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 異教徒告解室

番外 異教徒告解室

1502年的羅馬是一個多事之秋。

「比惡魔還有邪惡」的亞歷山大六世的統治堂堂邁入了第十個年頭。而波魯吉亞家族的繁盛也拜他們坐在教皇寶座上的家長所賜,整個意大利最肥沃的土地、最富饒的教區都被那雙掌握著整個基督教世界最高權力的雙手毫不吝惜的賞賜給了所有冠著波魯吉亞姓氏的人們——雖然這雙手吝嗇於賜給那些即將凍餓而死的貧民們一個銅板。

不管後世對亞歷山大六世的放蕩、奢侈、卑鄙如何評價,但是在擁有這些完全負面的品格的同時,這個一生都沒有放棄對酒色追逐的老人確實是一個擁有傑出手腕的政治家。

他維護了行將崩潰的教皇體制,強迫那些世俗的君主跪拜在他腳下,戰抖著吻他因為酒色過度而浮腫的手指上碩大的藍寶石戒指。

他維持了羅馬這個萬都之都的繁華——姑且不論繁華之後涌動的污穢;也維持了基督在這個俗世的權柄——也姑且不論上帝的手上是否沾染的全部是鮮血。

「在這個時代啊……只要是越靠近羅馬……所謂的宗教信仰就越稀薄呢……」統治著整個波魯吉亞家族、被世人畏懼的評價為「只有他壞到足以執行他父親定下的陰謀」的青年靠在安其古樂宮塔頂的欄桿上,悠閑的看着自己腳下在羽毛的軟墊之間輕吟低笑,賣弄風情,被輕薄的妃色薄紗包裹着的豐腴女子們,他俊美端正的容顏上浮起了一絲冷笑。

在脫下教袍之後就受封為瓦倫蒂諾伊斯公爵,迎娶了法王的侄女作為妻子的青年——塞扎爾·波魯吉亞——教皇亞歷山大被承認的私生子,一雙綠色的眼睛嘲諷似的看着每天都要在這座被賦予天使之名的城堡之中上演的戲碼。

不在意的飲盡銀杯中鮮紅色的美酒,看着打扮成維納斯的高級妓女殷勤的給自己又倒滿一杯,他心不在焉的摘下阿方索國王送給他的黃玉戒指丟到她白晰的掌心。不去理會她的狂喜,塞扎爾看着在旁邊正在微笑的堂兄,效法著古典戲劇之中誇張的動作揮舞著雙手。

「在這個頹廢的國度裏面,人們能聽到的是金幣的聲音……能看到的是妓女們白晰豐滿的胸脯,而不是神蒼白的容顏。」

「……」沉默的在指尖轉動着裝飾著寶石的杯子,教皇的侄子、教會軍隊值得信任的將軍,受封為堪拉普候爵的青年只是用那雙極為罕見的,一藍一黑的眼睛看着自己的兄弟。

良久,他才看着塞扎爾興趣盎然的眼睛淡淡的開口「……我倒是覺得神蒼白的容顏比梅克林娜的胸脯更有魅力呢。」

「說到這裏啊……」塞扎爾若有所思的看着他,叫着他的名字「……佛羅多斯啊……被一個姿色平庸的男人捆住……很有意思嗎?」

把手裏的杯子率性的一丟,被點到名字的男人不怎麼正經的微微勾起了形狀優美的嘴唇「啊……我親愛的修的美妙不是你可以理解的——我的塞扎爾——」

「男人的味道可是很不錯的……」塞扎爾微微笑了起來,刻意叫着他的名字「你知道我一向不介意上床的物件是男是女的……佛羅多斯。」

看自己的堂兄似乎沒興趣把對話進行下去,綠眼的青年無聊似的揮動着雙手「呵呵,現在的這些貴夫人啊,藉著懺悔的名義把自己的風流韻事一件一件巨細披靡的講給那些剛出神學院的小孩子聽……甚至有些人就當場在懺悔室張腿啊……你的修呢?他會怎麼樣?」

