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第四章

昨夜之後,樓劍笙便沒再出現。

而因為只要再過一個山頭,便能見到樓南城主,所以,大夥兒決定再多待一天,以便瀏覽這座古城。

只有芷琳自願留在客棧,不只因為她的腳傷,更重要的是,她在等樓劍笙。

很多事她都想跟他解釋,雖然她還沒想到要怎麼跟他說,但至少她該告訴樓劍笙,她並不是真的想傷害他。

可真想見樓劍笙,他卻偏又不出現。

按捺不住,芷琳只好不顧腳傷,一拐一拐的走到後院。

「樓劍笙,你在哪裏?出來見我好嗎?樓劍笙,你聽見我在喊你嗎?樓劍笙……」叫喊了半天,卻始終不見樓劍笙現身。

最後,芷琳只好拐著受傷的腳,來到樓劍笙房間,卻沒想到空蕩蕩的房裏,早已是人去樓空。

一股深深的失落感緊緊揪住芷琳的心。難道樓劍笙真的這麼決絕,不給她任何解釋的機會嗎?

「芷琳……」

「樓——哦!振浩,是你呀?你不是陪邱月香去逛街嗎?怎麼回來了?」看到來人不是樓劍笙,芷琳有着明顯的失望,但林振浩的出現更讓她吃驚。

「我想你!」林振浩直截了當的說。這幾天,他一直苦無機會跟芷琳說話,現在好不容易逮到機會可以先回客棧,他怎麼可能放棄這個跟芷琳會面的好時機呢!

他走近芷琳,一把抱住她,低頭就想給她一個熱吻。

「振浩,你……你不可以這樣!」躲過林振浩的擁吻,芷琳急急的道:「不管怎麼說,你畢竟是個有老婆的人,你不可以對我——」

「不要跟我說教!芷琳,我知道你也很想我對吧?我真的好想你……」強烈的思念讓林振浩根本顧不得其他,找到芷琳的唇,就要撒下他滿腔的熱情。

「不——」

芷琳慌亂的閃躲,想將林振浩推離,只可惜糾纏的身體還來不及分開,房門已被人用力地推開。

「你們這是在幹什麼?」一聲怒喊響起,下一秒,「啪!」的一聲,邱月香已一巴掌甩上芷琳原就蒼白的臉頰。

「我就知道!宋芷琳,你到現在還對我們家振浩不死心,對不對?」邱月香雙手擦腰,橫眉豎目的瞪視着芷琳,「當初你口口聲聲說自己無辜,說你不知道振浩有老婆,才會跟他談戀愛,而現在呢?你還有什麼理由、什麼借口來證明自己的無辜?」

邱月香的咄咄逼人,讓芷琳更加手足無措。

「不!不是這樣的,我——」強忍着已衝到眼眶的淚,芷琳試着解釋自己的無辜。

「我什麼我?怎麼樣?你沒話可說了吧?」截斷芷琳的話,邱月香霸道的不給她辯解的機會。

「月香,你不是已經答應我——」

「答應個鬼!林振浩,我告訴你,我什麼也沒答應!」說完,不理會林振浩,邱月香的怒氣再度指向芷琳。「你聽清楚了,宋芷琳,我什麼也沒答應林振浩,不管你是想讓他跟我離婚,還是想要我答應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好讓你們在一起,告訴你,想都別想!我什麼都不會答應的!」邱月香說得咬牙切齒。

「月香,你——」邱月香的出爾反爾讓林振浩慌亂無措,一時間不知該說什麼才好。

芷琳默然無語。邱月香說得沒錯,看到她和林振浩抱在一起,誰會相信她的無辜?

唉!一切都是自己的錯!就因為她對林振浩的這段感情遲遲放不下,才會造成今天這種局面,還讓自己再受一次傷害!

撫著腫痛的面頰,芷琳忍不住潸然淚下。

唉!什麼時候她才能真正的看破,走出這個感情漩渦呢?

接下來的山路更加崎嶇難行,沒有指標,也沒有明確標示的小徑。一路行來,周遭怪石林立,錯綜複雜得讓人難以辨認方向。

還好先前樓劍笙重畫了一張詳細的地圖給他們,要不然,他們肯定早已迷失了方向。

一路上,一行人走走停停,每個人都是互相扶持,只有芷琳仍獨自一個人孤孤單單的殿後。

不是蕙姍捨棄她,也不是潘子民不扶助她,只是芷琳堅持不想麻煩好友。

每次跌倒或被枯枝刺傷的時候,她都將眼淚往肚裏吞,一路上,她放任自己的思緒,全心的想着樓劍笙。

想他堅毅的雙手和溫暖的擁抱,想他溫柔的眼神和對她無限的包容,想他對自己小心翼翼的呵護,卻被她傷害而決絕地離去的身影……天!她這樣是不是對他太不公平了?失去了一個,才想到要用另一個來填補?

