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第四章

等了快一個時辰,還不見龍生回來,她便循着他去的方向來到河邊,果然看見他在抓魚。

看他赤手赤腳,玩得不亦樂乎,好幾次抓到肥肥的白魚,玩弄一陣后,又給放回去,看得她原本掛在唇邊的微笑,開始痙攣起來。

「龍生,你玩夠了沒?」

「還沒。」

「還要玩多久?」

「等我把每條魚都抓過一百次,我就贏了!」

她深吸了幾口氣,靜靜地開口:「贏什麼?」

「贏我給自己定的目標--抓魚一百次啊!」他的回答還真是自然大方。

她又吸了幾口氣,敢情他是忘了叫他來抓魚的是她?她餓得四肢發軟、全身無力,卻得眼睜睜地看着又肥又白的魚被他愉快的放走,真心痛!

她走過去,雙手伸出:「給我。」

「妳要做什麼?」

「烤來吃。」

「不要。」

「放手!」梧魯村最美麗的女孩,天仙似的花晴,就這樣在河邊跟一個其貌不揚的男子搶起魚來,恐怖的是,她竟然搶贏了!

「耶!」她歡呼著把魚抱在胸口。咦,火咧?剛下過雨,木枝都濕濕的,怎麼起火?

「龍生。」她又叫。

搶輸魚的龍生悶悶不樂地爬上岸,來到她的身邊。

「幹嘛?」

「起火。」

龍生看着她懷中可憐的魚,萬般無奈,眼神一使,也不知怎麼的,就燃起一堆火了。

花晴至此已經完全相信,龍生幾乎可以說是無所不能!

她一邊將魚串起來,一邊烤魚,心裏暗忖:等會兒再叫他變出一間大大的屋子,然後再變出一百箱的黃金。

龍生看她露出貪婪的笑容,有點澀澀地開口說:「妳想得倒美。」

花晴瞼一紅,又被他看穿心思,便嘴硬的說:「你這人怎麼這樣,叫你別讀我的心,你不是答應過了嗎?」

「哼,看妳那副貪婪的模樣,我不必讀心也知道妳在想什麼。」

「我哪有很貪心啊!」花晴反駁,她將烤得香噴噴的魚肉放進口中,真好吃!她仔細地將魚吃完,還連魚骨頭都舐上一遍才甘心。

「好好吃喔!」她滿足地摸摸肚子。

龍生蹲在一旁好奇地看着她的吃相。他幾乎是不吃東西的,以前曾經看過山裏的動物吃東西,也好奇地跟着吃過,不過並不好吃,他就不吃了。

「你幹嘛一直看着我?」

「看妳吃東西好象很好吃。」

「我肚子餓了嘛!」花晴有點不好意思,一定是她的吃相太猴急了,誰叫她餓了那麼多天了。「對不起喔,我把魚都吃光了,下然你再去抓一條來,我烤給你吃。」

她這個做妻子的,會不會有點過份?丈夫還沒吃呢,她就吃飽了。

「下次好了,我也不太餓。」

他發現自己好象有點喜歡花晴,可能是這個身體的前任主人非常喜歡這個女孩吧。他從來沒有跟人類相處的經驗,這幾日跟她一起待在山洞裏,也不會想要離開,他說要她當他的妻子,根本不是很認真,可是有人陪伴,好象也不錯。

「妳還想要做什麼?」

「我想要換下這身衣服,好好的沐浴凈身。」花晴立刻說。這身衣服穿了好幾天,幹了又濕、濕了又干,現在黏在身上好不舒服,雖然有雨水可以沖洗,可是她還真想好好的洗個澡。

「我知道哪裏有溫泉喔,就是熱的泉水。」他很高興的說。

「真的?」花晴驚呼,她很少洗過熱的水,想必一定非常舒服!

