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第四章

時光荏苒,菱格扮演情婦的角色已一年,這段期間,她不曾見過展聶的妻子,這也許該感謝展聶的保密功夫高超,讓她至今安然無恙,否則她還真不敢想像後果會如何。

不過,雖說這一切對她是有利沒有弊,但她總會禁不住好奇的想像展聶的妻子是怎樣的一個人,以及為何展聶說愛她之餘卻又在行為上背叛了她,他們之間的錯綜複雜令她好奇不已。

其實說好奇也許是在欺騙自己,實在是她內心,直有一絲不該有的覬覦,甚至曾幻想那個女人根本是不存在的,是展聶為防止自己愛上他而杜撰的謊言。可是很不幸的, 她曾在無意間看到他身分證配偶欄上的名──庄湘穎。

這是一個打擊,雖然他早說過他有妻子,然而在真正看清事實后,卻還是重重的打擊了她。

「媽,你知道嗎?我現在竟然也成了別人家庭的破壞者。你說,這好不好笑?」看着瘦骨嶙峋、靜躺床上的母親,菱格笑得好痛苦。

「第一次見到他,我鄙視他、看不起他,因為一個有家室的男人不該流連聲色場所,更不該花錢買個情婦,縱然他長得英俊瀟灑、一表人才,我還是瞧不起他。可是你知道嗎?這一年相處下來,我被他的一舉一動所吸引,他的真情、他的無情、他的溫柔、他的冷酷、他的霸道、他的一切一切,在在深深的吸引着我,在我來得及煞車之前,我的心早已失落。」她在床前低喃著,只有在母親面前她才敢恣意放縱自己的感情。

「我無意扮演這個角色,然而命運的捉弄卻讓我無力抵擋,曾經多次告誡自己不可愛上他,卻依然泥足深陷,不可自拔。我真的不知道該如何推拒他,不讓他一點一滴的侵入我的心,媽,你告訴我,我該怎麼辦?」眼淚侵佔了她的眼,然後緩緩沿面而下。

然而,母親依然只是靜默。

「媽,你好好休息,我下星期再來看你。」

好半晌,她輕輕嘆一口氣,起身將母親身上的薄被單拉好。然後她呆站了十分鐘,轉身走出病房。

來到戶外,菱格抬頭看着驕陽。轉眼又到炎炎夏日,這樣熾熱的天氣,除了乖乖待在家中吹冷氣之外,她實在想不出有什麼地方可以去。

「白菱格!」

突然,一聲驚喜的叫聲由左後側傳來,菱格轉過頭半眯着眼看向來人。

「好久不見,聽說你考上T大外文系。怎麼樣?讀了一年有沒有什麼感想?」男孩氣喘吁吁的跑到她身旁說着。

「呃……對不起,我……認識你嗎?」盯了他好半晌,菱格有些不好意思的問。

男孩的笑容僅在臉上,不好意思的紅了臉,然後靦腆的開口:「我叫王維華,是三年十七班的,我們曾經在圖書館討論過功課。」

王維華?菱格在心中默唸三次。嗯……沒什麼印象。

但一見他期期艾艾的表情,她實在不好意思潑他冷水,只好裝作熱絡的回答:「哦,我記起來了,你是王維華嘛。好久不見,你在放暑假嗎?」

「呃……沒有,我今年重考……」王維華再度臉紅,低着頭說。

真准!菱格暗自吐了吐舌頭,還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哩!

