尾聲

小可的身體一天比一天虛弱，可以移植的心臟一直沒有出現，眼看就要撐不下去了，Dr.Owen提出一項新的手術計劃，風險雖然很大，但總比什麼都不做的好。

他們已經沒有多少選擇了。

Dr.Owen跟吳主任還有范婕妤一起來到小可的病房。

小可睡著了，她現在一天有多數的時間都在睡，睡着的她嘴角帶着微笑，安詳恬靜的彷彿就像天使一般。

Dr.Owen着迷地看着床上那瘦小的人兒，她不像他看過的任何一個病人。他知道她的狀況很不好，並受到病痛的折磨，但她卻不像通常處於這種情況下的病人一樣暴躁陰鬱，她總是掛着淡淡的微笑，讓在她身邊的人感受到宛如沐浴在陽光下的溫暖。

Dr.Owen最近常常來看她，不知道為什麼，就是很想來，雖然兩人沒有交談，但比起對范婕妤的欣賞，他對這女孩……簡直就像是被某種力量牽引一樣，覺得這女孩特別容易讓人心疼。

說起范婕妤，知道她有男朋友以後，他沒有什麼太大掙扎的放棄了，可是這女孩卻讓他延遲了回美國的時程。他對所有人的解釋是——他想挑戰這難纏的病例，但其實他自己知道原因並沒有那麼單純。

