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6-169章

第166-169章

第一百六十六章榮月山莊

對於跟在身後的來喜,逐月並沒有阻止,也不知他是怎麼走的,總之他避開了宮中所有的明哨暗哨,安全的出了皇宮,我們在一處偏僻之地緩下身形,上了一輛馬車,馬車的裝飾很簡單,內里卻極為舒適,乾糧點心一應俱全,看得出,是用了心準備的。逐月與來喜駕着馬車,一路向城外駛去,我偷偷掀開窗帘,呆愣愣的望着離自己越來越遠的金色皇城,才驚覺,原來出宮,竟是這麼簡單。外面的天色由亮轉暗,又由暗轉亮,馬車始終在不停的飛馳,我醒了又睡,睡了又醒,直到再流不出眼淚,我掀起車簾,坐到逐月身邊,「我們……要去哪?」「我以為你不會在意。」一個日夜沒有喝水讓他的聲音有些干啞,我回到車內將水壺取出,遞到他手中,「歇一會吧,不用着急,我們有的是時間。」逐月看着我笑笑,伸手接過水壺喝了一口,「也許……我並沒有那麼多時間。」我不明白他的意思,他也不再說話,只是專心駕車,我很想問他最後究竟與福臨說了什麼,可話到嘴邊,終是咽了回去,無論他說了什麼,也無論福臨今後如何,似乎都跟我沒什麼關係了吧。突然我又想到,就這麼走了,也沒去跟玄燁打個招呼,似乎很沒義氣,也不知烏雲珠有沒有醒,如果醒了,她應該會開心吧,因為她終於少了最大的負擔,她有一生的時間讓福臨……忘記我。還有若雪。我看了看逐月,還是沒問出口,算了。過去的事,就過去吧。到了晚上。我們找到一家客棧留宿,整個晚上我始終警覺,也不知自己在防備什麼。是怕逐月?我與他已做過了最親密的事,我還怕什麼?那一夜的瘋狂……我曾試着忘記那一夜。可越是刻意。那種感覺偏偏越浮上心頭,到最後,身體竟微有些發熱,我將自己埋進被子裏。嗚嗚咽咽地又哭出聲來,也不知是在懷念自己丟失的心。還是在痛恨自己的……無恥。直到第二日天明,我擔心的事並未發生,逐月老老實實的在隔壁睡了一夜,並沒有突然闖入或是半夜翻窗什麼地,讓我安下了心,又覺得有些對不起他,我似乎將他想得太過不堪了。就這樣,我們馬不停蹄的日夜兼程,來喜不知怎麼變得異樣沉默,好像也跟我一樣,丟了心。我沒有問逐月究竟要把我帶到哪裏,也懶得算究竟過了多少天,直到馬車經過洛陽,卻並未進城,我有些奇怪,「不進城么?天又快黑了。」他笑笑,「我們直接回家。」家?這個字又讓我怔忡了半天,天色微暗,在月亮升起之前,我終於看見了「家」。一座精緻的山莊坐落在不遠山腳下,正對着山莊,又一個不算大的湖泊,如同一面鏡子鑲嵌在綠地之上,湖泊旁邊又有一片樹林,微暗的天色顯得其中霧氣氤氳,山、水、草地、樹林……這裏與我夢中的地方竟是那樣相似,我的精神之中大概透出了一些驚喜吧,逐月將馬車停在山莊前,跳下車去,將手遞過來,「喜歡么?這就是我們的家。」我遲疑了一下,將手交到他手中,扶着他下了車,一扇不甚宏偉卻十分精緻的大門映入眼中,抬起頭,四個大字高高在上:崇月山莊。崇?月?我腳下不禁遲了一下,他看着我輕聲道:「以前這裏叫水月山莊,因為那時陪着我的,只有門口的藍水湖,現在不同了。」我心中說不出是什麼感覺,只得朝他笑了笑,他轉身去叫門,大門應聲而開,一個腦袋探了出來,一個十七八歲的少年,看見逐月愣了愣,連忙將大門拉開,朝着裏邊兒大聲喊:「莊主回來了。」逐月笑着拍了一下他的腦袋,「還是一驚一乍的。」那人嘿嘿一笑,「莊主,按你傳信回來的日子,昨天就應該到了,怎麼今天才回來?」說着又探頭看着我,「這位就是夫人么?」逐月只是笑了笑,卻沒說什麼,回過身來拉住我的手,步入門去。這時一個五十歲左右的老者迎上,聲如洪鐘地道,「莊主,你怎麼才回來?夫人帶回來了么?」說着話,眼睛又溜到我身上,將我從頭自腳打量個遍,我有些不習慣,逐月上前一步將我擋在身後,「蔡叔,別嚇着她。」那老者呵呵一笑,「好,好,莊主與夫人先回房稍作休息,我這就讓人去準備飯食。」說罷,也不理逐月,徑自而去,逐月笑道:「別見怪,他就是這麼個性子。」我點點頭,又隨着逐月前進,一路走來,庭閣樓台錯落有致,裝飾又隨性自然,讓人有一種很舒服的感覺。穿過一扇精緻的拱門,他將我帶到一個獨立的院落之前,院門上寫着兩個字:棲霞。棲霞院不大,卻很清幽,兩個清秀的丫頭迎出來,欠著身子給逐月問安,逐月淡淡的一點頭,帶我們來到一處正房前,說道:「惠兒,你先在這住吧。一會我讓蔡叔給你再多安排幾個丫頭伺候。」這裏……我心中有些緊張,臉上也有些不安,逐月苦澀的笑笑,「我住在對面的對面的舞雲閣,有什麼事就去那找我。」順着他指的方向望去,果然,離這裏不遠處有一處閣樓,我偷偷鬆了口氣,逐月回頭看看來喜,來喜淡淡地道:「奴才只留在主子身邊。」逐月看了看我,我忙道:「不用再安排什麼人服侍我,我有來喜就好。」逐月點點頭,「那好吧。」那兩個丫頭的神色間充滿了好奇,似是想不明白莊主為什麼肯讓一個男子留在「夫人」身邊,我有些局促的看着逐月,「你……也先回去歇歇吧。」逐月沒有立刻離開,站在那看了我半天,輕聲道:「沒什麼話對我說么?」我搖了搖頭,逐月笑笑,朝那兩個丫頭道:「好好服侍夫人。」說完,轉身離去。看着他的背影,我的心情有些沉重,連日趕路還不覺什麼,等到安定下來,雜七雜八的想法又湧上心頭,來喜扶住我,輕聲道:「主子,進去吧。」進了房門,看着周圍陌生的景緻,我突然有些不太習慣,總沒有到家的感覺,不像在坤寧宮時那麼隨性,坤寧宮……呵呵,我實在是不該再想那幾個字的,從現在起,那紅牆灰瓦中的一切,都不應再與我有什麼關係。心中這樣想着,腦中卻不由自主的又想到,我出宮也有十餘日,不知烏雲珠怎麼樣了,還有福臨,我走了,他應該會很傷心吧,不知道他要怎麼向人解釋我為何無故失蹤,我真是給他扔下一個大麻煩呢。此時那兩個丫頭走上前來輕施一禮,「婢子有情有意,給夫人請安。」我看着她們兩個,愣愣地道:「誰給你們取的名字?」「回夫人,是蔡管家給取的。」蔡管家?我腦中浮現出那個聲如洪鐘的老頭兒,又朝她們兩個笑笑,「這名字倒有趣。」有情一欠身道:「夫人可要先梳洗一番?」我搖搖頭,「先不用,你們先出去吧,有事情我再召喚你們。」有情有意二人對視了一下,福了一福,退出門去。屋中只剩我與來喜二人,我這時才敢徹底的放鬆,坐到桌前伸了伸腰,來喜站到我身後,輕輕為我按揉着肩膀,沉默了一會,他低聲道:「主子既然到了這,就……別再想得太多。」我點點頭,屋內又是一陣磨人的寂靜,來喜輕笑着道:「奴才給主子說個笑話?」我回過頭看着他,失笑道:「你那幾個笑話還不是從我這聽去的。」這十幾天來,來喜消瘦了許多,使得原本就不甚健壯的身子更顯單薄,他勾了勾唇,蒼白的臉上多了一絲活力,「主子講的笑話是百聽不厭的。」說了兩句,我們又不知該說什麼好,來喜動了動唇,「奴才還是為主子打些水來梳洗一下。」「來喜。」我叫住他,「我們已經不在……那個地方了,你今後,不要再自稱奴才。」「奴才遵旨。」說罷又一錯愕,笑道:「習慣了。」我朝他笑笑,「慢慢改。」來喜點點頭,「是。」「這麼長時間,我們都變了許多呢。」我怔怔的說,想當初,我在坤寧宮每日胡鬧,還封了來喜做高手,那時候的我們,是多麼無拘無束?為何現在會變成這樣?兩人都好像丟了心,丟了……心?我驚疑的看着來喜,來喜讓我盯得有些不安,我仔細回想了一下臨出宮前那段時間發生的事,那一次,來喜夜探景仁宮,卻讓若雪半路「謀害」了,既然是誤害,那麼若雪當時要「害」的就不是來喜,而是……我!直到後來,若雪終於成功了。我聽見她說:你怎麼「又」中招了?也就是說,第一次來喜中的,也是同一類毒。來喜的毒到底是怎麼解的?讓他失魂落魄至此的,也跟這事有關么?我站起身,直視着他的眼鏡,「告訴我,你當時的毒,是怎麼解的?」來喜臉上現出一種既驚且愧又難以面對的申請,他低下頭去,一言不發,我緊蹙眉頭,來喜不可能是吃了什麼解藥,否則豈會是那種神情?又想到來喜第一次中毒後頸上露出的紅痕,他是個宮人,是絕不可能去找宮女或任何一個女人來疏解體內媚毒的,想到這,我心中驚詫非常,難道替他解讀的竟是個……男人?我眼前浮現出一個人的輪廓,又想起那人在我走時的那種舉動,心中又加了三分肯定,我一把抓住來喜,驚聲道:「是追星?」

第一百六十七章榮月山莊(二)

