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第四章

「霍逸,你怎麼來了?」

正撐著拐杖在外頭練走的藍之靈乍見霍逸時,心底的激動還真是無法言喻。

「我們接到小飛帶來的訊息,又見你久沒回來,

所以師父才派我來找你的。」霍逸趨上前,卻看見她現在這副行動不便的樣子,「師姐,你的腿……」

「我……」藍之靈低下頭,帶着股悲傷,「我是不小心受了傷,才導致如此。」

「真的只是不小心?」霍逸光看她的表情就知道她在說謊,「師姐,是不是這裏的人害你的?」

「不是,你別亂說話。」藍之靈趕緊捂住他的嘴。

他可是師父最心愛的徒兒,她可以出事,但他不能有事呀!

「為什麼不能說話,我猜定是剛剛那個活像惡魔又一臉邪樣的震雷國大王傷了你,你說是不是?」他咄口出逼視她。

「別說了,霍逸,你快走吧。」藍之靈用力推着他。

「要走我們一塊兒走。」他堅持。

「不,我還得留下,師父的傷毒不能不救,雖然她可以用內力壓抑,但我知道每次一發作師父就痛不欲生,我不能眼睜睜這麼看下去。」她淌下了淚,對着霍逸一臉的關懷哭訴著,「我得等腿傷好了才能走啊。」

「那我留下幫你。」

「不要……你回去照顧師父。」她堅持。

「可我怎麼走,外面有人守着我,我根本失去了自由。」霍逸只要能和她在一塊兒,能走與否倒不強求。

「這……這該怎麼辦?」就在藍之靈一籌莫展之際,突地想起了祁麟。

還記得初人震雷國王宮時,他曾交給她一把扇子,還說那是可以讓她自由來去的!

想到這兒,她便趕緊支撐著拐杖一步步走回房間,在一陣翻找之後,她終於瞧見那把被她隨意擱置的扇子。

「找到了!終於找到了!」她將它揣在心窩,轉身交給霍逸,「拿着它快走,門外的侍衛就不敢阻攔你了。」

「可……」霍逸真不想走。

「別猶豫了,趁傅烈轍還沒來,你快點……」她猛推着他。

「傅烈轍是誰?」他不明白藍之靈為何那麼怕這個人。

「就是你剛剛說的那個像極了惡魔的男人。」藍之靈推不動他,卻因為自己一個不平穩而倒進霍逸懷裏!

「啊……」

「師姐,你沒事吧?」霍逸順手抱住她。

可才剛扶起藍之靈,他便聽見一聲冷到地獄里的嗓音從他背後飄來--

「放開她!」傅烈轍暴烈地喊道。

霍逸嚇了一跳,倏地轉過身。

「來人,將他帶進牢裏。」傅烈轍一雙利眸直凝在藍之靈身上,被趕的人卻是霍逸。

「不,我們手上有扇子,你不能這麼做。」藍之靈抓起扇子在他面前揮了揮。

「哦--你有扇子是不是?」傅烈轍帶笑走近她,從她手中拿過它,「這該死的祁麟似乎忘了告訴你,這把扇子對誰都可命令,惟獨對我形同廢物。」

說着,他竟用力一扔,剛好落到不遠處的祁麟手上,就見他對之靈聳聳肩,露出一臉愛莫能助的模樣。

「祁麟,別在那擠眉弄眼的,執行你的工作去。」傅烈轍突然對他大叫。

「就你和他兩人,這師姐師弟的撈什子玩意兒可能只是在人前的稱呼吧?」他猛一回首逼視她。

「你自己無恥,可別以為所有人都是這樣。」藍之靈聽不慣他話語里的污衊,憤而開口。

「是啊,我是惡魔,我是禽獸,更是個無恥之徒,你把所有的惡名全送給了我,我倘若不擺出個架勢來,是不是會讓你失望呢?」他對她露出抹佞笑。

「別,你想幹嗎?」她害怕得直往後退,差點兒又摔到地上!

