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第四章

寶琳在聚光燈下又踩錯步子,今天晚上連出了幾個錯,還好都不算太嚴重,沒有阻礙到服裝秀的進行。

「寶琳姐,你沒事吧!」一個新進的模特兒關心的問。

「沒事。」寶琳邊說邊換了套衣服。

換作平時,寶琳對這種關心大都不予理會,可是今天不同,今天她的心情特別好,對任何暗示她老、該退休的弦外之音,她都不在乎。

「寶琳,你今天走得真差。你身上這件是最後的壓軸,可得好好展示,別忘了外頭可是有很多媒體記者,走壞了,他們的筆可不留情。」寶琳的經紀人在她耳旁叮嚀。

其實寶琳自從踏入模特圈子,從不曾這麼緊張過,她就像天生要吃這行飯的人,但今天她硬是緊張得胃抽筋。

外場做着暗號,寶琳隨着節奏向場內觀眾展示身上那件薄如蟬翼的夏裝。

她一眼就看到令她心悸的人。她對着杜宇投以燦爛的笑容,然後用迷死人的笑巡過全場,最後回到定點,音樂停止了,眾人才爆出熱烈的掌聲。

所有的模特兒連同設計師全都回到台上,接受眾人的喝采。寶琳抱着滿懷的花事,在刺眼的鎂光燈下找尋杜宇的身影。

寶琳沒有推開人群迎向杜宇,她喜歡被包圍、被愛慕的感覺,還有一個理由讓她沒有馬上奔到杜宇的懷裏,——她不想讓媒體知道她正在談戀愛,那會影響到她的工作。

她做了個手勢,要杜宇到車上等她,然後急忙回到後台換衣服。

「寶琳,林董請吃飯,特別指名要你作陪,快點換衣服,車子在外面等了。」

寶琳停止了換衣服的動作,橫著一張臉說:「我不是早就說過我不應酬的嗎?」

「你就當給我個面子行不行?」經紀人近似哀求的說。

「不行。」寶琳已經答應了杜宇,不再接任何應酬,況且此刻杜宇正在外面等她。

「就最後一次,我保證。」

「對不起。」寶琳滿臉歉容的說。她背起背包,在眾人竊竊私語下離開。

來到會場外面,她高興的坐上杜宇的車,沒有聽到場內傳來的咆哮聲,「楊寶琳,你真以為你是寶啊!拿架?我就讓你在這行混不下去!」

「我很高興你能來。」寶琳盈盈的笑。

「你們今天展示的服裝真清涼。」杜宇不是沒見過世面,可是那透明得一覽無遺的衣服穿在寶琳身上,就是讓他看不過去。

「別那麼酸葡萄,以後這種秀我不接就是了。」寶琳非常了解杜宇的心態,有哪一個男人喜歡看見自己的女人在外面寬衣解帶?「今晚去哪?」

「給你一個驚奇。」

「燭光晚餐?上陽明山看夜景?到淡水吃海產?」寶琳搶過話頭,高興的猜着。其實只要跟杜宇在一起,到哪都是個驚奇。

「帶你回家見我爸媽。」杜宇沉穩的說出自己的計劃。

寶琳的笑容就那樣僵著,訕訕的說:「你看我穿成這樣,一身T恤、牛仔褲的,去見你家人不太好吧!」

杜宇握方向盤的手伸到後座,伸到了一個包裝精美的禮盒交在寶琳手上,「打開它。」