過了一會,有情前來召喚我去潛艇吃飯,我沒什麼胃口,本不想去,又想到第一天到這裏,又怎能卻了人家一片盛情,就又出去,隨着有情有意來到前廳。合理的傢俱佈局使得前廳顯得大而不曠,真讓我越來越佩服設計這容月山莊的人,大廳中間已擺了滿滿一桌的酒席,逐月當中而坐,十數個僕役丫頭伺候在側,見我進來,眼中無不充滿驚奇。逐月迎至我身邊,「餓了吧?來,嘗嘗這些菜合不合口味。」我對他笑了笑,坐至他身側,好在以前已習慣了隨時都有人跟在身邊,要不然被這十幾人「虎視眈眈」,真不知這飯要如何下咽。吃得差不多的時候,我終於想到問起:「這裏都是你的產業?」逐月點點頭,「我不經常回去,在外面總得有個落腳的地方。」「這裏很好。」我由衷的誇讚。「你喜歡就好。」他熾熱的目光讓我有些手足無措,連忙低下頭又拿起碗筷,裝出一副吃得很忙的樣子。逐月溫柔的笑笑,伸手將遠處的幾道菜挾到我的碗中,我不敢抬頭,努力的照單全收,這時耳邊響起一陣壓抑的笑聲,是那個大嗓門兒的老管家,逐月好笑地看着他,「蔡叔,怎麼了?」蔡老頭兒聞言乾脆大笑開來,「這就對啦,小夫妻恩恩愛愛的,多好。」我臉上一紅,連忙放下碗筷,蔡管家眉開眼笑的看了我半天。又朝着逐月道:「莊主,你與夫人要何時舉行婚禮,定個好日子。老蔡我好開始準備。」一聽他這話,我急忙看着逐月。婚禮?我……逐月見我一臉急色,眼神稍黯,很快又笑道:「惠兒剛到。何必那麼急?等她對莊裏熟悉一些再提此事不遲。」老蔡一臉的不情願,「有什麼好熟悉地?住的時間長了自然就熟悉了。」逐月也不反駁。只是笑道:「先不急。」老蔡也不好再堅持。我卻有些坐立難安,「我吃飽了。」逐月站起身,「我送你回去。」一路上,我始終低着頭。怕他再提起婚禮的事情,雖然已跟他有了夫妻之實。又跟他出了宮,可是婚禮……我真地沒想過。到了棲霞院前,我停下身,「到了。」簡單的暗示讓逐月笑了笑:「不讓我進去?」我訕然地看着他,「不是……」說着,我低頭走進院去,逐月也隨後跟着,我有些緊張,不知該如何面對他,進了房門,逐月還是沒有要回去的意思,反而回頭朝來喜道:「你先去歇著吧,我有話對惠兒說。」來喜看着我,我猶豫一下,輕輕點了點頭,來喜這才低頭退出,逐月跟至門前將房門掩上,這麼一個簡單的行為竟讓我地手心有些出汗,他回到我面前,看了我半天,突然笑道:「我就讓你這麼沒有安全感么?」我急着搖頭,一邊偷偷在身上蹭了蹭手心,他輕嘆了一聲,「不用擔心,不得到你的首肯,我決不會碰你一根指頭。」嘴上雖然辯駁,可他眼中地明了卻讓我深深低下了頭,「逐月。」「嗯?」低沉地聲音在我頭頂響起,我的頭垂得更低,「其實我們……並不需要什麼婚禮。」他沉默了一陣。「為什麼?」我不敢抬頭,自顧地道:「雖然我們已經……那麼親密過,但是我之前,早已不是……不是……」我費了好大的力氣才將這幾句話擠出牙縫,卻羞於再說下去。「不是什麼?」「不是……處子。」我的臉漲得通紅,「所以……」「所以?」他地聲音聽不出一絲情緒。我說的還不夠明白么?我急得暗暗攥拳,「所以我並不需要什麼婚禮,我可以陪着你,知道你找到更好的妻子。」我急急地說完,是的,到那時,我就可以放心的……離開。他比剛剛沉默得更久,「沒人比你更好。」「你不介意嗎?」男人不是都應該非常介意的嗎?尤其是古代的男人!一隻溫熱的手掌伸至我的下頜,輕輕的抬起我的臉,逐月目不轉睛的望着我,良久,才輕聲道:「我介意,我嫉妒得要死。」「那你為什麼……」他的聲音漸漸低沉,「我介意,但是我更……愛你。」我有一時的失神,就那麼眼帶迷茫的看着他,他低嘆一聲,「別再這麼看着我,要不然……」要不然怎樣,他沒有說,只是將目光鎖至我的雙唇,慢慢的俯下頭來……直到我的雙唇被他溫柔的吻住,我才猛然驚覺,雙手一抬就要將他推開,他長臂一伸,勾住我的腰肢,將我帶入懷中,另一隻手扣住我的後勁,加深了這個情不自禁的吻。我腦中一陣眩暈,身體綳得緊緊的,抵在他身上的手攥得死緊,我要推開他嗎?我已經跟他出了宮,再也……見不到那人了,我還在堅持什麼?眼眶突然有些熱熱的,我忍住自己想哭的衝動,漸漸地放鬆了身體,逐月感覺到我的轉變,輕喘著放開我,見到我的無語順從,他輕撫上我的臉,低聲道:「或許我真的……做錯了決定。」我迷惑的望着他,做錯什麼了?帶我走嗎?逐月的目光再次盯在我的唇上,我驚恐的低下頭去,逐月無聲輕笑,「你先在這安心的住下,我這段時間會很忙,大概不會有太多時間陪你。」我聞言大鬆一口氣,忙道:「你忙你的,不用管我。」「其實……」他猶豫了半天。之後卻是沉默,我很奇怪,吞吞吐吐的。不像他地性子,他突然輕嘆一聲。「算了,到了那一天,你就知道了。」我更迷糊了。「什麼事?」他笑着搖搖頭。「惠兒。你記着。我永遠都不會傷害你,也永遠不會讓你傷心,就算有,也只是……情非得已。」我獃獃的點着頭。然後目送他出門,至於他說的究竟是什麼意思。我完全不知。來喜閃身進來,擔心地望着我。「不用擔心,」我苦笑一下,「事到如今還有什麼好擔心的?我們之後只要過得開心,就行了。」來喜沒有言語,我也在心中自嘲,過的開心?到底要怎麼過?逐月自那天走後便不見人影,我在棲霞院呆了幾天,總算是對周圍有了一點熟悉,有情和有意這兩個丫頭很懂事,處處服侍周到,說起話來尤其有趣,一個說道一半另一個立馬接上,絕無半點刻意,就像心電感應地雙生兒一樣,有她們和來喜相陪,我倒也不虞寂寞。從她們口中,我知道了逐月在宮外的名字,楚月,她們並不知道逐月究竟是為誰做事,只知道曾經的水月山莊,現在地榮月山莊的楚少俠在江湖上也算是小有名氣,年紀輕輕,武藝絕高,對人更是重情重義。看着她們滿臉崇敬地模樣,我心中不禁暗暗好笑,估計整個江湖上地人,都想不到人見人愛的楚少俠,竟是宮中派出的大內密探吧?不過現在,他跟宮中再也沒有關係了,可以安安心心的只做楚少俠,得人讚歎,受人敬佩。我曾狀似無意地向她們打聽過外面的事情,我出宮已近一月,宮中有什麼動態現在應該已經會有風聲傳出來,可她們卻搖頭不知,也難怪,榮月山莊獨居一隅,她們又只呆在我身邊,外面有什麼事情,她們怎會知道?不甚在意地笑笑,遣了她們出去,臉上不覺間多了幾分落寞,來喜輕聲到:「主子,要不要我出去打探一下?」我急忙搖頭,「我就是隨口問問。」來喜輕嘆了一聲,退回原處,這一嘆,我心中一攪,來喜從來都是最明白我的人,我的人雖已出了宮,但我的心,卻永遠被鎖在那個牢籠里,永遠,也飛不出來。難道我就一直這麼下去?已經無情的傷了我愛的人,現在還要繼續折磨另一個愛我的人?崇惠,你到底對得起誰?順治十六年九月中旬沉寂了幾天,我終於有勇氣走出棲霞院,朝着舞雲閣而去,也許我是時候面對現實了,就算不面對現實,也得面對那個對我始終如一的人。還沒走到地方,就見到蔡管家急急的從不遠處經過,我喚住他,他一路小跑的過來,我輕聲道:「莊主呢?」老蔡道:「在大廳呢,今日又有人來上門挑戰。」「挑戰?」「是啊,莊主這幾年在江湖中聲望大漲,但是也多了許多不服氣的來上門挑戰,他們都以打敗莊主為榮呢。」「他會不會有危險?」我着急地道:「快帶我去。」老蔡安慰地一笑,「夫人不必擔心,莊主武藝高強,怎麼會有事?」說着話,就在前引路。到了大廳,卻不是我想像中劍拔弩張的樣子,逐月坐在正中,下席坐着幾個一看就是江湖人物的人,只見逐月端著一隻酒杯,朝那幾人道:「既是如此,楚某就不留諸位了。」下首領頭一人站起身來,沖着逐月一舉手中之杯,「楚少俠言重了,我兄弟就此告辭,日後若有人在兄弟面前再提楚少俠一個不字,我兄弟定跟他沒完!」他說完將水酒一飲而盡,其餘幾人紛紛起身附和,這好像不是來挑戰的樣子,我看了看老蔡,他也是一副摸不著頭腦的樣子。逐月已看見了我,送走了那幾人,走到我身邊,我疑惑地道:「不是說來挑戰的嗎?」老蔡在一旁道:「是啊,莊主,夫人一聽說有人上門挑戰,急得不得了,趕忙過來看看。」逐月眼中滑過一抹驚喜,他朝着我笑道:「在擔心我嗎?」還不待我說話,老蔡一皺眉,不同意地道:「莊主這是什麼話?夫人不擔心你還能擔心誰?依我說,咱們趕緊挑個好日子……」逐月見他又要重提婚禮之事,忙道:「蔡叔。」老蔡很不情願的停下來,逐月看着我道:「本來是挑戰,不過他們兄弟初入江湖之時曾因一些誤會與人結怨,正巧那人又是我的舊識,我答應他們幫忙和解,這才化解一場干戈。」老蔡撇了撇嘴道:「就算是挑戰又如何?莊主又豈會怕了他們。」逐月笑了笑,我輕聲道:「多一事總不如少一事的。」老蔡看着我笑道:「夫人這話有理,將來夫人與莊主成了婚,得多管管莊主才是,別讓他總出去亂跑了,每回都招來一群尋事的。」逐月瞄了我一眼,「蔡叔,成婚一事不要總掛在嘴邊上。」老蔡急道:「我着急,還不行說說嗎?」逐月無奈的看着老蔡,「先不急……」「逐月,」我冷不丁的開口,低下頭輕聲道:「如果你想要一個婚禮,那就……開始準備吧。」逐月看着我愣了半天,朝一臉喜色的老蔡揮了揮手,老蔡樂顛顛的退了下去,逐月嘆了口氣:「想清楚了?」我沒有抬頭,「我既然與你來了這裏,就早已有了準備。」逐月在大廳中緩緩的踱著步子,「你……不想知道宮裏發生了什麼事嗎?」我抬起頭,看着他的背影,沒有出聲,卻把耳朵支得長長的。「八月初十,皇上攜皇后前往天壇祭天,行宮不慎走水,皇帝有幸逃過一劫,而皇后,卻因保護皇上而薨。」我怔了半天,他……竟給我安排一個這樣的結局?在我狠心的離開他后,他仍然給我留了個拚死護駕的美名?正在我出神之時,但逐月的下一句話卻將我硬生生的拉回現實。「八月十九日,皇貴妃於承乾宮病逝。」

