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6-150章

第146-150章

第一百四十六章人生若只如初見

「皇上口諭,宣皇后至承乾宮見駕。」順治十五年正月的一天,一個陌生的白面太監到坤寧宮宣旨,我有些意外,這些天宮內大小慶賀宴會我都自動迴避,不出現在他眼前,他應該高興才是,怎麼還會主動找我?隨着那個太監去了承乾宮,一路上,我得知他是承乾宮新任的總管,主子是宮中最炙手可熱的人物,難怪他一副趾高氣揚的樣子。到了承乾宮,順治與烏雲珠正在用膳,這不早不晚的時候也不知吃的哪頓,烏雲珠見我來了就要起身,順治淡淡的道:「不是說了么,以後不用這麼多禮。」她不多禮,我還是要多禮的,微微欠了欠身,我便不發一言的站到一邊,順治吃飽喝足后找了塊帕子擦了擦嘴,才悠然道:「皇貴妃這些天有些悶,聯突然想起皇后是最擅長講故事的,就特意叫你來給皇貴妃解個悶子。」「皇上……」烏雲珠聞言驚呼了一聲,順治沒有看她,反而牢牢的盯住我。我無聲的嘆了口氣,朝烏雲珠一笑,「不知姐姐喜歡聽什麼樣的故事?」烏雲珠為難的看看順治,又看看我,我笑道:「不如就給姐姐講一段至死不渝的愛情故事罷。」「這個故事名叫神鵰俠侶,宋朝末年……」我緩緩敘來,整個神鵰故事我只挑楊過與小龍女的地方敘出,說他們少年為伴,朝夕想處,說他們情竇初開,相互傾心,再說到他們出墓入世,受到眾議,說到絕情谷十六年之約,直到十六年後,楊過縱身跳入絕情谷中……長長的故事說完,外面天色早已黑透了,我也講得口乾舌燥,烏雲珠沉浸在故事之中久久不能自拔,她吹噓不已地道:「一見楊過誤終生,說得真好,可惜了程英陸無雙那般心性的女子,但這又能怪誰呢?只能怪楊過心中早已有了個至死不渝的小龍女。」聽着她略帶悲凄的話語,我不禁有些奇怪,任誰聽了這個故事,無不大讚楊過對小龍女的痴情,可是她卻只是提了程英和陸無雙。順治卻不屑地道:「依我看,楊過對其餘女子也並非無情,可他偏要假裝痴情傷害那麼多人。」對於他的評價我輕輕一笑,「他正是因為有情,所以才寧可犧牲眾女,也不會用別的女人來傷害自己最愛的人。」看着我的笑容順治冷哼了一聲,「你先回雲。明日再來。」我微微一笑轉身而雲,他可以將我置之不理,但他沒有,愛之深責之切,他越這麼對我,就說明他越在意我。接連幾日,我都準時地到承乾宮中講故事給他們聽,順治不時的對我冷嘲熱諷,我只一笑了之,對烏雲珠做出一些親密舉動我也只當沒看到,卻又在心中暗笑他做得太刻意,但是那種淡淡的倦,卻始終在我心頭繚繞,任我怎樣驅趕,也久久不能散去。十五年二月初,我剛要啟程去承乾宮,卻見襲人驚慌地跑回來,「主子,今兒清晨,皇貴妃產下了四阿哥。」我的嘴巴大大張開,這是什麼情況?早產?昨天還好好的,一邊想着一邊匆匆趕到了承乾宮,那個白面太監擋在門外,翻著白眼說:「皇貴妃與四阿哥母子俱安,皇上吩咐,待皇貴妃歇息幾天皇後娘娘再來伺候吧。」這是什麼話?我剛一皺眉頭,襲人已衝上去照着那太監狠狠的扇了他一個耳光,「該死地奴才,說話前睜開你的狗眼看清楚眼前的是誰!」那個太監捂著臉恨恨的看了襲人一眼,襲人還要上前,我一把拉住她:「何必跟這樣勢利眼的奴才一般見識。」來承乾宮只是出於一番心意,雖然被一個奴才攔了路,但我心意盡到了,也就夠了。烏雲珠的四阿哥由於早產了一個多月,孩子的身體很弱,聽了這個消息,我心中不禁暗忖,四阿哥早夭莫非就是這個原因?這個孩子的降生無疑是讓順治高興的,不過太后可不怎麼高興,她顯然不太喜歡這個孫子,因為在這個小生命降生后數天,太后也沒有回來看過一眼。十天後,遠在南苑的太后忽然下了一道懿旨,讓宮內的嬪妃前雲南苑侍疾,宮內大部分嬪妃都接到了旨意,就連還在坐月子的烏雲珠也不例外。太后病了?誰知道呢,反正我是沒接到旨意的。太后對我的特別照顧讓順治十分氣惱,幾乎是同時的,在眾妃離宮之時他便下了道聖旨,說我不盡心照顧太后,有違孝道,減了我皇后的一切份例,月俸只按妃級發放。常喜捧著這道聖旨來的時候,我正坐在那裏發獃,我不起來他也不好叫我跪下接旨,只得飛快的念完旨意,將聖旨遞到襲人手中。襲人看着那道聖旨幾欲落淚,我鬱悶的看她一眼,被減了份例的好像是我吧。沒辦法。站起來安慰她幾句,又接過那道聖旨看了看,「嗯,字寫得不錯。」待我發完感慨,便看到順治那張鐵青的俊臉站在門口,我有些訝異他大白天的怎麼也會出現,哦,對了,大概是想看看我接了聖旨的反應吧。我揚了揚手中聖旨,「嗯……我很難過。」大概上我的聲音太沒誠意,他氣得摔門而雲,我將那捲明黃的絹紙扔到一邊,走回窗邊支著下巴繼續發獃。烏雲珠並沒有在南苑呆了太久便被順治接回來,她也不得不回來,因為她似乎比太后病得更要重些,不知何時起,宮內悄悄的有了一些傳言,大意是說皇上要準備第二次廢后了。因為據說皇上有想立四阿哥做皇太子的意圖。皇太子,我的耳邊不覺響起了一些聲音,「我現在就下一道詔書,立咱們的兒子做為太子。」「你瘋了,兒子在哪裏呢?」「寫完就先在你這存着,反正總會用得着的。」呵呵,我木木的笑着,對他地皇貴妃,他也是這麼說的么?謠言起了沒幾天,順治將我宣至,足等了一上午,他才姍姍而來,見了我反倒不急着說話,慢悠悠地喝着茶水看起書來。見他存心不理我,我踱到窗前遠眺,看着那藍藍的天,思緒又不知飛到哪去了。「你不好奇朕找你來做什麼嗎?」身後突來的聲音嚇得我打了一個激靈。我瞄了他一眼道:「皇上是君,君不開口誰敢先開口,不怕不敬么?」他冷哼了一聲,「這會兒倒懂上規矩了。」我嘆了口氣,轉身朝他向他,沒有開口,但眼中裝滿詢問。他清了清嗓子。「最近宮中有一個流言,不知皇後有沒有聽說。」「既是流言,就說明是無風起浪,又何必要聽。」他緊緊地盯着我,「若是無風不起浪呢?」我恍惚了一陣,勾了勾嘴角,「那就是真的?」他地臉上隱現笑容,「朕將皇后找來就是想問問皇后的意思。」「哦?是立太子之事還是廢后的事?」我語氣平淡的像是在談論天氣。他的眼底蒙上一層陰鬱,我笑笑道:「不知皇上還記不記得,兩個月前有人送了我幾個字,那幾個字可是會害死人的,皇上現在又這麼問我,是想讓我回答呢?還是不回答?」他的臉色低沉下去,我欠了欠身子道:「一切旦憑皇上作主就是,臣妾這就回宮準備接旨。」「你……真的不在意?」我垂下眼帘,「對於這些,我向來是不在意的,你不知道么?」他握了握拳頭,「是不在意太子、皇后、還是不在意我?」我抬起頭訝異的看着他,「你還在意我心在的想法么?」他雙唇緊,撇過頭去,「不在乎!」我有些泄氣,轉身離去,看來我應該回去收拾收拾給人讓地方去了吧。又過了一些時日,那些流言平息下來,也不見順治的旨意下達,烏雲珠的身子漸漸好了起來,順治又開始找我去「伺候」皇貴妃,不過這次來宣旨的不再是那個白面太監,換了另外一個,這個倒十分順眼,問了問才知道,原來的那個太監不知被內務府調到哪裏去了,他才頂了缺。