傅烈轍拉住她的手腕,「走,帶你去逛咱們雷震國的街市,看看百姓的生活如何?」

「什麼?可我的腿……」

「不礙事的。」

他根本不給她拒絕的機會,已抱起了她嬌小的身子,直往前走;而之靈的心神似乎尚逗留在錯愕中,只好傻傻地任由他擺佈了……

****

望着熱熱鬧鬧的大街,坐在轎中的藍之靈可是頭一次逛市集,從頭到尾每一樣東西都讓她好奇不已。

尤其是看見路邊攤販所賣的玩意、小吃,她樣樣都覺得新鮮,恨不得都能沾上一口,嘗它一回呢。

但她不敢說出來,從小在玉婆的調教下她早學會了壓抑自己的興趣與喜好的習性,生活里沒有娛樂,有的只是做不完的工作,所以光是支糖葫蘆看在她眼底都是如此珍貴!

「瞧你,真像個孩子。」強迫之靈坐在他身上的傅烈轍似乎被她臉上的笑容與雀躍所影響,嘴角也微微扯高。

「你能不能放我下來,我這樣不自在。」她開心地動了動,才發覺他的手還扣在她腰間,實在不習慣她這樣親昵的對待。

「我怕你又摔跤了。」他帶笑說。

望着他「溫和」的笑容,她竟有點兒痴迷,因為這對她而言是非常罕見的,「我的腿已好了大半,再努力一陣子就可完全正常,你不是答應我……」

「先別談這些,看看外頭,很熱鬧的。」他有意迴避話題,話語間還不時以他的男人味撩撥她的感官。

「你!」她身子陡變緊繃。

「別害羞,只是時辰未到,總有一天我會讓你成為我的。」傅烈轍在她面前下了斷語。

她緊張地坐直身,試圖逃避他那雙肆無忌憚的眼神,可不其然地,竟讓她透過小窗瞧見城門上那懸晃的腦袋!

「嘔--」之靈捂住嘴,強忍住那從胃部直衝上喉間的酸氣!

太噁心……簡直是太噁心了……

她喃喃地說:「為什麼……為什麼你真要這麼做……」之靈眼底產生了一絲灰褐的顏色,對他已充滿了失望!

「我這是召告世人,違我者必得此果。」傅烈轍眯起眸子,冷冷地望着她那驚悚的表情。

「這麼說你也將那些年輕女孩送到軍妓院了?」之靈撫著胸,啞著聲問。

「這不關你的事。」

「怎麼會不關我的事?同為女子我自然能夠體會到她們心裏的驚駭和無奈,得饒人處且饒人,犯錯的不是她們,何苦讓她們來承受?」之靈握住他的手,低聲下氣地哀求,「放了她們吧?」

傅烈轍往後一靠,找了個舒適的坐姿,「有關她們的話題就到此為止,以後別再在我面前提起。」

「你!」她噘起嘴,哼的一聲便轉過身子,就此不再理他。

傅烈轍笑看她那副倔樣,直到馬車停止,他卻一聲也不說地將她攔腰抱起,帶出簾門。

「你要帶我去哪兒?」之靈看着這個陌生的小鎮,雖然沒有方才熱鬧,但人煙也不少。

「難道你肚子不餓,現在可已是正午時分了。」傅烈轍邊解釋邊將她抱進一家店門內,而後緩緩舶在椅子上,囑咐店家上菜。

望着這些來來往往穿梭的人潮,之靈可是又興奮又好奇,以往在谷內她便聽聞外頭的世界很熱鬧,可總是無緣出來一探。

「喜歡吃什麼?」傅烈轍放柔聲調,藍之靈這也發現當他卸去張狂霸氣換上了溫柔時,還真是有致命的吸引力。

「我都可以。」其實她一點胃口都沒有,剛剛看到那一幕現在心底還直慪著呢。

「你凡事都不要不緊、無欲無求,一點也不像我的女人。」像他後宮那些女人哪個不是貪得無厭,極盡巴結之能事呢?