第一百六十八章榮月山莊(三)

逐月的聲音淡淡的,聽在我耳中卻如萬雷齊鳴,「她……她怎麼會死?」這怎麼可能?烏雲珠就算要死,也不是在今年,而是在明年,況且袁不破說可以將她喚醒的,為什麼她還會死?她……她死了,那福臨呢?他怎麼辦?逐月沒有出聲,只是轉過頭來看着我,我不可置信的搖著頭,「她不應該這麼早死的。」箠月稍有不解的一偏頭,「我聽到的消息的確如此。」我此時心裏亂糟糟的,只怕福臨會不會在我與烏雲珠相繼離去后心生倦意,甚至……這與我最初的設想完全不同,有烏雲珠在福臨身旁開解他,相信他雖回傷心,但也會很快振作,可現在,我連張了幾次嘴,也沒有勇氣想逐月問出福臨現在狀況如何。箠月看着我道:「想問皇上?」我動了動雙唇,垂下眼帘輕輕搖了搖頭,箠月笑了笑,「皇上……」「怎麼樣?」我着急的抬頭。「放心,皇上他雖消沉了幾天,但隨後又勵精圖治,勤於政務,捕蟲救災之法現已傳開,江淮各地的災情已見明顯改善,萬民皆贊皇上仁得。」聽他這麼一說,我的心才稍稍放下,他沒事,那就好,忽然又想到,今年沒事,那明年呢?後年呢?十八年的正月初七,他……會怎麼樣?思及至此,我不由得又是一陣擔心。逐月望進我的雙眼,臉上滿是了悟,他苦笑一慈愛。「過幾天,我要前去河南參加武林大會,可能要三兩月才能回來。你自己留在庄中,要……好好保重。」我錯愕的望着他。之前是十幾天不見人影,現在又是武林大會,逐月他……在躲我!「你在躲我?」我下意識地問出口。逐月轉過身去。悶聲道:「沒有。」看着他的背影,我心中一酸。榮惠呀榮惠。你明知與京中的那人再無可能,才跟了逐月出來,現在反倒又來傷了逐月的心。刻意忽略心底的撕痛,我輕聲道:「好。你去吧,等你回來。我們便舉行婚禮。」逐月一回頭,我努力地讓自己笑出來,見我的模樣,逐月的眸中滿是痛苦之色,其中,似乎還包含着幾分歉意。逐月在大廳中踱了幾步,又沉思了半響,終像下定決心一般,他輕聲道:「好,我這就讓蔡叔準備,等我回來,便正式……娶了你。」說罷,他快步走出大廳,我身子一松,朝後晃了兩晃,來磁扶住我,卻出奇地沒有出聲。我扭過頭看着他,「怎麼不說話?」來喜低聲道:「主子既已決定,我只能支持主子,否則,主子心中豈不更苦。」聽完這話,我的眼淚像山洪一樣猛地爆發,一直以為自己已無淚可流,但顯然,我粗了。逐月在庄中呆了沒幾天,便出行了,老蔡得了逐月地吩咐喜出望外,一會說要為我訂製嫁衣,一會又要重修山莊,我也任他忙活,自己反倒清閑,每日跟着有青有意遊覽山莊,要不探就跟來喜下棋解悶,強制自己不要再想得更多,只想逐月就好了,逐月,逐月,我每天都念著逐月的名字,想着他的樣子,不敢讓自己有閑暇的時候,我怕自己一旦失神,就又會想到……他,那個永遠都不應再與我扯上關係地人。如此兩月匆匆而過,轉眼便到了順治十六年的年底,逐月在除夕當天才堪堪趕回,說是過年,卻只有我與他兩人,又將來喜和老蔡抓到桌上,這是我回到這后第一次在外頭過年,雖沒有在宮裏時那樣熱鬧,卻少了幾份虛假地寒喧,多了兩分平淡的溫馨,或許我想要的生活就是這樣吧,平凡,卻貼心。「莊主,」老蔡開口道:「婚禮之事我已準備得差不多了,只差選個好日子,再廣邀天慈愛英雄,就可舉行了。」逐月聽后看了看我,我淡淡的一笑,低下頭吃飯,老蔡又朝着我道:「對了夫人,您的嫁衣試好了嗎?有沒有不合適的地方?我再叫人改改。」「不用了。」我笑笑,「沒什麼不合適的。」其實那件嫁衣,自送到棲霞院,我就從未展開過,又怎麼知道合不合適,只是想來不會差得太多,就算稍有不妥,也就是那麼一陣的工夫。老蔡點頭道:「合適就好,這可是咱們莊裏的大事,夫人若有什麼不合意的,前往不要客氣。」我怔了一會,是啊,對逐月,這是終身的大事,我怎能這麼草草搪塞?想到這,我又笑道:「我知道了,那件嫁衣,我回去再仔細試試。」老蔡滿意的笑彎了眼睛,「莊主,那日子訂在哪天?」逐月看着我,緩緩地道;「問夫人的意見吧。」「我沒意見,」我朝他露出個輕鬆的笑容,「你決定就好。」逐月點點頭,「那就定在一個月後。」一個月後?那是……他的生辰,我心中一黯,不知到時陪着他過生辰的會是誰。「不喜歡嗎?」逐月認真的問。「沒有,很好。」逐月朝老蔡道:「那就定下月末。」老蔡不滿意地道:「幹什麼非要等那麼長時間?現在立即拜堂都可以。」逐月笑着搖搖頭,自語道:「月末就好,那是……最後的期限。」我不明白的看着他,自打出宮,他說的很多話,我都是不明白的,但我卻從來沒問過,今天仍是如此。當天晚上,逐月喝了很多的酒,他說他開心,可眉宇間那撫淡淡的憂,卻任誰都看得出來。「你在擔心什麼?」扶他回去的路上,我聽見自己這麼問。他停下有些不穩的步子。轉過頭來看着我,星眸半掩,掩去了無盡的心事。「我怕失去你。」他的聲音異樣低沉。我輕笑。「不會地,我們就要成親了。」逐月點點頭。「是啊,就快了,」他伸出手來。似要觸碰我的臉,指尖卻在僅離我一寸時停下。「過了下個月。我就會再無顧慮地……好好愛你。」顧慮?我搖著頭,「跟我一起,你本就無需顧慮。」不知為何,他聽了我的話。臉上不舍之情更濃,「他……」「誰?」問完。我便醒悟,他說的是福臨,他怕我心中仍想着福臨。我輕聲道:「我嫁給你,便會一心對你,你不用擔心。」逐月愣了一慈愛,旋即苦澀一笑,「我不是這個意思……」他眼中閃動地款款深情讓我有些害怕,我咬了咬牙,低下頭鼓起勇氣輕聲道:「我今晚可以……」「惠兒。」他抬起我的下顎,細細地看着我,眼中滿是掙扎,「我抗拒不了你,所以,不要做出會讓自己後悔地決定。」「我為何要後悔?」他沉默了許久,才輕輕搖了搖頭,「我們之間的事,一切等到婚禮后在說罷。」說完,他推開我,腳下不穩的朝舞雲閣走去。我怔忡的看着他遠去地身影,心中說不出是何種感覺,是失望?還是鬆了口氣?不過無論怎樣,只要婚禮過後,便一切塵埃落定,我也不該再有諸多想法了。順治十七年正月二十日報表婚禮的日子一天天近了,我地心不知怎地變得很不按,竟有一種想逃的衝動,我……想回京,趁着我還有些時間想回去再看看他,哪怕一眼也好,看看他現在好不好,有沒有人陪着他,看過後,就放心了。可是,我終究是沒這個勇氣的,我根本無法對逐月提出這樣的要求,所以我現在要做的,就是不是乖乖的等上十天,等著逐月把我娶到舞雲閣,將他埋在心底,再好好的對待逐月,就像一個真正的妻子……那般吧。這兩天也不知怎麼,常常出神的不止我一人,還有來喜,也不知是不是我看錯,他的臉上,總帶着幾許悲傷,我問過他,他卻吱唔過去,這若在往常,我定然會起疑心的,只是現在,我自顧不暇,哪還有心思追問。逐月最近倒是常常來看我,只是變的沉默,像是很多心事一般,問他,也只是笑而不答,只是靜靜的看着我,好像要將我看個夠。二十三日,逐月沒像往常一樣來到棲霞院,莫非又有人來挑戰?等著來喜走出棲霞院,毫無目的的漫步游落,眼中不見滿院的雅緻,卻被不遠處的兩個丫頭吸引了注意。那兩個丫頭一人穿着庄內同意的丫頭服飾,另一人卻穿着便裝,聽這兩個丫頭閑聊,才知道,原來這個便裝丫頭是剛從家中回來,所以才著便裝,聽了一會,全是瑣碎之事,便帶着來喜轉身欲行,這時又聽那個丫頭道:「靈兒,你頭上怎麼還簪著白花兒?快摘了,讓蔡官價看見了還得了?」那便裝丫頭道;「我都忘了。」連忙抬手去摘,邊摘邊道;「前幾天你回來時就是因為這個挨的罵?」「是啊,蔡管家說莊主成親這麼大喜的日子,怎麼能見孝」叫靈兒的丫頭道;「可是聽說朝庭下令,全過百姓都要為順治爺守孝三月,三月內不得操辦喜事,咱們莊子怎麼還……」我的腳步猛的停住,大腦一時停轉,我剛剛……聽到了什麼?呆了半響,才想起要回頭,視線卻讓來喜擋住,他面沉如水,不發一言,我吞了下口水,艱澀地開口道:「她們剛剛說什麼」「只是瑣事,主子怎麼了」我甩了甩頭,是我聽錯了?她們說順治爺……守孝……我看着來喜,眼中霧氣迅速積聚,顫著聲音道:『為什麼……要守孝「來喜沉默不語。我忍住自己的淚水,忍到臉上僵硬有些抽搐,我回過頭,快步朝棲霞院走着,口中不停地念著:「假的,假的。「來喜跟在我身後,低身道:「主子……「「不要叫我!「我回過身,直視着他,眼淚已順頰而下,」你也聽到了,是不是?「來喜輕輕點了點頭,我的眼淚流得更凶,想到來喜這兩天來不是心思的樣子,我崩潰地道:「你早就知道?「來喜沒有點頭,卻也沒有否認。「是什麼時候的事?因為什麼?