「呃,那你今年考得如何?」

「我很有把握哦!據補習班初步估計,我的分數至少可以上C大。」王維華一掃剛剛靦腆的表情,以不可一世的自傲回答,「去年是因為意外加考運差,我才會落榜,今年我終於可以揚眉吐氣,一洗去年的穢氣了。」

看着他,菱格不置一語的笑了笑。

「你呢?在T大待了一年,有沒有什麼感想?」他笑着問她。

菱格搖搖頭,微笑着沒有答話。要她怎麼說呢?說沒有去讀嗎?那麼肯定會有一拖拉庫的問題出現,所以她決定三緘其口。

「等開學后,我們來辦個兩校的聯誼會如何?我們……」他並不介意菱格的安靜,反而興緻勃勃的計劃著未來的活動。

菱格臉上帶笑的聽着他一個人講個不停,心中卻長嘆了無數口氣。再讓他講下去,她真怕自己會當場中暑昏倒……「叭叭!」

喇叭聲拉回她的思緒,菱格轉頭看見一輛眼熟的寶藍色平治停靠路邊,接着就見展聶搖下窗戶。

「上車。」他揚聲叫道。

「呃,對不起,王維華,我哥來接我了。」菱格不等他有所反應,快步跑向展聶的車子。

「你怎麼來了?」關上車門,菱格納悶的看着展聶。今天不是星期日嗎?

冷冷的看她一眼,展聶踩足油門,車子向前沖了出去,他冷峻的臉龐寫滿了怒意。

菱格嚇白了臉,緊抓住坐椅兩側,雙眼瞪着前方,看進眼裹的卻是父母發生車禍的慘狀。

展聶根本沒有發現她的不對勁,只是一逕的踩着油門,在街上飛馳而過。

可惡的她,說什麼探望母親,全是騙人的!看她剛剛和那男人有說有笑的,誰知道她是不是每次都乘機出來約會!哼!要不是他心血來潮突然想見她而跑到這來,那麼他不知道自己會被她耍到何時。

飛車到家,展聶二話不說的將菱格由車內拖出,也不管她臉色蒼白異常,逕自將她拖入屋內,然後大力摔上大門。

狠狠將她用到沙發上,展聶瞪着她駕嚇過度的臉龐,認為她是做賊心虛被自己抓個正著而嚇呆了,所以沒有心疼、沒有不忍,有的反倒是滿腔怒氣。

「你以為我是獃子、是傻子、是凱子嗎?我給你方便,你卻給我隨便!」他緊抓着她的肩膀用力搖晃,咬牙切齒的低吼,「我花錢買你不是要你去外面勾引別的男人,你最好給我牢牢記得!」

見她寫滿茫然不知與無辜的眼眸,展聶更生氣了。「如果你真的慾火難耐,跟我說,我會滿足你的!」他咬緊牙關的吼道,隨後狂暴的吻住她。

嘗到口中的血腥味,菱格頓時駕醒過來,掙扎的叫着:「住手!」

「住手?!你沒有權利說這兩個字。你是我的情婦,我花錢買來的情婦,記得嗎?我是你的主人,想做什麼就做什麼!」展聶無情的說,雙手在她身上恣意遊走。

「住手,不要這樣子,不要……」

「怎麼,太粗暴了嗎?沒有他那般溫柔,你不喜歡是嗎?」展聶冷笑的說。

「求求你不要這樣……」

對於她的苦苦哀求,展聶完全置之不理,憤怒早已蒙蔽了理智。

沒有以往的柔情與疼惜,展聶在狂怒下激烈的與菱格做愛,卻又在做完后的下一秒鐘忿然的甩頭而去。

菱格衣衫不整的躺在客廳沙發上,獃滯的眼神中看不出任何情緒,眼淚像斷線珍珠般滑落兩頰。她第一次感覺到自己是個妓女,一個只要男人付錢便任他予取予求的妓女!

曲膝坐在沙發上一整夜,菱格木然的瞪着前方。她不知道自己究竟犯了什麼錯,為何展聶要如此對待她,她想不通,就是想不通。

她坐在這兒等,也許展聶會回來看她,溫柔的向她道歉。但是,她等了又等,依然等不到他,或許他根本就不在意她──「叮咚,叮咚──」

突來的門鈴聲驚動了菱格,她木然的眼眸中升起一絲異樣的光彩。是他,他回來找她了!

