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第八章

最近的服裝界發生了一件很奇怪的事情。

只要是有在留意服裝雜誌或者是海報的人,都可以發現梅麗貝露·羅莎琳德有了不一樣的改變。

她從娃娃般的氣質漸漸地轉變成成熟的女人,以往澄澈純真的眼睛開始散發出女性的嫵媚,天使般純凈的氣息加入了小女兒的憨態。她就好像是沉眠已久的天使,正慢慢地蘇醒過來,在有些低迷的服裝業界中,綻開了她非凡的光華,開啟服裝界另一個新潮流。

更值得一提的是,在她轉變的初期,居然公開宣佈她正式脫離羅莎琳德,不再是專屬於羅莎琳德的模特兒。

這個消息才一公佈,馬上造成一股邀約的熱潮,各式各樣為梅麗貝露所設計的活動紛紛出籠,讓威廉家不得不增添人手,好應付不斷湧進的人潮。

在這樣活絡的氣氛當中,威廉家族的人所不知道的,就是增加了人手之後,住宅中流動的陌生人口也相對地增加,無形之中,梅麗貝露的心理壓力相對地也提高了。

來自R國的壓力愈來愈猖狂,明顯到連蘇威賽瑟這個局外人都已經起了疑心。不過梅麗貝露是怎麼也不會開口去解釋的。要她如何向威廉家說明,因為她不願意動手綁架裴莫依,所以讓威廉家陷入生命危機當中?

雖然她不明白R國人是如何掌握住她的行蹤,讓她根本找不到機會向組織求救,也沒有辦法對裴莫依說出一切,希冀他會提出兩全其美的辦法;她只知道自己快要被逼得喘不過氣,一心渴望從這樣的局面中跳脫開來。

不管將來她要面對的是什麼樣的結局,她都不能放任威廉家族不管,因為在無形之中,她的心已經被威廉家的依爾榭所取走了。

她決定要一個人面對R國的陰謀,絕不屈服在他們的威脅之下。

確定自己的工作行程之後,還沒喘口氣,她的問題就一個接着一個來了。首先要面對的第一個問題,竟然是來自她的父親。

這一天,全家只有她和平常訓練有素的僕人們在家,邀約的廠商在短時間之內都不會再出現打攪她,因為她的檔期已經排滿,所以之後來訪的人,都會被僕人們拒絕在門外,而先前臨時僱用的人手也都已經遣散,來自R國所帶給她的威脅也就減輕了不少;因此當她聽見有人來拜訪的時候,她的心底已經對來人的身分有了個譜。

雖然早就知道父親會出現,只是萬萬沒料到他出現的竟會比她所預測的時間還要提早許多。

畢薩夾帶着山雨欲來的氣勢,大刺刺地出現在威廉家的客廳里。

「瞧瞧我養出了個什麼樣的女兒,真是出乎我意料之外啊!」一看到梅麗貝露出現,他便將來意表示得一清二楚。

「說我吃裏扒外嗎?」梅麗貝露漾出了一抹冷艷的笑容,「父親,你不覺得你發現得太晚了嗎?」壓抑不住心底深藏已久的恨,她連說話的敬語都省了。

「你說這話是什麼意思?」畢薩擰起了他那花白的眉毛。

「從母親病倒的那一天起,我就已經不是你的娃娃了。」她臉上的笑容依舊。

畢薩驚訝地忘了出聲,梅麗貝露臉上的神情是他從來沒有看過的,他不相信自己所培育出來的天使娃娃居然會有這樣的表情,太冷、太艷,卻依然超脫凡俗。

梅麗貝露逕自地在沙發上坐了下來,看也不看他地拿起子桌上僕人奉上的紅茶,優雅地啜了一口,繼續道:「我老早就知道你對母親做了什麼樣的事情,母親之所以會病倒也是因為你徹底地傷了她的心,讓她失去活下去的動力,原因就出在你污衊了她的清白。」