「我很佩服自己到現在還能保持清醒,來喜搖了搖頭,目光一閃,視線停留在我深厚,我緩緩的回過頭,逐月站在那裏,臉上一片難言之色,我忽地朝他衝去,抓住他的衣襟,惡狠狠地道:」說啊!是什麼時候的事「「正月初七。「他閉了閉眼睛,生硬輕得幾乎聽不到。初七?我漸漸鬆開抓着逐月的手,身子一軟跌坐到地上,正月初七,與歷史的記載不多不少的整整提前一年,為什麼會這樣?對了,烏雲珠,她不也是提前了一年?我獃獃的抬起頭,看着逐月道:「他是……因為什麼……」「暴病致死。」「病?」我反映了半天,歷史上的確有一說他因天花而亡,不過自牛痘發現世,天花早已在全國普及,就連應得天花的玄燁都逃過一難,為什麼……「什麼病」逐月搖搖頭,「宮中的事,外邊向來不會知道得太清楚。」我不能接受的連連搖頭,「不會,是假的,他身體一向很好,怎會突然暴斃」我強撐著自己起來,「是你故意這麼說來騙我,好讓我死心,對不對」我面色蒼白的看着逐月,「你不用這麼做,我既已答應嫁給你,就會一心一意的對你,你何必要想出這麼個點子?」逐月眼中心痛之色漸濃,「惠兒,不要胡思亂想,回去睡一焦,或許醒來會有不同的結果。」我聽不懂他這錯誤百出的話,只聽到他說:不同的結果,我點點頭,「是,我這就回去,這就回去。」說着,我徑直朝前走去,來喜急忙追上,扶着我跌跌撞撞的回到棲霞院,到了卧室,我撲到床上,用被子蒙住自己,在黑暗中睜大眼睛,是假的,這不是真的,是假的……整整一夜,我都在給自己下咒,強迫自己相信這件事是假的,咒語似乎有些效果,第二日一早,我便精神飽滿的招呼拉喜給自己梳洗,接着又叫來喜將那件嫁衣取出,興緻勃勃的就要穿上,來喜滿臉的驚恐,「主子,你怎麼了?」「怎麼了?」「你……」來喜小心的望着我,「你還記得昨天的事嗎?」我點點頭,「記得啊,昨天逐月為了讓我忘了福臨,叫了兩個丫頭騙我說福臨死了。他雖然騙我,但是我不怪他,只因他太愛我,所以,我以後也要專心對他,不讓他在這麼患得患失。」來喜突然跪到我身前;「主子。」兩道清淚自他眼中流下,「主自,你醒醒啊。」我莫名其妙的看着他,「你怎麼了?我不是醒著呢嗎」來喜剛要說話,大門被人從外推開,從外飛進一人,以訊雷不及掩耳之勢抓着來喜有躥出門去。我被這突來的變化嚇了一跳,怔怔的確看着門口方向,剛剛那人是……追星?他怎麼會在這?莫不是我眼花了?疑惑的起身走到門口,朝外望了望,卻空無一人,真是我眼花了?那來喜呢?我又回頭看看室內,沒人啊,怎麼回事?我撓了撓頭正困惑時,忽覺背後多了一人,我回過身去,看清了那人,卻再也……不能移動分毫。

第一百六十九章逐月的報復

「惠。」眼前的人笑着喚着我的名字,露出雪白的牙齒。我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伸出手小心翼翼的碰了碰他,是真的。他捉住我的手,一把將我拉入懷中,「惠,我好想你。」我是再做夢嗎?「我」我緊緊攀住他,嗓子干啞得幾乎發不出聲音,「我就知道,他們是騙我的。」他的胸膛一陣輕振,他在笑,我抬起頭,卻讓他封住雙唇,「惠」他聲音呢喃,卻包含着濃濃的思念。我立即將身子貼近他,與他口齒糾纏,我們就這樣擁著,吻著,一路從門口進到屋內,直到被他抵在牆上,我們激烈的撕扯著相互的衣裳,直到他吻上我的頸子、鎖骨、再到肩頭,我才被身上的真是觸感所驚醒,才敢輕輕的,叫出他的名字。「福臨」「是我。」他抬起頭,笑得異樣開心。「福臨!」我的淚水噴渤而出,緊緊的摟住他,「你沒死!你真的沒死!我就知道,你不會就這麼死了。」「傻瓜,」他不舍的替我拉好衣裳,「我死了。」我一陣迷茫,「你是鬼嗎?」現在不是大白天嗎?「會不會有人來抓你?」我緊緊抱着他,神經質一般看着四周。「惠。」他的聲音低沉下來,「福臨沒有似,死的那個。是大清的皇帝,順治。」「你你是說」我的腦袋好像已經不是自己的,「你炸死?」他捏了捏我的鼻子。「終於又變聰明了。」我恍惚了半天,才捧起他的臉。細細的查看,他滿面風塵之色,像是連趕了好多天的路。頭頂和下頷已現出隱隱的青色,一定好多天沒有打理了。我輕輕撫過他的眉眼。小心的像是捧著絕世的珍寶,突然他眼角抽搐一下,我連忙抬手,他的眼角不知怎地青了一塊。我心疼得道:「怎麼弄得?」他的嘴角動了動,卻沒有回答我。只是認真的看着我,「惠,從今後你願意跟我在一起嗎?不是皇帝,沒有尊貴,只是一介平民。」我激動的無以復加,他詐死,是為了我嗎?他終於來履行他的承諾了?我的頭點到一半,卻硬生生的停住,我!怎麼能!我驚恐的睜大雙眼,淚流滿面的看着他。他心疼的替我擦去淚水,可眼淚卻不停的流下,他抬起我的臉,着急得道:「怎麼啦?」我搖搖頭,「我再有幾天,就要嫁嫁給逐月。」福臨眉頭一皺,「不會有什麼婚禮。」我不明其意的看着他,他乾咳了一聲,「婚禮取消了。」「是么?」我問得很呆。「是。」他望進我的眼中,「就算有,也是你我的婚禮。」「不」我低下頭,「重點不是婚禮,是」「是什麼?」我輕輕推開他,與他拉開一些距離,攥緊了拳頭,指甲深深陷入手心裏,可我卻沒有絲毫疼痛的感覺,有的,只是心痛。「我與逐月」我艱澀的開口,「已有過肌膚之親!」我難堪得將這句話說完,福臨的臉色瞬間變得蒼白無比,他不可置信的望着我,「你說什麼?」我的雙眼早已被淚水模糊的看不清任何東西,可我還是不敢抬頭,「對不起福臨,對不起,我不想的!」「為什麼?」他一臉心痛的望着我,「你對他」「不!」我猛地抬頭,「我愛的始終是你,只是我沒辦法,我不是故意的,我」我再也說不下去,身子靠着牆壁緩緩滑下,將頭埋在膝上,我失聲痛苦,「對不起,是我辜負了你,我已經不能再跟你一起了,你恨我吧」我哭得一發而不可收拾,似要將這半年來的痛苦一併哭出,身邊好久都沒有聲音,他走了吧?他一定難過極了,走吧,走了也好,他不走,我有何面目在面對他。就在我心如死灰之際,一個顫抖的身子抱住我,「惠,」他的聲音心酸而痛苦,「你還愛我嗎?」我訝於他的沒有離去,再聽到這句問話,我連連點頭,我控制着自己不要去抱他,抖著聲音道:「至始至終我只愛你一人。」福臨輕輕一笑,雖然那笑容中獃著幾分酸澀,但更多的,卻是欣慰,「惠,自你走後,我無時無刻不在期盼著這一天,我可以不要天下,但我不能沒有你,我愛你,你知道嗎?」我已泣不成聲,只能點頭,他擁緊我,輕輕得道:「我愛你,你也愛我,我們之間就沒有任何阻礙。」我心中一痛,別過頭去,他輕輕扳過我的臉,「惠,想跟我在一起嗎?再也不分開。」這是我一直的夢想,我怎會不想,可是我不敢點頭,福臨看到我的退縮,輕吻上我的額,「跟我走,我們從此鍋自由自在的生活,再不管別人。」我的鼻子一酸,「我們還能嗎?」「能。」他堅定的說着,「我只要你,要你的人,你的心,從此後只屬於我一人。」在他的溫聲「引誘」之下,我的頭,終於不由自主的點了下去,接着,我狠狠的撲到他身上,「對不起。」這時我現在唯一想說的話。他被我撲得一屁股坐到地上,又很快拉着我站起來,他笑笑,「你在這裏等我回來,我去跟逐月做個交代。」一提到逐月,我的心忽的一沉,心虛的低下頭去。不知是對福臨的愧疚,還是覺得自己對不起逐月。福臨捏了捏我的手,「不要想得太多。相信我,一切交給我。」我順從的點着頭。可看到他臨出門前的怒氣沖沖又不禁擔心,我終究沒叫住他,他是該生氣的。不論是對我,還是對逐月。福臨去了不久。便回來了。不過回來得有些不太正常,更像是被人從門外仍進來,我連忙上前將他扶起,卻發現他的另一隻眼圈似乎也有些發青。不禁急道:「怎麼了?」這是讓逐月打的?福臨地臉色極差,他一動不動的盯着我。我不知發生了什麼事,難道他後悔了?想到這,我的眼中又聚起淚水,他嘆了一聲,將我擁入懷裏,「別哭。」我點點頭,「其實你若不想帶我走,我也沒問題的。」我的聲音走調的厲害。他抬起我的臉,面上的表情說不出是氣是恨,「你是因為與逐月有了肌膚之親,所以才跟他出走?」見他再提此事,我羞愧至極,低着頭就要掙出他的懷抱,他將手臂收緊,讓我直視着他,然後聽他咬牙切齒得道:「你你這個笨蛋,居然認為那天晚上替你解毒的人是他?」我硬是愣了三秒鐘以上,瞪大了雙眼,「什麼意思?」福臨氣急敗壞得道:「意思就是,那天晚上跟你在一起的是該死的我,而不是該死的逐月!」我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什麼?」「什麼!」他氣得七竅生煙,「就是你聽到的,那天晚上跟你親近的人是我!而你居然一直當成是別的男人!」「這怎麼可能?」我還是有些不相信,那天晚上不是逐月把我帶走了嗎?福臨狠狠的做了幾個深呼吸,「那天晚上,你自己回坤寧宮,我就去與順天府商議朝事。」我點點頭,是這個過程,他又道:「過了不久,逐月就來找我,說你中了媚毒,我連忙跟他趕到坤寧宮,那時你昏昏沉沉的,但是我怎麼也沒想到,你居然連是誰跟你共度一宿都不知道。」