菱格心喜若狂的站起身,走沒幾步卻癱軟地上,她這才發現雙腳早已麻痹。她一拐一跳的來到院子,然後滿心歡喜的拉開大門。

「展聶──」眼前是個陌生的婦人,菱格的笑容僵住。「你……你找誰?」

「是展先生要我來的,他說你看了這封信就知道。」婦人淡淡的開口,並由手提帶中抽出一封信遞給菱格。

菱格接過她手中的信,懷疑的抽出信紙,他龍飛鳳舞的字跡頓時入眼。

她叫李美珠,你可以叫她李嫂,從今以後由她照顧你的生活起居,而且她會不時向我報告你的一切。

展聶菱格的心碎了。沒想到她千等萬盼的結果,不是他柔情的安撫與歉意,而是他冷酷無情的對待。難道在他心中,自己真是個人盡可夫的女人嗎?要不然他為何找個人來監視她?

是誰說過歡場女兒無真情的?其實並不是無真情,而是不能有真情呀!畢竟付出了真情之後,傷心的永遠是自己。聰明的人都不會輕易付出真情,不是嗎?

「小姐,我可以進去了嗎?」

抬頭看着眼前有點不耐煩的婦人,菱格站向右邊讓她進入。

李美珠走進屋內,就像劉姥姥走進大觀園,樣樣都是新鮮的。

關上門,菱格跟在她身後。

她這邊摸摸、那邊碰碰,一臉讚歎的表情,口中喃喃:「沒想到我李美珠有一天也能住進這種房子。」

「你住……」

「我當然住這裏。」李美珠反應極快的截斷菱格的話,「展先生要我看着你,然後每天向他報告,我當然要住這裏,你不可以將我趕出去。」

菱格勉強擠出一抹笑。她並不是要趕地出去,她也沒權利趕她出去不是嗎?屋子的主人叫她來的,她能有什麼意見呢?她不過是個他花錢買來的情婦,又有什麼權利呢?

「我帶你去你的房間。」搖搖頭,菱格面色蒼白的領她走上二樓。

***

展聶蹙眉沉思著,對於會議室嘗雜的爭執絲毫不予理會。

「現在經濟已經夠不景氣了,公司不裁員對他們已經算是人至義盡了,他們竟還妄想調薪?這根本是不合理的要求。總經理,我們不能任他們予取予求,所謂『姑息養奸』,再這樣下去,總有一天他們會爬到你頭上的。」王協理忿忿不平的說。

「話也不能這麼說,雖然現在經濟不景氣,但公司賺錢卻是不爭的事實。既然公司賺錢,就應該有所回饋才是,不應在員工爭取應有的權益時,還百般推讬,敷衍了事。」陳協理持反對意見。

「哼,你以為這樣做他們就會感激你嗎?有一就有二,如果這次順了他們的意,誰知道他們下次會有什麼無理的要求。」

「可是我們……」

「夠了。」展聶出聲打斷他們倆的對峙,頓時會議室變得鴉雀無聲。

雖然展聶是會議室中最年輕的一位,但自從五年前接手公司到今天,他卓越的能力、靈活的手腕、知人善任的明心,與天生的商業頭腦,在在都使公司元老們心服口服,所以只要他一開口,在場的部門主管無不對他敬畏三分。