「清白?她背着我和舊情人來往,怎麼還有臉說她清白?而你!我花了十年心血疼愛的女兒居然是那個雜種的女兒,教我怎麼不恨?怎麼去容忍?」對於梅麗貝露的改變,他起了不滿的心,對於她高傲的態度,還有她提起了他心底最深的痛,讓畢薩激動地握緊雙手,不由自主地提高了音調。

「你一開始就定了母親的罪,可有以實際行動來證明我是他的女兒而不是你的女兒?」她放下茶杯,將下巴輕輕地靠在手背上,「你殘忍地用語言殺了她,也用同樣的方法來對付繼承她能力的我,你有沒有冷靜地想過,母親心中真正愛的人是誰?而我又是誰的女兒?」

「還需要證明嗎?你明明就不是我的女兒!」他的嘴角露出了恨意。

「既然你一定要這麼地認為,那你就沒有資格說我吃裏扒外!」梅麗貝露的聲音趨向陰冷,「反正我並不是你的親身女兒,不是嗎?」

「可我養育了你整整二十四年!」

「有差別嗎?」她斜睇着他,「我這些年來所受的苦以及賺的錢還不夠償還嗎?」

畢薩愣愣地看着她淡漠的表情。

「這邊有一份資料,可以說明一切。相信與否,隨你。」梅麗貝露取出一份報告,遞到他的面前,「管家,送客。」

「慢著!我今天要說的事情還沒有說完。」看到梅麗貝露那副冷然的神情,畢薩清楚地知道自己並沒有受到她的尊重,看到她那張與妻子相似的臉,居然露出了如此決然的表情,心底狂涌而出的怒火,促使他把原本不太願意說的事情說了出來,「如果你想要徹底地離開羅莎琳德的企業,可以,只要你交出裴莫依,以後不管你做什麼,我都不會幹涉你。」

「要我交出莫依?」梅麗貝露冷然的表情終於換了個不一樣的表情,「父親,你知道你在說什麼嗎?」

「我本來是不願意這樣說的,因為我曾經是那麼希望你不是他們口中的『法國娃娃』!要知道,特殊情報組織並不屬於法國,你這麼做,無異是背叛法國!」畢薩見她能夠馬上猜出對他提出這項要求的幕後主使人,失望與厭惡充滿了他的心頭。

都是超能力惹的禍!如果他的妻子沒有超能力,那麼妻子當時就不會死;如果梅麗貝露沒有超能力,那她也不會有膽子敢逃離他的身邊,當眾宣佈自己獨立,丟了他的臉!

所以他恨透了擁有超能力的人類,因為這使得他的卑微、他的無能為力是如此地明顯。

「如果我拒絕呢?」

「那我有的是辦法讓你身敗名裂!」畢薩冷著心道:「對方也說他們不會再只是警告,他們會真的動手。」

「他們對你開出了什麼樣優渥的條件?居然可以讓你狠下心來對付自己的女兒?」梅麗貝露心型的臉上有着痛苦的凄楚。

這就是她親生的父親嗎?小時候那個慈藹的父親已經消失了,換上這個有惡魔棲息在心中的男人。

是什麼樣的因素讓他如此地憎恨著母親?她多麼渴望能喊他一聲爸爸啊!不是「父親」,而是更親昵的「爸爸」啊!

「哼!只要是能讓你痛苦的事情,我不需要人家賄賂我,R國的事情只不過是我報復的手段罷了!」

「難道你真的願意看見威廉一家因為你而被殺?」請不要這麼的絕情,爸爸,您可清楚您現在所說的話有多麼傷人嗎?一個市長的地位有那麼重要嗎?重要到連自己的親身女兒都可以犧牲掉,只為了一個頭街?

「他們如果死了,就沒有人可以阻止我坐上市長的寶座了。」

梅麗貝露徹底地失望了,她的父親已經不再是她所知道的那個父親,那個和藹的父親早就隨着母親一同入土了。

茫然地看着父親一張一闔的嘴巴,她已經不知道該如何繼續去走她的路。

要犧牲依爾榭一家人,還是背叛組織?