我瞠目結舌的望着他,好半天,嘴巴才恢復了說話的技能,「那天晚上,真的是你?」他鐵青著臉點點頭,我結結巴巴得道:「那第二天怎麼」福臨嘆了口氣,「第二天一早我見你睡得正香,也不忍叫你,便先去上朝,總想着我們終於可以回到過去那樣,可我萬萬沒想到你竟因此離宮,我還當你當真是對我失望才有此決定,沒想到竟是因為這個!」說罷他又咬着牙道:「逐月那個該死的,居然不將實情告訴你,害得我們分開這麼久。」我怔了半天,逐月他為什麼不告訴我真相?是想帶我走?可這半年來卻又為什麼躲着我?越想越不明白,卻見逐月一臉悠閑的從門口進來,福臨狠狠的瞪着他,他不在意的笑笑,「還要再打嗎?」我忍不住開口道:「為什麼」逐月輕輕笑了笑,「這是逐月的報復。」報復?我不明白的看着他,他勾了勾唇,「報復你選他不選我啊。」福臨衝上前去一把揪住逐月的衣襟,「你明知這麼做惠讓惠傷心難過,你」逐月反而看着我,朝我輕聲道,「對不起。」我上前拉開福臨,「我相信他這麼做,一定是又原因的。」逐月欣慰的一笑,卻沒有說話,我遲疑了一下,轉身朝福臨道:「我有些話,想單獨對逐月說。」福臨眉毛一立,就要拒絕,在那之前美味握住他的手,低聲道:「聽話。」他氣惱的瞪了逐月一眼,抬腿朝門外走去,「不準說太久。」福臨出門后,我盯着逐月的眼睛,「為什麼?」逐月踱到窗前,「不是說了么,是報復。」「我不相信。」我追到他身後,「如果你真的這麼想,這半年來你不會這樣對我。到底是為什麼,我想知道。」逐月轉過身來,不舍的望着我,「其實那天晚上。我真想就那麼不顧一切了,之後再帶你走,我知道你不會怪我。但是,卻會一生傷心。」「所以。你去找福臨?」他搖搖頭,「你雖然已沒了意識,卻叫着他的名字。我怎能不去找他!」他酸澀的一笑,「你心中的那個人,一定是他吧?我。不過是你人生的知己罷了。」他的透徹明了讓我無言以對,他笑着拂着我的頭髮,「不要這樣,感情一事。豈能強求?那天過後,我本想一走了之。可又捨不得你,就這麼一坐坐到大天亮,之後來喜找到我,說是你想見我,那時我才知道,原來你竟一位跟你歡好的人是我。」聽他說到這,我臉上一紅,想必世上沒有比我更糊塗的人了吧。「我那時也曾想過,不如將錯就錯,馬上帶你出宮,用我一生的時間來讓你徹底忘記他。」逐月苦笑了一下,「可當我趕到,卻見你正想趕往乾清宮,我偏明白,即使你心中已決定要跟我走,即使你覺得已不可能與他在一起,你還是放不下他。從那時起,我就認輸了。」「可是你後來為什麼」「不解釋清楚,還要帶你出宮?」我點點頭,他輕聲道:「那天你對我說,要我帶你走,我知道你在說謊話,可我還是很高興,就當給我個夢吧。」他這麼一說,我心中愧疚之情更重,他笑道:「我原想將事實告訴你,然後就永遠離開,只是,我又改了主意。」他看着我,「惠兒,我希望你幸福,就算不與我在一起,也要開開心心的過完一生,但是在宮裏,你又怎麼開心的起來?我知道皇上曾答應過要帶你出宮,是不是?」我微一點頭,他問道:「你打算等多久?」「我」我一時語塞。「一年?兩年?還是三年五年?」他嘲諷的笑笑,「國務政事怎會有完結的一天?等了一年他惠讓你再等一年,等了兩年他惠讓你再等三年,那時皇宮,是個連他都不能完全作主的地方,真到了那時,你能肯定自己不會再走一遍以前的路嗎?」我震驚的看着他,「你你帶我走是為了」為了讓福臨早日出宮?逐月搖搖頭,笑道:「我也沒有哪么偉大罷,臨行前我對他說,我給他一年的時間,如果一年之內他能放下一切來尋你,我就甘心退出。」一年?我的腦子突然有些不好使,現在不是還沒到半年?逐月嘆了口氣,「這次我去河南參加武林大會,之前你對我說的那些話,讓我不得不做了這個決定,我知道你的心,就要徹底死了。」「什麼決定?」逐月從懷中掏出一張紅色的帖子,「我去河南之時,讓人將這個送到宮中。」我接過一看,不禁愣住,那是一張喜帖,男方姓名的地方,寫着:逐月,女方的名字卻空着,成婚時間是:順治十七年春。「這」逐月笑了笑,「這時我對他下的最後通牒,如果他能趕來,那就一切依他,如果不能,」他挑起我的臉,「我就真的娶了你,然後再帶你永遠消失。」「可是還、還不到一年」下意識的,我不禁為福臨擔心,這麼短的時間,他能交代好一切嗎?「也有我的私心吧。」逐月的手指輕輕摩挲着我的臉,「或許我的心中,是希望他永遠不要來的。」看着逐月的眼睛,我不禁有些發獃,為了我,他竟然惠這麼做,他說的不錯,國事無盡頭,我突然想起那句經典的台詞:三年又三年,三年又三年!雖說我只要與福臨一起,已不在乎是否能出的了宮,但是出宮,還是我追尋的夢想吧。「謝謝你。」我不知該如何表達我的心意。「不用謝我,我也得道了一些報酬。」看着我不太明白,他的臉漸漸貼近,「那兩個吻,還記得嗎?」看着他越來越近的臉,我有些眩暈,兩個?不是一個?他輕笑道:「小迷糊,你中毒的那晚,最先吻你的,你當是誰?」說話間,他的唇就要貼上我。我這才想起拒絕,但在那之前,我已被一股大力拉開。接着,我便被擁在一個溫暖的懷中。福臨那氣急敗壞的聲音從我頭頂傳來:「你居然想占惠的便宜!」我錘了一下他的胸膛,低聲道:「不要胡說。」福臨佔有性的將手臂環住我的腰,一臉不自在的朝着逐月道:「雖然你還是懷有私心。但也算是為惠着想,我就原諒你。」逐月笑笑。「以後又什麼打算?」福臨眼睛一瞪。「不用你管,出去,不然就拉出去斬。」逐月誇張的道:「遵旨。」臨出門前,他回過頭。朝着福臨認真的道:「好好對她,不然。我會將她搶回來,再不放手。」福臨臉色一沉:「你永遠不會再有這個機會。」逐月點點頭,大步走出門去。我看着逐月的背影,心中越發覺得對不起他,福臨捏捏我的鼻子,不滿得道:」不準再想他。「看着他那吃醋的樣子,我笑着點點頭,他盯着我的唇,「他吻過你?」我垂下眼帘,老實交代,「兩次。」福臨的眼圈有些發紅,卻不失要哭的徵兆,他猛地吻住我的唇,細細品味,呢喃的道:「以後,只有我能吻你,你也只能吻我,你是我的,只是我的」過了許久「福臨,別」「惠,我好想你,你不想我嗎?」「想,但現在」「我愛你,惠」又過了許久福臨將我壓在床上,不甘不願的將臉埋進我的頸窩,「你都不讓我碰你。」「不是拉。」我費力的推開他,快速起身系好半敞的衣裳,「別在這裏況且,我還有好多事要吻你。」福臨嘆了口氣,也坐起身理好衣裳,「問吧。」「烏雲珠為什麼沒醒?」「她不想醒。」我眨了眨眼,「不想醒?」「是啊,」福臨點頭道:「你走後不久,那老道就出來,說已找到了她的元神,但是她不想醒。」我皺皺眉,「他說不想就不想啊?」福臨道:「我去見了烏雲珠,也不知那老道用了什麼方法,烏雲珠還沒醒,可我卻聽到了她的聲音。」我急問道:「都說了什麼?」「她讓我轉告你,她不醒來,不是想讓任何人內疚,只是不想繼續這樣的生活,希望我們尊重她的選擇。」「就是這樣?」福臨一攤手,「還能怎樣?」我懷疑的看着他,「就沒對你說什麼?」福臨乾笑了兩聲,「說了一些惜別的話吧。」我瞪了他一眼,「好捨不得吧。」他摟過我,「惠,是,我曾經不只一次想同時擁有你們兩個」他話沒說完,偏挨了我一肘,他揉了揉肚子,接着道:「我那時,還不明白什麼是愛,總以為後宮眾妃我都是愛的,多一個烏雲珠,又有什麼?況且,她也的確很讓人憐惜,想當年我把她嫁給博果爾,結果她還沒進門,博果爾偏死了,博果爾臨走前拉着我的手說,王爺的遺孀,誰敢再娶?讓我再給烏雲珠指個好歸宿」「是啊,」我酸溜溜得道:「到底誰好呢?想來想去也不放心,就乾脆把她接近宮來。」福臨臉上一紅,「我那時的確有這個心思的,再加上,那時我誤會你想殺她,對她更加憐惜,她一個小女子,招誰惹誰了?先是死了未婚夫,又被當朝皇后視為眼中之釘,所以我」我嘆了口氣,「她到的確可憐。」福臨輕聲道:「我喜歡他的識大體,知詩書,從不與人爭風,這在宮裏並不多見。」我又點點頭,烏雲珠的優點的確有很多,可心中又有些不服氣,「我我也識大體,知詩書啊,可是你就一次又一次的誤會我。」福臨笑着親了親我的臉蛋,「你識大體,卻又總忍不住拈酸吃醋,你有才氣,可大都是些歪才。」我掐着他的臉氣道:「哦!我是歪才,那你就不要理我啊,也不知是誰,一次次傷我,又一次次黏着我。」「對不起。」他說的極認真,「這是我最後一次對你說這句話,以後,你再不會聽見這三個字。」緩了緩他又笑道:「講故事,唱小曲,五子棋,說洋文你總是又那麼多東西讓我不得不注意你,注意的多了,就愛了,就再也離不開了。」我臉一紅,低聲道:「按你說的,注意得多了就愛了,那這麼些年,你止不定愛了多少女人。」「愛,是你教我的。」他望進我的眼中,「沒有你,我不會知道什麼是愛,我也終於明白,為什麼你惠羨慕那樣至死不渝的愛情,原來愛這個字很小,只容得下兩人。」