到了承乾宮,順治還是那副樣子,烏雲珠倒真的好了不少,已然沒有什麼大問題了,這樣又講了兩天故事,到了第三天,這太監沒領我雲承乾宮,反而到了書房,大概順治覺得讓我說書並沒有成功的「折磨」到我,又想到什麼別的好方法了吧。書房裏還是那副樣子,兩側是高高的書架,中章置著一張明黃的書案,書案之後,順治與烏雲珠一同坐着寫字,看着眼前的兩人,我不由得有些恍惚,就在不久前,座在那裏的人還是我,而現在,卻已物是人非了。我在殿中站了好一會,順治才抬起頭來,一副才發現我的樣子,「來了也不出個聲,嚇著皇貴妃你可擔當得起?」我看了他一眼,繼而轉過頭雲,今天沒有興緻,不想反擊,沒了對手,他也施展不開,氣哼哼的瞪了我一眼,「今天不講故事了,彈個曲來聽聽罷。」他一邊指旁邊,那裏早已備好了一張瑤琴,不說書改彈曲兒了?我暗嘆一聲坐到琴邊,雙手按到琴上,可想來想雲,腦中卻只有一首「笑傲江湖」是最熟的,索性放下手來,起身道:「太久沒彈,忘了怎麼彈了。」順治譏諷的一笑,「那唱個曲兒吧,唱總不能忘了吧?」看着他的笑臉,我的心中已沒了疼的感覺,「這幾天說書說得太多,嗓子啞了。」他臉色一沉,就要發作,烏雲珠連忙拉住他,我欠了欠身子,「臣妾還是先告退,不打攏皇上與皇貴妃的雅興。」他今天是專門來找茬的,再留下去,我怕又要與他吵起來。順治瞪了我半天,突然道:「朕要看書,」他指著書架地高處道:「給朕取下來。」我順着他的指頭看過去,書架的最高處足有三米多。旁邊配備了小型雲車,專為取書之用,我緩緩地踱到雲車下,磨擦著雲車的扶手道:「真地讓我去么,我可能會摔死。」我有懼高症,他一直知道。他得意地笑道:「不想上去,那就拿出點才藝來給朕與皇貴妃解解悶吧。」「不知皇上想看什麼?翻個跟頭好不好?」對於這樣的遊戲我真的有些倦了,我沒有回頭,抬腳踏上了級階梯,「這就是你表達愛的方式么?通過傷害我來證明你愛她?」我緩緩的說着,也一級級地向上走着。「原來經過這麼久,你還是不明白什麼才是愛。」「停下!」他帶着一絲狼狽地聲音從身後傳來,我上完最後兩階站到雲四的最頂端,一側通著階梯,三側圍着只到大腿的欄桿,我緊緊的抓住扶手,深吸一口氣,猛地睜開眼睛,很奇怪,雖然還是有些眩暈,但卻不再害怕,原來,不只有在甜蜜時才會忘記高度帶來的恐懼,我不恨他,但卻很累,我回過頭,淡淡地看着他,輕聲嘆道:「人生若只如初見,哪得情殤倦意濃。」他站在案前,臉色有些蒼白。「不知在你心中,我是否還有着很重要很重要的位置,如果我死了,你會傷心嗎?」我靠在欄桿上雙手慢慢鬆開,他的臉上滿是驚恐,我朝他微了微嘴角,身子猛的向後倒去!「惠!」在我墜下的同時,他充滿懼意的聲音響徹宇霄,我嘴角的笑意漸大,我又贏了一次,墜落的感覺大概就像坐過山車吧,從前因為我的俱高症,從沒玩過這個嚮往已久的遊戲,沒想到,在三百年前倒玩了一次。這種感覺很奇怪,明明只是一剎那,卻又覺得很漫長,我並不害怕自己摔得七竅流血,因為在這裏,有一個永遠不會讓我受傷的人。我安安穩穩的落在逐月懷中,四目相交,我見到他眼中閃過的痛苦,「你的心,死了嗎?」心死了嗎?我不知道,這時一股大力將我從逐月懷中搶出,明黃的衣服映入眼中,他緊緊的抱着我,周身輕顫不已,「出去」他的雙眼緊盯着逐月,逐月看着我,我無意識的將頭向順治懷中偏了偏,逐月淡淡的勾了勾嘴角,輕笑一聲轉身離去,不知是笑我的笨,還是在笑自己的痴。順治的眼中又冒出兩蓬火焰,那是嫉妒的火,他朝屋裏的人大吼道:「都給朕出去!」殿內的宮人慌忙退出,烏雲面無表情的在原地福了一福,徑直而去,我看到她眼中,滿是破碎的期望。殿中只有我們,我抬頭望着他鐵青的雙唇,輕聲道:「你,又輸了呢。」他的雙掌鬆了又緊,緊了又松,忽然將我重重的摔到地上,在我呼痛之前欺身而上,將我壓在身下,接着,冰涼的雙唇落下,毫不溫柔的擄住我,雙手用力撕開我的衣襟,大手握住我一側的柔軟重重捏關,我痛哼出聲,雙手用力的想將他推開,他用一個手牢牢箍住我的雙手,另一隻手游移到我的雙腿之間不斷的探索,我忍不住急喘一聲,他飛快的褪去我們之間多餘的衣物,將我的雙腿大大分開,炙熱抵在我的嬌柔之處,「你的男人,還真不少!」我已開始動情的身體因他這一句話瞬間冷卻,他猛的沖入我的體內,我不適的輕推着他,「痛,出去。」順治那好看的俊臉微有些扭曲,他不僅沒有退出身去,反而捉住我的腳踝進一步推送起來。「不喜歡么?他們是怎麼對你的?」真不敢相信他那好看的嘴中怎會吐出如此傷人的話。我的眼淚控制不住的滑下眼角,他沒有理會我,專心的做着「運動」,我沒有一絲快感,下體滿是灼的痛楚,他感受到我的木然,雙眼赤紅的盯着我道:「我已經不能讓你有感覺了么?」我看着他,流着淚緩緩說道:「你不該這麼對我。」他沒有說話,雙唇來到我的胸前含住一點櫻紅用力吮吸,手指輕柔的逗弄我的下身最敏感的珍珠,身體委動漸緩,我的呼吸漸漸沉重,熄滅的慾火又被他慢慢點燃,他感覺到我身體的變化,抬起頭來,重重一個挺身,臉上滿是譏誚,他的表情刺痛了我,我的心臟越收越緊,意識在他愈加粗暴的動作下漸漸遠去。「我應該恨你的。」他在我耳邊低喃喚回我一絲清醒,「可為什麼……我還是……那麼……」我沒有聽完他的話,無邊的黑暗席捲而來,讓我沒有絲毫防備的昏倒在他身下。

第一百四十七章珠胎

好刺眼,到處都是黃亮亮的光,這是哪裏?耳邊傳來輕微的啜泣聲,是誰在哭?我艱難的活動一下身子,緩緩睜開眼睛,映入眼帘的,是一片明黃的羅帳,輕紗暖室,馨香滿鼻。我對這裏並不陌生,這是乾清宮,微微扭過頭去,襲人滿面淚痕的守在一側,為什麼要哭?我吃力的抬起手想要觸碰她,身上卻傳來一陣酸痛,襲人見我醒來驚喜的輕呼一聲,「主子……」只說了兩個字,便又語帶哽咽,我獃獃的看着她,如潮的記憶不斷湧入我的腦海,一連串冰涼的淚水從我的眼中滑落,幅鱗啊,你怎麼捨得……這麼對我。我沒有問自己為何會在這裏,讓襲人替我穿好衣裳,倚著襲人向門口走去。剛到門口,常喜不知從何閃了出來,攔下我為難地道:「娘娘,皇上吩咐,讓娘娘在乾清宮好生休養。」我聽在耳中,卻沒聽進心裏,腳下不停的出了西暖閣,常喜在身後連忙跟上,口中不斷央求,「娘娘,您這一走,奴才可就沒了命了。」我停下腳步,轉身看着他道:「乾清宮是御用之所,旁人芑可久留,他若要問起,就讓他去翻翻後宮的規矩法典吧。」「在這裏朕就是規矩!」我話音未落,已被人從後方抱起,我閉上眼撇過頭去,他的聲音更惱,「睜開眼睛,看着朕!」我依然如故,他開始移動,大步踏入西暖閣中將我摔到床上。腰部的酸疼讓我忍不住呻吟一聲,他站在床側冷聲道:「沒有朕的旨意,你休想走出乾清宮一步!」自那天起。