不管她選的是什麼樣的路,她都是必死無疑。

兩條死路,她要如何抉擇?

***************

依爾謝怎麼也沒有辦法忽視她那再明顯不過的憔悴容顏,這是怎麼一回事?怎麼她恢復自由的時間才沒過多久,卻反而不快樂了起來?

而且他發現,梅麗貝露的一雙綠眸總是如影隨形地跟在他身邊,有時甚至緊張地猛打他的手機確定他的安全,這樣反常的行為,讓他不得不擔心起來。

前不久才將她從鬼門關中救了回來,他不希望同樣的事件再重來一次,他承受不了!還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就是梅麗貝露還沒有對他解釋,那天為什麼會受到那個人形機械人的攻擊。

今天他決定提早回家好好地和梅麗貝露談一談,才剛踏進家門,卻不意地看見畢薩。看到畢薩略顯不悅的神情,和準備離去的樣子,讓依爾榭的心中反而不斷地冒出了冷汗。

怎麼……好像是一種不祥的預感?

心底泛起的預感讓依爾榭連應付畢薩的精神都沒有,微點頭代表禮貌之後,他便長驅直入地走入客廳,看到了梅麗貝露了無生氣地坐在沙發上。

「梅麗貝露?」他慌張地脫口喊出她的名字,「你怎麼了嗎?是受到什麼委屈?我幫你出氣,不要被畢薩那個勢利眼所打敗!」

「不,這不關我父親的事情。」梅麗貝露幾乎是完全虛脫了,從來都沒有這麼疲累的感覺,才剛決定不要屈服於R國的威脅之下的,可是看看她剛剛下了什麼樣的決定?她怎麼可以……

感覺到一個溫暖的胸膛包圍了她,帶給她安全感,也帶給她為難。

多麼想永遠躺在他的懷裏,不必去思考過多的事情,不必去理會人們複雜的心思;她只想當個單純的女孩,過着平平淡淡的一生。洗衣、做菜、照顧小孩,然後和心愛的他坐在一起,天南地北地促膝長談,談未來、談夢想、談所有的一切……

不行!她不能沉淪在依爾榭的柔情里,她必須快刀斬亂麻。

迅速地偽裝起自己,收起那顆善感的心,與綿延不絕向外流露而出的濃濃深情。她是代號「法國娃娃」,特殊情報組織里最擅長演戲的特務兼殺手。

毫不留情地伸手推開他,在離開他那寬闊的胸膛時,翡翠般的眼眸已經染上冷漠的色彩。

從現在開始,她要執行她的「任務」!

「親熱的戲已經演夠了,威廉先生。」直著背脊,她冷然地看着依爾榭那愕然的臉龐。

「梅麗貝露?」依爾榭不能接受她的改變。

「從現在起,我正式解除與威廉家的婚約。」看到依爾榭丕變的神情,讓她幾乎控制不住心痛的顫抖。

「你再說一遍!」依爾榭也跟着站了起來,直視着她此刻不帶感情的雙眸,銳利的視線直直地看進她靈魂深處,「你居然敢利用我?」

她毫不在乎地聳了聳肩,抬起藕臂撩撥了一下燦爛耀眼的金髮,嘴角噙著笑道:「有什麼不敢的?你只是我獲得自由的一顆棋子啊!怎麼,難道你已經愛上我了?」

「誰說我愛上你了?」就算是,他也不會承認,依爾榭·威廉公爵不是任人玩弄的傻子。「我不過是想和你玩玩而已,想知道特殊情報組織里盛名的『法國娃娃』在床上會是個什麼模樣。」

依爾榭的話像把殘忍的利刃穿刺過她的心臟,明明知道這是他的氣話,卻還是受到了傷害。顫抖的雙唇根本就說不出一句話來。

不過,她終究還是得要完成她的任務。沒問題的,梅麗貝露,你接受過訓練,所以你可以辦得到的,去勾引他,就當作是最後的回憶吧!