不!芷琳搖搖頭。用泉水猛潑過臉后,她清醒的再次搖頭。想念樓劍笙是那麼的自然,他怎麼可能只是用他來填補空虛?而如果她再誠實一點的話,她就應該承認,其實她早已愛上了樓劍笙!

而此刻隱身在不遠處的樓劍笙,因為不放心芷琳,而一路跟隨着他們。他專註的眸光一直沒離開過芷琳,看着她紅腫的半邊臉,他心疼得好想就這麼飛身過去,將她緊緊摟在懷中,抹去她的傷痛,分擔她的憂愁。只是……他終究還是強忍住了。

他該給她一點時間的,不是嗎?給她時間認清自己的感情,給她時間走出自己的迷思,也給她時間弄清楚,誰才是她真正的愛?

然而,話雖是這麼說,可看到她跌倒,他就是忍不住心疼;看她不小心被樹枝划傷,他的心也隨之緊揪。唉!有誰知道他內心的掙扎哪!

想到此,他不覺黯然,強迫自己邁開腳步離開。

突然——由遠至近,雷聲齊鳴,響徹整個山谷。

「好像快下雨了,前頭有個山洞,我看大家先進去躲雨吧!」潘子民的體力向來是最好的,在大夥兒都快抬不起腿的時候,他居然還有餘力去查看四周。

也幸好有他,要不,眼看天色漸暗,就快要下雨了,一伙人還不知道該往哪裏躲才好呢!

山洞裏烏漆抹黑的,伸手不見五指,由洞頂垂下的鐘乳石也長短不一,大夥兒走得戰戰兢兢的,深怕一不小心撞上了,就算不頭破血流,只怕也會暈頭轉向。

原本只是進來躲雨,可潘子民從口袋裏摸到了打火機,一行人遂藉着這微弱的火光摸索著前進,約莫走了三分鐘之後,眼前豁然開朗,原來山洞之內競別有洞天!

「大膽何人,竟敢擅闖禁地!」驀地響起一聲怒喊,一名身着青衣的女子飛身掠至一行人面前,怒目相視。「小姐……哦!姑娘,對不起……我們只是進來躲雨——」走在最前面的潘子民囁嚅的說。

本以為這是個無人的山洞,經青衣女子這麼大喝一聲,一行人還真的嚇了好大一跳。難怪連一向自謝膽大的潘子民,說話也有些結巴。

「躲雨?哼!有雨嗎?」青衣女子凌厲的眼神透著懷疑,態度更是不客氣。

放眼望去,這山洞之外古木參天,風和日麗,哪來的雨?一時之間,大夥兒你望着找、我望着你,都不知該怎麼解釋才好。

「姑娘,這山洞的另一頭真的是大雨滂沱,你若是不信,大可以去一探究竟,我們絕不會騙你的。」面對眼前怒容滿面的女子,芷琳誠懇的解釋。

「哼!不管你們有什麼理由,總之,擅闖禁地便格殺勿論!」青衣女子說得毫不留情。雖有出塵容顏,但那股傲然的氣質和驕蠻的個性,實在令人不敢苟同。

「姑娘請息怒,我們只是要去找樓南城主,有事相求,如果不是為了躲雨,我們也不會誤闖禁地,還請姑娘高抬貴手,我們一定馬上離開!」

「哼!說得倒容易,天外天豈能讓你們這樣來去自如!」一抹冷然閃過青衣女子的眼中。

「我們真的不是故意的,還請姑娘通融一下。」芷琳誠心的懇求。

只可惜,青衣女子仍是無情的搖頭。唉!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沒想到只是躲個雨,竟也會惹來一身麻煩!

像是下了重大決心似的,芷琳深吸了一口氣后,對着青衣女子道:「好吧!如果你一定要動手殺人才肯罷休,那……就殺我一個人好了。」

「芷琳!」大夥同時一怔,而後驚喊出聲,只有邱月香仍保持緘默,芷琳沒有理會,繼續道:「我這些朋友全都是無辜的,請你高抬貴手,放他們一條生路吧!對於天外天的事,我保證他們絕不會說出去。」她一副慷慨就義的樣子。

反正她這一生孤苦伶仃,就連談場戀愛都被傷得千瘡百孔,再說,落難的五個人之中,就屬她最無牽無掛,她不犧牲,又有誰更適合呢?