我便被「軟禁」在乾清宮,每日不是昏昏沉沉地睡着。就是倚在窗邊發獃,我想忘記他,可為什麼越這麼想,他在我頭腦中的印象就越發清晰?好的壞的一股腦的湧上,我果然還是無法下定決心離開他吧?順治十五年三月初十。這些天後宮之中始終被一種奇怪地氛圍籠罩着。眼見失勢的皇后被皇上勒令住在乾清宮已有十日,皇貴妃依然受寵,可皇上去承乾宮的次數明顯減少,更沒翻過哪位妃嬪的牌子。宮內眾人不由得紛紛猜測,皇上與皇后這是和好如初了?可又不像。哪見過和好的人還整天黑著臉不見一點笑容呢?那就是沒和好,矛盾又加重了?也不像啊,要是那樣的皇上何苦將皇后綁在身邊看着心煩呢?六宮之人無不疑惑不解,我在乾清宮中聽完襲人地彙報卻不禁苦笑,就連我也不明白他到底要做什麼呢,這麼圈着我,他能得到什麼好處?這麼多天以來,他白天都是不見人影,卻在晚上等我睡下后摸上床來,任我如何反抗也無濟於事,我索性不再掙扎,全心地投入到他帶給我的愉悅中去,我們的關係似乎又變得單純起來,沒有關懷,沒有撫慰,甚至連一句問候也沒有,有的知識香帳中的愛欲如潮,他肆無忌憚的衝撞着我身體的最深處,在那裏灑下他激情的火種,再在我疲累的入睡後起身離去——因為無論我多早醒來,床上始終只有我一人。再一次,再一次就好,我無數次的對自己說,只有這樣,我才能確定他還在我身邊,從不曾離開過。或許一覺醒來,當我想起他而不再會心痛時,就是我離開的時候了吧。十五年四月中,我的身體起了很不妙的變化,月事已遲好久,我幾乎可以確定自己的情況,獃獃的望着窗外的枝頭新綠,輕扶著平坦的小腹不斷摩挲,這是上天的愚弄么?以前是求而不得,如今卻在我有了放棄的念頭之時給了我一個「驚喜」。當天晚上,我穿戴整齊的坐在那裏等他,他很晚才回西暖閣,清朗的眉宇間滿是憂慮和疲倦。我突然發現自己似乎很久沒有仔細的看過他,他消瘦了一些,眸子中裝滿我看不懂的憂傷,他見到我仍未入睡顯得有些訝異,他上前抬起我的臉,唇邊揚起一抹浪蕩的笑容,「盛裝打扮等朕寵幸么?」「累么?」看出他的強打精神,我竟然有些心疼,朝中又有了什麼難以解決的問題么?顯然他誤會了我的意思,他哼笑一聲,修長的手指下滑至我的頸間,將扣子一顆顆的挑開,「怎麼?怕朕累得不能滿足你么?」我無奈的嘆了口氣,「我要回去。」他的手指微頓,很快又恢復了動作,當衣裳滑下肩頭,他將我擁入懷中,細密的吻從頸窩游移至肩上,最後落到胸前,他用唇舌不斷逗弄著那兩點嫣紅,顫抖的呻吟不斷從我的喉中逸出,我緊緊抵住他的雙肩,在自己還沒迷失之前輕喘道:「我懷孕了。」他身子僵了一下,慢慢的抬起頭來,小心翼翼的盯着我。「你……說什麼?」我將雙手環至胸前,淡淡地道:「我說,我有了身孕。」他的嘴角抽動一下,似是想笑卻又很怪異,他拾起地上散落的衣物替我披好,大步走到門口處道:「常喜,宣太醫!」太醫很快趕到,我躺在龍床上將手伸出帳外,過了好久,才聽太醫喜不勝收地向順治道:「恭喜皇上,娘娘已有一個半月的身孕。」一個半月,我默默的算著日子,是御書房的那次么?這個可憐的孩子,居然在他父親那樣粗暴的行為中悄悄降臨。「真的?」我看不到他的表情,但卻聽得見他飽含狂喜的聲音,他上前掀開帳簾,深深的看着我,臉上的微紅是因為興奮么?我不確定,我不確定這個孩子是不是真的能給他帶來這麼深刻的喜悅。他小心地躺到我身邊,從身後輕輕擁住我,將臉深埋進我的頸間,「惠,我們的孩子,你開心么?」對於他態度的轉變我心中微有些難受,原來一個孩子便能讓他將我的「情夫」拋之腦後,欣喜不已。不是因為相信我,而是以為……孩子。「我要回去。」我再一次提出這個要求。「不行!」他想也不想的便拒絕我,「留在這,讓我照顧你。」聽着他的稱謂我自嘲的笑笑,「看來這個孩子還真是讓你和高興呢。」他將我翻過來朝向他,怔忡了半天才道:「你……不高興么?」我垂下眼帘,淡淡地道:「我應該高興么?」他的臉色瞬間黯淡,「你不想為我生孩子?」我閉上眼,疲倦地說:「只能說,他來得不是時候吧。」我自嘲的笑笑,「我們這個樣子,他來湊什麼熱鬧。」「惠,」他將我擁進懷裏,「我們……重新開始,好不好?」他的聲音中滿是忐忑,「回到……從前那樣。」我呆看了他半天,感到心中有一些東西正在抽離,重新開始,如果他在今天之前說出,我大概會笑得合不攏嘴吧?「為了這個孩子?」我問得有些艱難。「不只是他,還有你。」他說得異常認真。是么?恐怕大部分原因是為了孩子吧,我努力的彎了彎唇角,「四阿哥怎麼樣?」順治一愣,大概是沒想到我為什麼會突然提起那孩子,「身子還是弱,他額娘懷他的時候就身子虛,又早產了一個多月,難免的。」「以後多去看看他吧。」這個可憐的孩子大概是活不過今年夏天的。「恩,」他點頭道:「你現在也是孕婦,不要想得太多,每天心情好好的,替我生個健健康康的好兒子。」我將頭枕到他的臂上,調整了一個舒服的位置,閉上眼睛,「我想回坤寧宮。」「你……」他又有些急躁,我說道:「你應該知道,我不喜歡這裏。尤其是這張床。」耳邊寧靜了半天,他才輕輕收緊手臂,「對不起。」他的聲音低得幾乎聽不到。我沒有睜眼,他欠我的對不起實在太多,我不知道這句是為了哪件事而說。第二天,順治下朝回來,便親自送我回了坤寧宮,皇後有孕的消息迅速飛遍整個皇宮,飛到朝野上,飛到南苑去,太后在第一時間趕回,索尼率先上書以表恭賀,朝中大臣紛紛效仿,短短三天,遞上來的賀表已堆了滿滿一桌,這些臣子們已經忘了就在不久前他們還紛紛指責於我,上書請求廢后。看着太后與朝臣的態度,各宮的后妃們也都見風使舵,不過我將他們統統拒之門外,藉著順治的名義發了一道口諭,不讓她們來打擾我。襲人在門外宣完「口諭」,回到屋裏雙腳打顫,「主子,這假傳旨意……」「放心。」為了這個孩子,他也不會把我怎麼樣的。果然,晚上我將假傳聖旨的事與他說了,他也只是淡淡的一笑,囑咐我要注意休息,乍看之下我們的關係好象又回到了從前,但我的心情卻每況日下,他對我越好,我就越……恨!或許又不該說「恨」,我只是怪這個孩子來得不是時候,我多想他是因為我,沒有別的因素,沒有孩子,只是因為我而這麼做。

第一百四十八章青史除名沒塵埃