「那你為什麼不選烏雲珠?」他嘆了一聲,「她很好,我與她一起時很舒心,但卻」他想了想,「少了一種感覺吧,只有跟你在一起時,我此安徽期盼明天會怎樣,每日都過得很充實。」聽他這麼一番表白,說不感動是假的,我滿意的賞了他一個香吻,卻又馬上阻止他得寸進尺,嘆道:「她終究是個可憐人吧。」福臨神色一黯,「是我害了她,若不是我召她入宮,說不定,她現在會過得很好。」我笑笑,沒有說話,烏雲珠心中只惦念着你,就算你不召她入宮,她又如何過得好?不過逝者已矣,她既然選擇繼續睡下去,我們也無謂再為求自己心安而強迫她醒來,就像她說的,這是她選的路,我們應該尊敬她。福臨的神情突然變得緊張,「我追封了她做皇后。」看他那樣的小心翼翼,我失笑道:「我知道你對她心懷歉疚,況且現在你已不是皇帝,一個虛名又算什麼?」他這才放心一笑,「我好擔心你又會不理我。」我擺了他一眼,「在你心中,我就這麼小心眼。對了,四阿哥呢?」現在的歷史,已經開始轉變了吧。「我將四阿哥交給淑惠妃撫養。」我一愣,隨即點點頭,他說道:「淑惠妃是你妹妹,她為人膽小內向,若是再沒個子嗣,估計當個太妃都會讓人欺負了去。」我笑道:「還是你想的周到。」福臨輕嘆,「我只是看到了一些以前從沒看到的東西罷了。」「那新皇」還是玄燁吧?「我本屬意福全,畢竟他年紀大些,可看着皇額娘對玄燁的勁頭,我又改了主意,有皇額娘在,不會出什麼亂子。」我鬆了口氣,「皇額娘知道你這麼做嗎?」福臨搖搖頭,「她想必有些猜到了吧,但卻沒有阻止我。」我輕輕擁住他,「因為我們兩人,受傷害的人真的不少。」福臨道:「沒了我,大清不會亂,可沒有你,我會亂,亂到頭腦發暈,如何再理國事?」我貼心的一笑,「我們以後再也不分開?」

他擁緊了我,「永生永世,再不分開。」

尾聲

六年後,揚州揚州雖經過那樣一場驚天的屠殺,但進過二十年的休養生息,又已漸漸繁榮起來,街上行人熙熙攘攘,路邊商販叫賣聲不絕,酒樓商號雨街邊林立,一片欣欣之色。路上,一個瘦弱的年輕人懷中抱着一個四五歲的小女孩兒,正慢悠的走着,那小女孩張口道:「嬸娘,我要吃糖糖。」路人不禁紛紛側目,這明明是一個年輕男子,為何這個可愛至極的小姑娘會稱他喂嬸娘?那男子臉色一沉,「寧兒,我說過很多次了,要交我叔叔。」寧兒搖了搖頭,忽閃著一雙黑漆漆的大眼睛道:「是星叔叔要我這麼叫的。」那男子翻了個白眼,「以後不準聽他的,不然不給你買糖吃。」寧兒臉上露出驚奇的神色,「喜叔叔,你在凶我嗎?」那男子乾笑了兩聲,「寧兒最乖了,喜叔叔怎麼捨得凶你。」寧兒點了點頭:「媽咪說你要是凶我,就讓我告訴星叔叔打你屁屁。」那男子聽得此言,抓枉又無奈的抱着小女孩兒朝着街邊一個賣糖果的小販走去,這時,一輛馬車從大街盡頭飛馳而來,街上眾人無不紛紛退讓,口中叫罵連連,可那駕車之人好似聾子一般,徑直而去,那男子護緊了懷中的孩子,朝着那輛馬車的背影搖了搖頭,想當年,就是主子也沒有這麼囂張呢。卻說那輛馬車,一路疾行至一家商號之前停住。那商號名為「聚寶齋」,是一家古玩店鋪,店內夥計見這馬車來勢洶洶。估計不是平常人家,連忙出來迎接。一個面貌樸實的中年人從車上下來,服飾僅見華貴,夥計憑着多年的識人經驗。認定是位大主顧,迎了那人進去。也不招呼。直接叫掌柜出來,掌柜見了那人陪笑道:「這位先生,不知想玩點什麼.」那人搖了搖頭:「你們東家可在?」掌柜一聽。笑道:「先生有什麼事不妨先跟小人交代。」那人仍然搖頭:「大買賣。你做不了主。」展櫃遲疑了一下,還是進到後堂,請了東家出來,這聚寶齋地東家是一位五十多歲的老爺子,姓楊,識寶無數,見了那中年人,便看出那人不是來買東西,而是想要賣東西,於是便開口道:「不知先生可是有寶貝給在下開眼?」那人笑笑,一擺手,隨行的僕人打開一直捧在手中地盒子,盒中裝着一隻三足青釉筆洗,兩拳大小,精緻非常。那楊東家一見之下臉色頓時一變,立即走到那僕人身邊,低頭仔細查看,看了半響,臉路驚疑之色,又朝着那中年人道:「先生,這……」那人笑道:「早聽說楊老闆識寶無數,不會連此等寶物都認不出吧?」見楊老闆還是面現猶豫,他哈哈一笑,「不怪楊老闆驚疑,這宋徽宗的筆洗,自然要看清楚些地。」聽那人一說,楊老闆立刻捧過那盒子,又將那筆洗拿出仔細驗看,驚道:「這…….這筆洗,據說早被人嫌到宮裏,於御前奉用,這……」那人道:「哎,楊老闆多餘的話就不要多問了,想不想要,開個價吧。」楊老闆又看了半天,朝身邊的掌柜道:「去請古玩堂地趙東家過來一趟.」那掌柜連忙去了,那中年人悠閑的扇著扇子,也不着急,不一會,掌柜地回來,身後跟着一個四十齣頭地矮胖子,拱手見禮后,楊老闆也不多說,直接叫了找老闆去看那筆洗,那趙老闆看后,也是一臉的驚疑,卻又不敢確定,朝那中年人一拱手道:「先生,別怪在下多嘴,這東西的來歷……「那人似是些不耐,「收不收,一句話的事,你們不敢收,我再去別家。」趙老闆連連擺手道:「先生莫急,在下不是這個意思,只是此物珍貴,怕是任一家都得問個仔細地。」那人像是氣急難消,過了一會才道:「也不怕跟你說,這筆洗確在宮中,先帝將此物賞給了皇后,又輾轉數人之手,這才落在在下手中。」此言一出,楊.趙二人懷疑之心倒消了一半,大清朝有兩位皇后,一位是正位的皇後娘娘,另一位是死後才追封地皇后,這兩位皇后無論哪一位,都是極得先帝爺寵愛的,經珍貴之物賜下,也不是不可能,兩位皇后畢竟是女子,對這種古玩想必是沒有研究的,宮中自有識貨的太監總管,能流傳出宮,也就不足為奇了。他二人合計了一下,又朝那人道:「這位先生莫怪,我二人眼拙,實在不敢輕下定,不如先生與我們走一趟「福珍寶」,請九爺給瞧瞧?」那人一皺眉,「九爺?」楊老闆點頭稱是,「九爺看過的東西,從無走眼。」那人一攏扇子,「好,就去看看.」趙老闆又道:「先生別見怪,咱們只能先去碰碰,若九爺不在,咱們還得回來,」那人又點點頭,「架子倒也不小。」一行人於是出來,走了不遠,便見到一個極為清雅的門臉,尚屬三個大字,福珍寶,那中年人仔細瞧了瞧,「這匾……」趙老闆呵呵一笑,「先生好眼力,此乃先帝御筆。」那人微微皺了下眉頭,不僅對此次之行有些擔心。話說間已進了福珍寶的大廳,大廳四周滿是陳列的古董,那人看了看,倒也有些珍品,不過大都不堪入目,他的心不由得又放下,看來此間主人,也不過浪得虛名罷了。「楊老闆看出那人神色間的不屑,笑道:「咱們這一行,珍品自是不敢擺在明面兒上的。」那人一聽。倒也有理,又收了一絲輕視之心這是店中二掌柜迎上。「二位老闆大駕光臨,不知有何要事?」楊老闆一拱手。「九爺可在么?有件玩藝想請他老人家掌掌眼。」二掌柜笑道:「巧了,您二位早來一會還不在,這會剛回來。不知是什麼東西,小地先進去通報一聲。」楊老闆連忙將東西介紹了一番。二掌柜連連點頭。轉到內堂。那中年人皺着眉道:「這九爺是什麼來頭,看東西前還要聽聽名兒?」趙老闆忙道:「先生不知九爺的規矩,凡物九爺是不看,也不敢勞他老人家看哪。」剛說了沒兩句話,二掌柜從內堂出來。笑吟吟地朝着幾人道:「幾位爺,對不住了。九爺說了,這東西不用看,是假地。」那中年人大吃一驚,趙楊二位老闆一聽此言面面相覷,那人急着朝二掌柜道:「他看都不看,怎知這是假的?這不是誣衊我地名聲!」二掌柜的不急不躁,只是笑着說:「九爺說,這東西天下無二,早在七年前,就被先帝給摔了,現在這個,又怎會是真的。」趙楊二位老闆一聽此言,俱是一臉鄙夷地盯着那中年人,冷冷地道:「先生倒也好手藝,將我二人都蒙了過去.」那人怒道:「二位怎能只憑他毫無根據地句便認定此物是假的?說不定,是老爺子一時糊塗,記錯了.」趙老闆失笑道:「這位先生,咱們稱九爺為他老人家,不過以示心中尊敬,他呀,比你還年輕呢。」那人不禁一呆,這時通往後堂地珠簾從內被人挑開,一個看着二十七八歲模樣年輕人走了出來,身穿着淡藍色陷銀絲的錦緞排韢褂,頭上一頂同樣質地的淡藍小帽。帽中一塊溫玉鑲嵌其上,只這塊玉,便價值不菲,再看那人面貌清秀,俊雅不凡,一雙眸子清冷得有若天上繁星,若說天下男子俊者無數,可這人身上舉手組間流露出的那份尊貴與從容,只能是先天而來,讓你個人望而生敬。趙楊而老闆見那人連連拱手,「九爺暗號。」那中年人吃了一驚,眼前那個看似不及而立地人居然就是他們口中的九爺?被稱作九爺那人揮了揮手中的摺扇,朝趙楊二人笑了笑,抬腳走到捧著那隻筆洗地僕役身前,用扇子挑開盒蓋看了看,眼中泛過一絲訝異,他將那筆洗伸手取出,仔細看了看,忽的朝那中年人一下,那中年人以為事情有轉機,不禁雙目一亮,可卻被這九爺的下一句話氣個半死。九爺笑道:「喲嗬,做得真挺像。」聲音清冽,讓人過耳難忘。那中年人氣道:「你……這可是地地道道的真品。