冷淡的看了一眼似乎覺得很好玩的堂弟,佛羅多斯起身,從幾名妓女身邊走過,離開。

「你要去哪裏?」塞扎爾問。

「……」回頭,他冷漠的笑「去懺悔……順便勾引主教。」

出了安其古樂宮,沒有帶侍從,佛羅多斯直接往自己情人——在兩個月前剛剛受封為樞機主教的西雷索林·修的宅邸而去。

和一般在羅馬城內擁有兩三幢宮殿的紅衣主教不同,西雷索林的教堂和宅邸都在羅馬城外,不起眼到會讓人以為那不過是一名本堂神甫的住宅。

與羅馬城內奢華中透露著沈澱於時間的古老矜持不同,羅馬郊外一望無際的平原上金黃的麥浪在透明的清風之下有韻律的起伏,傳遞著一種字亘古流傳而下的生命的壯闊。

不是什麼出名的地方,西雷索林的住處蒙特里耶教堂從遠處看去不過是非常簡樸的建築,與這個時代裏面大多數教堂的雄偉華麗扯不上關係。

看到教堂的門口有着一輛華麗的馬車,看清楚那輛被清漆刷的異常明亮的馬車上刻畫着白鳥和月桂的家徽,知道這是德拉克家族的馬車,佛羅多斯皺了一下眉頭,從側門走了進去。

看到經常來拜訪自己上司的佛羅多斯大踏步的走了進來。年輕的執事迎了上去「佛羅多斯大人……西雷索林大人正在告解室接受德拉克夫人的懺悔,您……」

看了他一眼,佛羅多斯順手摘下腰帶上的金飾丟到他的掌心,而執事則眉開眼笑的連連鞠躬,倒退兩三步之後消失在拐角處。

說不定立刻就會不識貨的把這個法王贈送的寶物在床上奉獻給某個村姑吧?

聽着年輕人遠去的急促腳步聲,佛羅多斯在心中暗暗的冷笑,隨即甩下這個念頭,大步走向告解室。

走向告解室的時候,他從懺悔室門口走過,從蒙了法蘭絨的窗戶的縫隙中望去,他隱約看到了一名皮膚白晰,有着如天鵝細頸一般優雅頸項的女子正雙手合十,虔誠的說着什麼。

沒有細看的意願。佛羅多斯走到了告解室的門口,試着拉了一下門的把手,不意外的發現在自己手掌之下的門文風不動。

習慣性的冷笑浮現在俊秀的容顏上,熟練的從領巾上取下寶石飾針,輕輕別進門縫,滿意的在幾秒鐘之後聽到一聲輕響,佛羅多斯立刻推門進去。

告解室裏面飄蕩著可以舒緩精神的香精的味道,香精淡雅的香氣與對面傳來的女人細語混合,在空氣之中微弱的翻覆。

佛羅多斯無聲無息的走進來,反手扣上門,含笑看着坐在長凳上,因為他的進入而驚訝回頭的男人。

果然……幾天不見他又瘦了……看着那雙鑲嵌在蒼白清瘦的容顏之上的褐色眼睛倒映着自己的影子,佛羅多斯超然的想着,又是心滿意足,又是憐惜。

心情在看到他的一瞬間變的很好,佛羅多斯在本就狹窄的空間中稍微移動一下就到了神甫的身邊,伸出一隻手指點住他因為驚訝而略微張開的嘴唇,他俯身、低頭,輕輕在他耳邊低語。

「……修……修……修……我出征的日子……你想我嗎?」

這座教堂的神甫,同時也是佛羅多斯單方面認定的情人——西雷索林·修,只讓驚訝的表情在自己的容顏上停留了不到一秒的時間,他隨即警覺的輕輕轉頭,讓心懷不軌的堪拉普侯爵意圖襲擊他雙唇的嘴唇落到了他的發梢。

他低低的說「現在有人在懺悔……可以請大人不要干擾在下嗎?」

「這個……恐怕不行……」用潮濕而甜美的吐息輕輕吻著西雷索林的發梢和教袍高高的領口附近裸露的白晰肌膚;在黑色的絲綢襯托下,因為主人的姿勢而略微突出的脊椎在皮膚下稍稍的隆起,一直將優雅起伏的線條延伸到衣服深處。「都怪修自己不好……明明是樞機主教還要聽別人的懺悔……你根本不用的……看……多事的後果就是讓自己陷入這樣的境地呢……」半帶嘲諷的說着,輕輕將手指探入他的衣領,微微的在手指上使力,讓自己品味久違的肌膚觸感,身為武將的佛羅多斯輕易的制住了神甫的反抗,坐在他的位置上,把他輕盈的抱起來,放到自己的腿上。

明明知道懷裏的人全心全意的愛着自己,卻無論如何也要情人的嘴唇吐出確定的語言才肯罷休的自己,其實是小孩子一樣的心性呢……

「……我愛你哦……修……」他低低的說,害羞的把頭埋到他的頸窩。

「我知道……」西雷索林在他的頭頂上方說,用下頜摩挲着他的額頭,微笑。「因為……我也愛你……」

長夜漫漫,等一向低血壓的西雷索林在被索需了一夜之後疲勞醒來的時候,佛羅多斯已經整整齊齊發穿戴好坐在他的身邊了。西雷索林沒有任何起身的慾望,他安靜的躺在床上,只是翻身,讓自己面對着佛羅多斯。

白色的被單隨着主人的翻身而輕微的攏起,優雅的線條起伏昭示着他未著寸縷的姿態。

西雷索林安靜的看着佛羅多斯,沒有任何的表情。

「……我要走了……大概……半個月之後回來……」

「……」西雷索林微微張開嘴唇「……你如果沒有活着回來……我一定到了天堂也不會原諒你。」

俊美的容顏上浮動起溫柔的平和微笑,佛羅多斯伸出手指,抵住他的嘴唇「……如果……在我不在的時候……要是有人品嘗到了只有我能獨享的嘴唇的話……」他的笑容裏面攙雜了些微危險的因數。