她走過去,語帶輕佻地伸手搭上他的肩膀,媚笑,「想要試試看嗎?親愛的威廉先生?」

「你有那個能力應付我嗎?」他臉上露出了邪惡的情慾,抓住她雙肩的手是多麼地想將她掐碎,「還是……你……嗯?」言語中儘是逗弄與諷刺,字字句句刺進了梅麗貝露的心坎里。

「你說呢?」她伸出蔥白五指抵住他的胸膛,輕柔而不失力道地在他的腰部以上畫着圈圈,像個頑皮的孩子挑起他的慾火,卻又不願意移到下方為他紆解那灼熱的疼痛。

「梅麗……貝露!」他重重地喘口氣,梅麗貝露那技巧性的挑逗讓他止不住身體本能的渴望,可是也像是在昭告他,她並不是未經人事的處子。

「如何?還滿意嗎?」她將柔軟的身子完全地貼在他的身上,柔軟的雙唇開始吸吮着他已經發燙的敏感頸部。「不是想要知道我嘗起來是怎樣的味道嗎?要不要試試看?你是如此地帥氣英俊,我可以破例讓你擁有一次我的身體。」

寬掌扣住她的頭,讓她頑皮的唇不再隨意地挑逗着他,另一隻手已經搭在她纖細的腰肢上,更加用力地讓她貼緊著自己,強烈地感受到自己的慾望。

他可以感受到那柔軟的身軀正輕輕地發顫,雙頰因為慾念而泛紅,星眸半閉、櫻唇微啟,姿態嫵媚而動人,不斷地誘惑、挑逗他的蠢蠢欲動。只是,她最後那一句話震醒了他的理智。

先是狠狠地吻住那張說着殘酷事實的朱唇,然後毫不留情地推開她,眼睜睜地看着她跌坐在地上,而沒有打算去扶她的意思。

何必去疼惜一個水性楊花的女子?他早該料到的,身為一個情報人員,怎麼可能會有着清白之身?一個女人最好利用的地方就是她的身體,用自己的身體去蠱惑男人,以取得重要情報,他怎麼會傻得對她動了心?就為了那張天使般純凈的外表?哈!依爾榭,你被這個女人騙了!

「我依爾榭·威廉身邊從來就不缺女伴,雖然我對你很感興趣,但是,我也是有原則的。我、不、玩、婊、子!」說完,他怒氣沖沖地轉身,踩着足以引起地震的腳步離去。

若不是因為他背對着她離開,否則他一定能看到她臉上流露出來的神情——

一張心碎的臉與從不輕易流出的淚水。

用手背擦去了臉上的淚水,梅麗貝露勉強地用虛軟的腳站了起來。

撫摸著自己腫漲的紅唇,與吶喊著要求解放慾望的身子,她整個人因為心痛而痙攣得幾乎站不起來。

微喘著氣,朦朧的綠眸帶着水光望着依爾榭離去的方向。

結束了。讓依爾榭對她有所誤會也好,這樣他就不會發現,自己依然是個處女。

痛苦地閉上了雙眼,秀麗的眉頭打上了千千結,心痛得連胃都在翻攪,攪得她無力,攪得她絕望。

天使的翅膀將不再純白,因為選擇了惡魔之路……

***************

昏暗的小小四方屋內,有着一張床、一張桌子、一張椅子、一間廁所、一個可以看着窗外的小窗子,還有一個懸掛在天花板上的小小燈泡,以及用鏡子做成的門。

從窗內往外看,可以看到接連天際的汪洋大海;視線往下移,則是嶙峋陡峭的岩石,海水拍打在岩壁上,濺出了白色的浪花。

這裏是反省室,是特殊情報組織專為犯錯而必須接受處罰的組員們而設的。

反省室的門前,有一條小路可到主屋的後方花園,小路兩旁灌木叢生,不仔細分辨,還看不見這條小路的存在;至於主屋,歐式風格的獨棟三層樓透天別墅,連花園算在內佔地約有一千坪左右,平時沒有什麼人在,只有在特殊情報組織一年一度的大聚會時才會使用,有時也會有暫時歇腳的組員在此停留。

