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夜宴

曼荼羅城堡內部像個迷宮，給安蒂諾斯的感覺，幾乎有米利都的一個城區那麼大

豪華馬車在專門的車道上跑了大概一刻鐘才停下。主教本篤厄溫盡地主之禮地先行下車，為各位打開車門。約書亞作為教廷使者，受此大禮也就罷了，安蒂諾斯他們一幫小輩，也從主教恭候而立的門裏出來，簡直有點兒受寵若驚。雖然安蒂諾斯經歷了心靈的劫難，但是還沒有遲鈍麻木到不領人情的地步。走下來的時候，忍不住回了個禮。

本篤厄溫眉眼微微一松，讚許之情溢於言表。

他轉身看了看約書亞，約書亞微微頷，一人一個動作，意思已然明了。

這十五個人里，只有安蒂諾斯一個人夠得上教廷勇士的資格。

他們到達的是曼荼羅堡的主宴會廳，水晶殿，果然殿如其名，整個就是一塊剔透的水晶，沒有過多的藻飾，而是用這種純凈得幾乎只有天國才有的氣度，生生地懾服眾人。一行人都可算的上是鄉下來的土老冒，哪裏見過這等奢華，都驚訝得大張著嘴。安蒂諾斯稍稍自持，但也忍不住對這整個一塊渾然天成的水晶殿多瞅兩眼。

看他們這幅好奇模樣，旁邊的禮儀小姐不禁掩口而笑，主教本篤厄溫似乎要有事情要跟約書亞說，因此讓那禮儀小姐先領他們進去。這幫餓狼，一看那禮儀小姐紅綢子的衣裝將領子開到了胸口，又是忍不住吞咽一陣口水，那小姐平日裏接待的都是大場面上玩慣的了顯貴，碰上這麼群傢伙，還真是一時不知所措。倒是安蒂諾斯微微一笑，透澈的笑容加上原本就清俊的面容，相較那些傢伙，無邪許多，那小姐定了定神，在前面引路。

水晶殿是一座盒子式的建築，構造十分簡單，但是用料是百分之百的水晶，便登時有了那種簡單至極，卻也奢華至極的派頭了。從殿內可以輕易地看到外面的景物，曼荼羅堡黑色的穹頂正在上方，有種虛幻的遙遠之感。水晶殿內燈火通明，一片流光溢彩，原來這裏面正在開自主宴會，也不知是城內有什麼節慶，接待約書亞他們一行，也是順便。

熙熙攘攘的人群並沒有注意到這些剛剛進來的傢伙，這叫他們略略有點兒泄氣，不過也正常不過，畢竟十六個應召前往羅慕洛的新兵蛋子而已，哪裏用得上主宴會廳？這些人群不注意到他們，正給了他們四處張望好奇這個好奇那個的機會，而不用擔心別人的白眼。約書亞還沒有進來，他們正好有時間多看看。安蒂諾斯抬頭看了看那水晶頂，光潔平滑地覆蓋在頭頂，幾乎倒映得出他的臉來。

他喃喃自語：「這是用一整塊水晶雕成的嗎？」

「當然不是。」

旁邊有人回答他，嚇了他一跳。一回頭，才現說話的正是那個領他們進來的禮儀小姐。這女孩也大安蒂諾斯不多，但是應該還是可做他的姐姐。剛才被一幫餓狼盯着看，若不是安蒂諾斯淡然一笑，她可定不了神來給他們領路。現在，那幫傢伙微微散了些，或是去好奇一些精緻的水晶飾品，或是嘴饞自取食物去了，正好給了安蒂諾斯和她一點兒獨處的時間。剛才安蒂諾斯那一笑，不但叫她定下了神，心中也覺得安然許多。這種奇妙的感覺，讓她覺得自己跟眼前這個半大男孩有種莫名的親近。因此一路過來，都是在悄悄地觀察着他，適才聽得他喃喃自語一聲，忍不住答了上來。

安蒂諾斯一愣，沒想到自己無心之語，還真換來一聲回答。不禁又是一笑，這一笑，笑去了一些他眉宇間固有的滄桑，讓一個月前還精神滿滿自信快樂的孩子又回來了。那禮儀小姐看得，也不禁笑了起來，心下又是一顫，不由想道：難道這微笑也是可以傳染的……

「哪裏有這麼大塊的水晶。」她笑着說，「是拼接而成的。而且這也不全是天然水晶，很多部分都是人工造的。」

安蒂諾斯點點頭，這麼大塊水晶，相比即便也，恐怕也給「大焱災」炸得粉碎了吧！他眯着眼睛仔細地看了看水晶天花板，的確，有細微的拼接的痕迹。

那禮儀小姐解釋得清楚，其實也是給自己斷了續話的路子，不由得微微有點兒悔，因為她對這眼前男孩有種莫名的親近，因此當然希望多說幾句，現在安蒂諾斯疑惑已解，並沒有其他什麼好奇，弄得她倒是有點兒急了，以至於甚至希望安蒂諾斯也像其他那些傢伙一樣，雖然走開了點兒，那眼睛卻還是賊溜溜地往她身上凹凸的部位瞟。