「跟我走。」他走在前面,溫泉在山裏很深的地方,非常危險,他雖然不怕,可是花晴是普通的女孩,想到這裏,他伸手牽住她的手,說:「妳要跟着我,不要離開。」

花晴被他牽着手,心跳得好厲害,她以前從未與男生牽過手,唯一的一次,是被玄三拉住的那一次,當時滿心不悅,現下卻是全然不同的心境。

只盼被他握住的手,永遠不放開。也許,自己在不知不覺中,已經很喜歡龍生了。

走了很久,天色都變暗了。

「還要多久啊?」

「還要很久、很久!妳真是沒有耐心。」龍生回答,其實溫泉的遠近對他來說根本不是問題,他可以瞬間到達、也可以邊走邊玩,走上一個月,問題是花晴的體力沒有辦法配合他。

「可是我的腿好酸,走不動了,而且我肚子餓了。」

「妳怎麼又餓了?難道妳的胃是黑洞?」

「黑洞是什麼?」

「那是……說起來很複雜,而且妳也不會懂。」

「你不說,又怎麼知道我不會懂?」

「它是一種質量很大的強重力場啦,妳知道嗎?」

花晴搖搖頭。

「它什麼東西都吞得進去,就跟妳的胃一樣。」

「哪一樣啊?我又不是什麼都吃!」

「妳不是肚子餓了嗎?」

給他這麼一說,她哪好意思點頭啊!

「我摘果子給妳吃。」

他爬到樹上,摘了野生的桃子給她吃,桃子很甜,香嫩又多汁。

「好甜喔,你也一起吃吧!」她遞給他一顆。

他拿着桃子,神情怪異地看了好半晌,有一點勉為其難地吃下去。

「你這樣人家一定會以為你那顆桃子很難吃。」

他偏著頭,似懂非懂地點點頭。

「吃飽了就好想睡喔!」

「妳豬啊!」

「可是人家真的很累嘛!」

龍生很無可奈何,便說:「這裏是荒郊野外,我是無所謂啦,可是妳要直接睡在地上嗎?」

「不要。」花晴咬着下唇,她不想睡在樹林荒地中,可是她真的再也走不動了。

「那我背妳好了!」龍生曾經見過這種人類的行為。

「真的?」花晴簡直不敢相信龍生的嘴裏會說出這般有人性的話。

「少廢話。」龍生把花晴背在背後,繼續往前走。花晴覺得好舒服,靠着他的背,一下子就睡著了。

龍生心想:有身體真麻煩,可是花晴靠在他的背後,又讓他覺得很舒服,有一種說不出來的甜蜜感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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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生把花晴放下,靜靜瞧着她睡着的臉。

他其實不會分辨人類的美、丑。

他住的星球比地球還大上不只一百倍,但人口卻少的可憐,就他所知,應該不會超過一百人,不過他也不確定就是。

他們也有軀殼,可是都存起來不用,只是以一種電波的方式存在。在他們的星球,除了他們,並沒有別的生物,而他們之間也不會互相干預,就這樣過了好久好久。有天,他突然發現同伴都不見了,整個星球彷佛只剩他一個人;又過了好久,他偶然來到地球,發現到他前所未見的世界。

南郭子綦曾說過:「大地吐出來的氣息叫做風,大風一吹,所有的孔穴便大叫起來,山林巨木的孔穴,有的像鼻子、像嘴巴、像耳朵;有的像圈圈、像春臼:有的像深池、像淺坑。這些孔穴一起發出聲音來,有的像激流、像羽箭;有的像叫罵、像呼吸。有的粗、有的細,有的深遠、有的急切。所有的孔穴都像在唱和一樣。」

這就是「大地的簫聲」!

龍生當時並不知道什麼是大地的簫聲,只是對前所未聞的熱鬧着迷萬分,他愛上大地發出的聲音,流連忘返。

莊子聽見南郭子綦的話便說:「聲音本身足沒有喜怒哀樂的,用人的立場去聽簫聲,覺得有喜怒哀樂,用自然的立場去聽簫聲,便沒有喜怒哀樂了。所以,喜怒哀樂是人為的分別,不是自然的行為。」

龍生在私塾里曾經聽夫子講解過這一段話,他沒有人為的分別,自是聽不出喜怒哀樂,但他漸漸地感到好奇,像人類這樣的生物,到底是什麼?

為什麼會比別的動物多了那麼多不一樣的心思?

進到玄三的身體以後,他慢慢了解身為一個人的各種情緒。但他不明白的是,玄三的魂魄明明已經完全離去,可為何對花晴這個女子,還會有殘存的思念留在體內,甚至逐漸影響他,那樣根深蒂固的,究竟是怎樣的一種堅持?

