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飛機上，近在眼前的靄靄白雲，讓傑絲妮瞪大了雙眼，整個人貼在小窗個，嘴裏不禁輕嘆著。
「好棒喔!我從來沒想過我可以這麼近看白雲……」
相對於傑絲妮的興奮，路易斯只是低着頭盤算著該將她帶到什麼地方去，是要送她到他常常去的美國，還是法國……或者是英國?
路易斯在心裏想了不下十幾個國家，卻仍舊沒拿定主意，就是怕過於繁華的世界，會嚇壞從沒見過世面的她。
他雖然沒辦法一直陪在她身邊，但至少可以幫她找一個適合她的住所。
他何不問她的意見呢?
路易斯本想詢問她的意見，可見到她臉上燦爛的笑容時，腦海中突然閃過一個念頭，應該讓她住在較為浪漫的地方才是。
此刻在傑絲妮臉上的雀躍和可愛，讓嬌美的她顯得好稚嫩、年輕，彷彿眼前美得像天使般的她還是個未成年的女孩。
未成年?會嗎?路易斯在心裏問著自己。
不可能!她的身體分明已經是個成熟的女人。
路易斯靜靜的看了她一會兒，才開口問：「傑絲妮，你今年幾歲?」
偎在窗邊，看着窗外白雲的傑絲妮頭也不回的說：「我今年十六。」
十……十六!這個數字讓路易斯咋舌了好一會兒，心裏不由自主的算著自己和她年齡的差距。
他今年三十一歲，而她才十六……他幾乎大了她將近一倍!
「你……你真的還未成年?」
「是呀!」
傑絲妮這才回頭對他甜笑了下，卻發現他一臉的不自在，她立刻朝他偎近，一雙美眸不解的眨呀眨的，擔憂的望着他微微蹙起的眉心。
「你不喜歡我的年紀嗎?覺得我太小了?」她怯怯的問道。
他是不喜歡她的年紀，才十六耶!他在這個年紀時，可是個懵懂無知的青澀少年。現在他三十一歲，竟然會對一個十六歲的小女孩動了心!
驚愕、難堪的情緒，頓時在路易斯的心裏頭打轉……
算了!即使他一開始就知道她才十六歲，他也一定會把她給買下來的!而他已經買下她，就該為她的將來負起全責。
「沒有。」路易斯勉強朝傑絲妮撇嘴笑了一下，他已推翻了剛剛想為她安排的事，決定一回到國內，先將她送到學校去，再讀個幾年書。
既然知道她還未成年，要他昧著道德良知和一個小女孩做……做愛，不知怎麼搞的，路易斯就是覺得渾身不自在。
嗯!至少也得等她滿十八歲，他再來決定她的「生活」。他可不想在每次歡愛時，仍必須分神去在意她仍未成年的事。
雖然這個決定會折煞他，因為傑絲妮實在太美、太誘人了……路易斯不禁在心裏暗暗的嘆口氣。
路易斯卻沒發現，在他聽見她才十六歲時，他對她的熱愛已減少了幾分。
傑絲妮看着路易斯古怪的表情，心中突然覺得忐忑不安。
「在我們那兒……十六歲已經可以當小孩的媽媽了。」她抬頭對路易斯說道。
路易斯只是笑笑的撫着她的臉，不對她的話表示意見。
「你……」傑絲妮擔憂的皺起眉。「路易斯，你不會不要我了吧?」
「當然不會，我會為你安排最好的生活的。」路易斯將傑絲妮的身子往他的懷裏一帶，然後細細的撫着她那頭美麗的金髮，只是心中已少了昨天的那股熱情。
她順着他的話，心喜的點點頭，卻沒有發現，路易斯口中所說的「最好的生活」，竟是將她擺在和他相隔幾千里遠的地方。
???
兩年後奧地利維也納
在市立公園邊的別墅區里，一座豪華大宅二樓的窗邊，隱約有一抹白色的纖影。
站在窗邊的傑絲妮，眼裏看着巴洛克式的教堂建築物，耳里聽着藍色多瑙河的曲子，而鼻子聞着的是濃郁的咖啡香，可在她的眼底眉梢，卻只見濃濃的哀愁。
一絲金髮被風吹進她含着水氣的眼眸中，她輕嘆一聲，伸手將髮絲輕輕的拂到耳後。
兩年了!她離開小島上已經兩年了，可過的生活，依舊和從前一樣。
只是，她從一個遍地是椰林的小島，轉移到這充滿文化氣息的古樸小鎮中罷了。
可是，這不是她想要的生活啊!
她本以為被路易斯買下，就可以跟着他，過着幸福快樂的生活，為什麼會變成這樣?
路易斯把她送到美麗的維也納后，幫她請了家教，讓她進了學校讀書後，就不再到這個音樂之城了。
為什麼?傑絲妮頭倚著窗，不由得細想着兩年前在飛機上的對話，她究竟說錯了什麼?
是因為她的年紀嗎?可男人不都喜歡年紀輕的女孩嗎?
還是他對她已經厭倦了?難道是她那夜的反應太差，讓他對她沒興趣了?
