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當長老一行人已無法阻止艾克斯進房時，魔醫從房間里走了出來。

「怎麼外面也有傷患啊?」他看着倒在地上受重傷的侍衛及挂彩的長老們說。

「維伊的情況如何?」艾克斯着急地問。

「摩傑洛請三位長老及王上進去。」他只是出來傳達消息的。

「摩傑洛!?他怎麼會在這裏?」艾克斯訝異他怎麼會願意離開夢幻森林。

「我是靠關係請他出手相救的。」

魔醫和摩傑洛曾經是同窗，兩人一起跟着一位大師學習醫術。說起來摩傑洛的醫術堪稱魔界第一，只是他行事低調，因此大多數的人都不知道有他這號人物。

「好久不見。」艾克斯一進門即與摩傑洛異口同聲地問候對方。

「難得見你一面。」艾克斯說。

「是你太忙碌，沒空到我那邊坐坐。」

「不必寒暄客套了，維伊的情況怎麼樣?」艾克斯現在沒心情與久未見面的好友敘舊，他全部的心思都放在陳維伊身上。

「為什麼他會這麼痛苦?」就算是昏迷不醒，也不該是緊皺眉喘息啊!

「這是因為他體內有兩股力量相排斥所致。」

「哪兩股力量?」艾克斯百思不得其解。

「三位長老可以給你答案。」摩傑洛看向心虛地撇過頭的三位老人家。

「什麼!?」艾克斯轉頭瞪視着長老們，壓低嗓音半眯着眼問：「你們知道?」

「是的。」只聽聞三位長老小聲的回道。

「你們究竟還瞞騙了我多少事?」他無力去追究他們刻意隱瞞的過失。「算了，摩傑洛還是由你來說明吧!」

「我們都知道人類的壽命只有短短數十載，當初王上為了使身為人類的陳維伊擁有跟魔族同樣的壽命，曾舉行儀式把自身體內的魔力分一半給他，是不是?」

「沒錯。」艾克斯點頭。

當初也只有這個方法可以使陳維伊成為魔族的一份子，所以他在三位長老的協助下舉行「轉生」儀式。

「而這些年來儀式看似成功，時間也真在陳維伊的身上放慢腳步了，是嗎?」

摩傑洛看着眾人的反應，除了心知肚明的三位長老外，其餘都同意他的說法。

「錯!當初的儀式並沒有完全成功。」摩傑洛的話猶如投下一枚巨大的炸彈般轟炸著每一個人，當然，三位長老對此是毫無驚詫之色。

「怎麼會!?」艾克斯揪起黑長老的衣領，把他舉離地面十公分，「當初你說儀式很成功的，今天又怎麼會這樣?」

「這……」

「你別激動，這也不能全怪長老們。」摩傑洛出言救了快窒息的黑長老，他把手搭在艾克斯青筋暴凸的手臂上，示意他放開這名可憐的老人。

「哼!」艾克斯一甩手，把黑長老重重丟回椅子上。

「謝王上饒命。」黑長老喘著氣說。

「你們最好有很好的理由可以讓我饒了你們的欺君之罪!」艾克斯面露狠色的瞪着三位長老。

「當初施行『轉生』儀式時，連身為魔界長老的他們都沒有十足十的把握。

照理來說，如果儀式失敗，陳維伊應該會當場喪命，但他卻在那場失敗的儀式后存活了，而且沒有任何副作用，就像是新生的魔族，所以三位長老也就打算隱瞞到底。

但是經過幾年後，那放慢腳步的時間似乎也走到了盡頭，頻頻催促着陳維伊生命須告終結。」

「那為什麼維伊的外貌沒有變化?」他的容貌還是跟當初剛來魔界時一樣啊!

「那是因為他體內有魔力的關係。簡而言之，就是自然本身的力量與王上加諸在他體內的魔力在互相對抗，再加上他實已老化的身軀無法承受這兩股力量的存在，所以才會造成他的痛苦。」摩傑洛真不想下這種結論，但偏偏事實無法抹滅。

艾克斯不敢置信地把臉埋進雙手喘著氣；事實宛如一把利劍刺入他的心頭。

怎麼會這樣!害維伊如此痛苦的人竟然是自己!?

這個事實使他腦中一片空白，搖搖晃晃地離開房間。

「王上。」安娜擔心地想攙扶他，卻被艾克斯婉拒。

「我得好好冷靜一下，別來打擾我。」他扶著牆走出房間。

房裏的人面面相覷，也不知該說些什麼。

???

有我在!

我說過我會保護你直到我生命終了的那一刻!

你可以把你的心交付給我，我會把它當成珍寶般守護它，不讓它受到任何逼害……

我不會離開你的……

我以性命保證……

不離不棄……

艾克斯雙手環抱在胸前，抬頭看著書房內簾幕後的巨大畫像，那是幅被他盛怒之下所割毀的兩人的畫像。

想着過去他對維伊的承諾，僅僅過了短短的八、九年，就變成現在這樣；而傷害維伊最深的人竟然是當初口口聲聲說要保護他、珍惜他所有一切的自己!

魔界之王的誓約竟禁不起時間的考驗，只是短短的幾年就變了。

他連對維伊小小的承諾都無法做到，他還談什威信，有什麼資格治理這個世界，又有什麼資格當魔界之王呢?

哈哈哈--

統一魔界，結束數百年來的群雄鬥爭，完成了先人未了的遺願又如何?這很偉大、很了不起嗎?

完成霸業的他卻救不活愛人的性命，他堂堂一個魔界之王，竟救不活自己愛人的命!這是多麼的可笑、荒謬啊!

