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第五章

在宮內,太子龍繼寧的好脾氣是出了名的,和下人們相處總是十分融洽。

「太子,十四皇子求見。」

宮女的通報令龍繼寧微怔,隨即嘴角浮現出冷笑。

有人似乎等不及了呢!

他款步行至大堂,果然看到龍繼和安坐於此。

「十四弟,這是什麼風把你給吹來了?」還真是他平常請不起的稀客。

雖然雙方已經暗中爭鬥很久,但是面子上,他們卻還維持着井水不犯河水的局面。今日,十四皇子公然造訪,想必終於開始有大的行動了。

「九哥,」龍繼和假意嘆息,「實不相瞞,我是無事不登三寶殿。」

猜也猜出來了,龍繼寧在心中冷哼。

實在不能怪他不講手足之情,他這十四弟夥同平王事事針對他這太子,出手真的是太狠。

看準了他初回宮中,勢力薄弱,專挑他為數不多的心腹下手,而且還動到不該動的寧致遠——他視為親兄的四哥。若非寧致遠並無大凝,並且堅持要掌握更多的證據再回擊,他根本不會忍到今天。

這宮中本就人情單薄。既然他們首先不仁,也別怪他無義。

「哦?」龍繼寧挑眉,「是什麼事要十四弟必須親自跑一趟?」

「九哥,你回宮的日子不多,我們兄弟問相處的時間也少。於情於理,有些話似乎都輪不到我講……」

「十四弟不要這麼說。我初回來,雖然蒙父皇看重,暫繼太子之位。但很多事情還不懂,也需要皇兄皇弟們的協助。今日十四弟你能主動來找我,我開心還來不及。」龍繼寧淡淡的說,語氣不疾不徐,自有一種氣勢。

雖然很厭煩,但他知道,宮裏就是這樣。

表裏不一、口是心非,明明見着對方就嘔得要死,也要拚命笑顏以對。他一回來就被冊封為太子,所有人的矛頭瞬間都指向他這個活靶子。

此類陣仗,最近倒也見多了。

「好!」龍繼和索性放開了膽子,「既然九哥不見外,那臣弟也就直說了。寧將軍,也就是如今的永靖侯……」他故意一頓,暗暗觀察著龍繼寧的神色。

龍繼寧依舊不動聲色,「永靖侯怎樣?」

龍繼和惋惜似的說道:「臣弟也知道九哥你和寧將軍關係特殊,但是……」

「十四弟有什麼事還請直言。」

他們下一個目標果然還是四哥?看來這步棋他們又定對了。

「寧將軍馳騁沙場,為國家立下汗馬功勞,父皇封侯賜宅,這本來都是應當的,只是……」龍繼和眸光一轉,終於表露他的本意,「如今戰勢已平,寧將軍又雙腿不便,手裏卻還掌著南方大軍兵權,這……」