是先帝賜給先皇后之物,后輾轉出宮,落入我手,你不識貨就不要亂說。」九爺眼睛一眯,「不知是孝惠皇后,還是瑞敬皇后?」「這……是孝惠皇后。」九爺笑了笑,點頭道:「倒也是做得不錯,拿給寧兒玩玩也好。」說着他將筆洗朝身後一扔,「追星,收下。」那中年人的心差點跳出嗓子眼兒,九爺說得對,這件筆洗並非真品,可也是那得的仿物,在這出不了手,拿到別處,自是有人搶著要,若是真的讓他砸了,豈不是極大的損失?正當他擔心的驚呼聲即將出口之際,一道身影瞬間趕在那筆洗落地前輕鬆接住,那是一個同九爺年紀差不多的年輕人,穿着天青色的衣裳,眉宇間的氣質與眼前這位九爺倒有幾分相似,只是更為冷些。九爺頭也沒回,想是對這人的身手很有信心,朝着中年人道:「給你一百兩,權當路費好不好?」那中年人道:「你竟敢強收?還有沒有王法?」九爺一皺眉,「怎麼?還想拿着東西去騙人?」「你管不著!這東西我不賣。」那人說的倒是理直氣壯。一旁的楊老闆不屑地道:「這位先生,九爺肯給你一百兩,已是看你這東西做得精細了,你周邊打聽打聽,九爺説假的東子。還有沒有人家會收。」那中年人聽完臉色一變,這東西本來做了一批,只有這一隻尚能人眼,光是造價也不止一百兩。九爺看着那人的神色,笑了笑。「我看你倒也眼界不俗,要知道能將這東西弄得幾欲亂真也不是那麼容易地,怎麼干這到假的買賣?」那人臉上表情豐富至極。猶豫了半天,最後一拍大腿。「嗨。沒想到一出門就碰著個正主兒,」他一臉的挫敗,「九爺,我也不滿您說。小人錢正方,以前倒是也敲過幾年響鼓。攢了點錢支起家鋪子,本想這麼一步步地走下去,誰知道一時被蒙眼,高價收了件贗品,將小人的家底全賠了進去,思前想後,心一橫,就干起了這路買賣,本想憑着這東西掙些銀子,就立刻收手,東山再起,沒想到,這就撞上您了。」趙楊二位老闆也都是這路行家,知道收到贗品輕則敗壞聲譽,重則傾家蕩產,對這錢正方倒也多老幾分同情,九爺略一深吟,到:「既是如此,我這倒是有份差事,不知你願不願做。」錢正方一呆,九爺道:「我著福珍寶地大掌柜天天吵著要回家安享晚年,他一走,我這就沒有了個接管的人,正巧你也無事,就先在這屈就幾年,不知你意下如何?」他又是一陣錯愕,按理說這就賣的假貨,不給人掃地出門已算輕地,怎麼還會送個機會在自己面前?九爺又道:「當然,你若是不想做,也隨你。」錢正方正待猶豫,趙老闆一拉他的袖子,「你還在猶豫什麼呀?送到九爺這地都是珍品,外人難得一見,你在這呆幾年,出去了就是大行家大老闆,要不是我還有些東西甩不了手,我都想上九爺這來開開眼界。」聽趙老闆一說,錢正方再不猶豫,跪在地上道:「小人謝東家收留。」九爺摺扇輕展,笑了笑,並沒說話,錢正方更加佩服,這東家年紀輕輕,不隻眼界超群,氣度更是令人折服。他站起身,主動朝一旁地二掌柜等人招呼,九爺讚賞的點點頭,朝着身後道:「追星,今天寧兒是不是回來?咱們出去迎迎。」說罷與趙楊兩位略拱了拱手,走出門去,不一會又急急的回來,一路小跑的溜至後堂,吩咐二掌柜道:「夫人問起就說我還沒有回來。」九爺這幅樣子,與剛剛地氣定神閑判若兩人,錢正方很是疑惑,不禁向二掌柜詢問,二掌柜笑着搖搖頭,「你呀,看着就行了,千萬別出聲兒.」正說着,大門處進來幾人,為首的是一個看起來二十五六歲地女子,生得眉清目秀,雖不是絕美,但卻極為自信,讓人眼前一亮,屋內眾人紛紛上前,「夫人有禮。」那女子點點頭,瞧見一旁的趙楊二人,笑道:「趙胖子,怎麼這麼有空?你家的那隻花瓶兒什麼時候給我送來?」趙老闆一臉的為難,「夫人您就饒了小的吧,要是給行家知道我把那個假東西送到福珍寶來,我那小店不要開了。」那女子一臉無所謂地道:「那你就當成普通的瓷器賣給我不就得了?」趙老闆連連點頭,「好好,一切依夫人意思,小人先行一步了。」說罷,連同楊老闆,飛也似的出去,錢正方還是有些不明白,上前一拱手道:「夫人安好,小人錢正方,是九爺新招的掌柜。」夫人打量了他一下,點頭道:「你是接替老李頭兒的?以後好好做事,咱們不會虧待你。」錢正方連連稱是,那夫人又朝着二掌柜道:「去,把九爺叫出來。」二掌柜眉眼不抬,「回夫人,九爺還沒回來。」「沒回來?」那女子柳眉一立,做了個深呼吸,大吼道:「艾福九!你給我出來,別讓我衝進去抓人!」錢正方微一皺眉頭,這做夫人的哪有這麼對待夫君的?那女子的話音剛落,內堂珠簾輕動,九爺一臉賠笑的走出來,「惠,什麼事這麼急?」「不是不在嗎?」那女子甜甜一笑,「我問你,那一百斤、法律那麼長的芽的土豆是不是你買地?」九爺臉色微變,「誰說是我買的?」「李良!」那女子叫了一聲,,身後一個胖子走上前來。「你說。」李良瞄了一眼九爺,九爺雙眼微眯,冷冷的掃了他一眼。他雙腿一產,跪倒在地。「夫人,那土豆是小地買的,不關九爺地事。「那女子看着李良咬牙道:「你要是能買回那樣的土豆就沒人能做廚子了。」李良有口難言。九爺摺扇輕展,輕聲到:「呵呵。惠。你看,今天天氣好熱。」「艾福九!」九爺臉立時跨了下來,「我也是想幫忙啊,誰知道那個無良鑒賞居然騙我說發了芽地土豆更好吃?」「更好吃?」那女子大吼道:「是更好吃。死得還更快哪!」「噗——」李良一時沒憋住,九爺瞪了他一眼。他連忙道:「九爺,夫人,要是沒事,小的先回去了,老盧還等着我研究新菜式呢。」那女子嘆了口氣,白了擺手,李良如釋重負地跑了出去,九爺挨到那女子身旁:「惠……」「我也知道你一片好心,」女子無奈地道:「只是發了芽兒地土豆是有毒地,要是在醉仙居里吃壞了人,咱們的店還怎麼開下去?」聽到這,錢正方不由得心底嘀咕,這九爺難道是不食人間煙火嗎?這樣的事竟然都不知道?九爺看一眼屋裏看熱鬧的眾人,拉着夫人朝內堂走去,「咱們進去再說。」夫人白了他一眼,卻也乖乖地跟他進去,之一進去便是大半個時辰沒出來,錢正方不由得有些擔心,這東家,不會被富人揍死在裏邊兒了吧?但其餘幾人倒像司空見慣了一般,各忙各事,有條不紊,二掌柜笑道:「錢掌柜,這事見慣了就好,咱們九爺天不怕地不怕,就是怕夫人升旗。」想了想,接着又補上一句,「可不是咱們九爺懼內,九爺對夫人啊,是疼惜著呢。」錢正方笑李良笑,這夫妻倒也有趣。這時從大門處進來一位年經人,瘦瘦弱弱的,懷裏抱着一個可愛至極地小女孩兒,那小女孩兒剛一進門,便跳到地上,朝着守在內堂門口的追星跑去,「星叔叔,抱抱.」追星見了那女孩兒,冰冷的面孔立時間多了一絲暖意,他將那女孩兒抱起,輕聲到:「寧兒,這些天有沒有調皮?」寧兒搖了搖頭,追星又問到,「嬸娘有沒有欺負你?」那瘦弱的年輕人立刻衝到他面前,氣道:「追星!你怎麼能讓寧兒叫我……」追星瞄着他道:「寧兒管我叫叔叔,管你不叫嬸娘叫什麼?」「你……」寧兒趁著兩人說話的時候滑下追星的懷抱,超內堂跑去,邊跑邊喊:「爹地,寧兒回來啦。」追星嚇了一跳,一個縱身入內將寧兒拉了回來,「寧兒乖,叔叔先帶你去買糖吃。」寧兒朝內堂方向看了看,有看了看追星,「寧兒想爹地了。」追星摸了摸寧兒的頭,「聽話,一會就見到了。」沒過一會,九爺與夫人匆匆忙忙的從內堂出來,夫人的臉上帶着不自然的潮紅,九爺衣領上的扣子居然還扣錯了一顆,這副樣子很容易讓人不純潔的想到一些事情,寧兒見到二人,歡喜地一撲而上,「爹地,媽咪。」九爺將寧兒抱起,笑道:「寧兒想沒有想爹地?」寧兒用力的點點頭,夫人朝那年輕人道:「來喜,襲人怎麼樣?孩子生了嗎?」那年輕人道:「已經生了,是個男孩兒。」夫人長一吁口氣,「她倒能生,這都是第三個了。」寧兒急着道:「媽咪。姨姨的小寶寶好可愛,寧兒也想要個小弟弟。」夫人還沒說話,九爺已經把臉一沉,「不準.」寧兒扁了扁嘴,夫人將孩子抱過來,朝九爺埋怨道:「嚇唬誰呢。」又朝寧兒道:「寧兒,跟媽咪走,盧叔叔又做出好吃的東西了呢。」寧兒拍著小手道:「好啊好啊,盧叔叔做的東西好好吃。」夫人笑了笑,「來喜,先跟我回醉仙居。晚上再跟情郎叔叔敘舊。」那年輕人臉上一紅,急忙跟在夫人身後朝門口走去,還沒走道門口。眾人眼前一花,一個男子已站在大堂之中。白衣飄飄,隨性灑意,寧兒開心得叫道:「月叔叔。」夫人也笑道:「楚盟主怎麼有空來揚州?」來人站道夫人面前。輕笑道:「來看你啊,這一年過得好嗎?」「很好。不勞你操心。」回答他的不是夫人。卻是九爺,九爺摟着夫人的腰,略帶敵意地看着眼前的男子,那人卻不為意的笑笑。一雙眼睛直看着夫人,忽然夫人乾嘔了一下。那人連忙抓過夫人地手,手指搭在夫人腕間,一邊朝九爺厲聲道:「惠兒生寧兒的時受了那麼大的罪,你當時都說過神惡魔?怎麼還能讓惠兒……」說着,一拳朝九爺揮去。九爺臉上挨了一拳,卻並不還手,只是急着抓住夫人地手,「惠,你有喜啦?「夫人心疼的看着九爺的臉,「沒事吧?疼不疼?「說着,又莫明其妙地看着那人道,「逐月,我只是早上沒吃好,有些反胃。」