統一這世界又如何?他救不活維伊的命啊!救不活……

艾克斯頭抵著畫布，瘋狂的嘲笑自己的無能為力，握緊拳頭狂打在牆上發泄心中的不願，骨凸處都流下鮮血也毫無感覺；因為他手上傳來的疼痛根本不及維伊所受的苦的萬分之一!

維伊就要……就要走了!日後他再也不能抱着他觀賞魔界的景色；再也不能見到那跟自己為書本內容爭辯，閃動着光芒、洋溢着快樂的雙眸；再也看不到因自己親密的舉動而害羞的神情；再也聽不到那溫柔的聲音喚著自己的名字……

遇上他，他才明了什麼是愛、什麼是憐惜之心。

因為他，所以他嘗到了愛的甜蜜滋味，進而沉醉在愛河中不能自拔。

越是了解他，就越愛上他，他的生命中已不能沒有他的存在。

但如今，眼睜睜地看着他就要消失在自己的生活中，他該怎麼學會去過沒有他的日子?該怎麼習慣沒有他的陪伴?

失去了愛，他活着又能如何?

沒了他，生命再也不復光采。

艾克斯緩緩蹲坐在地上，把頭埋進雙膝間、難掩悲慟的落淚。

他無法承受維伊即將離去的事實；學識淵博的他卻想不出任何可以救得了維伊的方法，該怎麼辦?

他不斷的在內心自問著，可惜仍沒個可行的答案。

砰的一聲，安娜如旋風似的奔到艾克斯身前，她上氣不接下氣地道：「快!王上……」她內心急着想告知艾克斯事情將有另一番發展，卻怎麼也說不順暢。

「什麼?」艾克斯抓住安娜的手臂，想聽清楚她話里的內容。

「維伊少爺他……」她喘吁吁的指著房門口。

艾克斯等不及她將話說完，就丟下安娜奔向陳維伊所在的房間。

不行!不行!你絕對不能就這麼走了，你不可以丟下我一個人。

維伊--

???

原來，當艾克斯在書房中自責不已時，在陳維伊房中的眾人正為陳維伊的身體狀況擔憂不已，然後，摩傑洛突地靈光一閃，急忙拉着黑長老問：

「長老，魔界的一切既然都依著魔界未來預言書上所寫的發展，陳維伊註定能幫助艾克斯一統魔界，但如今陳維伊亟欲隱瞞艾克斯的一切已讓艾克斯得知，這一點，當初預言書上應該沒有寫吧?」

「是啊!」

「那麼，魔界未來預言書上的內容會不會有改變呢?」

「也許吧!你是說……」

「沒錯，或許魔界未來預言書上會寫着如何醫治陳維伊的方法也說不定，畢竟那本魔力甚高的書，除了能預言外，到底還有什麼功能，誰也不清楚。」

聽了摩傑洛這番分析后，在場者全恍然大悟，不禁為艾克斯及陳維伊兩人的未來燃起一絲希望。

「安娜，快去請王上過來!」黑長老吩咐安娜。

「是。」

安娜聞言，急忙朝艾克斯所在的方向跑去。

不一會兒，艾克斯砰的一聲開門入房。

「怎麼了?維伊他……」

「別急，我們方才想到一個法子，或許能救陳維伊一命。」

摩傑洛代眾人說出他們剛剛討論出的結論。

艾克斯聽了摩傑洛所說的話，不禁也燃起希望。

「那本魔界未來預言書雖然曾被我放至另一處隱密的地方，但陳維伊既然能在無意間闖入我設下的防護結界並帶走它，進而一窺書中的內容，想必冥冥之中有股潛藏的力量是我們尚未發現的，同時也代表着陳維伊與那本魔界未來預言書是有緣的，說不定那本書能救他一命。雖然那本書曾一度失蹤，以致我現在不知它位在何處，但我們不妨到魔殿禁地一試?」黑長老補充道。

???

於是，一干人便來到魔殿禁地。

艾克斯懷中抱着陳維伊走入禁地，摩傑洛等人則跟在他身後。

黑長老先前所說已不見的魔界未來預言書，如今果真又回到禁地，並依舊閃著金色光芒。

由於魔殿禁地設有重重關卡，非魔力至一定程度者是無法進入的，於是艾克斯將陳維伊交給摩傑洛照顧后便與黑長老聯手破除重重的魔咒關卡，順利取得魔界未來預言書。

艾克斯立刻翻開書察看，一探其中奧妙。

果真如眾人所猜測的，書中的內容已與黑長老和陳維伊先前所見不同，並且也記載着如何治陳維伊的方法。

艾克斯一行人遵照書中所言，以琉璃珠加咒語施法。

一會兒后，陳維伊在眾人的殷殷期待下蘇醒過來，原本蒼白的臉色變得紅潤，人也漸漸恢復氣力，精神不再萎靡不振。

見狀，艾克斯欣喜若狂的擁住他說：「維伊，我的小愛人。」

「艾……艾克斯。」陳維伊開口回應。

艾克斯全身虛脫無力的跌坐在地上，頭往後仰，深邃湛藍的眼眸不斷流出淚來。「不要再離開我了，我再也禁不起你的離去，答應我，好嗎?」他眼中凈是淚水的請求。

「可是，貝妮……」

「關於貝妮的事，你毋需擔心，我要的一直就只有你一人，莫管預言書上說的；況且，你看……」

艾克斯拿起魔界未來預言書，翻開某一頁指著，魔王艾克斯的另一半竟是陳維伊，也沒有所謂的皇后。

魔界未來預言書上寫着：

一個人類之子愛上魔界之王的故事……

-本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