但是他並未深究,因為他的注意力很快就被其它事物分散,直到梧魯村又在舉行什麼白龍娶妻,把花晴送過來。

他原先也是好玩,才跟去看白蛇去嚇花晴,所以他從頭到尾都看得一清二楚。後來花晴昏倒,白蛇也恰好壽終正寢,等他安置好白蛇后,就看見花晴在雨中被淋得像一塊濕抹布,只好先將她拎回山洞裏。

花晴輾轉醒來,突然見到玄三的臉在眼前放大,嚇得大聲尖叫。

「鬼啊!」

「妳胡叫什麼?我是妳的丈夫白龍生!」

她的神志在聽見有些不悅的男子聲音之後迅速彈回。

他沒事將臉靠她那麼近做什麼?

「沒事幹么嚇人啊!」

「我又沒要嚇妳,還說我是鬼,實在太失禮了。」

「是有點像嘛!」她嘟著嘴。

「哪裏像?我這麼英俊瀟灑、玉樹……」

「拜託你不要再拿那八個字來誇獎自己,一來沒新意,二來與事實相距甚遠,好聽一點叫誇大,難聽一點是說謊。」

「我沒說過謊。」他辯解:「我跟妳有什麼不一樣?我眼睛有多一隻嗎?妳就可以當全村最美的人,我為什麼不能是最英俊的人?」

「這個……」花晴也很難具體說出什麼,世俗的審美觀念雖然多變,但是一般對美醜的定義還是大同小異。像龍生這樣根本沒有審美眼光的,基本上跟瞎子差不多,試問,你要如何去教一個瞎子分辨美、丑?

「哼,說不出來了吧。我就知道我口若懸河、滔滔不絕定能贏過妳這最毒婦人心。」

看着他得意的樣子,花晴有點遲疑地開口:「這個……龍生……」

「幹嘛?」

「你……不是說有去私塾讀過書?」

「那又如何?」

「那……私塾的夫子只教你英俊瀟灑、玉樹臨風、口若懸河、滔滔不絕跟最毒婦人心嗎?」

;這樣就很夠用了。英俊瀟灑、玉樹臨風是形容我的外表;口若懸河、滔滔不絕是說明我的內涵;至於最毒婦人心,就是在說天底下除了男人以外的人。」

花晴從來沒遇過如此自以為是的人。

「我覺得,你有空還是多去私塾上點課,多學一些別的,呃,比較有意義的。」

「夫子講話好慢,一句話還沒講完我就睡著了,哪裏有耐心聽他在說什麼啊!」他隨意敷衍一下,又說:「妳不是想沐浴嗎?我已經帶妳到溫泉了。」

花晴往前一看,不禁歡呼出聲。

「冒煙的水耶!我從來沒見過會冒煙的水。」她轉過頭,眼睛亮晶晶地盯住龍生:「這麼多水,我真的可以一個人洗?」

哇!她真迫不及待想跳進水裏。

「我也要洗。」他宣佈。

「你?你不行啦!」花晴立刻拒絕他,看他臉有點臭,又趕緊好聲好氣地說:「我是說,我先洗,你在石頭後面顧衣服,順便看看有沒有野獸,等我洗完就換你,好不好?」

「不好,我已經決定要跟妳一起洗,夫妻就好象鴛鴦,要一起待在水裏。」

他這個人,怎麼老是這樣隨便決定事情!

「人又不是鳥,幹麼一起待在水裏?要不你先洗,我后洗。」花晴也有一點不高興,她是女、他是男,男女授受不親,他到底知不知道?

雖然他們是夫妻,可是突然要這樣裸裎相見,她也是會害羞的好不好!

「我不要,要洗就一起洗,不然就不要洗。」

怎麼這樣?花晴在心底哀嚎起來,哪來的任性傢伙呀?

「喂!你幹嘛脫衣服啊?」心中的哀嚎尚未停歇,花晴就發現龍生迅速的把衣服脫掉,露出他赤裸裸的身體。

花晴遮住臉,由指縫間偷看,沒想到他瘦歸瘦,肌肉還很精壯。

「有時間在那兒胡思亂想,倒不如快點把衣服脫掉下來洗吧!」

「我哪有……」看着熱騰騰的水,好想下去泡喔!

「妳以為我會偷看妳胸前腫起來的肉?告訴妳,我如果要看,妳穿一百件衣服我也看得到!」

「你!」什麼胸前腫起來的肉?這麼難聽!她氣憤地脫掉衣服,跳進水裏,反正他有千里眼、透視眼、缺德眼,自己還要矜持什麼!