這些問題，她已經問了自己兩年了，可還是沒有答案。
因為正確答案，放在那個從此了無音訊的路易斯的心底啊!
為什麼他不願意再來看她?
這兩年，她努力的充實自己，自認為她已經比兩年前更美、更有內涵，也更能和他匹配，只求他來維也納見她一面，為何他不來呢?
當初他嘴裏所說的一輩子，指的是用金錢和豪宅來供養她一輩子嗎?
傑絲妮闔上微淌著淚滴的眼，是她要求太多了嗎?還是她希望的一輩子，是男人永遠都不可能實現的承諾?
她已經在這開放的社會中獨自生活了兩年，經過學習之後，很多事情的發生對她已經不算稀奇，像是在這世上存有着男歡女愛、爭權奪利，更有那種不牽涉到感情的金錢交易。
而她和路易斯之間的關係，就是那種她所不想承諾，也羞於啟齒的金錢交易!
因為路易斯買下了她，他便可以隨心所欲的處置她的去留。當他對她存有好奇時，她會是他的懷中寶，可當他對她沒了興趣，或許就會像她這樣，被遺忘在最安靜的角落中。
可她真的好想、好想再見他一面啊!
是她太天真了嗎?
本以為帶出小島的她，是被王子救出門的灰姑娘，從此過着幸福快樂的生活，富裕的生活她有了，可是，她的幸福呢?
為什麼她到現在仍未感覺到?
傑絲妮怔怔的看着手邊已經失溫的咖啡，輕啜了一口，酸澀的滋味馬上佔領她的味覺，就如同她的心一般——
好酸、好澀啊……
???
這兩年對路易斯來說，只是增加他的財富和魅力罷了，歲月從不曾折損他什麼。
一如以往，他停留在美國總部，過着夜夜笙歌的快活日子，渾然忘了兩年前，他曾在南海小島上，高價買回的那個金髮小美人。
關於JASMINE這個由英文字母所拼湊成的字，只不過是路邊隨處可見的茉莉花的名字罷了。
一日，路易斯搭乘電梯，直接抵達二十四樓的專屬辦公室，美麗的秘書小姐立刻端來一杯熱騰騰的香濃咖啡，和一盤煎得金黃香脆的培根蛋，放在路易斯的面前。
「謝謝!」路易斯朝他的秘書笑了下，然後低頭用餐。「我今天有什麼行程?」
秘書紅著臉，仔細報告他今日的行程表。「下午三點，在維也納的沙哈(Sacher)飯店裏有個集團級企業家的聚會，這是上回您說要參加的；晚上則是在庫爾沙龍安排了個音樂宴會，我已經幫您聯絡好了麗琪小姐，她會在七點鐘和您一同前去。」
「嗯!」路易斯很快的用完早餐，「謝謝你，我知道了。」
當他一抬頭，發現秘書把盤碟收回后，又轉身站在他的桌前。「有事嗎?」
「嗯!總裁……」秘書怯怯的從口袋中掏出一個禮盒，輕放在路易斯的面前。「三天後是總裁的生日，我想，您當天不在總部這……裏頭是我送您的一點小禮物。」
說完，秘書紅著臉，退出了辦公室。
路易斯嘴角一撇，看也不看桌上的禮物一眼，就往垃圾桶里一丟。
他按下內線，「嗯，迪夫，你可以再幫我找個秘書了……對……我希望我回美國時，就可以見到一個精明能幹的秘書……對!就是這個樣子。」
他不需要對他產生愛慕之意的秘書!
掛上電話，路易斯的表情依舊冷淡。
???
夜晚庫爾沙龍
路易斯在下午和一群地位相當的企業家晤談過後，便啟程來到庫爾沙龍。
古色古香的沙龍中，仍維持着和上一世紀一模一樣的裝潢和擺飾。連處在會場中央的樂師，也和從前一樣，穿着紅色燕尾服和白色長褲，演奏著相同的史特勞斯樂音。
一個高亢的女高音唱完一首典雅的樂章后，樂音隨即響起，舞者便踏着優美的華爾滋舞步迴旋全場。
樂音配合著舞步，有的人不禁閉上眼，隨着音樂輕晃身子，有些人則是着迷的隨着舞者的移動而讚歎著，可席上卻有一個人，臉上浮現著憤怒的表情。
他就是路易斯。
偎在他身邊的女子，一雙小手更是被他的表情給嚇得不敢亂放。
早知道她下午就別貪歡，應該早一點要約翰先離開的，麗琪暗自在心中懊惱著。
她怎麼會知道路易斯這麼早就會到她那裏?不是約好七點整見面的嗎?
再說，是他不常來找她，她才會寂寞的搭上約翰，她又不是故意的!
雖然心裏這樣想着，麗琪卻不敢這麼對路易斯說。
不知道路易斯會不會原諒她?她悄悄的覷了一眼路易斯冷淡的臉，心中開始忐忑不安。
路易斯不是沒察覺到麗琪的緊張，可是，他就是不願意再對她展露任何笑容。
她是他花錢供養的女人，而她竟然在他買下的宅子裏，與其他的男人交歡!