展聶冷眼看了眾人一眼后,緩慢的開口:「這件事到此為止,我自有主張。現在,業務部有什麼問題?」他懾人的目光轉向業務部主管王誠然身上。

王誠然暗自吞了吞口水。全公司都知道最近總經理心情不好,誰不小心說錯了話、做錯了事,沒有一個不是吃不完兜著走,所以他小心翼翼的開口:「總經理,上個月……」

「對不起,總經理,你家裹打電話來說有急事,三線。」李秘書走進會議室,打斷了王誠然的話。

「休息一下。」展聶輕點個頭,拿起會議桌上的電話,按下三線的鍵,「展聶。」

「展先生,我是李嫂,今天小姐一整個上午都沒出房門,我叫了好幾次她也不回答……」電話那頭傳來李嫂聒噪的聲音。

「不要為這種小事特地打電話來公司。」展聶冷峻的打斷她的話。

「可是……小姐好像是生病了……」李嫂有些瑟縮的說。

頓時展聶的腦袋一片空白,但下一秒他馬上回復冷漠的表情。「生病?你昨天並沒有說她哪裏不舒服,為什麼今天就生病了?」他怒問。

「我……我不知道。」李嫂囁囁的回答。

「不知道?!進去看看她。如果真的生病了,請醫生到家裏幫她看病。」他冷冷的下達命令,毅然掛斷電話。

瞪着窗外灰暗的天空半晌,展聶甩甩頭,示意部門主管們繼續開會。

他覺得怒氣填膺,而令他生氣的不是別人,是他自己。他覺得自己變了,變得易怒、暴躁,而這起因於他將心遺忘在她身上。

她生病了,嚴重嗎?李嫂請了醫生嗎?現在怎麼樣了?她為什麼不好好照顧自己?

「該死!」

正在做報告的王誠然陡地住口,顫抖的望着忿忿不平的展聶。他說錯了什麼話嗎?

要不然總經理為何對他大罵該死?他愕然的呆站着,不敢輕舉妄動。

看着周圍膛目結舌、誠惶誠恐的部門主管們,展聶這才知道他竟在無意間詛咒出聲。他到底是怎麼了,竟然在開會時心神不一、心懸他處?該死,都是她!

輕咳一聲,展聶嚴厲的說:「今天的會議到此為止,其他未及討論的問題,明天繼續。」話畢,他起身率先離開會議室,走回辦公室。可惡的她!他再次在心中低咒著。

坐在辦公桌后,展聶試着抽煙、喝酒,甚至發獃、冥想,但就是無法將她從自己腦中拔除,瞪着堆滿桌面的待處理文件,現在的他根本無心辦公,只因為她生病了。

生老病死,人之常情。可是為何,聽到她生病了,他整顆心像被揪住般的難受?

他不知道那天自己為什麼會失控,如此狠心的對待菱格;更不知道這半個月來,他為何始終忍受着自責的痛苦。他愛上了她嗎?要不然他何必承受着這種煎熬?可是湘穎呢?如果他真的愛上了菱格,那麼他對湘穎的感情又是什麼?迷戀嗎?他不知道,但可以確定的是,他對菱格的激情是無可比擬的。或許自己真的對她動了情,或許……半個月沒見她了,在他做了那件不可原諒的事後已過了半個月,她氣他、恨他或原 諒他了嗎?展聶兩手插進發中用力拉扯頭髮,他到現在還不能相信自己真的對地做出那種事。他被惡魔附身了嗎?要不然他為何做出那種人神共憤的事,他怎麼做得出?

他竟然把她當人盡可夫的妓女般壓在客廳沙發上強暴了她,沒有愛撫、沒有柔語,甚至連兩人身上的衣褲都來不及卸除,他竟然這樣子強暴了她!他怎麼能對她做出這種十惡不赦的惡行?!

不要……她的哀求聲不斷在他心底回蕩,他永遠忘不了她受盡委屈的臉龐帶着淚水對他吶喊着她的不願,他永遠記得他離去時她臉上漠然的蒼白神情,那種目無焦距、了無生氣的表情,他真該死!

那天離開后他喝了一夜的酒,直到酩酊大醉還是忘不了她,萬分後悔一時衝動對她造成的傷害,卻為時已晚。本想回去向她道歉,乞求她的原諒,無奈他卻害怕見到她含恨的目光,他無法接受她恨他的事實。

他害怕她會離他而去。這個念頭讓展聶愣了好久。他竟然害怕她離去,哈,這說明了什麼?他真的在不知不覺中愛上了她?