「不過我告訴你,如果我的身體不要給你看見,你卻偷看……」

「是偷竊的行為,對不對?得了!妳拜託我還得看我有沒有興趣看咧,妳以為胸前腫兩塊肉很美是吧?」

「至少也沒有人會認為不美。」她不滿地咕噥。

聽他的語氣,應該是不曉得男女間的情愛,難怪他以為她該教他夫妻間的事,不過這樣也好,她也還沒有心理準備要當他真正的妻子。

心情一但放鬆下來,就覺得泡溫泉好舒服。

泡著泡著,兩邊的胸部突然被握住。

「啊!啊!」她一連尖叫數聲,又羞又窘。

「你幹什麼啦?」

「我看妳胸部好象包子一樣,好奇摸一下,這樣也不行?真小氣!不然我把我多出來的地方也給妳摸總行了吧?」

「我……我才不要摸!」

「那妳在大驚小怪什麼?」

花晴如何去跟這個人講道理?算了!他又不是別人,是自己的丈夫,給他摸一下也不會少一塊肉。

「沒有我的同意,你不可以亂摸我身上的任何地方,否則……」

「就是偷竊的行為對不對?」他接着說,有點不以為然。「有沒有搞錯啊!妳身子真有那麼值錢嗎?」

「女孩子的貞操本來就很重要,哪能允許男子隨意動手動腳!」

「我又不是一般男子,我是妳丈夫耶!」

話是沒錯,可是……

「好啦,妳的肉包軟軟的還不錯摸,下次我要摸之前再問過妳就是。不過妳可不要拒絕我,我不喜歡被拒絕的感覺。」

意思是,他想摸就摸吧!

「再說啦。」她把臉埋進水裏,真害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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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要下山。」又過了一個月,花晴對龍生宣佈。

「為何?」龍生照例對所有的要求質疑。

「這裏太無聊了,你又無所事事,整天只會睡覺。」

「而妳整天在吃東西。」

「我一天吃三次東西--早餐、午餐跟晚餐,哪有整天?」

「我三天才吃一次。」

「因為你都在睡覺!」花晴怒吼:「我絕不能放任你再繼續墮落下去!」

「我已經墮落好幾千年了。」他得意的說,這還不包括他在他的星球墮落的時間,如果依她對墮落的定義。

「很驕傲嗎?你很驕傲嗎?」花晴的臉有些猙獰。她是嫁給了一個人上人,不不不!人上神。不過這個懶惰的神,一天到晚睡覺、不去打獵也就算了,連屋子也不肯變,黃金也沒有,她身上穿的還是她當日嫁過來的內衫跟虎皮!

「也沒有很驕傲啦。」他說,花晴看起來很生氣,他不想得罪她,不然她一定會發狂,吵得他不得安寧。

有一次他嫌吵,暫時除去她的聲音,結果等她恢復只是變得更吵。

「我要下山,我要住在正常的房子裏,我要我的丈夫有正常的工作,我要銀子!」她怒吼。

龍生盯着她看,覺得人類所謂的美女比較恐怖,他見過尋常的女子,哪裏有這麼大聲跟丈夫說話的?

雖然他有點怕,但又有點興奮,總覺得很刺激。

「要銀子做什麼?等一下我變給妳。」

「我不要你變,我要你腳踏實地,我要徹底糾正你散漫、錯誤的生活習慣!」

龍生只好爬起來,懶懶的在地上踩了兩下,說:「夠了嗎?」

「夠什麼?」

「腳踏實地。」

「你再給我耍嘴皮試試看!」

「我哪有?」這女人真難討好。

「把包袱收一收,我們立刻下山。」

「哪來的包袱?我兩袖清風。」他攤開手,揭了一下。

「好。」花晴吸吸氣,好一個兩袖清風!她瞇着眼笑。「山下有很多好玩的事兒,我們下了山,出了滇省,沿途到處逛,肯定有趣。等找到了適當的地方,我們就定居下來,好不好?」

「聽起來還不錯,不過妳笑得很假,感覺有點可怕。」

「你管我假不假?」花晴推着他。「既然我們兩個都兩手空空,那說走就走,不過,你先變十兩銀子給我。」

「妳怎麼這樣反反覆覆啊?」

「女人都是這樣的,你要學的事還多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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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龍娶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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