「十四弟。」龍繼寧阻止他繼續說下去,「十四弟可是走錯了地方?這話,似乎該去和父皇說才是。」

龍繼和見狀卻不以為意,「九哥說笑了,眾兄弟中父皇向來器重九哥,別人的話,哪進得了父皇的耳。」

龍繼寧打量了下龍繼和,冷笑道:「好。十四弟的話我自會考慮。只是不知十四弟是否已經有了掌管南方兵符的適當人選,莫不是……要舉薦平王吧?」

龍繼和身子微僵。「關於這人選,臣弟倒不曾考慮過,不過,各都大人似乎也對此事頗有微辭,這……」

他已經暗中聯繫了朝中幾位重臣,若這些人聯手上奏,就算太子也護不了人。這回不怕扳不倒寧致遠。

寧致遠手上的十幾萬大軍一沒,他倒要看看他們還有什麼能耐和他作對。

「唉!可惜寧將軍如今身負殘疾,不然,倒也不至於如此。」龍繼和狀似惋惜地說。

龍繼寧冷哼。「此事十四弟倒不必過於掛心,公道自在人心。寧將軍是保家衛國的大英雄,相信出此下策的那伙人此時也定是良心不安呢。」

龍繼和自然明白他話裏有話,但自認此事他做得隱蔽,諒龍繼寧也不會有證據,倒不慌張。

該說的都已說完。九哥聰明的話,明日在朝上,不要與平王唱反調就是。

「九哥,不打擾了。」

望着囂張離去的背影,向來平和的龍繼寧眼中難得浮現出陰狽。

明日早朝,誰生誰死,還不一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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溪水淙淙流淌,發出叮咚的妙音,空氣中儘是泥上的芬芳。前些天的一場大雨,令這裏的環境益發清新了。

寧致遠握著望月的手,扶着她的肩,緩緩向前邁步。

起初,他還要在她的攙扶下才能站起來。現在,他差不多已經可以自己原地站立了,當然,他耍賴故意要靠在望月身上的情況不算。

咬咬牙,終於走到了她畫下的「休息線」上,寧致遠長長地舒了口氣,就地坐了下來。

怎麼他以前沒發現走路原來是這麼辛苦的活?早知道還是在椅子上坐着,想去哪兒都有人推,多好。

望月微笑着拿出手帕,細心地幫他擦去額問的細汗。

「今天覺得怎麼樣,有沒有覺得雙腿又靈活了許多?」

那日後,寧致遠沒有想到的事又發生了。

望月像是又變了一個人,不但不再對他冷漠疏遠,反而每天積極地來找他,目的就一個——讓他練習走路。

她每天訂出嚴格而不失合理的計劃,扶着他一步一步重新站起來。

雖然很辛苦,但每次他多邁出一步,總可以見到她由衷的笑容,令他忍不住也努力起來了。

想不到,這丫頭嚴厲起來也是軟硬不吃,頗有他三哥華春風的架式。

「我在問你話,有沒有覺得好一些?」見寧致遠心思不知到哪兒神遊去了,望月微微不悅。

「有,有。」寧致遠接過手帕,沒匆視她額間的汗珠,「在望月師父的嚴厲督促下,我怎麼可能沒有進步呢?」

望月頓時笑開,「算你會說話。」

她和他並排坐下,「我跟你說,你不要覺得苦。我練功的時候,我的護衛師父不知道要比我嚴厲多少倍。我當時哭喊著說不學了,結果你猜怎麼着?」

寧致遠想也不想的搖搖頭。

望月對他的態度頗不贊同,但還是說了下去:「他啊,就劈頭蓋臉把我臭罵一頓,罵得我一肚子怨,就硬和他打了起來。」

「後來呢?」寧致遠頗有興味地聽着。難得她在他面前提及自己的事,他當然要把握機會。

「後來?」望月誇張地做了個鬼臉,「我哪是他的對手啊!我當時氣瘋了,只顧拿着鞭子狂甩,護衛師父就有一下、沒一下的點撥我。不知不覺,我就堅持下來了。其實現在想想,真要謝謝護衛師父。」

她口口聲聲的「護衛師父」引得寧致遠不禁有些好奇,「你的護衛師父到底是什麼人?」沒想到,宮中竟然有如此高人。

望月想了想,最後搖了搖頭。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有一段日子,他被調來鳳棲宮當護衛。見着我的時候,他說我骨骼奇佳,問我想不想學武,我當時多半是覺得好玩,沒想到日後真的用上了。」

反正皇后從來不正眼看她,其他的宮女也懶得管她,所以她在學武的事情幾乎就沒有任何阻凝。

「後來護衛師父說宮裏也玩夠了、沒意思,就走了。」

人家走得好瀟灑呢,連個招呼都沒和她打,害她難過了好一陣子。

寧致遠點了點頭,大概猜出那人是誰了。

記得聽師父說過,他們有一位師叔鞭法和輕功堪稱天下第一,只是性格古怪,又愛四處雲遊,已多年未曾回山。想必,望月遇見的就是他了。只是沒想到他老人家也真大膽,竟然收徒收到宮裏去了。

