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第四章

那次之後,鍾洋對我的態度開始產生變化。他越來越神秘兮兮的,經常一個人出去,有時第二天才回來。我雖然好奇心強烈,卻不便表現為一個怨婦模樣,只好忍氣吞聲,他倒也逍遙,對我的不自在不聞不問。

和一個人在一起久了就會養成習慣,一旦改變,很難適應。雖然我本人完全沒有搞同性戀的計劃和打算,卻也不堪忍受。我恐懼的發現自己已經不是以前那個喜歡享受孤獨的席安了,我想和人說話,想接受不同的思想,渴望那種牽掛與被牽掛的感覺。

不知什麼時候起,我的時間分成了兩半,一半是自己,一半是鍾洋。可現在這一半的時間卻時常空閑下來,我的一天變成了48小時。

沒人能填補這個空缺,在以往的日子裏,除了鍾洋,我摒棄了其他的一切。

鍾洋不在的時候,我比以前更加無所事事,哈欠連天,眼皮沉重,可躺到床上,腦子卻異常活躍,上天入地,縱橫馳騁,什麼世界之謎、古今奇案都被我給想起來了。有時好不容易睡着,卻夢見自己不是被抓去挖京杭運河,就是扛着槍爬雪山過草地,第二天醒來累得精疲力竭,好像根本沒睡。

我不可救藥的患上了失眠症。

更讓我咬牙切齒的是,鍾洋時常會貓哭耗子般的對我表示關心,說我臉色不好,要注意休息。

我休息你個頭,又不是我自己不想睡!那麼多國計民生的大事每天都跑來煩我,揮之不去,我簡直比國家主席還操心。

失眠和緊繃的神經使我變得暴躁易怒,常常為一點小事就對鍾洋大發雷霆。鍾洋對我的無理取鬧並不介意,他總是等我發泄完了,慢悠悠的對我說:「席安,你想要的究竟是什麼?為什麼不肯說出來?」

每到這時,我就會甩手而去,我怕自己會在他面前哭出來。我可以在父母面前流淚,在阿飛面前流淚,甚至在任何一個陌生人面前流淚。

只有鍾洋不行。

這個人是我命中的凶星,他比任何人對我都更有殺傷力。我必須把自己保護起來,用我的自尊,用我的驕傲,用我曾經洋洋自得的冷漠。

席安,你用利劍抵抗傷害,也拒絕了愛,最終你會發現自己已傷痕纍纍。

是的,我怕受傷,我怕痛,我在付出以前首先想到失敗。一想到會有傷口我就膽戰心驚,我想我會受不了。

與其悲劇收尾,不如不要開始。

鍾洋你這個惡鬼,你用燦爛的笑容和純真的表情使我喪失警惕,一再退讓,竟沒有發現自己已經踩到了懸崖邊上,是我失策。

即已無路可走,還是及早回頭。

然而鍾洋卻不容我轉身,就在我背上重重推了一把,讓我萬劫不復。

那天,我看到,在校門口等著鍾洋的,竟然是阿飛!

我立時覺得天旋地轉。

他也看到了我,抬起手,與我打招呼。我走過去,有如鬼使神差。

阿飛不計前嫌,微笑的看着我:「席安,最近可好?」

我面沉似水,質問他:「阿飛,你陰魂不散,現在又纏上他。」

「咦?」阿飛面露驚奇,「你怎麼知道一定是我纏住他,不是我們兩情相悅?」

我厭惡的盯着他的臉:「他以前不是這樣,是你毒害了他。」

「哈……」阿飛笑出聲來,「就算是我勾引他,我沒用繩子捆他綁他,他也不是幾歲的孩子,任我牽着走。」

「再說——」他的眼睛在我身上轉來轉去,「請問你又是他的什麼人呀,要來管他的事?看你這副樣子,難不成是在嫉妒?」

我瞪着他,兩眼幾乎噴出火來。阿飛的表情充滿嘲弄,讓我感到從未有過的羞辱。

活該!我罵自己,明明已決定放手,卻還來自取其辱!