「襲人,你這兩天是怎了?」我待在軟墊上懶洋洋地問道,她這兩天精神極度恍惚,一副失魂落魄的樣子,現在眼睛還腫腫的,顯然是剛哭過不久。「呃?」她好象嚇了一跳,回過神來看着我一笑,「奴婢沒事,大概是這兩天有點累,精神不濟吧。」「到底是什麼事?」這個樣子還騙我沒事?襲人連連搖頭,眼眶卻不覺紅了,我連忙下地拉住她道:「是不是有人欺負你?」襲人的頭搖得更快,甩出幾顆淚珠,「真的沒事,奴婢這兩天心情不好,主子別跟奴婢操心,只管安心養胎,不如……奴婢讓湘雲過來伺候,省得主子見了奴婢煩心。」我臉色一沉,「你到底說不說?」襲人低頭沉默了一陣,終於哽咽地道:「陳大人他……明日就要被處決了。」「什麼?」我皺着眉道:「怎麼會這樣?」由於牛痘法已在軍中試用后推廣到了全國,各地天花病發率已減至有史最低,經過小半年的時間,受疫地區已逐漸開始恢復生產生活,相信以後再也不會有天花肆虐的情況發生了。至於陳蕭,他雖是任著病人自生自滅,還「侵吞」了百萬兩銀子,但那都是無奈而為之,也是為朝廷保存顏面之法,不論功行賞也就算了,如今怎麼能以怨抱德?「他說了那些銀子的下落?」襲人搖頭表示不知,我抬腳跨出門去,「走。跟我去找皇上。」襲人連忙拉住我,「主子,陳大人定是命中有此一劫。無論如何難逃劫數,主子切莫再因此事與皇上發生衝突。」她那哀求的模樣讓我紅了眼眶。依我與順治現在地關係,如果我前去求情,說不定陳蕭會有一線生機。可襲人竟寧可放棄,也不願我再受傷害。「不要緊」。我緊握住她的手。「不保住他,也要保住他的家人,不是么?」襲人此時已哭得像個淚人兒,我不由分說拉起她就往外走。小林子連忙跟上,問明了我們要去哪。小林子道:「皇上現在可能不在乾清宮,四阿哥又病了,皇上下了朝就趕過去了。」「那就去阿哥所。」我命人將肩典抬得飛快,一路到了阿哥所,剛一進院門,就看到角落處一個小小地身影坐在那裏,靠在廊柱上似在發獃,是玄燁,一眨眼已四五個月沒見到他了,他好象又長大了一些,等這個月過完生日,他就四周歲了,四周歲,好小,呵呵,我不由得向他招了招手,玄燁的目光轉向我,慢慢地站起,去不過來,只是盯盯的看着我,他身旁的乳母想拉他過來給我請安,卻被他甩開,小臉上滿是複雜之色,最後他一低頭,轉身跑開了,乳母連忙過來向我賠罪,又急急地轉身向玄燁消失的方向追去。我愣愣地看着那個方向,他……這是怎麼了?「惠!」身後傳來地叫聲讓我回過神來,轉過頭,順治與烏雲珠正從一側的殿中走出,烏雲珠神色凄然,想是四阿哥病得不輕,我想起正事,連忙朝他們跑去,順治一臉急色的迎上,攬住我的腰氣道:「幹什麼這麼急?要是摔著怎麼辦?你現在有孕在身,可不比從前。」我心中一陣不舒服,有孕、有孕,一見面只會提這個,我突然一皺眉,明白了玄燁剛剛為何那般模樣,恐怕也是與我懷孕有關。我懷了孕,歷史正朝未知的方向發展着,如果我懷的是個男孩兒……玄燁心中的矛盾可想而知!我第一次對這個孩子有了厭惡的感覺,他不僅奪走了順治的全部注意力,還令我與玄燁間有了隔閡,壓下胃裏強烈的翻滾,我緩了緩情緒道:「四阿哥怎麼樣?」順治輕嘆了一聲,烏雲珠的眼淚已泛出眼眶,我不忍地道:「四阿哥吉人天象,不會有事的。」烏雲珠悲傷的點點頭,看着她的樣子我急得不知該說什麼好,順治問道:「到這來是不是有事?」我點點頭,看了看烏雲珠又搖搖頭,順治被我弄得有些模糊,我說道:「先送鄂姐姐回去再說。」烏雲珠強打精神地道:「臣妾自行回去便可,不敢勞煩皇上娘娘相送。」順治道:「這麼多太醫在這看着,四阿哥不會有事,你別太擔心了。」烏雲珠點點頭,看着她漸去的背影我不由得嘆道:「她其實很可憐呢。」順治看了看我,沒有說話,我看着四阿哥的寢室方向道:「我想無看看四阿哥。」他微微皺下眉,「等好了再去吧,那屋子裏病氣重,別染了你和孩子。」我偷偷的瞄了他一眼,這次他將我放到孩子的前面呢。送我回坤寧宮的路上,我與他同坐御輦之上,迫不及待的問了他陳蕭的事,他沉吟了半天,才淡淡的道:「他不死,不足以平民憤。」「但事實並不是那樣的。」我急着,「他是為了朝廷,是為了你的臉面!他是替你擔了黑鍋!」順治的眉頭越皺越緊,我眼睛瞄到跟在一側的襲人臉上滿是擔心,我放緩了口氣道:「其實從朝廷的角度出發,他是該死的,只是這樣很不盡人情罷了。」我看着他又問道:「那他的家人呢?」順治握了握我的手,「陳蕭的事你先不用管,明天……陪我出趟宮。」回到坤寧宮,我盤算了半天也沒想明白順治的意思,出宮與陳蕭的事有關係嗎?不會是讓我看行刑去吧?打了個冷戰連忙趕走這個想法,順治不怕嚇到我,也不怕嚇到他的寶貝孩子么。第二天上午,常喜趕着一輛青篷馬車等在坤寧宮外,換上朝服上了車。順治已坐在車內,「叫你那個丫頭也一起去吧。」我一愣,更想不通他要幹嘛。叫襲人也上了車,常喜一抖韁繩。馬車駛出了紫禁城,駛向城外,京城郊區的一片空地上。一輛簡陋地馬車停在那裏,一個看起來十分落魄的書生在那裏不停地想京城方向張望。順治吩咐常喜將車停過去。那人見了馬車飛也似的跑過來,一掀車簾,激動地道:「曉皓……」待他看清了車內地我們,臉上一窘。作揖道:「對不住,認錯了。」說罷轉身回去。又向來路張望。順治跟在他身後下了車,又回過頭輕扶住我,待我安全的落地后才向那人走去,看着他地背影,我真不知自己是否還應對他再抱希望。順治來到那人面前打量了一番,問道:「你是葉明之?」葉明之?不就是幫陳蕭算江南賑災要花多少銀子的人?那人一愣,「在下正是,不知閣下是……」順治看了看天色,「應該就快到了。」那人臉色一變,「你到底是誰?」順治掃了他一眼,「是誰讓你等在這裏的?」葉明之大驚失色,張大了嘴巴道:「你是……是……」話未說完,他雙膝一彎,欲要跪下,順治道:「不用多禮了。」葉明之深鞠一躬,立在一側,我心中越發好奇,順治要葉明之等在這裏,到底在等誰?說快要到了?看着天色,午時剛過,我心中一動,他們等地人,莫非是……我走上前去,看着葉明之問道:「為朝廷詳列賑災款項的,可就是葉先生?」葉明之雖好奇我地身份,但還是欠著身子道:「在下不才,錯估了痘瘡地傳播速度,本想以此搏個前程,沒想到差點搏去曉皓兄的性命。」他說完,才驚覺自己說得過於直白,不由得小心的看了順治一眼,順治道:「你也不用過謙,誰也沒料到這次疫症竟會如此嚴重,你做出的那些數據,已經很了不起了。」順治又看着他:「還想留下么?」葉明之搖了搖頭,嘆道:「以前在下將官場想得過於簡單,依在下地性子,留在京中怕不是與曉皓同命相連吧。」順治微微一笑,也不強求,我逮住機會問道:「曉皓可就是陳蕭陳大人?」葉明之錯愕道:「曉皓正是陳兄的表字。」我看着順治,驚喜道:「他……不用死?」順治拉住我地手,輕笑道:「他要是死了,你又要與我發脾氣了。」看着葉明之探究的目光,我臉上一紅,轉身走到襲人身旁,襲人臉上的激動之情無以言表,葉明之上前一步道:「這位姑娘可就是襲人姑娘?」襲人紅着眼圈朝他福了一福,葉明之一揖到底,「姑娘對曉皓的情意,明之在此謝過了。」襲人連忙閃至一旁,紅著臉道:「奴婢可沒幫上什麼忙。」正說着,常喜在旁輕聲道:「來啦!」眾人齊齊遠眺,果然,一輛裝飾簡單的馬車正急速駛來。馬車停下后,葉明之也不敢在唐突,只是心急的看着,車簾掀起,一個滿臉污跡的人從車中下來,頭髮亂如雜草,身上的衣裳明顯是匆忙間穿上的,這副打扮,比葉明之還不如,葉明之連忙上前,一把扶住他,「曉皓……」話音未落,已是淚灑衣襟。