一會兒,望月忽然想到什麼似的。

「對了,這幾天你有沒有覺得吃不消啊?」她擔心自己太急了,畢竟他才剛剛找到一點兒「走路」的感覺。

寧致遠給了她一個放心的微笑,「別小看我,我可是堂堂永靖將軍呢,這麼點兒小苦算什麼。」

「呵呵,你不說我還真忘了。」好難得啊,他這個賴皮大王還有身為將軍的自覺,真想看看他帶兵的時候是什麼樣子。

「少瞧不起人!想我當年征戰沙場的時候,統帥十幾萬大軍是何等威風。你若有幸見到,一定會立刻尖叫着愛上我。」他臭屁的本事倒是一點兒沒減。

「是嗎?」望月一笑,這傢伙真大言不慚。「好了,大將軍,休息夠了。起來,我們朝下一條休息線進軍!」

寧致遠不敢相信地看着她。

「不是吧,我們才剛坐下而已啊。」

望月卻完全無視他的抱怨,逕自拿出紙筆,輕輕在本子上畫了一道。

「其實根據你近幾日的表現呢,我覺得上一份計劃對你來說太輕鬆了,簡直毫無壓力可言。這怎麼行呢?所以……」她晃了晃本子,「昨晚我又擬了一份新計劃,把每天的休息時間縮短了一個時辰。」

寧致遠傻眼。不是吧,這麼狠?

「打個商量好不好?」

「沒得商量!」望月彎腰去拉他。

寧致遠拗不過她,只好拖着酸疼的雙腿強站起來,不甘心地道:「那你總得多給我些動力吧!」

「什麼動力?」望月不明所以。

「比如……」他眼珠一轉,「來,給本侯爺抱一抱!」

寧致遠忽然耍賴地往她身上靠去,將重心大半靠在她身上。

他來得突然,望月直覺想要後退,可又擔心他真的跌倒,竟是進退不得。

一時間,兩人皆是重心不穩,雙雙跌在草坪上。

痛!

雖然有厚厚的草墊,但這麼倒下去,還是會痛啊。

望月難過地揉着自己的後腦,驟然發覺罪魁禍首竟然壓在自己身上。

好啊,竟敢把她當肉墊!「起來,重死了!」

她說的是氣話。事實上,望月倒暗暗有些吃驚寧致遠過輕的體重。

「起來了啦!」見他動也不動,望月以為他又在要賴。

「不起。」其實倒下的那一瞬間,他已經暗怪自己粗心。為了怕壓傷她,情急之下他只有用手承受一部分重力。

望月無力地呻吟,「別鬧了,我真的很痛。」

「我也很痛啊。」他小聲嘀咕。他的右手痛得抬不起來呢。

咦?望月終於發現有些不對。他不是有她這個「肉墊」嗎?怎麼還會傷著?

又騙她!望月認定這又是寧致遠的把戲。

心中一火,力氣也大了。

不料她一動,寧致遠卻是一陣呻吟。

「你又耍……」望月好不容易搬開他,翻過身來卻看見他的右臂果然一動也不動,頓時明白為何自己方才覺得寧致遠輕飄飄的。

「你是傻瓜啊!」

明明心裏感動,結果脫口而出的卻是一頓暴吼。

寧致遠卻不理會她的憤怒,騰出另一隻手朝她後腦摸去。

「乖,四哥看看你有沒有受傷,摔傻了沒有?」

望月無奈地撥開他的手,「我沒事!」力都被他分去了,她還能有什麼事。

「先看看你自己吧。」她想起身去看寧致遠的右手,卻被他攔住。

寧致遠側過頭來,對她笑道:「我沒事。」

「你更少讓我看看。」寧致遠的另一隻手攔着她,她不敢亂動,怕連帶碰到他受傷的那隻胳膊。

「我真的沒事,躺一會兒就好了。」他看着藍天,享受着這份難得的寧靜。

望着寧致遠突然沉靜下來的面容,望月忽然覺得,也許自己一點兒都不了解他。

他的笑容太過耀眼,以致遮擋住他真實的情緒;他的眼睛太過深邃,以致她從來摸不透他的心;他太擅於掩飾,以致大家都匆略了他真實的一面。

可是,她又為什麼想要了解他呢?她憑什麼?