我猛地轉身往回走,卻撞上剛剛出來的鐘洋,他將我拉住,奇怪的問:「你怎麼了?臉色這麼難看?」

我別過臉去,推開他,不顧一切的逃走。

背上一陣陣撕心裂肺的疼痛,像被人生生斬去了血肉。

我想要的是什麼?

我想要的,我本以為早已得到,卻沒想到到頭來仍是兩手空空。它從來也沒有屬於我,一切只不過是我的一廂情願。我是被什麼東西蒙住了眼,才會被它的假象輕易騙過。

像一個脆弱的肥皂泡,被我無意中吹起,又無意中弄破。

他不再是我的翅膀了。

他離開我的背,獨自飛得更高更遠,而我卻從九重天上重重的摔下來,粉身碎骨。

席安,你一切得來的太過容易,所以不懂得珍惜。

鍾洋說這句話的時候目光閃爍。

是的,是我錯了,我不該任自己沉淪在對你的虛幻的憧憬里,我不該把夢想寄托在無關的他人身上。

我觸犯了天條,理應天雷轟頂!

地獄里的餓鬼,還妄想上天堂?!

我整晚對自己咬牙切齒,恨鐵不成鋼,終於在天亮時想通了一切,決定從此洗心革面,重新做人。

***

早上起來,眼皮腫脹,幾乎睜不開。我跑到盥洗室里沖臉,刺骨的冷水讓我精神一振。我望着鏡中那張濕漉漉的臉,暗下決心。

席安,作回你自己吧,你是無敵的。

沒想到剛進校門,鍾洋就拐出來,裝作偶遇,與我寒暄。

我並不揭穿,與他一起做戲,臉上陽光明媚:「早啊,鍾洋,你什麼時候開始晨跑了?」

「呃……」鍾洋被我的快活弄得不知所措,「席安,昨天阿飛沒跟你說什麼吧?」

「咦?你怕他說什麼?」我拍拍他的肩,「放心吧,我不會橫刀奪愛的。」

「席安,你——別胡說八道,我和他是談正經事,我不是同性戀。」

「這麼巧?」我故作驚喜,「我也不是。」

鍾洋被我噎得說不出話,眼睜睜看着我走進自班教室。

很快,大家都發現了我和鍾洋之間關係的微妙變化。如果說前幾天是我吃了爆彈,那麼現在就正好換了個個兒,我們倆就似黑白無常,他怒我笑。

鍾洋有時會想約我去看台,要和我談談。我說我有事去不了。

他就說:「沒關係,我一直等你,你辦完事以後去找我。」

竟然耍無賴?枉你一個堂堂男子漢!

我心裏暗想,去就去唄,還怕了你不成?

任你巧舌如簧,我自有一套主張。

鍾洋,今生今世你休想我再著了你的道兒!

放學后,我拐出校門,先到對面的海淀劇院去看了場電影。

我說過我有事嘛,又不是故意撒謊。

約么他訓練快完,我提着剛在麥當勞買的漢堡和飲料回到學校。這個麥當勞極為陰險,後門正對着校園,每天學校里都瀰漫着誘人的香味,勾引學生成群結夥去消費。我倆以前曾想偷偷溜進廚房,看看是不是有幾台鼓風機在沖學校吹氣,未果。

我到操場,發現球隊的訓練還沒有結束,可鍾洋已經坐在看台上了。我遞給他一個漢堡,自己吃一個,一邊吃一邊奇怪的問:「你怎麼不訓練?」

「請假了,肌肉拉傷。」

呵,當初那麼義正詞嚴的教訓我,現在看你還有什麼立場!