陳蕭也同樣激動地不能自己,兩人哭成一團,我感動只余抬頭看着順治,「他怎麼會……」順治道:「為了朝廷他不惜犧牲自己一世清名,你當我真的那麼無情么?」他緊緊的盯住我,話語中似乎又包含了別的意思。我神情一黯,逃避似的低下頭,順治輕嘆了一聲,看着前方道:「行刑時用了另幾名死囚替下了他們一家。」我不知該說什麼好,只得點點頭,此時陳蕭也發現了我們,慌忙上前跪倒。順治面色沉重地道:「朕只能做到這麼多,那些銀子朕已派人起出,不過你的清名算是毀了。」陳蕭笑着搖搖頭,「如果百姓仇視朝廷,國家何以安定?草民的清名還要之何用?」順治點點頭。「你去罷。」陳蕭磕了個頭,又朝向我道:「草民叩謝娘娘恩德。」我歉然道:「我並沒幫上你什麼忙。」陳蕭笑道:「娘娘不止幫了草民,更幫了天下蒼生。百姓定會感念娘娘恩德,永世不忘。」說完話。陳蕭起來,盯着我身後的襲人看了好久,哀嘆一聲。轉身而去,行至馬車之前。又猶豫了半天。終於回頭道:「襲人姑娘,陳蕭孑然一身,不知姑娘可還願意陪伴陳某埋名隱世?」襲人淚意漣漣地與陳蕭對視了良久,才輕聲道:「公子恕襲人不能陪伴左右。此次離去,願公子與夫人白頭到老。永世不離,襲人余願足矣。」陳蕭心痛的望着襲人,此時車內傳來幾聲咳嗽,跟着車簾掀起,露出一張蠟黃的面孔,臉上還能見到曾經地姣好清秀,只是此時已被病魔折騰得不成樣子。陳蕭連忙上前扶住她,那女子朝陳蕭笑笑,又朝着襲人道:「襲人姑娘,你對陳家盡心儘力,對陳蕭的情意咱們也都看在眼中,如不嫌咱們家貧,姑娘就隨我們走罷。」襲人泣道:「夫人一番心意襲人心領了,望夫人日後保重身體,與公子相攜到老。」說着,她走到馬車前,拔下頭上玉簪,又摘下耳環手鐲,遞到陳氏手中,「襲人來得倉促,這些東西不值什麼錢,只當是襲人地一片心意吧。」那陳氏並不接東西,只是拉住襲人道:「姑娘莫不是嫌我病體拖累?」襲人忙道:「夫人誤會了……」這時車內又探出兩個老者,應是陳蕭的父母,按理說他們年紀應該不大,但看起來已白髮蒼蒼,老太太擦着眼睛道:「姑娘,你是個好姑娘,如果沒什麼放不下的事,就跟咱們走吧,我們年紀大了,阿秀身體又不好,蕭兒是個男人,家中總得有個操持之人,如果姑娘再不答應,老婆子就下去求你了。」說着她與老頭兒就要下車,襲人慌忙勸阻,陳蕭看着襲人道:「襲人,跟我們走吧,陳蕭此生定會好好待你。」襲人已哭得說不出話,只是搖頭,掙開他們的手逃回我身邊,我心酸的看着她道:「你若是想走……就走吧。」襲人連連搖頭,「奴婢絕不離開主子。」我嘆息一聲抓起她的手,「你不用放不下我,如今我有孕在身,誰還敢欺負我?」我意有所指的看了順治一眼,順治乾咳一聲扭過頭去,我又道:「還有太後向著我,湘雲也陪着我,你還有什麼不放心的?」襲人看看我,又看看陳蕭眾人的期待眼神,似乎有些動搖,我趁熱打鐵地道:「你走了也不是不回來,過個三年五載,家裏都安定了,你再回京來看我。」此時順治走上前來,攬住我道:「你跟他走吧,你主子交給朕照顧,不會再受一絲委屈。」襲人奏了皺眉,似是有些不信任順治的話,順治臉色一沉,襲人連忙低下頭,我拍着她的手道:「放心,我會保護自己的。」襲人突然下了決心般的跪在地上,朝着我與順治磕了個頭道:「主子,奴婢……走了。」我點點頭,眼淚奪眶而出,襲人又道:「皇上,主子脾氣急,若再有衝撞了皇上的地方,皇上務必包容。」我伸手想將襲人拉起,假意怒道:「走就走了,還說這些做什麼?」襲人並沒有起來,她說道:「奴婢只是想說一些真心話,主子不讓奴婢說完,奴婢是無論如何也不放心離去地。」她有轉向順治道:「皇上只道柔弱如皇貴妃般的人物需要撫慰,殊不知主子的內心比任何人都來得脆弱敏感,主子心中的苦處只有自個兒知道,表面看着堅強,實則內心早已千瘡百孔,再經不得一點傷害了。」順治的表情一滯,襲人又道:「主子為皇上做了那麼多事,皇上為何還要質疑主子的一片真心?不嫌……太傷主子的心了么?」襲人的指責讓順治面上有些掛不住,我瞥了他一眼,淡淡地道:「一次不忠,百次不用,誰讓我有過前科呢。是不是?」我不知道他對我的不信任是不是源於那次的謀刺事件,但可以確定的是,自那以後我但凡做了什麼事,他首先想到的,一定會是這件事。順治的眼中閃過一絲矛盾,襲人向後瞄了一眼,用只有我們三人聽得見的聲音道:「奴婢斗膽,皇上那麼對主子,難道只因主子曾想除去皇貴妃么?」「襲人!」我訝異得呼出聲來,她是怎麼知道的?順治的臉色登時難看至極,襲人道:「如果真是如此,奴婢冒死也要為主子求個公道,皇上不了解主子的為人么?寧願相信這是主子一手策劃,而不願細究主子是不是因為要保護某人而甘願擔此罪名?」「襲人,夠了。」我沉下臉來,我身邊知道這件事的只有來喜,看來他便是襲人得知此事的途徑,只是她要為我申冤,也不惦惦自己的身份,若是順治一怒之下要治她的罪,我是拚死(16K,站,k,)也要護住她的。襲人堅決地道:「主子不讓奴婢說完,奴婢是不會放心離去的。」順治恍遭重擊般呆在原地,好半天才從齒間擠出一句話,,「保護……誰?」「皇上以為呢?」襲人毫不畏懼的迎上順治的目光,順治的臉色變了又變,襲人又道:「皇貴妃的身份莫說是她老人家,換了世間任何一個母親,也是無法接受的。主子為了皇上與她老人家的關係,不知付出了多少,皇上都一無所覺嗎?如果真是如此,奴婢寧可主子還是那個被皇上置之不理,也不願見到主子現在的樣子。」順治轉過頭來看着我,「這……就是你不解釋的原因?」我嘆了一聲,抬起頭直視他,「我若解釋,你就相信么?兩人之間如果事事都用解釋,那麼世間還要信任作什麼?不過……這事也確是因我而起罷。」我自嘲的笑笑,「我一直希望你信任我一次,只是……呵呵,好象一次都沒有。」我上前拉起襲人,「只管安心的走吧。每個人都有自己的路要走,我這條路選得很苦,或許我會一直走下去,又或許我會放棄,但無論如何,我不後悔,因為我努力過,付出過。你也是,選了一條路就勇敢的走下去,努力讓自己活得開心,活得精彩,不要後悔,更不要因為一些人而放棄自己的選擇,比如我。」襲人控制自己的淚水,緩緩地點頭,我拉着她走向陳蕭。將她交至陳蕭手中,「襲人……我一直將她當姐妹看待,你……切莫辜負了她,傷心容易挽心難,我希望你不要忘了她今日對你的一番情意。」陳蕭拉着襲人跪下,嚴肅地道:「皇上在上,我陳蕭此生若有負於襲人姑娘,定然不得好死!」我點點頭,「走吧。」襲人含淚與陳蕭上了車,馬車緩緩行駛,我突然叫道:「等一下。」我轉身跑回順治身邊,他獃獃看着我,低聲道:「傷心容易挽心難,你……」我撇開心底的複雜感受,強自笑了笑,指着他的頭上道:「這個你應該不在意吧?能不能送給我?」我指的是他帽上鑲的那顆指頭大小的光華明珠,看那成色,值個萬八千兩銀子不成問題。順治聞言摘下帽子,不解的望着我,我一把將那顆明珠扯下,拿在手中晃了晃,「謝啦。」我回到馬車邊上,將那顆明珠連着身上的首飾遞給襲人,「拿着,這些就算是主子給你的嫁妝,以後……你要自己保重。」襲人滿是淚痕的小臉消失在馬車揚起的塵土之中,我的心像是缺了什麼,空蕩蕩的久久不能平復,此時,感到身邊多了一人,我沒有回頭,努力揚起一個笑臉,「我們……回去吧。」襲人,你的路才剛剛開始,而我的那?我會選擇將它結束么?或許……會吧。