「……我可不保證我會做出什麼事來哦。」

「……」沒有給他任何回答,西雷索林只是抬頭,吻上那對他早已品嘗過無數次的嘴唇。

「……我的保證,」在兩個人的呼吸都開始急促起來的時候,佛羅多斯猛的一把推開他,平復著自己的呼吸。

「修……你真是個惡魔……」佛羅多斯抹著嘴唇「我真想把你推倒再要你一次……跟你在一起是會上癮的……修……你就像是極品的麻藥……任何男人碰過你一次之後大概……就一輩子都甩不脫了……」

「……抱歉……我可不打算讓別的男人也象候爵您一樣折磨我。」西雷索林淡淡的說,撐起還在酸痛的身子,任被子滑下自己單薄瘦削的身體,露出其下佈滿各色青紫的淤痕肌膚。

多少對自己的任性作為感到愧疚,佛羅多斯輕輕伸手摸上他肩膀上的一點咬痕「……疼嗎?」

「……就算是我說疼……你也不會不碰我吧?」抓起旁邊佛羅多斯拿過來的衣服,西雷索林沒什麼表情的說,全然不在乎身旁人微妙轉變的臉龐顏色。

「……」發現只要不是在床上就幾乎總是被西雷索林堵的無話可說,佛羅多斯皺起了眉毛,半是惱怒半是害羞「下次我就讓你的嘴唇除了喘息和接吻之外沒有別的作用好了!」

開始套外衣的西雷索林冷冷的借口,意有所指的看他一眼「……如果您有這個能力的話……」

這回真的是連話都說不出來了!

只能氣悶的看着西雷索林穿衣起床,佛羅多斯看着他僵硬的姿勢略微懺悔了一下「……對不起……」

連看都沒看他,西雷索林系好自己的腰帶「……你少折磨我點就什麼都好了……作不到就不要說話……」

好!好!他是不要指望在西雷索林這邊聽到什麼好話了!

「……」佛羅多斯賭氣的靠在門邊「修~~~~~~~~~~~人家要走了哦~~~~~~~~~你真的沒有什麼和我說的嗎?!」

終於整理好了儀容,西雷索林安靜的看着他,良久才說道「……如果你下次再在告解室裏面騷擾我……」他微微眯細了褐色的眼睛「……我發誓絕不會讓你進蒙特里耶教堂一步!」

任何言辭都不足以形容佛羅多斯此刻的面部表情,他只是用一種哭笑不得的表情凝視着他的情人,幾乎是哀求了「修……你真的和我沒話好說嗎?」

看着他黯然的表情,西雷索林微微的搖頭,他走近佛羅多斯,捧起那張俊美如今卻孩子氣十足的容顏,吻上他的唇角。

「……平安……回來……」

半個月後

一道從羅馬城裏面平治而出的騎影呼嘯著席捲而來,帶起的塵土揚在清澈的空氣中,像是下起了一道黃金的雨!

在蒙特里耶教堂的門前勒馬,馬還沒站穩,一道修長的身影就從馬背上跳了下去,直直的衝進教堂,也不管自己的馬兒拴上沒有!

從教堂的正門衝進去,他看着那個在十字架之前單膝跪拜,因為門撞到了牆上發出的巨響而驚訝的回頭的男人,騎士露出了一個大大的笑容。

「修~~~~~~~~~~~我勝利了!我活着回來了!」

看着蒙特里耶教堂的神甫西雷索林·修褐色的眼睛中混雜着驚訝和欣喜雙重的神色,得勝回來的教皇軍將軍佛羅多斯·馮·佛羅多斯一邊高興的叫着,一邊甩掉肩上全是灰塵的披風,把神甫纖瘦的軀體摟到了懷中。

終於活着把心愛的人摟到懷裏了!

佛羅多斯不由得感激起上帝來。

低頭,啃咬一般吻著西雷索林的嘴唇,他輾轉吮吸,貪婪的要求那對嘴唇內一切的甜美。

開始,西雷索林還合作的讓他吻著,可是到了後來,當他發現情人的手指開始不規矩的探進他的領口,而嘴唇也開始攻擊他敏感的頸項時,後知後覺的西雷索林惱怒的推開他,掩上自己的衣領。

「佛羅多斯!我告訴過你吧……不可以在教堂里騷擾我!」

早就想了一路的佛羅多斯露出了一個奸詐與俊美同具的微笑「……修,你只說過告解室不可以……可沒說正堂不行哦……」

接着,整個教堂裏面響起了各種各樣奇妙的聲音……

其中,有一句伴隨着喘息落在佛羅多斯耳邊的話讓他溫柔的微笑。

「……你……能回來……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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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蝕狂夜(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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