又為什麼她拚命的阻擋着自己陷下去,卻還是在幡然省悟時,發現自己不僅已經陷了,還陷得很深。

恍惚問,想起師太曾經說過的話。

師太說她塵緣未了。

她當初還負氣地說什麼馬上去了了它之類的蠢話。如今,緣分在她眼前,她可曲曰有半點鬥志?

面對寧致遠,她第一次想沉淪。

也許這就是師父說的「塵緣」吧。

忽然,寧致遠開口了,聲音比風還輕。

「我在南方打仗的時候,其實並不像他們傳說的那麼厲害。」他雖然自幼飽讀兵書,但畢竟初上戰場,指揮大軍作戰,不比平時一人來得輕鬆,又沒有經驗,曾吃了不少虧。

「我吃過幾場很大的敗仗,甚至有幾次,我真的以為自己不行了。」

望月隨着他的話:心緩緩揪緊。

「那時候,我看到南方的天空,很高、很藍。」他緩緩合上雙眼,彷彿沉浸在回憶中,「然後,我想,我不能死,師父放我們下山,不是要我來送死的,我不能給他丟臉。老五一直和我最親,我若出事他定然受不了。而其他人……」

忽然,他輕笑出聲。

「三哥會發瘋;二哥雖然表面上依舊平靜,但其實他心中的痛,並不會比老五少;而大哥就更……」

「別說了!」望月阻止他繼續說下去。

寧致遠又側過頭,俊朗的臉上沾了些泥土。

他的目光深邃而悠遠,彷彿能穿透她一般。

「所以,我得活下去。」他又是一陣淺笑,「認定了這個事實后,我什麼都不怕了。」因為他有必須活下去的理由。

「你呢?」他忽然深深地看着望月,希望能望穿她心底的恐懼。

望月一怔。

「你在恐懼什麼?」

這些天的相處中,他看到她心中的矛盾。

他不逼她,目的是希望她能自己走出心中的迷霧。

「我?」望月也學着他去看天空,感受着蒼穹之下自己的渺小;然後,讓自己因渺小而無所畏懼。

「我怕……」

怕什麼?她問自己。

她怕那深深的庭院,高聳望不到盡頭的宮牆;她怕皇后刺眼的笑容和眼底毫不掩飾的鄙夷;她怕後宮嬪妃們深夜裏絕望的低泣;她怕冷宮中徹夜遊盪的幽藍鬼火;她怕……

怕他對她的好只不過是一時興起,等她徹底的沉淪了,他也會狠狠地傷害她;她怕對塵世深深的失望,所以選擇不抱有期望。

但是,她其實渴望被珍惜啊。

所以,她告訴破廟裏的小兄妹倆,要相信人間有愛,如果她今生註定無緣體會,至少希望別人能得到吧。

如今,有人對她說要和她在一起,她為什麼還要猶豫呢?

與其等著別人去證實,不如……自己試一次吧。

心中好像有個聲音在說:給他一次機會,也給自己一次機會。

「望月?」

半晌等不到她的回答,寧致遠以為她睡著了,她卻陡然睜開眼睛。

「喂,四哥。」她側過頭對着他。

「什麼?」她眼中藍天一般純凈的光芒令寧致遠微微一怔。

望月試探地問道:「如果……我是說如果我不出家,一直住在這裏,你……會一直對我這麼好嗎?你先別急着回答!你好好想一想。」她謹慎地詢問,希望得到謹慎的回答。

寧致遠聽罷,微微皺眉。然後出神地望向天空,似真的在冥思苦想。

望月心頓時一冷。

「你慢慢想吧。」她起身要走。

好樣的!他有種!她給他面子,他竟然敢真的給她「想」!

