,淚水肆虐道:「父親……女兒只有這一個請求……若父親放過他,要女兒嫁貓嫁狗都絕無怨言!」

蘇方恆惱羞不已,眼見蘇黛夕已經迷惑至此,心中卻彷佛萬箭穿心一般疼痛。

「住口!不準再提放過此人,否則你不再是我蘇方恆的女兒!」

蘇菜菜厲聲斥道:「蘇大人!你怎能這樣不近人情,黛夕已經跪下來求你,你難道不能成全他們嗎?」

「這是我蘇家的家事!輪不到你這外人來管!」蘇方恆咆哮道。

楊翾心中泛起一縷微怒,蘇方恆始終還是忌憚林家的,原本自己的威脅已起了作用,只是為何偏在此時,蘇黛夕竟然沖了進來。結果非但沒能軟化蘇方恆的意志,反而更激燃了蘇方恆心中最深處的怒火。

蘇黛夕不住抽泣道,神色凄然落寞:「難道女兒這般懇求,父親還是執意要處死他么?」

蘇方恆眼裏閃過一抹厲色:「老夫已將這畜牲處死!只恨沒能將他千刀萬剮!」

「不會的,父親不會這般兇殘,父親不會傷害女兒唯一的愛人……」蘇黛夕哀泣道,猛然搖頭。

蘇方恆俯下身體,毫不留情的將蘇黛夕掀倒在地,目光滿是煞意:「老夫昨夜就已處決此人!他死時還妄圖見你一面,但老夫一刀就結果了他,這小子不是武藝群么?為何一刀就斷了氣,想凌遲他也不可!」

這聲聲言語宛如芒刺,直刺入心。蘇黛夕愕然錯落,秀美的眸子恍然失色,她嗚咽道:「父親為何這般決絕……為何非要拆散我們……」她垂下頭,幽幽道:「父親可記得女兒說過,若仇青死去,女兒絕不會活過今日……」說着竟忽的從袖口倒出一小瓶藥劑,決然吞下。一時間眾人幾乎驚呼出聲,頃刻間,已見蘇黛夕頹然滑倒在地。

計劃中並沒有這場戲!蘇黛夕的毒藥從何而來?蘇菜菜恍然失措,她想不出,,耳畔不住響起隱隱臨起的低吟——你本是塵土,仍要歸於塵土。此時此刻,她腦中已混亂的快要暈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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調教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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