打開禮盒,映入寶琳眼帘的是一襲名家設計的禮服。

「送給你。」杜宇停了一下,婉轉的說:「等會兒的聚會是家族性的,所以我希望你能不談你的職業和家世背景。」

寶琳忍住將要奪眶而出的眼淚,「對不起,我不太舒服,我要回家。」

「回家?這個聚會是為你辦的,大家都在等你啊。」

「你不送我回去,我自己走回去。」她作勢要打開車門,杜宇才急忙掉頭。

一路上兩人不說一言,杜宇為着寶琳的任性生氣,寶琳也為了杜宇嫌她的職業和家世而難過。

趁著車子還沒停穩,寶琳就跳下車,她希望杜宇叫住她,向她說對不起;所以放慢了腳步;然而,杜宇卻正在為該如何解釋寶琳不出席的原因憂心,下意識的加足馬力飛馳而去。

寶琳再也忍不住悲傷,從沒有一個人讓她如此埋怨過上蒼。如果可以選擇?她也希望擁有一個完整的家庭。

她用盡最後剩餘的力氣回到冷清的家,才倒在沙發上放聲大哭。

聽到哭泣聲,佩如揉着惺忪的睡眼醒來,等確定不是在作夢,才跑到客廳,想要搞清楚到底怎麼一回事。

「寶琳,你怎麼了?」看着滿臉淚痕、蜷在沙發上的好友,佩如驚慌萬分。

而寶琳就像突然找到依靠似的,撲身偎在佩如懷裏。

「別哭了,告訴我是誰欺負你。」

寶琳在她懷裏猛搖頭,哽咽得說不出話來。

過了良久,寶琳才紅腫著一雙眼,楚楚可憐的喃喃說:「我是不是很笨?明明知道配不上杜家,偏偏又愛上他。」她緊抓着佩如的衣袖。

「你不笨,是那杜宇沒福氣。算了,不要再想他了。」佩如用腳趾頭想都猜得出來發生了什麼事,竹門怎能配礙上朱門?她輕輕的嘆口氣,為寶琳也為自己。

用衣袖擦去寶琳臉上的淚痕,她指著桌前鮮艷欲滴的紅玫瑰,「瞧,這是冬露先生送的,還是有人對你一往情深啊!」

寶琳這時候才看到桌上那束多得誇張的玫瑰。

佩如順着她的眼光,想到剛才為了找一隻特大號的花瓶把它插上,幾乎把整個廚房翻過來的情形,最後只有將洗碗槽蓄滿水,暫時權充花盆了。

「我看你再不快點拒絕他,你這裏就快變成花店了。」

「開口說不很難,我說不出口,而且最近又因為跟杜宇在一起,沒機會碰到他。」

一想到杜宇,她又莫名的難過起來。這一個星期,跟杜宇朝夕相處,真的被他不凡的氣度吸引,早就忘了彼此之間懸殊的差異;經過這一次,寶琳決定讓自己暫時冷靜一下,好好想想彼此的未來。

「佩如,你覺得我跟杜宇有將來嗎?」這個問題她問了自己不下一百遍,她希望能和杜宇共組一個家庭,生幾個可愛的小孩,過着幸福美滿的生活,可是杜宇肯嗎?」

「傻孩子,聽我的話,別再想了。」佩如扶起寶琳,推着她向卧房走去,「你現在乖乖的上床睡覺,等明天早上醒來,如果發現自己仍然愛着杜宇,那就別管什麼門第、學識的,就儘管放大膽愛吧!如果仍然有所顧慮,就捺著性子,等時間自然抹清那些疑惑。」