後頭的蕙姍拚命的拉扯著芷琳的衣角,「芷琳,你瘋啦?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

「蕙姍,我——」芷琳話未說完,一道森寒劍氣已破空而至——「啊——」

說時遲、那時快,大夥兒驚呼聲未歇,一個悠揚圓潤的嗓音響起——「玉寒退下!」一名年約二十七、八歲的白衣女子現身。

「姑姑!」青衣女子恭敬的朝她喚了一聲之後,自動往旁邊退開一步。

「各位,看在這位姑娘有情有義的份上,我樓飄雲就破例指示你們一條明路。」白衣女子溫柔的嗓音十分好聽。

「多謝這位姑娘!」

大夥兒同時鬆了一口氣。

「先不必謝我,如果你們走不出去,那我也無能為力了。」樓飄雲輕輕一指,眾人隨着她所指的方向看去。「去吧!路就在那裏,接下來就看你們自己的造化了。」

「無論如何,我們還是要感謝姑娘的不殺之恩。」芷琳才想轉頭道謝,卻已不見兩位女子的身影。

一行人繼續踏上那未知之路。

沿途的景色很美,美得讓人忘憂,美得讓人流連忘返。

「咦?不對呀!我們怎麼好像一直在原地打轉?」蕙姍首先發現不對勁。

「不會吧!」芷琳順口回答。太多的心事壓得她無法專心,一路上她迷迷糊糊的跟在後頭,根本就無心注意周遭的一切。

蕙姍肯定的說:「你們看這塊大石頭,我剛剛才坐過的,怎麼走了一大段路后,我們又回到了這裏?」

「這裏海塊石頭都長得差不多,是你眼花看錯了吧?」邱月香離開林振浩的臂膀,訕笑的走向她。

不理會邱月香,蕙姍繼續說:「我剛坐下來休息的時候差點滑倒,隨手抓了一截樹枝穩住身子,可你們看,斷枝殘葉都還在這兒呢!」眾人一看,果真如她所言,石頭旁有一截斷了的樹枝。就算這裏的每塊大石頭都長得差不多,每棵樹都長得一模一樣,但總不會連斷裂的痕迹都那麼湊巧的相同吧?

大夥兒不死心,也為了再次證實蕙姍的話,於是又繞了一圈,果然又回到了原點!

「難怪剛剛那位樓姑娘會那樣說,原來要走出這裏並不簡單。」芷琳憂心的說。

「怎麼辦?什麼五行八卦、什麼陣什麼式的,我們又不懂,要怎麼走出這裏?」蕙姍十分泄氣。

「有了!撒尿!」潘子民靈機一動,興奮地說。

「什麼呀?」蕙姍一臉不解。

「書上說遇到鬼擋牆,只要撒泡尿就破解啦!」

「是呀!念阿彌陀佛也可以!」

眾人七嘴八舌的提議。

結果,撒尿的撒尿、念佛號的念佛號,所有的神明都祈求過了,可繞了一大圈,他們又回到了原地。

「唉!怎麼辦?」此刻,每個人都沒了力氣,跌坐在地上。

「啊!有了!口紅。」突來的靈光一現,芷琳忙不迭的從布包里掏出她原有的衣服,從口袋中摸出一支樣品用的小口紅,興奮的道:「我們省著點用,在經過的大石上做記號,只要看到記號,我們就往反方向走,這樣說不定就可以走出去了。」

一行人重新燃起希望,振作精神繼續往前走。

起先他們一直靠右走,看見做了記號的大石頭便往左轉,就這麼一直沒再走回頭路,大夥兒的心情也因此而雀躍萬分。

直到——「咦?前面怎麼又沒路了?」走在最前面的仍是潘子民,而他的反應也比其他人更快。

「真的沒路了耶!」

其他人泄氣的聲音也陸續響起。

沒錯!不論是右邊或左邊的大石塊,都有他們所做的記號,換句話說,他們除了往前走之外,便無路可走了。只可惜,前面橫著一整排樹林,根本看不到路!

就在他們絕望時,一陣悠揚的笛聲倏地響起,由遠而近,漸漸清明,大夥兒不由得一怔,紛紛引頸企盼,結果望了半天,也不見半個人影。初時以為只是湊巧,但笛音卻久久不散,像是在指引他們方向。

於是,一行人決定循聲而去。

鑽過密林,通過無人的小徑,眼前又是一番奇景。

一大片一望無際的桃樹林,落英繽紛,萬紫千紅,每個人都是看呆了!