我壞笑一下:「是嘛,別太拚命了,阿飛也真不體貼。」

「我都說我和他沒關係了。」鍾洋再次無力的辯解。

「嘖嘖,多無情,人家會傷心的。」我對他的話充耳不聞,「別顧慮太多,我不會因為你和男人搞在一起就瞧不起你。」

「席安,我找你來不是想吵架的。」

「咦?我也不是要吵架啊,你難道不覺得我和藹可親嗎?」

「你——」鍾洋眼看又要發怒,極力剋制下去,將手裏的漢堡捏得稀爛。

他換上一副楚楚動人的表情,可憐巴巴的懇求我:「席安,我們之間有誤會,需要開誠佈公的談一談。」

誤會?哪裏有什麼誤會,你我心裏清清楚楚。

「好啊,談什麼?」我無可奈何,你要談就談好了。

「你相信我,我和阿飛真的沒關係……」

「哈哈,就是這個?」我笑的天花亂墜,「你和誰有什麼關係,關我什麼事?我又不是你老婆。」

你是他的什麼人呀,要來管他的事?

「席安,你在嫉妒嗎?」鍾洋突然發問。

嫉妒?我止住笑,不可思議的看着他,我嫉妒誰?你?或是阿飛?

都是笑話!

「鍾洋,你別隨便把我歸類,抑或是你習慣自作多情?」

「你看看你這個樣子,不是嫉妒你為什麼整天揪住這種無聊的想法不放?」鍾洋聲音提高八度。

啊,又開始了,無休止的爭吵。想不到我們相交近3年,到最後連正常交流都已無法做到。我提醒自己不要投入,眼前這個人最善於搞情緒攻勢,讓人不知不覺繳械投降。

「無所謂啊,你說不是就不是。」

我不和他吵,他也泄了氣:「席安,我們是怎麼了?為什麼不能回到以前?」

怪只怪你道行尚淺,太早原形畢露。

現在都叫我險些不能超生,回去以前?那我豈不是要萬劫不復?

鍾洋,你還要禍害我到幾時?我前世與你有何冤讎,讓你今生怨念如此強烈,一定要置我於死地?

「我們和以前有什麼不同嗎?」我裝傻。

「你心裏清清楚楚不要明知故問!」鍾洋的火氣又上來了。

他最近還真是火大,我盤算著,要是現在建議他吃牛黃解毒丸他會不會一拳打過來?真是定力不夠,看我現在心如止水,多逍遙自在?你想難為自己我管不著,可不要殃及池魚,天天來煩我。

「鍾洋,」我這些天以來第一次在他面前一本正經,「我畢業以後要出國,而你沒準也會去其他城市踢球,我們遲早要分道揚鑣,不如現在讓自己習慣。」

鍾洋烏黑的眼睛盯着我的臉,幾乎沒有呼吸。我迎着他的目光,眼眸清亮,不露感情。

我們兩人近在咫尺,卻再也看不清彼此的心。

許久,他終於收回目光,從牙縫裏擠出幾個字:「你說的有道理,好、好!」

說罷轉身離去。

我留在現場,雙手捏緊,像握著一把刀。

我想我殺人了。

這算不算防衛過當?

天下沒有不透風的牆,更何況我和鍾洋散夥已是路人皆知。於是乎又慢慢有謠言傳出,說我和鍾洋為一男伴爭風吃醋,以至恩段義絕,駭得那個焦健一見到我就連忙擺手說:「不是我說的,不是我說的。」

我心神疲憊,懶於較真,再說我相信這種莫須有的謠言不久就會不攻自破。

因為我遇上了申小雅。

哼哼,申小雅才是我的翅膀,我的夢想。鍾洋,阿飛,你們兩個就抱着足球在床上飛吧,我可要另謀高就了!

每逢想到這兒,我都不禁喜形於色。

***

雖然我在一開始就提到過申小雅,可她到現在才出現也是情非得已。

我與她的相識毫無戲劇性,這非常不符合她的審美情趣,我想這也許也是她對我始終若即若離的原因之一。

升入高三時學校要按照文理科重新分班。我和鍾洋還有另外七個惡名昭著的人上了各位班主任的黑名單,誰也不願讓一顆老鼠屎壞了一鍋湯。結果是年級主任將我們九個沒人要的禍害作成了九個鬮,每班抓一個,公平分配。於是我進了文科1,鍾洋進了文科2,註定不能在一起。