更過分的是，她還拿他的錢，供養其他的男人!
他並不在意他的女友背着他做出偷雞摸狗的事，女人也是人，有生理需求也是無可厚非的，可至少要做得隱密些，聰明的別讓他發現才對。
她真以為她對他而言是很重要的嗎?重要到她做出任何「對不起」他的事，他都能容忍嗎?
他又不是傻子!
原本路易斯決定自行前來的，可一想到所有的人都攜伴參加，他才「勉為其難」的答應讓麗琪同行。
至少她還不敢在大庭廣眾下對他撒潑，她沒那個膽!
一曲纏綿的藍色多瑙河就在路易斯的微怒和麗琪的忐忑不安中結束，曲畢，所有的人皆起立為樂師們和舞者的精采演出而鼓掌著。
樂師和舞者對着眾人微一鞠躬，結束了今天的表演。
「賈斯頓先生，今天真是一場優雅的聚會啊!」金髮藍眸的會場主人一走近，麗琪立刻得體的稱讚。
「只要大夥兒覺得開心就好。」賈斯頓笑說，伸出手和路易斯、麗琪互握后，目送他倆離開庫爾沙龍。
一坐上豪華的凱迪拉克房車，原本還掛在路易斯臉上的笑意瞬間消失無蹤。
他沉着臉，點燃一根雪茄，兩眼深沉的睨著麗琪。
她顫抖的伸出一隻手，輕輕的搭在路易斯的手上。「路易斯，我……」
「把你的手拿開!」
麗琪嚇得馬上收回手，怯怯的張大眼睛，試圖用楚楚可憐的模樣來打動路易斯的心，可惜，在他那冷硬的眼眸里，瞧不出一點心軟的跡象。
可他也不像是在動怒，只是看他的表情，彷彿坐在他身邊的她，只是個不相干的人。
一路上，兩人默不作聲，一直到車子駛近麗琪所住的別墅前，路易斯才突然開口。
「這房子給你，我會再匯五十萬美金進你的戶頭，不過從今以後，你別出現在我面前!」
他對他的前任女友從不吝嗇，這一點麗琪很清楚，只是收下了這棟房子和匯款后，他將從此消失在她的世界裏，可她不想要這樣啊!
麗琪馬上淌下淚滴。「路易斯……別對我這麼殘忍……」
美人落淚的凄楚模樣，不但沒有打動路易斯的心，反倒換來他冷冷的一瞪。
對於他已經不喜歡的人、事、物，路易斯從不心軟。
「我不喜歡聽廢話，你最好馬上住口。」
「可是……」麗琪仍想為自己多辯解些什麼。
「閉嘴!」他冷斥一聲，車剛好停在麗琪的住所前，路易斯主動的打開車門，「下去!」
「路易斯……」
「出去!」路易斯低頭吸了一口雪茄，白色的煙霧瀰漫在後座中。「再遲一秒，我絕對讓你連住的地方都沒有。」
聞言，麗琪驚慌的爬出後座。
當她一下車，加長型的凱迪拉克馬上往前駛去。
只留下車子所揚起的煙霧和寂寥空虛的感覺，充塞在麗琪淌淚的眼眶裏。
???
因為煩悶，也因為懊惱，路易斯要司機在飯店附近隨便找個酒吧讓他坐坐。
維也納雖然是個文化城市，可是在酒吧里上演的戲碼依舊，不待路易斯坐定，身邊便出現了幾位妙齡女郎對他猛獻殷勤，並用眼神暗示著晚上的精采節目。
路易斯笑笑的看着女人們為他今晚的去處而爭風吃醋，甚至差點大打出手。
他啜了一大口威士忌，唇角的笑意頓時不見了；他覺得……好煩、好累，這感覺他從未有過!
不是他依然對麗琪有情，而是一向習慣主導事情發展的他，從沒感受過這種被人當作傻瓜的感覺。想他縱橫情場無數年，因被人背叛而結束一段感情，這倒還是第一回!
真想不到，他一向不放在心上的女人，竟然可以讓他感覺這麼沮喪。
路易斯煩躁的執起酒杯再啜飲一口，決定今天晚上不願再讓女人這種「低等生物」來左右他的心智。
可酒入愁腸愁更愁，幾杯威士忌下肚，他不但沒少幾分懊惱，反而覺得他的腦袋更沉重難受。
在他的腦袋仍保有一絲清醒時，他揮別了仍在爭吵的妙齡女子，一個人獨自踉蹌的走出酒吧，上了他的豪華座車。
「宜爾先生，現在您要到哪兒?」司機透過對講機，猶豫的問道。
「去哪?」路易斯反問著自己，呆愣的看着窗外的行人，一時間竟想不出個所以然來。
他在維也納還有什麼地方好去的?路易斯撫著隱隱作疼的太陽穴，俊逸的臉上浮現一抹淡淡的脆弱。
好一會兒，他才回答。「到我的別墅去吧!明天一早，我再離開維也納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