「我覺得自己已經過得很好了,什麼也不缺,還需要要求什麼嗎?惟一的要求,你又不答應。」她垂著臉皺着鼻,話語里的暗示可是明白又清楚的啊。

「哈……」傅烈轍仰頭大笑,甚至有些笑不可抑,「你是指救你師父這回事?」

「你明知故問。」之靈別開臉。

正在這時候小二突然端上了店裏最精緻的萊餚,這股香味和色澤說不吸引之靈的食慾還真說不過去,只見她一雙大眼睛直凝在那餐盤上,心底想的凈是師父的生活。

「你太瘦了,嘗嘗看這個。」他夾了塊肥腸給她。

之靈看着這軟軟綿綿的東西,不禁好奇地問:「這是什麼?」

「你嘗嘗看不就知道了。」傅烈轍撇撇嘴角,以眼神示意她吃下。

藍之靈看了看手中的肥腸,雖然覺得有點奇怪,但是還是聽話的咬進了嘴裏。

可是才沒嚼兩下,她便痛苦地站起,猛地彎下腰--

「嘔……」她開始狂吐不止,幾乎將一早吃下的東西全吐光了,直到嘴裏泛苦,還是欲罷不能--

「你怎麼了?」傅烈轍心底不禁泛起一絲擔憂和憤怒,他氣這家店搞的是什麼玩意兒,為什麼才單單一口就把人給吃成這樣!

「小二--小二--」他突然拔聲一吼。

店家聞聲,趕緊跑了出來,惟惟諾諾地問:「大王,怎麼了?」

「你們的東西究竟是新不新鮮,為什麼我的人一吃就變成這樣。」他怒氣騰騰地發着威,冷冽的俊容更覆上了一抹寒冽。

「大……大王……小的東西保證新鮮,我不知道這位姑娘怎麼會--」

「別說廢話,趕緊再去弄一盤出來,去--」

店家剛轉身,之靈便阻止道:「別……別再殺生了,那東西不是不好吃,更不是不新鮮,而是我吃不習慣。」

「不習慣!」這算哪門子的解釋。

她抱着胃,小臉皺成痛苦的線條,「從小到大我全是以谷內的一些野果野菜維生解飢,從沒吃過葷食,所以才會一時適應不了。」

之靈不希望自己的一時適應不了而讓傅烈轍遷怒他人。

「難怪,我命人送去的膳食你幾乎全部原封不動地退回,頂多用上幾個素包子,原來你還有這種毛病。」傅烈轍皺起眉,「這樣下去你怎會長得出肉來?」

望着他臉上那突生的剛毅線條,之靈趕緊低下螓首,躲過他噬人的目光,「但我身子一向很好,向來沒病沒痛的。」

「胡說!」

他粗暴地抓住她的手腕,一張俊容猛地在她面前放大,一對黝亮墨黑的眸子直攝住她脆弱的眼瞳,「無病無痛,你知不知道你--」

他噤了聲,冷峻地望着她,厲目中隱藏着絲絲苦悶。

之靈不解地望着他,「我怎麼了?」

他氣得甩開她的手,方才的閑適早已消失,眼底逐漸沸騰的是他不停竄燒的怒火。

該死的女人、該死的玉婆!

明明說好的,自己不會在乎她的生死,可為何每每想起這件事,他就仿若陷入愁城,遭受到一股前所未有的打擊。

難道認識她當真是他此生最大的敗筆?

「你怎麼了?可你就算逼死我,我也吃不下呀!」她不禁被他陡變的模樣嚇了一跳。

「算了,那我再吩咐他們多準備些素食,你全得給我吃下。」

「啊?不用了,這太浪費,我……」她急着阻止,可傅烈轍哪會聽她所言,臉色一變,她也只好乖乖地忍氣吞聲!