「等一下!」

經過調息和休息,確定右臂確實已經無恙,寧致遠一翻身又把望月壓在身下。

「我想好了。」又是那熟悉的傭懶語氣,和方才判若兩人。

「我不想聽了,起來!」既然他能動,她也不用再忍耐了。

再不走,她怕忍不住想殺人。

「真的?」寧致遠邪氣的眼越貼越近。

也好,既然不用說,那就直接「做」吧。

等到望月明白他的意圖時,櫻唇已被攫獲,所有抗議的話語皆被無聲地融化。

望月此時才懂得,之前那晚輕輕的碰觸,根本稱不上「吻」。

隨着四片唇辦緊緊的密合,第一次梢縱即逝的記憶再度被喚醒,多情的唇辦似乎還殘留着上次的眷戀,試圖透過最溫柔的接觸,傳遞對方的心意。

只是這次不再是瞬間的觸動,而是深深的烙印在心裏。這個吻纏綿而火熱,溫柔而多情,強過亘古的承諾,令人深深地眷戀。

師父,這就是我的塵緣嗎?

剪不斷,逃不掉,就像這纏綿悱惻的吻。

此刻,望月終於明白,也許在遇見這個人的瞬間,她的心已經註定要為他沉淪。

那麼,就這樣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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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豈有此理!」

價值連城的白玉花瓶一接觸到地面,立刻摔得粉碎。

龍繼和簡直不敢相信明明私底下串通好了要在今早奏上寧致遠一本,卻不知道龍繼寧是使了什麼戲法,那些老臣一個個都給他臨陣退縮。

最令他惱火的是,龍繼寧竟然在早朝之上宣佈寧致遠腿傷已經大好,過幾日便可面聖!

他當日派出的刺客分明向他保證寧致遠這輩子都站不起來了,連他之前部署在軍中的眼線也被寧致遠不動聲色地全部革職了。

「平王到!」

如見救星,龍繼和趕忙迎上去。

「父親,這……」

「我都知道了。」雖然告病在家,但朝廷上的風吹草動依舊逃不過龍靜雲的眼,何況是這麼大的事。

今早,龍繼寧甚王已經話中有話的示以警告,他如何能再不現身?

好個寧致遠,好個剛回宮的太子龍繼寧,好個一石二鳥。

當初寧致遠先是假裝受傷,以此分散他們的注意力,為龍繼寧說服宮中重臣爭取時間;而他自己故意暴露弱點供他監視,實則暗自養傷,以退為進,等待他們出手。

想着,龍靜雲眼中競浮現出一絲讚賞。

他果然沒有看錯人。

有聿和這樣的對手鬥上一斗,遊戲才會更精采。

「和兒,永靖侯府的眼線如何了?」那人還有利用價值。

龍繼和忙上前道:「現在看來似乎可靠。據悉,寧致遠在侯爺府內並未有什麼可疑舉動。」

龍靜雲點頭。

「和兒,現在起絕不可輕舉妄動。要仔細留意那邊的動靜,寧致遠的一舉一動,我都要知曉。」

棋逢敵手,龍靜雲湧起了一絲興奮。

目前對方不過小勝一招,遊戲才剛剛開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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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靖侯府的雅風小亭內,三個人在桌邊洽談。

「四哥,你沒看到龍繼和當時的樣子,笑得我快內傷了。」

龍繼寧開懷大笑,仰首杯盡。

這次迎頭一擊,平王失去了不少人脈,可謂損失慘重。短時問內,應該難以卷上重來。

「你少喝些。」

寧致遠不住搖頭,他這五弟就這點教他不放心,若龍繼寧有二哥半分穩重,他倒也不必在此助他。

「沒關係,我的酒量四哥你是知道的。」龍繼寧逕自又斟滿了酒,四哥的腿也恢復得差不多了,實在是喜事一樁,他是真的高興。

與龍繼寧的愜意大大相反,桌邊的另一個人眉清目秀、俊俏非凡,只是眉宇間一絲怒意難減。

「十五皇妹,你……不喝嗎?」

龍繼寧終於發現哪裏不對,似乎剛才起,某人就渾身怒氣。不會這麼巧,他這皇妹每回生氣的對象都是他吧?