可綿密的桃花林,既無小徑,也無通道,這下又把他們給難倒了。幸好笛聲又適時響起,時右、時左、時前、時后,指引他們走出了重重迷霧。

「劍笙哥哥,你犯了庄規!」

樓劍笙聞言,挑高了眉,抬眼望向指責他的柳玉寒。

「你幹嘛不說話?難道你不怕我告訴老奶奶?」玉寒的聲調除了指責之外,還多了一份威脅。

「不怕,我又沒做錯什麼·」樓劍笙說得不疾不徐,根本沒把她的威脅放在眼裏。

「你還說沒做錯什麼!你私自救助外人,就是犯了庄規。」看樓劍笙對她的威脅無動於衷,玉寒生氣的繼續指控道:「他們明明連第一關『石陣』都過不了,你卻用笛聲指引他們找到出口,原以為你只是一時興起,沒想到他們困在『桃花陣』里,你仍是出手相肋!」玉寒柳眉緊蹙,不明白樓劍笙為什麼要乎白無故去救一群外人?

「我只是吹笛自娛,至於能走出那些陣式,全都是他們運氣好。」面對玉寒的怒氣,樓劍笙更顯得氣定神閑。

「你——劍笙哥哥,你為什麼不求我?」玉寒氣惱地重重跺了跺腳。

「求你什麼?」

「當然是求我別把你私自救人的事告訴老奶奶啊!」柳玉寒說得理直氣壯。

「我已經說了,我沒做錯什麼事,又何必求你?」

「你、你……」一時氣怒攻心,淚水就這麼湧出玉寒的眼眶,她梗著聲音道:「劍笙哥哥,為什麼你就不能對我好一點呢?」

「玉寒,別鬧了!」玉寒從小就愛使性子,樓劍笙早已見怪不怪。他捺著性子哄她,「我不是一直都對你很好嗎?」

「我才沒有胡鬧!我討厭你老是把我當小孩子看,更討厭你一點也不重視我!」玉寒哭喊著。

不忍心見她因哭泣而顫抖的身影,樓劍笙伸手環住她的肩膀,友愛的拍拍她,卻沒想到她競順勢偎進他懷裏。

「劍笙哥哥,拜託你,不要把我當成小孩子好不好?我只要你把我當成一個女人——』

「玉寒……」樓劍笙不知道該怎麼做才不會傷害到她,可是有些話,他不得下對她說清楚。他輕嘆口氣,「玉寒,你一直都是我的好妹妹,以前是,現在是,將來也會是。」

「不!」倏地推開他的懷抱,玉寒用力的甩開樓劍笙環住自己的雙手,哭喊道:「不!我才不要當你的妹妹,我只想當你的女人!劍笙哥哥,你等我,我會證明自己是個女人,而不是個小孩子!」說完,玉寒轉身飛奔而去。

樓劍笙呆怔在原地。

「劍笙,你傷了她。」

一轉身,便見樓飄雲翩然立於不遠處。

樓劍笙微蹙著眉,點了點頭,「長痛不如短痛!」

「劍笙,難道你不知道老奶奶當年答應朋友扶養她時,就已經有意將她許配給你?」

「我知道,只可惜,我對她真的只有兄妹之情。」

「可是玉寒不明白,她一直以為——」樓飄雲雖疼惜玉寒,但感情的事是勉強不來的。

「姑姑,我會找時間跟她解釋清楚的。」樓劍筆保證的說。

「劍笙,告訴姑姑,是不是因為你愛上了芷琳,所以才不要玉寒?」

「姑姑,你……」一陣赧然,樓劍笙也有臉紅的時候。

「不是嗎?你先是要姑姑出面阻止玉寒殺了他們,又用笛聲指引他們走出迷陣,這難道還不足以說明一切嗎?」樓飄雲並沒有責備樓劍笙的意思。

「對不起!姑姑,我知道這麼做破壞了天外天的規矩,可是——」

「因為你愛她,對不對?」樓飄雲寵愛的看着她這唯一的外甥。

「是的,姑姑,從『霧夢溪』救起她的那一刻起,我就愛上她了。」對於疼他的姑姑,樓劍笙沒有一絲欺瞞。

「你就這麼肯定?」樓飄雲忍不住揚眉輕問。

「我相信自己的心。」樓劍笙說得斬釘截鐵。「姑姑,我真的不知道他們怎會誤入天外天的——」他一路跟着他們,怎知才離開一下就……

「算了,這一切冥冥中自有定數。你看……他們來了。」說着,樓飄雲的身影已在數丈之外了。

抬眼望去,芷琳一行人果然正順着山徑,往天外天居緩步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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掉進你懷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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