第一百四十九章此情可待成追憶

襲人的離去讓我有些空落落的,回去的路上,我一直沉默不語,順治有幾次故意起了話頭,我也裝作沒聽到,傷心容易挽心難,我對陳蕭說的這句話,何嘗不是說出了自己的心聲?天下太平之時,我與他的感情就像煙火般炫爛而又炙熱,而一旦到了多事之秋,也同樣像煙火般迅速冷卻,這真是我所追求的東西嗎?連最基本的信任都做不到,還何談什麼感情發展?無意識的將手撫上肚子,那裏正住着一個嶄新的小生命,我不知道這個孩子會為我帶來怎麼不一樣的將來,但我實在是不應期待他的,是孩子,也是順治,我輕嘆了一聲,順治挨過來握住我的手道:「怎麼了?不舒服么?」我抽出手,就勢挑開窗帘,向車外看了半天,才道:「有點累。」順治不死心的將我攪入懷中,「累就靠一會。」我沒有靠向他,反而與他拉開了一些距離,看着他道:「你覺得……我們真的還能再回到從前么?」順治臉色微變,我將他的手抓起觸到我的胸口處,「摸到沒有?這裏已經沒有東西了。」說的是玉,也是心。他有些恍惚,「你懷了……」我微一皺眉,「那又怎麼樣?」「我……」順治剛說了一個字,馬車車廂突然被什麼東西撞了一下,我與順治滾到一處,接着馬車便停了下來,他臉色煞白的抱住我。「沒事吧?」看着他的臉色,我輕嘆一聲垂下眼帘,「沒事。你放心,我以後會小心。不會讓孩子出什麼事。」「行了。」我打住他地話。別過臉去。此時常喜探入頭來道:「主子受驚了。是兩伙百姓當街打起來了,撞了車。」順治一掀車簾。我順着縫隙看出去。果然,就在不遠處幾個百姓揪住一位華服公子打成一團,又有家丁打扮的人在旁幫忙,旁邊圍着看熱鬧的人。馬車被堵在街上動彈不得,順治眉毛一立。「順天府也不知幹什麼吃地!」我掀開窗帘,朝那邊看去,打得熱火朝天的也不知是為了什麼,我招呼過旁邊看熱鬧地一個年輕人,那人來到車前道:「這位夫人有事么?」我指著那邊問道:「小哥可知道那邊發生了什麼事?」那人盯了我半天,忽然道:「您不就是跟那個好打聽的老道一起喝茶的那位夫人么。」我一愣,那人笑道:「夫人不記得小地了?」他做了一個倒茶的動作,「小地就是那個茶博士啊。」我恍然大悟地點點頭,「你的記性還真還。」他哈哈一笑,「小的沒別的長處,就是好認個人兒。」他湊過來指著打做一團地人群道:「夫人看見沒?挨打的那個賈二,那可是咱們京城地名人!」我仔細看了看,「看着也就是個紈絝子弟。」茶博士笑道:「誰說不是呢?這位爺本身是沒多大能耐的,可他跟皇貴妃家中沾著親呢,誰不知道咱們皇上爺最喜歡皇貴妃?這麼一來誰還敢惹他!」「原來如此,」我狀似無意的瞄了一眼坐在車裏的順治,朝那茶博士笑道:「既然他這麼不好惹,怎麼那些人還敢打他?」「那些人哪,都是外鄉來的,鼓搗小買賣的,多巧啊,這兩拔爺在這碰上了,這外鄉的爺呢,逢人便說這活命娘娘的恩德,賈爺聽不下去了,就跟他瓷了幾句,這不,就打上了。」「活命娘娘?」我奇道:「哪個廟裏供的這個娘娘?」「夫人誤會啦,」茶博士一笑,「這活命娘娘,說的就是當朝的皇後娘娘。」我詫異地瞪大了眼睛,「為什麼……」那茶博士一皺眉,「我說夫人,您跟那位道爺一樣,兩耳不聞天下事吧?皇後娘娘不忍見子民身受痘瘡之禍,親身冒險研製出抑制痘瘡之法,咱們大家無不感念娘娘恩德,提起之時均以『活命娘娘』相稱,以示心中感激。」「我……這倒從未聽說。」「嗨,也不怪您,這都是咱們市井小民的私下的叫法,要讓哪位當朝的大人聽見了,還不得治咱們個對娘娘不敬之罪。」茶博士緩了口氣又回到不遠處的戰場上,「這幾位外鄉的爺說了一路,這賈爺就走在他們後邊兒,許是聽煩了,揪住一個就說……」他小心的四處看看,「這可都是這位賈爺說的,跟小的可沒關係。」上次他好像也這麼說,我笑着點點頭,那茶博士才壓低了聲音道:「賈爺說,皇後娘娘有什麼好?那個防痘瘡的方法,說不定是敵軍的爺們兒研究出來,送給娘娘的。」我皺皺眉道:「如果是敵軍研究出來的,為何要將這方法送給旁人?」「是啊,那幾位外鄉的爺也是這麼問的,賈爺還反問人家,你們鼓搗買賣掙了錢,除了給中的婆娘,還能給哪個女人送去啊?這外鄉的幾位爺一聽可就受不了了,就打起來了。」我呆愣愣的看着他,「你們怎麼都是這樣啊,什麼也不明白,這話說白了可是要掉腦袋的。」見我們還是不太明白,他將頭探到車廂中,恨鐵不成鋼地道:「就是給自己相好的。」我的臉色頓時一變,順治也立即反應過來,鐵青著臉一把掀起車簾跳了出來,我連忙招呼常喜攔住他,隨後也跟着下了車,順治推開幾個圍觀的百姓,擠進人圈內,常喜護着我隨後跟上。那茶博士也跟上來,看着順治的臉色小聲道:「夫人,這位爺也是拜活命娘娘的?」我無暇理他。急急地朝內張望,這時順治已衝到那些人之間。那幾個外鄉人見了順治的打扮還以為他是來幫賈二的,一擁而上,不過清朝馬背上得天下。皇帝一般都會個兩下子地,幾個普通人還是不放在眼中的。三兩下放倒這幾個外鄉人後。被打得鼻青臉腫地賈二哭爹喊媽的從地上爬起,走到順治面前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哥們兒!好樣兒地!賈爺我謝謝你,今天晚上聚香樓,我請客!」順治微眯着眼睛看着賈二。「聽說你與皇貴妃娘娘家沾親?」賈二咧開大嘴笑道:「兄弟的親姑姑,那是皇貴妃娘娘的胎生乳母。」我看着身邊地茶博士。問道:「就這個親戚?」茶博士道:「這已經非常了不起了。」順治冷笑一聲道:「認了門乾親竟也敢當街放肆,看來鄂碩還是死得早,沒好好管教你們!」賈二一聽這話立刻跳到一旁,拉着那兩個家丁朝着順治道:「怎麼?你也是個找茬的?」順治沒有搭茬,又問道:「聽說剛才你對當今皇后出言不遜?」賈二瞄了一眼越聚越多的人群,想來心中也有些後悔,但仍犟道:「這……這也不是我說的,多地是人這麼說。順治臉一黑,「還有誰這麼說?」這時地上那幾個外鄉人也都爬起來,到順治身邊道:「這位公子,瞧你也是個明事理的人,為什麼不分青紅皂白就動手?」順治正在氣頭上,被這幾人一問頓時又見火起,我連忙上前拉住他,皺着眉道:「不要胡鬧,我們回去。」順治一甩手,指著賈二道:「沒聽見他剛才說什麼嗎?」「聽見了,我們回去罷。」他要是當街鬧事被人發現定會掀起不小地波瀾。「你……竟然不在乎?」他的聲音猛的升高。他這話讓我怒火驟起,「我不在乎?也不想想當初是誰指著鼻子說出比這更惡毒的話!許你說得,就不許別人說得?現在倒來裝好人!」