這棟房子處於花蓮靠海的地方,不但處地私隱,還有天然的屏障為他們遮掩一切,讓他們的行動不易被人發覺。

梅麗貝露憑窗而立,濕重而略帶鹹味的海風輕輕地吹拂過她的臉、她的發,海的顏色不著痕迹地映入她翡翠般的雙眸。

進入這反省室有多久了?自從裘恩他們出發去救何雲英之後,她便被送到這裏來,過着封閉且清凈的日子,完全不知道外界發生任何事隋。

裘恩並沒有說打算要關她多久,也沒有告訴她是不是還有其他的處罰,只是因為莫依的事情要優先處理,所以才將她先送過來這裏。

撫摸著冰涼的水泥牆壁,梅麗貝露很清楚這個小房間根本困不住她。

其實這間房子根本困不住他們這些擁有超能力的組員,然而它依然讓許多犯錯的組員甘願在此停留,原因不為其他,而是它的存在是讓他們有一個自我約束、情緒管理的地方。

扳著指頭數着在這裏看過的日落;其實不必數指頭也清楚地知道,她在這裏才不過待了短短的五天。

五天。在這裏的每一天、每一刻、每一秒,天知道她有多麼、多麼想要跳出這扇門,飛回法國,奔向依爾榭的懷中。

想他,想到心都擰了。

在她決定計劃的當天,她就被送到這裏來,裘恩不管暴跳如雷的依爾榭有多麼地反對,硬是將她送離莫依的房子,並將依爾榭遠遠地撇在身後。

他……應該是回法國了吧……被裘恩這麼一攪和,他鐵定是氣得再也不想理會她了,翠竟,他是那麼地心高氣傲,怎麼會容許裘恩不將他看在眼底?她任性霸道的公爵呵!

她當年被裘恩的爺爺,也就是特殊情報組織的第二任領導諸葛尚德給「綁架」出來,從那些艱苦的訓練當中,她學得最快最好的就是「情緒控制」。

當時的她天真的以為,要做個又乖又聽話的女兒,父親才會喜歡她;而父親既然要的是個不食人間煙火的娃娃、有着天使般的笑靨和對他完全的順從,那她就必須要扮演那個父親理想中的「娃娃」。

諸葛尚德在知道她的打算之後,並沒有說些什麼,只是丟了個問題給她——「這樣的你,自由嗎?」

當時她的回答是肯定的,然而隨着年齡的增長與智慧的成熟,她知道自己下了一個不能彌補的決定。

當個柔順的法國娃娃,她行,因為她為此苦學了好久,情緒的控制早就到了爐火純青的地步;然而,看着同伴們過着自由自在的日子時,她實在是好想、好想和他們一樣,過着當自己的生活。

為了順父親的意,而放棄了自由自在的生活,如今,「法國娃娃」已經成為一個沉重的枷鎖,重重地套在她的肩上,壓得她喘不過氣來。

一面是當個柔順的「法國娃娃」的她,一面是在槍林彈雨中執行任務的她,這樣過着雙面人的生活,她幾乎快要以為自己有着雙重人格,或者是有着人格分裂的傾向,因為她已經分不清,哪一個才是真正的自己?哪一個才是自己最想要的?

這樣的疑慮與不安一直到依爾榭出現在她的生命中,拆穿她的西洋鏡之後,她的人生才有了穩定的方向。

在正式恢復自己真實個性的這段日子裏,她還是習慣性地去觀察他人眼光中想要看見的梅麗貝露是如何,然後再扮演着他人希望的形象,每次當依爾榭發現她又忘了當自己的時候,就會毫不留情地當面指責着她,然後又給她打氣。

拿她在和依爾榭決裂之前拍宣傳照的事件來說吧!攝影師本來只是照着公司的要求,來拍攝人人心目中那個純潔無垢的天使娃娃,而她也習慣性地擺出了那樣的表情和眼神,但是當場就被陪她來拍照的依爾榭給打斷了拍攝行程。