雖然我們也沒到老死不相往來的地步,卻也心有芥蒂,彼此生疏,接觸時極為彬彬有禮,客氣非常。

高三不久就有不少人求才若渴,慕鍾洋而來。據說有幾個二流大學和甲B球隊都對他讚賞有嘉,誠意要他加盟,不論他高考考幾分。鍾洋經常外出與他們談判視察,在學校里反而很少見到。

其實清華也想要他,並且許諾可以為他將分數線降低100分,可誰心裏都清楚,除非每門都降個100分,否則他考上的可能性也是零。

申小雅也在文科1,是我的同桌。分班前她是數學班的高材生,學通社的記者,寫過許多有深度的報道,公認前途無量。班主任之所以讓她和我同桌是因為R大已專門撥了一個新聞系的保送名額給她,不用擔心被我給「帶壞」了。

我向來奉行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處世哲學,哪有什麼覺悟去「教毀」別人?自從與鍾洋散夥,我便減少了外出的頻率,天天在課上看閑書,十分安靜,與世無爭。

初次見到申小雅,我覺得這個女生就像個冰山,自視甚高,目中無人。一開始我以為才女都是這般德行,更何況她還是才貌雙全,一直對其敬而遠之。而她對我也沒有表現出任何恐懼、厭惡、抑或是愛慕之情,我們倆互不干涉,當對方是空氣。

但是不久,我對她的這一看法就被徹底顛覆。

那一陣兒,我正在逐本攻讀阿加莎·克里斯蒂的推理小說,一天一部,進步神速。申小雅在某天無意中看了一眼我手裏的書名,嘴裏輕輕蹦出一個外國人名。

我覺得這個名字非常耳熟,不解的瞅着她,她看了我一眼說:「是兇手的名字。」

我一下子很後悔問了她,知道兇手是誰了我還怎麼看?於是把書扔到一邊抬頭看老師的進度。

這節是政治,不出十分鐘我就欣然睡去。

下午,我拿出另外一本,不料申小雅又脫口而出揭曉謎底,接下來的兩三天皆是如此。我在忍無可忍的情況下,可憐兮兮的哀求道:「姐,我求你放過我吧——以後我給你做牛做馬行嗎?」

申小雅未置可否,但不再說了。沒過幾天,她突然從書包里拿出厚厚的一疊紙,扔在我的桌上,說:「幫我抄在稿紙上。」

「為什麼?」我詫異的把那疊紙翻來翻去,足有二三十張,上面是密密麻麻的小字。

她的表情比我還驚奇,好像我在明知故問:「你不是要給我做牛做馬嗎?」

我的臉一下子比苦瓜還苦,這個人是怎麼回事呀?

整整一天,我都在痛苦中度過,手腕酸痛,根本沒心情看她寫的內容,只是像臨摹一樣把字從這張紙挪到那張紙。更讓我不平的是,申小雅自己也並不聽課,在我旁邊看一本詩集。我抽空瞟了一眼,是個叫艾倫·金斯堡的人寫的,書名叫《嚎叫》。

「這是哪個山頭的土匪?」我指著扉頁上那個滿臉鬍子,一身肥肉的傢伙問。

沒想到她突然毫無預警的哈哈大笑起來,前仰後合,弄得我一臉茫然。

講台上的老師忍無可忍,大聲呵斥道:「你要笑就出去笑完了在進來!」

她聽了二話不說就走出教室,剛出去,又推門進來,對老師說:「老師,剛才是席安逗我笑的,你不能偏袒他。」

全班哄堂大笑,老師臉上一陣青一陣白,像犯了什麼惡疾。我見狀忙識趣的站起來:「我自覺,我自覺。」

在走廊里,申小雅見我兩手空空,十分不滿:「你怎麼沒把稿子拿出來?我下午要交呢。」

這個周扒皮!我心裏暗罵,回去取了一趟,班裏又是一陣大笑,老師已被氣的七竅生煙,在我掩上門的時候,隱約聽見她在教室里指桑罵槐:「有些學生自以為有多了不起……」

我估計這不是再說我,我從沒覺得自己了不起。

***

坐在看台上,我憤憤不平的用膝蓋墊著紙抄寫,倒不是因為被趕出課堂,而是我這輩子也沒見過申小雅這種人。

竟比我還卑鄙!