見她悶不吭聲地噘起唇的模樣,他不禁盪出抹詭笑,「我是為你好,太瘦的女人我可不喜歡,養胖些。」

「你--別說……」

她驚慌地左顧右盼了下,真怕他說些曖昧的話讓旁人聽見。

「怕什麼,誰敢說我?」他眉宇一揚,俊逸的五官因這一笑而變得教人心悸。之靈望着……竟有些痴了……

「怎麼了?瞧你看我的眼神……是被我迷惑了嗎?」傅烈轍挑眉輕笑,鋒利的眸光閃過一絲興味。

「才不。」她臉兒一紅。

就在這時候護衛突地從外頭衝進來,附他耳畔低語幾句,只見傅烈轍面色瞬暗,突地站起,「你坐會兒,我馬上回來。」

「發生什麼事嗎?」

「沒事。」說着,他便離開了。

走出店門時,傅烈轍不忘交代侍衛,「好好保護藍姑娘,千萬別讓她出半點兒差錯,否則我惟你們是問。」

「是。」

待他一走,之靈就覺得心跳異常紊亂,好像有事發生了!禁不住憂心起采,她撐著拐杖艱困地走到門際,輕聲探問:「發生什麼事了?為什麼他走得這麼急?」

「呃……這是因為……」侍衛頓了下,陷入躊躇。

「快告訴我啊。」他愈是不說,她愈是着急。

「聽說城門那兒有人進犯,所以大王過去瞧瞧了。」

「什麼?那我也去看看。」她擔心是不是師父找上門了!

「不行,藍姑娘……」

她拿着拐杖揮開他,護衛想抓住她可又怕傷着她,在阻止不了的情況下他只能亦步亦趨地隨行保護,否則她要是少了根汗毛,他的項上人頭可不保啦!

走了幾步,之靈已覺虛弱地直喘氣,突然聽見一旁路人說道:「這次福霸天的娘怎麼沒進牢獄?而且他的那些妻妾全被放了呀!」

「是啊,還真是奇怪,依咱們大王的心性早就將她們賣的賣、趕出城的趕出城,怎還會將她們留下,還安排工作和住處?」

「我擔心這是養虎為患呀。」

「別說了,大王的決定可不是我們能改變的。」

等這兩人一離開,之靈凝神細想:他--他當真採取了她的意見,沒將那些無辜女子送到那種會害了她們一生的地方。

看來,他並不如她所想的那般無情,只是嘴巴硬而已。

心底無由地漾起一絲暖意,徐徐熨熱了她的心。

可他現在--

「對了,城門在哪兒?」之靈旋身問着緊跟而來的侍衛。

「藍姑娘,我不能再告訴你,如果你發生了什麼危險,那我可是有十個腦袋都不夠讓大王砍。」侍衛哀聲嘆息。

「有危險!」之靈心口一提。

「呃……我勸你還是趕緊跟我回店裏等消息吧。」他只能苦勸道。

然而剎那間,前方竟轟然一聲,突見一道道黑幕往天際爆開,隨着那刺耳激狂的響聲成蕈狀散去--

望着這一切,之靈忍不住張大了眼,而陣陣難聞的味道就這麼竄進她鼻息,讓所有人都聞之色變、猛咳不休!

不,傅烈轍分明已身陷險境,她又怎能見死不救呢?

就這麼,她想也不想地繼續向前走,腿部的不便讓她走來非常吃力,可為了傅烈轍就算會累死、疼死,她也不會放棄。

「藍姑娘……藍姑娘……」侍衛跟着她身後,攪盡腦汁也想不出可以阻止她繼續前闖的辦法。

突地,前方奔來多人,當距離拉近,之靈看見的竟是傅烈轍躺在眾人臂彎中滿身血跡的慘狀!

「不!」她掩嘴尖嚷了聲,以拐杖撥開所有人,走向前倉皇地問:「他怎麼了?有誰告訴我他怎麼了?」

她心急如焚,卻沒一個人口嚮應她,而她便在侍衛的強迫下坐上轎,和昏迷不醒的傅烈轍一塊兒回到了王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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暴君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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