是的,他一定是愛上她了,要不然他不會找李嫂與她同住,讓她在傷心之餘可向人傾吐心事。他要李嫂照顧她的生活起居,同時陪伴她、關心她,讓她不再覺得孤苦無依。

這半個月他由李嫂那兒知道她生活的點點滴滴,無風無波、平靜寧心,她對於他半個月的不聞不問竟然一點反應也沒有,她淡然冷漠的態度讓他心驚。難道她還沒原諒他?難道這就是她的希望,永遠不再見到他?

在明白他愛她后,展聶不敢想像失去她的後果,更不敢面對她含恨的眼眸,所以他在等,等待她原諒他的那一天,等待她想見他的那一天,儘管他不知道自己究竟要等到何時。然而,現在她卻生病了。

該去看她嗎?去看她,怕她見到自己后病情反而加重;不去看她,他怕自己會擔心害怕到心臟負荷不了……不行,教他不去看她是不可能的。

展聶霍然起身,拿起車鑰匙衝出辦公室。

「總經理?」李秘書被他嚇了一跳,急急站起身。

「李秘書,我出去一下,如果下班前沒回來的話,就幫我把晚上的約會取消。」

「總經理,如果有急事要怎麼找你?」

「打我的流動電話。」展聶在電梯門關上前告訴她。

***

坐在車內,展聶望着二樓依舊亮着燈的窗戶。她還沒睡嗎?病人不是該吃完葯就早早上床休息嗎?他看了車內的電子鐘一眼,十點了,她為什麼還不熄燈睡覺?

今天下午衝出辦公室來到這兒后,他猶豫了好久,也掙扎了好久,最後還是決定不要進去刺激她,所以他坐在車內獃獃的望着她房間的窗戶,心裏不停想着她。不知不覺間,他竟坐了好幾個小時。

「嘟……嘟……」

突然,身旁的流動電話響起,展聶皺眉拿起它。這麼晚了,會是誰找他?他納悶的想,仍不慌不忙的開口:「展聶。」

「展先生,我是李嫂。」

「什麼事?」展聶抖了一下。是菱格發生了什麼事嗎?

「小姐一直沒有退燒……」

「我現在人在屋外,你立刻打開大門。」展聶心急如焚,沒時間聽李嫂在那兒窮磨菇。

「哦……哦……好。」李嫂放下話筒,跑出去打開大門。

展聶快步朝屋子走去,一邊還不忘問:「你說菱格怎麼了?」

「小姐發高燒,一直退不下來。」李嫂跟在展聶身後,據實以報。

「發燒?你沒請醫生嗎?」

「請了,可是葯吃了也沒效,而且小姐昨晚連晚餐都沒吃。」

「怎麼會這樣?」展聶喃喃自語。此時,他已來到菱格的房門前。

推開門,來到床畔,展聶目不轉睛的注硯著昏睡中、額頭覆著毛巾的菱格。他的心被狠狠的揪住了,第一次看到她如此通紅卻不健康的臉龐,她怎麼把自己弄成了這副德行?輕觸着她熱燙的臉,他眉頭深鎖的坐在床沿,替她更換額頭上的毛巾。

「展先生?」李嫂手足無措的站在門口看着他。

「你去睡覺,晚上我會照顧她。」展聶頭也不回的說,雙手更是不停的替她擦拭著臉龐、脖子和手臂,希望她趕快退燒。菱格,幫幫我吧。他無聲的求着。

一整夜,展聶沒有合眼休息過,他一直替她更換毛巾,替她抹著汗濕的身子。皇天不負苦心人,在天快亮時,菱格的體溫終於降了下來,展聶懸在半空中的心才放了下來。

「展聶……」床上傳來菱格的囈語。

「我在這。」展聶欣喜的傾身看着她,他以為她醒了。

「展聶……我恨你……我恨你……展聶……」

頓時,展聶的心墜入了萬丈深淵。多深的恨呀,她竟然在睡夢中都不忘恨他,她真的那麼恨他嗎?難道無可挽回了嗎?在他發現自己已愛上她時,卻聽見她恨他,往後他們的路該如何走下去?