「不暍。」望月是看也不看他一眼。

碰了釘子,龍繼寧有些下不了台,「那……那吃菜?」

「不吃。」

又是一根釘子狠狠釘過來,龍繼寧微顫。

他始終不明白皇妹為什麼那麼討厭他,他看了看寧致遠,寧致遠卻狀似無辜地聳肩。

放下筷子,龍繼寧正色道:「我說十五皇妹,你能不能明明白白的告訴我,我到底哪兒得罪過你?」

「太子這是什麼話?咱們是什麼角色,哪敢得罪太子殿下?」望月不動聲色地看着前方,冷冷地說。

「你還怨我上次沒認出你?」龍繼寧有些慶幸公主中他只接觸過這一個,若是所有的皇妹都這麼難纏,他怕是不會有好日子過了。

「不、敢。」

很明顯,語氣和語意完全相反。

她知道龍繼寧是寧致遠的五弟,兄弟問感情極好。雖然自己始終對宮裏的事情極其反感,但也知道龍繼寧和其他人是不同的。原本也想和他盡釋前嫌,甜甜喚他一聲「九哥」。

可直至方才他與寧致遠談起平王之事,她才知道寧致遠雙腿負傷以及之前的種種掩飾部是因他這個太子所起,不禁怒火又起。

好啊,這麼大的事,竟然沒有人和她提及一個字。

根本沒把她當自己人!

「望月……」寧致遠本想替龍繼寧美言幾句,不想卻被轟回。

「你閉嘴!」

整日給她裝傻充愣,害她以為他這王爺當真閑得可以,卻背着她做這麼危險的事。

鮮少見寧致遠吃癟的龍繼寧見此情景不僅掩嘴偷笑。

吃不下了!望月忿忿起身。

「你們慢慢吃,我去找小香聊天。」

臨走前,望月不忘回頭狠狠瞪了那兩人一眼。

「兩個叛徒。」哼!她不和叛徒同桌共飲。

「哈哈!」見望月走遠,龍繼寧終於笑出聲來。「四哥,你也有今天。」

看起來,四哥和十五皇妹之間的感情已經明朗化。也許「泰山崩於前而面不改色」的寧致遠以後的日子也要辛苦了。

寧致遠無奈地嘆氣。

「她是氣咱們之前什麼也沒告訴她。」他自然知道她是擔心他才會如此。不過,他那時一心就想怎麼能打消她出家的念頭,哪還會想到這些。

龍繼寧苦笑道:「你還好,總有機會解釋。我就慘了,罪上加罪,我怕十五皇妹這輩子都不會原諒我了。」

寧致遠卻不以為然,「放心,你們兄妹和好的機會還是有的……」

忽然,前院隱約的打鬥聲引起了兩人注意。

兩人對視一眼,朝前院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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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院精緻的假山上,圍滿府中侍衛,一藍一青的兩色身影迅捷交錯。一眼便可知,都是當世輕功高手。