申小雅並沒有自覺,在一旁安慰我說:「別在意,不就是上課嘛,反正你也不聽講。」

我一怒擲筆:「申小雅,你別得了便宜還賣乖,我從來沒見過像你這樣自私自利的人。」

她冷笑道:「席安,你有什麼立場指責我?我們不過半斤八兩。」

我被她一語中的,啞口無言。

一上午我倆誰也沒有再說話。我心懷鬼胎,埋頭工作,申小雅坐在我旁邊,一動不動,根據經驗,我想她大概已靈魂出竅了。

下午,她又要我陪她去雜誌社交稿,我反正也沒事做,既不能回教室有不能去鍾洋的宿舍,就同意了。

在編輯室外,不時有一些女編輯借故出來看我,指指點點,我想我肯定是被當成申小雅的什麼人了,弄得渾身不自在。

過了很久,她才出來,對我說:「剛剛領了稿費,我請你吃飯。」

從一家麥當勞出來時,已經晚上7點了,她又說:「去蹦迪吧。」

我說行,不過換我請客。

路上,申小雅突然很不舒服,臉色蒼白,冷汗直流。

我說,要不咱們下次再去吧。

她搖搖頭:「沒關係,一會兒就好了,是老毛病。」

進了GG迪廳,就像進了群魔亂舞的地獄。音樂震耳欲聾,煙霧繚繞,燈光閃爍,卻什麼也看不清,什麼也聽不清。

申小雅大概是常客,一進去就有人過來和她打招呼。那人頭髮半長不短,一身重金屬,閃閃發亮,把自己弄得像個兇器。申小雅拉着他鑽進舞池,眨眼就被人群淹沒了。

我以前從沒來過迪廳,因為鍾洋不來,而我自己跟本懶得動。我像個鄉巴佬似的東張西望,迷亂的燈光從我身上一再掃過,使我看上去也在扭動。舞池裏人頭攢動,空氣污濁,讓我窒息。

一隻手從後面拍了我一下,我一回頭,正是剛才那個「重金屬」。他朝我咧嘴笑,牙齒在熒光下發出瘮瘮的青光,彷彿吃人的野獸。

他十分友好的問我:「你是申小雅的老公?」

我說:「我是她的同學。」

他不屑的說:「得了吧,別跟我裝了,我又不是你們老師。」

我懶於和他爭辯,於是問:「申小雅呢?」

他往舞池裏一揚下巴,說:「跳舞呢,你等會兒她吧。」

我擠進人群,每個人一到這裏幾乎都變得一模一樣,目光茫然,身體神經質的擺動。我在人群中穿梭,被甩起來的手臂打了無數次,也沒找到她。剛出來想透透氣,卻看見她正靠在吧枱邊上。我走到她身邊,問她還難不難受,她並不回答,好像心不在焉,目光在舞池中央遊離。我又問她在找什麼,她「嗯」了一聲,仍不作聲。讓我不禁懷疑她是不是又在發獃。

過了一會兒,她才轉向我,好像剛剛才發現我在旁邊。她盯着我的臉看了好一陣,突然笑了。那笑容在她臉上明艷的綻放,我從來沒見過如此純粹而無邪的笑臉,如天使降臨。

又是天使!

我正為自己的想法暗自驚訝,不料申小雅突然撲上來,雙手壓低我的頭,熱烈的親吻。還未等我反應,她已鬆開我,咯咯的笑着:「席安,你會飛嗎?」

我被這個敏感的問題和剛才的吻弄得心慌意亂,結結巴巴:「我、我不……」

「那就跳舞吧!」她不等我說完,就將我拉進舞池,忘情的跳了起來。我像一根棍似的杵在瘋狂的人群當中,看着面前的申小雅,看着她的背上展開羽翼,看着她漸漸飛起……

我頭暈目眩,一頭栽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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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使之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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