親吻她額頭一下,展聶不舍的轉身去叫醒李嫂。

「菱格的燒已經退了,如果她醒來先煮粥給她吃。還有,別告訴她我來過。」

說完,他拿起車鑰匙,一臉倦容的走入晨曦中。

***

一個多月了,他就這樣從她生活中消失無蹤,沒有隻字片語,就連通電話也沒有打來。

也許他對她已經厭倦了,以前他再忙也會在一星期中抽出一天到這兒來,可是這一個多月的不聞不問……不,也許不該說「不聞不問」,李嫂不是每天向他報告她的行蹤和瑣事嗎?

想一想,她還真懷疑展聶去哪裹找來李嫂這一號盡善職責的人哩!因為從李嫂住進來的第二天起,她的言行舉止無一不被她緊緊盯着。

打電話,她站在身旁監聽着;踏出房門,她緊緊跟隨自己左右,只差沒跟進廁所。

所以近來她幾乎是大門不出、二門不邁,除了到療養院去看媽媽之外,連小敏她們的邀約她都一一回絕,目前她的活動範圍就只剩這間屋子了。

「鈴……鈴……」

客廳的電話響起,菱格動也不動的坐在椅上。反正什麼事都要經過李嫂,那麼電話何不讓她接,免得等會兒又要在一旁監聽,搞得她神經緊張的。

李嫂由廚房跑了出來,看見她坐在椅上,忍不住抱怨道:「哎呀,小姐,你怎麼也不接電話呀!」

聳聳肩,菱格不置可否的翻看着手中的書。

「喂,找誰呀?什麼?喔,你等一下。」李嫂,臉怪異的將話筒遞給在一旁的菱格。

菱格疑問的看向李嫂,然後接過話筒,「喂?」

不一會兒,血色由菱格臉上褪去,她手中的話筒亦隨之滑落。

「不,這不是真的,不──」

隨着哀慟欲絕的尖叫聲,菱格橫衝直撞的跑了出去。

「小姐,你要去哪襄?」李嫂怎麼叫也叫不回菱格。

她急急忙忙掛了通電話給展聶,可是電話那頭傳來的卻是接不到訊號。她衝進房間翻開電話本,打了展聶留給她的公司電話號碼。

「喂,展先生……什麼?他不在!那……那怎麼辦?」

那兒打不通,這兒他不在,現在怎麼辦?李嫂慌張的想着。療養院!剛剛那通電話是療養院打來的,小姐不會是去療養院吧!

匆忙的,她走進廚房關上瓦斯,急急忙忙的趕到了療養院。

李嫂憑着記憶找到了菱格母親的那間病房,然而房內卻是一片冷清。

「怎麼?難道記錯了嗎?」她喃喃自語,抬頭看了房號,沒錯呀,怎麼會沒人呢?

適巧看到一位護士走過,李嫂急忙拉住她,「請問一下,這間病房的病人呢?」

「已經移到太平間了。」

一聽到「太平間」三個字,李嫂震駕的瞠大了雙眼,怎麼這麼突然……看着空洞的病房,一陣難過由心底升起,李嫂長嘆一口氣。難怪小姐會激動的跑出屋子,原來是……唉!

走出療養院,菱格漫無目的的走着,她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也不知道自己走到哪兒了,只知道媽媽死了!

四百多個日子,她每天每夜、無時無刻不向上天析禱著,期盼有一天媽媽能醒來,能看她一眼、陪她說一句話,甚至聽她訴說這一年多來的苦楚,然後安慰她、心疼她。

她多希望讓媽媽知道除了爸爸外,還有她愛着她,她多希望……可是沒了,什麼都沒有了。

現在她是名副其實的孤兒了,沒人要、沒人愛,更沒人疼,今後她該何去何從。

沒有希望、沒有寄讬的她,要靠什麼活下去?活下去又要做什麼呢?

菱格仰望蒼天,淚水緩緩滑下臉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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化身情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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