小可緩緩張開眼睛，看到圍在她病床旁的醫生，她沒有被打擾睡眠的不悅，反而彎起嘴角對他們微笑。

她真是最好的病患了，乖巧、聽話、從不發脾氣，更不會對醫護人員頤指氣使。

「嗨。」

「小可，Dr.Owen針對你的情況做出了一項手術計劃，這手術危險性很高，也很複雜，我們會跟你解釋這項計劃，看你是否同意。」范婕妤先為他們的來意做解釋。

「可是婕妤姐姐，你說我的心臟已經沒法用手術修補了。」

「嗯，一般的情況是這樣，但Dr.Owen是心臟外科的天才，他主動提供協助，有他在的話，我們的成功率會大大提升，也許值得一試。」

小可眨眨眼，轉頭看向一旁高大的外國醫生。他有着金色的頭髮和一雙總是獃獃看着她的眼睛，雖然他們語言不通，但她可以感覺到他是個很好的人。

「謝謝你，不過不用跟我解釋什麼計劃了，我恐怕也聽不懂，不過我相信你們。」

她對他綻開一個微笑，Dr.Owen只覺得胸口湧上一股前所未有的熱血與激情，他衝動的上前握住小可的手。

「你放心，我向上帝起誓，我會盡我所能的治好你。雖然你甜美清純得宛如天使，但也不該這麼早就回到天上，我會留住你的。」

小可疑惑的偏著頭，有些不好意思地抽出手，轉頭求助。「婕妤姐姐，他說什麼？」

「他說他會儘力。」范婕妤可沒打算把後面那一大段讓人起雞皮疙瘩的話翻譯出來。

「噢……Thankyou。」

得到小可回應的Dr.Owen顯得很振奮，正打算再跟她說點什麼，范婕妤在旁邊冷冷地開口。

「Dr.Owen，我想我們應該去把手術流程再Review一遍了吧？有什麼想跟小可說的話，可以等她手術成功以後再說。」

「呃……」Dr.Owen搔搔腦袋，「呵，你說的也對。」

跟小可說了再見，他才跟着吳主任與范婕妤走出病房。

嚴勁廷在她經過他身旁的時候拉住她的手，他剛剛一直在一旁聽着，但他還是需要范婕妤跟他再度保證。「做這個手術真的沒問題嗎？」

范婕妤哀傷地苦笑。「這是目前小可能夠得到最好……嗯，也有可能是最後的機會了，雖然手術危險性很高，有可能在手術的時候就……但是什麼都不做的話也不會比較好。」

他用力握緊了她的手，咬着牙關，什麼也沒說。

但她懂他此刻的心情。「我會儘力。」

到頭來她能說的也只有這句。范婕妤壓抑住面對生命無常所產生的無力感，雖然身為醫生，但她知道有太多事情是現在的醫療科技還無法做到的。

她能做的就是做好她的本分，不能出錯，每一步都攸關着她跟嚴勁廷最重要的人——小可的性命安危。

她放開他的手，追着主任跟Dr.Owen而去。

她穿着白袍的背影纖瘦卻挺直，那是他愛的人，堅強、勇敢又溫柔，他的心中漲滿了驕傲。

小可要送進手術室的那個早上，她表現的就跟平常一樣輕鬆，絲毫沒有即將面臨生死交關的大手術的焦慮。

反而是嚴勁廷，昨天晚上一直沒睡，一大早就綳著臉，神情陰黯。

「勁廷哥哥，過來一下，我有話想跟你說。」小可把在床邊走來走去像只暴躁的黑熊一般的嚴勁廷叫到床邊。

「什麼事？你覺得哪裏不舒服？後悔了？不想動手術？」

小可笑着搖頭。「都不是。你不要那麼緊張，我只是有話要跟你說。」

嚴勁廷在床邊坐下。

「放在我房間里的那些布偶娃娃，如果可以的話，幫我送給兒福中心的小朋友吧！」

「林、可、欣！」嚴勁廷怒瞪她。

他從來沒有那麼生氣地瞪着她，讓小可感覺好害怕，她吐了吐舌頭，小小聲地道：「呃，我是想留着也是浪費——」

「不准你說這種喪氣話，你給我堅持下去，你不可以……該死！」嚴勁廷低着頭，雙拳緊握著放在大腿上。「我不允許……你是我最重要的家人。」

小可眼眶泛淚，她不是害怕死亡，而是這樣的勁廷哥哥讓她好心痛。

他一向那麼堅強，好像什麼都傷害不了他似的，可是她的死卻會對他造成傷害，她真的好抱歉……

「我跟護士姐姐學編了兩條幸運手環，一條給你，一條給婕妤姊姊，我希望你們永遠幸福快樂。」

小可從被單中伸出手，攤開的掌心中有兩條色彩繽紛的手環。

她不知偷偷做了多久，藏起來今天才給他。

嚴勁廷咬緊下唇。

小可明明什麼都沒有，卻還想着要給別人東西。

「你才是最需要幸運手環的人，我們卻什麼都沒給你。」

「不，勁廷哥哥給我的夠多了，一路走來都是你照顧我；而婕妤姊姊，她的手不是用來編手環的，是用來拿手術刀的。你們給我的幫助才是最實際、我最需要的。能夠有你們兩個人在我身邊，小可已經是最幸運的人了。」

「小可……」嚴勁廷垂下頭，說不出話了。

「勁廷哥哥，抱抱我好嗎？」

他起身去抱她，她的身子瘦弱得讓人心驚，彷彿一放手就會消失不見。

他的臉埋在她的背後，這樣才能掩飾住發紅的眼眶。良久，他才放開她。

小可冰涼的小手輕觸他不知何時濕了的臉頰，憂傷的微笑。「勁廷哥哥哭了？我沒看過你哭呢！印象中的勁廷哥哥一直都是那麼強悍，好像什麼事情都難不倒你一樣，你一直都是兒福中心孩子們的保護者，就好像我們的守護天使一樣。」

「我不是天使，你才是天使，我永遠忘不了當年我被打得很慘，睜開眼睛第一個看到的是救了我的你。」

小可縮了縮肩。「啊……其實……那時候救你的人是婕妤姊姊。」

嚴勁廷張大眼。

「是婕妤姊姊先發現你的，也是她說要救你的，她說放你一個人的話會流血過多死掉的。我只是跟在婕妤姊姊身邊，聽她的指示幫忙，真正不顧骯髒跟危險幫助你的人是她。」

嚴勁廷難以置信的消化著這顛覆他十幾年來認知的事實。

不過這就是她呵！他其實不應該太過驚訝。

總板著張臉，就算做了好事也壓根沒想過要邀功或讓對方知道，過度的嚴肅認真甚至讓人對她有很多誤解，但即使這樣，她還是堅守原則，從不動搖也不解釋。

這樣的她令他心疼也令他憐愛。

為善不欲人知，也許那是不想造成對方的心理負擔，不要對方回報。也許，這才是真正的溫柔。

他的嘴角因為想起了彆扭又可愛的情人兒彎起。

小可看着他，知道他現在腦子裏想的人不是她，她有些哀傷地閉上眼睛。

這樣很好，勁廷哥哥本來就不屬於她，這些年她用自己的病痛把他綁在身邊已經是太對不起他了。

「該準備進手術室了喔！」

范婕妤走進病房。小可的情況特殊，她想先來看看她的情況，確保所有程序都完美無缺。

小可張開眼睛，看到她時露出笑容。「婕妤姊姊，剛剛我才跟勁廷哥哥提到你呢！」

「我？」

她疑惑地轉頭看向嚴勁廷，這一看讓她心跳頓時漏跳了一拍，他是發什麼神經？竟然用那種赤裸裸的、熱烈的眼神盯着她瞧，瞧得她全身火熱，臉也不自覺紅了起來。

幹麼這樣看我？

她用因為臉紅所以沒什麼威脅力道的眼睛瞪他。

我愛你。

他用嘴型說。

以她現在的心跳混亂程度，恐怕需要手術的不是小可而是她自己了。

他在發什麼神經？而且小可是跟他說了什麼嗎？范婕妤搖搖頭，現在不是問這些的時候，目前最重要的是把今天的手術做好。

她沒敢再看嚴勁廷，輕咳了一聲，轉頭去看小可的各項測量數據。

嚴勁廷坐在手術室外的等待區，從白天都黑夜到深夜……手術已經進行了好久好久，他沒離開過這裏，眼睛直盯着更新手術目前情況的液晶螢幕。

許多進去手術的人都出來，家屬迎向他們被推出來的親人，歡喜的回到病房，只有他還在等待。

不知從幾個小時前開始，螢幕上就只剩下一個名字。

幾乎一整天沒動沒吃，他的身體發痛、胃部悶痛、雙眼發澀。他無法想像在手術室裏面為病人生命奮鬥的醫生們又有多麼的辛苦。

他現在能做的只有繼續抱持着希望等待。

手術時間長是好事不是嗎？沒有壞消息就表示還有成功的可能。

他捏緊了手裏小可交給他的編織手環。

小可……你千萬不能……

倏地，手術室的門開了，在寂靜的深夜那聲音特別明顯。

他猛地抬頭，穿着手術服包着頭巾跟口罩的人走了出來，但即使全身包成那樣，嚴勁廷還是一眼就認出范婕妤。

他心一縮，急急站起來。

她拉開口罩，眼淚已經爬滿臉頰。

緩緩的，她對他露出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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