那藍衣自是望月,此時她目光銳利,英氣逼人。黑色軟鞭在她手中恣意揮舞,宛若被賦予生命一般靈動。

青衣男子也不示弱,一柄泛著青光的寶劍在鞭影下穿梭,游刀有餘。

見寧致遠一來,那人一個抽身躍去。

望月哪肯放人,靈蛇鞭一卷,竟纏上了青衣男子的寶劍。

兩人同時一翻,由假山落下,又成了對峙之勢。

「藍衣小子,你不怕我寶劍一側,割斷了你的鞭子?」青夾男子開口,眼中豪氣盡現。

「青衣大哥,你不怕我鞭子一卷,帶走你的寶劍?」望月一笑,以同樣的語氣回敬。

「你們二位,難道就不怕永靖侯發威嗎?」

寧致遠自中庭款款行來,脫離輪椅的他,自是又添一種風采。

青衣男子趁望月一個不留神,抽回寶劍,竟向寧致遠刺去。

望月大驚,揮鞭營救,卻是為時已晚。

面對如此變故,寧致遠卻安然不動,微笑自若。直到劍身已近,他手中摺扇一翻,險險架開劍鋒三寸。

「三哥,不用送我這麼大的見面禮吧?」

華春風卻冷冷一哼,「少廢話,看招!」

話音未落,翻手又是三劍,招招兇險不留情面。似是故意地,華春風別處不攻,卻是對準了寧致遠下盤。

寧致遠哪敢放鬆,招招閃得驚險,卻也招招不落下風。

「三哥,太狠了吧?」明知道他剛恢復不久。

華春風一抬頭,「三哥?你眼裏還有我這個三哥?」

哼!

他「十里得意春風笑」的師弟竟然因為受傷在輪椅上坐一個月,這和砸他的招牌有什麼區別?

「喂!青衣裳的,你小心點兒。」望月道。

方才華春風橫衝直撞地打進侯爺府,點了名要見寧致遠,嚇得她還以為是什麼仇家殺上門,這才和他纏鬥起來。

雖然從兩人的交談中,望月已經曉得華春風的身分,但瞧他招招不留情的架式,還是為剛復元的寧致遠捏把冷汗。

「放心吧,三哥才捨不得對兄弟下手。」龍繼寧自她身後安慰道。

似是故意和龍繼寧作對似的,華春風又是一招「奪命三連殺」,看得望月和龍繼寧齊齊吸了口冷氣。

「他捨不得?」望月懷疑地看向龍繼寧。

龍繼寧唯有乾笑。

看來他們兄妹和好果然是遙遙無期的事。

你來我往問,兩人已經比畫了不下三十來招,華春風這才滿意地收手。

還能接他三十招,看來的確是恢復得不錯。

見兩人罷手,望月和龍繼寧忙迎了上去。只不過,龍繼寧迎的是華春風,而望月迎的是寧致遠。

「你這麼沒良心,竟然都不過來幫忙,想沒過門就守活寡是不是?」

寧致遠一番玩笑話說得望月臉色微窘。

「還有力氣貧嘴,我都還沒和你算帳。」平王的事下要以為她就這麼算了。

華春風沒錯過兩人親昵的小動作,頓時猜測到這「藍衣少年」定是女扮男裝。

「老四,不給我介紹嗎?」

「不用。」望月一揮手,自己上前道:「在下望岳,是府內專門負責侯爺安全的護衛。」

好特別的姑娘。

華春風眼中毫不掩飾地流露出讚賞。

「望護衛鞭法如神,在下佩服。」她一個姑娘家能將鞭子使到這般境地,除了受高人指點外,自己定然也是下了一番苦功。

「過獎。」望月還禮。她感覺得出方才交戰華春風並未盡全力,可見華春凰不僅醫術精湛,武學上的造詣也不可小覷。

四人又回到雅風亭內,閑談起來。

「對了,三哥,你怎麼這麼久才過來?」寧致遠本以為照華春風的性情和行事的速度,二天前便應該到達了。

華春風淡笑道:「沒什麼,路上碰到些麻煩。」

他的確是沒有想到,對方的消息竟然如此靈通。

華春風自懷中取出幾枚頗有特色的銀針。

對方錯就錯在竟然企圖用暗器對付他這個使暗器的行家。

寧致遠只看一眼,當下沉下臉色。

「是平王。」這東西和當日攻擊他的一模一樣。

「這傢伙!」龍繼寧一掌狠狠擊向桌面。平王竟然一而再、再而三的對他的兄弟們下手,他若是再忍,這太子乾脆也不要做了!

寧致遠見此情景,表情中微微露出些苦澀。

平王他果然還是不願收手嗎?

難道當真是要逼他出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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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爺犯桃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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