那人笑眯眯的點點頭,「我知道啊,脈象沒什麼不對。」九爺咬牙切齒地瞪着逐月,「你……是故意地,就想打我!」他們三人在這吵吵鬧鬧,寧兒從他娘新身上下來,走到門口,那裏站着一個七八歲的小男孩兒,小小年紀就已長得俊美無比,若不是一身男孩兒的裝束,說他是女孩兒也會有人相信,只是他的神情有些冷漠,竟不似這麼大年紀地孩子應有的。「刑天,」寧兒笑着拉住他,「你想我了嗎?」那男孩兒淡淡地看了寧兒一眼,縮回手來,也不做聲,寧兒也不在意,從勁中扯出一條紅繩,紅繩的一端系著一隻小小的荷包和一塊滿是裂痕的玉佩,寧兒將荷包取下,遞給那男孩兒道:「刑天,這個送給你。」男孩兒有些不耐煩,索性將臉別過一邊,寧兒眨了眨眼睛,用小手捂住臉蛋,「嗚……月叔叔,刑天又欺負我。」那男孩兒聽她這麼一說,連忙將寧兒的小手拉下,奪過荷包塞進懷裏,「每次都用這招,不煩嗎?」寧兒偷偷笑了笑,那男孩兒無奈的扁了扁嘴,接着有不太自然的從腰間拿出一顆石子,「這是我再藍水湖邊上撿的,你要是喜歡就拿去,不喜歡就丟了吧。」寧兒一把搶過,「送了就不能反悔。」男孩兒看着寧兒將石子小心的收好,眼底劃過一抹溫情,「寧兒,等你長大一點,我就帶你去藍水湖玩。「寧兒開心得小臉通紅,正要回答,突然被人抱起,九爺一臉不願地朝逐月道:「看好你徒弟,小小年紀就想拐騙我女兒。」夫人看着男孩兒,朝着逐月道:「刑天越長越好看,我總覺得好像有點熟悉。」逐月笑了笑,「他不長得俊些,豈不有負他父親的好樣貌。」夫人不明其意的望着他,逐月道:「刑天是她母親臨死前早產而得,先天不足,所以身體一直不好,我也不敢跟你說,去年我尋到一位神醫為他治病,已好得差不多了,也是時候告訴你,那塊白玉鷹牌,你應該交給他。」夫人驚詫得瞪大雙眼,「他是……」「他姓方。」夫人連忙奔到刑天身邊,左右細細查看,看着看着。突然落下淚來,九爺連忙放下寧兒,將夫人擁入懷中,「怎麼說哭就哭了?」夫人抓着他道:「你聽見了嗎?他是……」九爺點點頭,「聽見了,你應該開心,兒不是哭。」夫人連連點頭,擦去臉上的淚痕,一左一右的拉起刑天和寧兒,「走,咱們去吃好東西。」看着夫人領着孩子遠去的身影,九爺笑着搖搖頭,有回頭看着逐月,「那孩子沒有性命危險了嗎?你應該等他全好了再告訴惠,省得他有個三長兩短再讓惠傷心。」逐月輕輕一下:「放心。」「逐月,」九爺認真地道:「謝謝你。」|逐月失笑道:「謝我打你一拳嗎?」九爺笑了笑,「若不是你當初的自以為是,我跟惠現在大概也不會這麼開心。」「自以為是?」逐月笑着搖搖頭,「就算是自以為是吧。「九爺將目光又重新投到份額人身上,臉上露出了瞞足的笑容,惠,這一輩子有你陪着,就算不是天下至尊,又能如何?在福珍寶斜對個的酒樓里,臨窗坐着兩人,一男一女,男的身着藍白的道袍,三縷長髪,道骨仙風,女的則二十齣頭,可愛的臉蛋上嵌著一雙靈活動的大眼睛。他們看着夫人的背影漸漸遠去,老道喝了一口茶,「若丫頭,那娃兒的病當真好了?」若丫頭自信的一笑,「由我親自出馬,你還不信?」老道搖搖頭,「那娃兒天數已定,我怕你這回要載咯。」若丫頭嘲笑道:「總說什麼天數?當初若不是我聽你提起這事,偷偷下山幫忙,恐怕就真的是天數已定了。你看現在,他們過的不是很好?「那老道嘆了一聲,「什麼幫忙!你那是貪玩,差點就將他們拆開,若是如此,你可知要損多少陰德。「若丫頭也學樣嘆道:「我是用師傅的天極神鏡推算出來,你還不信?「那咯暗道一愣神,「你可真是大膽,連你們鎮山的寶貝都偷出來。「若丫頭吐吐舌頭,「後來不是又還回去了,都怪你,告訴師傅我在皇宮,害得我被他抓回去禁足,一禁就是五年。「那老道還是想不明白,「你當初用那麼濫的手段,也是為了這個變數?「若丫頭望着福珍寶的方向微微呆一下,輕笑着搖了搖頭,「一方面是,另一方面,我也是想讓逐月一償心愿,只是沒想到……世上竟有這麼痴的男人。「那老道看着她的神情,呆了呆,「若丫頭,你該不是……」若丫頭啟齒輕笑,「如果是呢?」老道急道:「你竟想放棄追尋天命嗎?「若丫頭笑道:「如果他有一天能將榮月山莊該成若月山莊,就算放棄修真成道,又能如何。「老道連連搖頭,「你天資高絕,不修道,豈不是損失?不行,我得告訴你師傅去。「若丫頭笑得更是開心,「去吧去吧,讓他來廢了我的道基,好讓我更無拘無束的追求自己想要的東西。」「你不後悔?」若丫頭沒有說話,只是甜甜一笑,又將目光投向福珍寶,逐月,你等著……

終篇

二十一世紀,北京某醫院雪白的病床上,一個女孩子靜靜的躺着,也不知是昏著還是睡着,身旁圍坐着三個人,其中一名中年婦女還在不停的擦著淚水,一個二十歲左右的女孩子勸道:「姨媽,不要急,表姐不會有事的,檢查結果不也出來了?沒事的。」那中年婦女好像沒聽見,還是哭着,她身邊的那人皺着眉道:「好啦,別哭了,吵著藍藍睡覺。」忽然,床上的女孩兒動了一下,三人大喜過望,連忙圍上去大喊「藍藍,你醒了嗎?」那女孩兒和雙睫一陣顫動,最後輕輕的掀起,當她看見這幾人,眼中不是欣喜,卻是滿滿的驚駭。「你們是誰!」女孩兒驚恐的抱着被子縮成一團。那婦女哭道:「藍藍,我是媽媽呀,你怎麼了?」那男人也急着道:「藍藍,我是爸爸,不好好想想。」「表姐,你還認得我嗎?」那女孩兒連連搖頭,「你們是誰,我不認識你們,皇額娘在哪?」那幾人一聽這話,同時愣了幾秒,「彤彤,快去叫醫生來。」男人見女人這副樣子,連忙道。「哦,好。」彤彤連忙出去,不一會,帶來一位醫生,那醫生很年輕,也很清俊,大概二十六七歲左右,手中拿着一本病歷,進到病房中,看了看病例,說道:「程天藍?」那中年婦女連忙點頭,「是的,大夫你快看看我女兒怎麼了,她不認得我們。」醫生走到病床前,看着將自己縮成一團的女孩子,輕聲道:「程天藍,你聽見我說話嗎?」那女孩子動了動,抬起頭來,「我不叫程……」下面的話在她看見醫生的臉時戛然而止,她猛的跳起,下了床在醫生面前跪倒,「不知皇上前來,臣妾又失遠迎,罪該萬死。「這一跳讓所有人都瞠目結舌,彤彤小聲地道:「表姐,你是不是連續劇看多了啊?」程氏夫婦見到女兒這樣更是難過,連忙將女兒扶起,程天藍盯着醫生,忽然,他驚詫的瞪大了眼睛,「皇上,你……你的辮子呢?」醫生啼笑皆非的望着眼前這個長相清秀的女孩兒,又重新看了看病歷,程天藍,22歲,遊覽故宮途中不慎落水導致昏迷,身體檢查各項結果均為正常,只是……大概是腦子進水了?他忽然有些想笑,又立即忍住,身為醫者,怎能取笑病人?輕咳了一聲,他朝程氏夫婦見道:「她的身體檢查一切正常,可能是昏睡太久出現了幻覺,或者另有原因,我建議你們帶他去精神科看看。」程母一聽這話,頓時哭出聲來,抱着程天藍泣道:「藍藍,你醒醒啊,我是媽媽。」程天藍沒有理會身邊的母親,反而一動不動的盯着醫生:「皇上……」醫生無奈的朝着程父道:「或許你們可以帶她去做一些以前喜歡做的事情,說不定會有幫助。」這是彤彤大聲道:「表姐最喜歡看連續劇。」程天藍反而呆了一下,她小心地伸出手指著自己,「臣妾最喜歡的事?」醫生點點頭,「想得起來嗎?」程天藍看着醫生微低下的頭,居然有些臉紅,「回皇上的話,臣妾最喜歡……騎馬。」「騎馬?」程氏夫婦連着彤彤異口同聲地叫出這兩個字,程天藍低下頭,輕輕點了點頭。程父皺着眉道:「不可能啊,從沒聽藍藍說過她喜歡騎馬,況且這馬要到哪去騎?」醫生好笑的望着不停著朝自己叫「皇上」,而又自稱「臣妾」的女孩兒,從懷中摸出一張金卡,遞到程天藍的面前,「這是金爵騎士協會的會員卡,你要是真的有興趣,可以去試試。」程天藍有跪倒在地,雙手舉過頭頂畢恭畢敬的接過那金卡,「臣妾謝皇上賞賜。」醫生強忍着笑意將她扶起來,程天藍低頭擺弄着手中的金卡,翻轉過來,輕聲念出那上面的名字,「林……福……」醫生點點頭,「就是我。」他朝程天藍伸出手,「程小姐,很高興認識你。」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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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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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6-16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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