我將他推向賈二,「打吧,你打死他!」順治呆在那裏,臉色蒼白的望着我道:「我那只是一時氣極……」我哧笑一聲,冷冷地道:「你看看你自己,與這位賈爺有什麼區別。」說罷,我分開人群,「我們走了,你想繼續在這打架也隨你。」我抓住常喜擠出人群,順治呆若木雞的停在原地,常喜着急的連連回頭,「主子,這……」就在這時,人群中起了一陣騷亂,一隻大手在遠處不停揮舞,「娘……」叫了一聲卻噶然而止,眾人見有人當眾叫娘,瞧著有趣紛紛讓出一條路來,那人轉眼奔到我身前,撲通一聲曲膝跪倒,「娘……嗨!」我瞧清了眼前的人,不由大為詫異,「李良!」他正是西北軍中的「御廚」李良。李良嘿嘿一笑,「小的給夫人請安了。」眾人一看李良不再叫娘,改稱夫人,不由覺得無趨,又將注意力投到順治、賈二等人的身上,有幾個好事的還不聽呼喝,「打啊!快打啊!」我讓李良起來,欣喜地道:「你怎麼會在這?」李良撓撓頭道:「小的思來想去,還是想回京碰碰運氣,才回來沒幾天,今兒剛走到這,好奇想看看熱鬧,沒想到就撞到了夫人。」「走,回車上再說。」回到車上,我吩咐常喜繞路而行,常喜為難的朝人群方向頻頻張望,直到順治陰沉着臉回到車上,常喜這才抖動韁繩,繞路而行。李良看了看順治,又看了看我,我並未與他引見,只見笑道:「三虎怎麼樣了?」李良咧嘴一笑,「那小子出息了,頭兩個月上戰場,殺了三個噶子,不過自己也中了一刀。」我驚呼一聲,李良笑道:「娘娘別擔心,沒什麼事。自打娘娘走後,咱們打仗之前都要唱那首歌,一唱起來,上陣殺敵都渾身帶勁兒!」「你一個伙頭軍,又知道上陣殺敵的感覺了?」李良老臉一紅,「小的都是聽三虎說的。」「你們現在還在根血魂騎軍作戰么?」李良搖頭道:「一直到去年年底,後來也不知道為什麼,血魂打氣仗來大失水準,屯齊將軍差點沒將他們整窩端了,這才老實了,到後來打仗,都是跟噶子打。」我想了半天,也沒想出個頭緒,這時,一直默不作聲的順治突然道:「血魂的將軍,突然失蹤了。」李良訝異地看了順治一眼,「這位爺知道得倒清楚。」我仍然沒有理會順治,心中忍不住暗忖,血影失蹤了,會不會到京城來?那方仲堂呢?過了一會,耳邊悄無聲息,我不禁一愣,扭頭看去,卻見李良與順治對面坐着大眼瞪小眼,我開口道:「李良,你這次回京,可還是想入宮做御廚?」李良忙不迭的點頭,「其實小的此次回來,還想託人給娘娘捎個信,希望娘娘幫着引見引見。」我指著順治道:「入宮的事我說了不算,問他。」「不知這位是……」「宮裏的事情都得聽他的。」李良聽罷連忙賠笑道:「原來是總管大人,敢問公公貴姓?」「咳!」我被口水嗆得咳了一聲,順治連忙輕輕的拍着我的背,朝着李良咬牙切齒地道:「你……好!御廚是不是?准了!」李良大喜過望,「多謝娘娘,多謝總管公公。」讓李良這麼誤會著也不是什麼好事,我輕咳一聲,朝着李良道;「外面駕車的那個才是公公,這位……是公公的主子。」李良琢磨了一會,猛的色變,不顧身在車廂之內顫著身子跪下,連連磕頭,「皇……皇上恕罪,草民該死。」順治臉色難看的瞪着李良,半天才擠出一句話:「不知者不罪!」李良千恩萬謝,卻再也不敢在車廂內坐着,跑到前邊兒跟常喜坐了,車廂內又剩了我與順治兩人,他半天沒言語,我也樂得清靜,眼瞅著馬車就要駛進紫禁城,他才開口道:「你……跟他認識?「我用「你說得是廢話」的目光看着他,「怎麼?又想懷疑我跟他有姦情?」順治臉色一變,「我沒有這個意思。」我不理他,繼續發我的呆,順治低頭沉默了半天,「我之前那樣對你,確是不對……」我斜睨着他,輕笑道:「這是道歉?突然又相信我的清白了么?」「對不起,」他低聲道:「原諒我。」「不原諒。」我乾脆地道,「對不起這三個字,我聽夠了。」此時馬車已駛進紫禁城,我招呼常喜送我回坤寧宮,順治面色複雜的望着我,動了動嘴角,故作輕鬆地道:「街上那個人,你也認識?他說的那個道士……」我索性閉上眼睛,順治的聲音頓時消失,他大概是第一次受到這樣的對待吧。「還記得那年七夕,在街上遇到的道士么?」我緩緩地開口,「回京的時候,他攔住我,勸我不要回宮。」說着話,我睜開眼睛,「他說。我若執意回宮,閉會遭受極大的痛苦。」順治微一皺眉,眼中閃過幾許期望,「可你還是回來了。」「是,」我與他對視,「我回來因為我相信,但我錯了。我做夢都沒想到……」沒想到我相信的人,會這麼對我。說到這,馬車車身輕晃了一下,停了下來,我挑簾下車,看着李良道:「我住在這裏,以後有空就來看我罷。」李良連連點頭,順治下得車來,眼中滿是歉疚,我看着他淡淡地道:「不用抱歉,一切皆是因我而起,若是我當初不曾痴心妄想,也不會落得如今的結果,你放心,孩子我會好好的生下來,至於其他,順其自然吧。」我回身走了兩步,又停下,「以後……好好對待烏雲珠,有信任做基礎,兩人才能走得長遠。」「惠!」不理會順治的呼喚,我緩緩步入坤寧宮,心底是前所未有的放鬆,和平靜。

第一百五十章湘雲

「主子,」進了坤寧宮,小林子忙迎了上來,他朝我身後看看,「襲人沒跟着伺候么?」我笑笑,「襲人哪,讓我給嫁出去了。」「啊?」小林子不雅的張大了嘴巴,我敲了他的腦袋一下,「真是夠難看的。」小林子摸摸被打的地方,咧嘴笑道:「主子今兒心情好象不錯?」我一愣,「我平時心情很不好么?」小林子皺着臉道:「自打主子回宮,主子吃也吃不多,睡也睡不香,整天心事重重的樣子,奴才們都擔心得要命呢。」「放心吧,你們的主子又回來了。」卸下心頭重擔,不再一味強求,順其自然的過日子,的確會讓人輕鬆不少。「湘雲呢?」小林子忙道:「奴才去把她叫來。」「不用,我去瞧瞧她。」「主子,」小林子忙攔住我,「那個……湘雲這幾天身子不好,奴才讓她回屋歇著去了,可不是她偷懶,是奴才……」我一皺眉,「她沒事吧?請了太醫沒有?」一邊說,我一邊朝湘去的卧房走去。小林子連忙跟上,「奴才就是看着她沒精神,說給她找太醫,她又說不用。」心急的來到湘雲房前,一推房門。房門卻從裏面鎖住,小林子連忙叩門,過了好大一會,才見湘雲神色慌張的將門打開,看到我,更是心虛得低下頭去,我心中疑惑,進了門去。卻又並無異常。仔細打量了一下湘雲,發現她竟胖了很多。只是面容顯得越發憔悴,我心中歉然,自從回來,我光顧忙活自己的事了,很少跟她說說話,到後來住到乾清宮去,也是襲人隨侍。回來后也鮮少見到湘雲在跟前伺候,我竟大意得沒有過問,現在看她一付精神不振的樣子,我不由得大為心疼。「湘雲,身子不舒服么?我找太醫給你瞧瞧。」湘雲忙道,「主子,奴婢沒事,不用勞煩太醫了。」我嘆了口氣,「你趕緊回床上歇著。」湘雲點點頭。回過身去,手卻不經意的在腰間撐了一下,我心頭一跳,遣走小林子,掩上房門。隨着湘雲來到床前,拉着她坐下,看着她的眼睛道:「湘雲,告訴姐姐,你到底怎麼了。」湘雲聽着我的話。眼圈一紅,搖了搖頭。