他一把揪著攝影師的領子,視線直盯着她問:「梅麗貝露!像這種白痴的照片,你還要繼續拍下去嗎?你膽敢再給我擺那種表情試試看,我馬上毀了這些照相機!」

想到這裏,梅麗貝露忍不住露出了微笑。他那怒氣騰騰的表情,不僅嚇壞了整個攝影棚內的人,也嚇壞了那個被他揪著領子的無辜攝影師。

不過拍攝結束之後,那名攝影師帶着佩服的表情對她道:「說真的,羅莎琳德小姐,你真的選對了好丈夫,我還是第一次看見你有了不一樣的表情。能有個懂你的丈夫,你會很幸福的,這次的照片,一定會造成轟動的。」

事實證明,那名攝影師說對了,那次的宣傳照不但造成了轟動,就連依爾榭也好像跟出了興趣,丟著自己的工作不管,天天陪着她進出攝影棚;美其名是溫柔體貼,事實上是要監視她,不准她拿出以前的那張面具出來,要徹底地改掉地順從他人眼光的習慣。

這就是依爾榭。

霸道、無視於他人的存在,一有目標,就非得達到不可。

一想起他那帶着深情的冰藍色眼眸,她就有着不住的思念:她忘不掉當時他當着莫依的面,大喊著「我愛你」的樣子。

我愛你!

這三個字是多麼地震撼着她啊!她珍藏地將這三個字放在自己的心上,鐫刻在心底深處。

伸手放在自己的心房上方,她嘴角的笑容不自覺地擴大,形成一個溫暖而甜蜜的弧度。

濃密的睫毛半掩著,翡翠般的美眸流泄出綿綿不絕的深切情意,掌心下的心跳是激烈而急促的,它在鼓噪着想要見依爾榭,好想、好想見到他!

看他剛棱的堅毅臉龐閃耀着霸氣的光彩,冰藍色眼眸中閃耀着難以言喻的柔情;聽他低沉的聲音訴說着愛意,與寵溺般的責罵;想感覺他沉穩的心跳,呼吸他渾厚的男性氣息,還有那強而有力的臂彎,供她倚靠。

這……就是愛情嗎?

那天在手術室中醒過來,才由眾人的口中得知他所說的每一句話和每一個舉動,而她,正是為了確定這些話的真假,所以才會從鬼門關前又折回來。

她還清楚地記得,當莫依聽到依爾榭罵他的那些話時,便帶着頑皮的笑容說他或許該整整那個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小子,莫依說自己是天才沒錯,但天才也是人,不是神!不能操控每個人的生命;若是一般的病症他或許還能想辦法解救,然而特殊情報組織里每個人都有獨特的病歷,哪有可能說救就救?

話雖然是這麼說,但是到後來莫依還是沒有實行他的整人計劃,因為他被依爾榭那強烈的獨佔欲給深深地說服了。他說,就因為依爾榭的獨佔欲與霸氣,才足以匹配得上眾人心目中的「法國娃娃」!

親眼目睹那張本來被固定在地上的手術床被踢離開原來的定點,邊緣還有重力撞擊的痕迹,就可以知道依爾榭當時是多麼地生氣與悲痛;也就是因為他如此的舉動,才喚醒了她蟄伏在內心深處的真正感情,他的真心,喚出了真正的梅麗貝露……

回想起那天,她會合R國的人,將莫依帶出屋外準備綁架莫依,而讓何雲英遭到危險的那天,她幾乎軟化在依爾榭的濃情里,可是……事情並不是這樣就結束了。

她並不清楚依爾榭對那件事情是否還有印象,不過,她覺得那件事情比R國的事件更重要。

「不!莫依!我在心底發過誓,即使要陪上我的性命,我也要保護你!」

那天,何雲英所說的這些話打入了她的心底,深深地震撼着她。

是的,即使要犧牲她的生命,她也要保護依爾榭的安全,所以當初她才會決定要背叛組織……但是現在不用了,少了R國這個阻礙,她的心理壓力已經減輕了不少,也有心情來處理真正她該插手的事件——

為了她所愛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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霸道公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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