沉默了一分鐘，她覺得尷尬，主動問道：

「你們是教庭從地方上遴選的勇士嗎？」

安蒂諾斯點點頭，算是回答。她心中難免又是失落一陣。其實她藏了半句話沒說，她是在等安蒂諾斯的反問：「怎麼看出來的？」可是這傻小子卻悶聲悶氣，本來她可以大大方方地說：你看起來很結實。可是安蒂諾斯既然無話，她便也開不了口。這後半句話就活生生憋在肚子裏，叫她難受。安蒂諾斯的身體的確結實，身材好得讓她心跳加。那身衣服說不出的合身，襯得他的肌肉顯然若隱若現，陽剛而不誇張，強硬中透著溫柔，最是能征服像她這樣的女孩。眼睛順着安蒂諾斯的身軀向下，心中不由「哎呀」一聲。於是安蒂諾斯十分疑惑的看着她，不知怎麼地臉就飛紅，還轉過身去。

他本想問她是不是哪裏不舒服，可是大殿裏燈火突然暗了一半，璀璨的水晶減色不少，但是微光鱗鱗，竟也別有韻味。

浮光溢彩之中，眾人全都安靜了下來，也就那十五個跟安蒂諾斯一塊的「勇士」仍在饕餮。水晶殿裏的大多數是這個城市的名流顯貴，雖然多明法萊爾大主教和羅恩塔德里亞侯爵經常宴請他們，但大多在重要的節慶，可今天這回，卻並非什麼要緊的日子，陣勢卻是極大，連素來並不喜歡熱鬧場面的一些老吸血鬼貴族和人類自選長老都紛紛出席，傳言是貝爾格萊德來了重要的人物，眾人議論紛紛，猜測莫衷一是。而此刻燈光熄滅，大家都不約而同地噤了聲，往水晶殿前方看去。

水晶殿的最頂前是一方同樣是水晶打造的小典禮台，側門打開，走進來的正是多明法萊爾主教和羅恩塔德里亞侯爵。眾人一看兩位共治城主都已經現身，料想那最後的謎題——也就是這場宴會的初衷，很快便要揭曉。安蒂諾斯並不知道其中緣故，以為這裏的宴會都是這麼個流程，於是也不再言語，他身旁的美麗的禮儀小姐心中不禁一陣失落。

安蒂諾斯四處望望，那幾個不爭氣的傢伙依然故我地在大口咀嚼，倒是約書亞和那位本篤厄溫主教還是不見蹤影。

「尊敬的女士們先生們，晚上好。」羅恩塔德里亞侯爵的聲音充滿了男性特有的磁性，這是一種十分具有殺傷力的武器，對年輕的充滿幻想的女孩尤其如此。雖然傳言他已經活了不下但是身邊總是美女相伴，嬌花擁簇，從不寂寞。又兼之城主的身份，他一開口，眾人都凝神靜聽。

「大家可能都聽到了關於這個晚宴的一些傳言了，我想說的是們真是一幫聰明的傢伙，不過——猜對無獎。」眾人輕輕地鬨笑一陣，調劑氣氛是侯爵大人的拿手好戲：「——因為，這位重要人物的到來對於我們貝爾格萊德來說，本身就是崇高的褒賞——有情我們的客人！」

台下掌聲鼓成一片，多明法萊爾主教也在旁邊拍起了手，可實際上，他的內心也充滿了疑惑，說實話，他並不比下面的那些來賓們多知道多少，這個規模龐大的宴會，如果是用來招待約書亞一行的話，那簡直是個笑話。教廷使者雖然受到尊崇，可是一年來來往往好幾撥，要是每一回都像這次一樣興師動眾那貝爾格萊德的顯貴們不被累死那也要給煩死。可羅恩塔德里亞的性格就是這樣，喜好玩笑，熱衷於逗得人團團轉來找樂子。所以他也不能夠從這位共治者的最終套出點兒什麼來，但是又不敢怠慢，仍是讓主教本篤厄溫去迎接約書亞一行。現在差不多可以證明他的猜想是正確的，至少所謂的神秘訪客並不是教廷使者。至於最後真相是什麼，他也拭目以待。

水晶殿外慢悠悠地開過來一架小小的鎏金馬車，兩匹黝黑的駿馬渾身上下覆蓋着充滿邪氣和野性之感的全金屬機械複合裝甲，響鼻聲在清晰的大殿中都清晰可聞。這輛奇怪的馬車就在眾目睽睽之下開到了水晶殿前面的側門，安蒂諾斯眼睛一顫，心中反應過來，說怎麼這麼熟悉呢！

一位一襲紅色長裙的高貴女子款步下車。

曳地的長裙拖了足足有三米，隨後，跟出來個小姑娘。

安蒂諾斯恍然——就是在驛站看見的那個柔嫩的小美女。

那個小姑娘還是那麼地羞澀，跟在前面那位高貴的夫人身後，頭也不抬，一臉的害羞。其實她本身也麗質天成，在女人最重視的氣質方面也並不輸給走在她前面的那位，只能說，那紅裙彰顯的是貴婦的成熟和典雅，而她樸素卻不失大方的裝扮，是未出閨的小姑娘內斂的矜持。

大約她的害羞也與她的美麗一樣與身俱來吧！安蒂諾斯不禁聯想到在驛站里，她對他回眸的那一幕，輕輕抿嘴一笑。

這一笑，卻叫旁邊那個一直在偷偷瞄他側臉的禮儀小姐心中莫名酸楚。

而殿中的其他人，也彷彿中了魔咒，目不轉睛地盯着來者，確切點說，是看那位紅裙的貴族夫人。

那長長的裙擺宛如一滴滴到水中的鮮血，紅艷得扎眼，在清泠泠的水中自在地舒展、擴散。

等到她走到了羅恩塔德里亞身邊，下邊才有人夢醒了一般，驚恐地失聲叫道：

「公爵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