我抬起她的臉看了半天,「你是不是……有了身孕了?」湘雲一吱下唇,不出聲算是默認,「是……血影的?」我真是廢話,我上前擁住湘雲,眼淚簌簌而下,我可憐的妹妹,為什麼總讓她遭受這樣的境遇?湘雲擦去我的眼淚,「姐姐莫哭,對胎我不利。」我恍惚了半天,拉起她的手道:「晚上我叫李太醫過來,打掉這個孩子!」「不!」湘雲突然驚叫一聲,緊張地站起,看着我驚疑的目光,低頭道:「我……想留着他。」我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說什麼?」湘雲緩緩地跪下,「主子,看在往日的情份上,您將奴婢遣出宮去吧。」「你……」我的腦中一片空白,「為什麼?」湘雲應該恨這個孩子的,不是么?湘雲低頭不語,只是流淚,我獃獃的望着她,如果一個女人肯心甘情願的為一個男人生孩子,那隻說明一件事,「你……愛上了血影?」湘雲搖搖頭,「不,我恨他。」「恨他就打了這個孩子!」「孩子……是無辜的。」「他無辜?他會害了你一生!」我激動得指著湘雲大罵,「你想出宮?你帶着他怎麼出宮?你要怎麼生活?回家去?被別人知道你未婚產子會將你抓去遊街地!」湘雲聞言終於痛哭失聲,「我知道,可是我……捨不得……」「你還說……你沒愛上血影……」我獃獃的靠在床邊,「他對你做出了那樣的事,你居然……」湘雲掩面而泣,「我恨他,可也……放不下他!他的心裏,很苦。」我無力地道:「或許是我錯了,我不該強把你帶回來。」湘雲止住哭泣,抬頭看着我,「姐姐,湘雲留在那裏,只會更加痛苦,京城才是我的家,就像西北才是他的天地一樣。」我嘆了一聲將她拉起讓她坐在身旁,「血影失蹤了。」湘雲一下子沒反應過來,我輕聲道:「血影現在不在西北,他失蹤了。」湘雲愣愣地道:「他……去了哪裏?」我搖搖頭,「可能來了京城——如果……他來我你……你會跟他走么?」湘雲苦笑一聲,「他怎麼來找我?」「我見他對你,似乎也並不是那麼無情。」湘雲搖頭道:「我們兩個之間,是一段孽緣,他與朝庭間有國讎,有家恨,湘雲承擔不起。」「或許你可以勸他跟你一同隱居,從此不管天下之事。」「姐姐,你知道么?他出身南明朝庭,那裏有個血衣堂,他在那裏受訓十年,人格已有些扭曲,如何過得了正常人的生活?況且,就算他肯,有人也不會肯的。」湘雲一邊說,思緒卻好像不知飛向何處,我心頭一酸,曾經最為天真無邪地湘雲。現在竟落得這個結果。我將她拉起來,看着她的腰身,皺着眉道:「我們回來都快半年了,怎麼你的肚子還沒顯出來?」只是看着胖了許多而已。湘雲也不說話,低頭解開衣襟,露出纏在腰間的白布,我忍不住又要流淚,上前將白布慢慢解下。微泣道:「傻瓜,這樣對孩子很不好。」湘雲低嘆道:「我……沒辦法。」當天夜裏。我將湘雲拉至我的寢宮,讓她與我同住,她聽說襲人與陳蕭一同離去后,並無太多驚訝,反而語帶羨慕地說:「她能與自己愛慕之人在一起,真地很幸福。」我們聊了很多,我對她講我與順治間的種種。由期盼,到心酸,再到現在的心態平各,她跟我講她對血影的同情、憐惜,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真的恨他,卻很確定自己此生再忘不了他。「如果我們不是在戰場上相遇,如果他不是血魂地將軍,如果他沒有國讎家恨。那我們就可以在一起,騎首雪魄在藍天白雲間飛馳,累了,就停下,相互依靠着坐在湖邊。聽我唱歌給他聽,一輩子,就這麼過去,多好……」湘雲的聲音漸漸小了下去,帶着她心中地期翼入夢。或許只有在那裏,她才能與她心愛的人兒,永不分離。次日,我一早起來便叫小林子出宮一趟,我個清靜地地方買下一處別院,找些手腳利落丫頭僕役,小林子雖疑惑我為何要這麼做,卻也沒有多問,到了晚上回來,說是地方已經選好,這兩天再物色些丫頭,打掃乾淨就可入住。我與湘雲說了此事,家是不能讓她回的,只得先這麼安置,一切等孩子生下再說,湘雲聽后沒說什麼,但那滿眼的感激卻掩也掩不住。順治自那天離去,沒再來找過我,再過兩天就是端午節,這天用過晚膳,常喜忽然急匆匆的趕來,說是順治在御花園,等著見我。我去的興緻不大,卻又不想見常喜為難,只得交待一聲,帶着湘雲出來,湘雲的肚子雖已有些顯出,好在旗裝寬大,又夜色低垂,倒也不會讓人發現,出來走走,當做散步也好。到了御花園,常喜在前引路,轉了個彎便不見了蹤影,我不知他搞什麼,疑惑間卻見到前方不遠處的地方擺了一隻點燃地蠟燭。好奇的走過去,轉角處又一隻,順着那些蠟燭一路走去,竟來到了清湖邊上,望向湖中,我一時間失去了說話的能力,湖中漂著無數只蠟燭,結成一個心形,我不知道這是如何做到的,但我心中卻有了一些衝動,就在此時,身邊閃出一個人影,用他清洌如昔的聲音劃過我的心底,「我的心,你……還想要麼?」我沒有回頭,只是望着湖中的那一片燭光,過了好久,我回頭笑道:「很不錯地招術,讓我有些感動呢。」他的臉上瞬間添了一絲喜色,卻在我下一句話時消散。「不過,你的心,我還真的不敢再要了呢。」我直視他,「太沉重,我承受不起。」他的目光黯淡下去,我突然有些不忍,連忙帶着湘雲回去,強忍着不要回頭,不去看孤佇在湖邊地那道身影。回到寢宮,我呆坐在那裏,連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麼。湘雲輕嘆一聲來到我身後,替我將髮髻放下,「主子何必如此呢,讓皇上放下身段,已是非常不易了。」我輕輕一笑,「我只是不想給自己太多期望,再來一次,我的心就徹底碎了。」「心碎……也比無心可碎要好得多了。」湘雲的聲音低沉而又飄渺,我回頭抓住她的手,「別想得太多,安心養胎,過了端午,那邊的房子也就收拾得差不多了,到時我送你過去,看看你地新家。」湘雲彎了彎嘴角,伸手輕撫著肚子,「也不知道這孩子會不會聽話,會不會像他爹一樣……」看得出,湘雲對這個孩子是滿懷期望的,那我呢?我懷孕也兩個多月了,我卻從沒好好地與孩子說過話,我是在怨這個孩子么?我真傻,湘雲說的對,孩子是無辜的,我怎能這麼狠心的對他不聞不問呢?思及至此,我將手觸上小腹,好奇異的感覺,那裏,住着我的孩子,再過幾個月,他就會出生、長大、成人、生子……一林溫柔的笑容慢慢在我嘴角逸開,原來做母親的感覺這樣奇妙,原來人的一生不只有愛情值得期盼,還有很多、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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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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