寶琳順從的躺在床上,讓佩如幫她蓋上被子。

「佩如,你最近好像很少去管佩芝。」

「她啊!」佩如無奈的搖頭,「每次說她幾句,就好像我是她仇人似的,對着我橫眉豎眼,到最後我也懶得管她,省得找氣受。」

「我前天路過西門町,看到她跟幾個阿飛在一起,臉上跟個調色盤似的五顏六色,旁邊那幾個小太保獐頭鼠目的,一看就知道絕非善類,你要找個時間說說她,我怕她吃虧了。」

「我會。」對這個寶貝妹妹,佩如實在搞不清楚,有這麼好的學習環境卻不好好念書,要是換了自己,拼了命也要念上去。

寶琳轉個身,睡進去,挪出個位子給佩如。

「哦!」寶琳驚呼出聲,背部不知道刺到什麼,痛了一下。

摸索了一會兒,寶琳找到那個令她背部隱隱作痛的兇手——一本包裝精美的筆記本;她認得這是佩如的,她習慣用它來記錄腦中一閃即逝的靈感。

「別看,還我。」佩如向正要打開她心中秘密的寶琳大叫,一把搶過她手中的筆記本。

「幹嘛那麼緊張?」寶琳睜大眼睛無辜的說。

「我只是……」佩如不想讓寶琳知道自己陷入了一張毀滅的情網。「你也知道的,裏面寫的不外乎是商業機密那種,我怕你看了之後,會在談話中不經意的脫口而出。」

寶琳釋懷的點點頭。這倒是真的,自己周圍那麼多做廣告設計的,要是真不小心說出佩如的廣告詞,那可不得了。

佩如了無睡意的躺在寶琳旁邊,一個星期了,一個星期有多長?七天,一百六十八個小時,她整整想了孟迪凡有一百六十八小時了。到底怎麼回事,怎麼會反覆想着那個吻?那個玩世不恭的孟迪凡?」

一個微弱的指控攪得她心煩意亂,理智告訴她,她的人、她的心都該留給和她有約的愛德華,可是感情卻……她側身看着燦爛的滿天星斗,為着明天要送帶子去蔻絲汀而煩躁不已。

◎※◎

佩如無意識的拿着筆畫了一個早上,母帶臨時出了點問題,一直拖到現在都還沒弄好,她擔心今天來不及交出去,所以叫小玉打個電話通知蔻絲汀。

「韓如意說會有人留下來等你,請你無論如何今天一定要送到,他們明天早上開會要用。」

「小玉,再去幫我催催工程師,我現在再不出門,碰到下班時間又要塞車了。」

等小玉離開之後,佩如才知道她剛剛為什麼笑得那麼暖昧。

原來自己攤開的筆記本上寫滿了孟迪凡的名字。她急忙把那些證據送去碎紙機,確定再也沒人知道自己的秘密后,才放心的回到辦公室。

過了一會兒,她接過小玉手中的母帶,一面作賊心虛的解釋,「我是在練麥克字,你可別誤會。」

小玉只是搖搖頭,裝作不懂。她跟着佩如也不是一天兩天,當然猜到了佩如的少女情事。不過她很聰明,對上司的事要有耳無嘴。

佩如匆匆跑出公司,跳上車子,不到半小時,車子上了高速公路。無奈才走了一段路,車速一下子慢了下來,佩如不斷敲打着方向盤,困在走走停停的車陣中,耽誤了不少時間,眼看着就要到下班時間了,那孟迪凡?應該走了吧。也好,省得雙方碰面增加困擾。

她暗下了一個決定,下一季蔻絲汀的廣告,她要交給傑克做,而自己能離孟迪凡多遠,就躲多遠。

好不容易逃開車陣,終於看到蔻絲汀就在眼前。停妥車子后,她匆匆下了車。

佩如原本平靜的心竟突然莫名的緊張起來,她邁步往設計部走去。

咦,沒見到愛絲的人影,連如意也不在,但外面警衛明明說有人在等她……奇怪,難道那人不耐久候,先一步離開了?

「佩如。」

她回頭竟看到令她魂縈夢系的人,他還是跟以前一樣瀟灑,只是嘴上的笑意比以前更濃了些。

「我正在等你,來吧!」

他帶領佩如走進放映室。

銀幕上的女孩隨着節奏舞動着,香汗淋漓之後,臉上的妝卻一點都沒脫落。影片結束前,她在鏡前再一次對觀眾保證,「蔻絲汀,再激烈的運動也不怕哦!」

迪凡手撐著下巴沉思著,「整個背景、音樂都沒問題,可是你覺不覺得那女孩太——」

「太年輕了。」佩如搶著說。

迪凡很滿意佩如也注意到這個問題。「她使得這一組彩妝系列的價值訴求降低了。」

其實在挑選模特兒的時候,佩如就曾為了這件事跟老董鬧過意見,不過在老董堅持選用之下,她只有接受這個電視界的新寵兒。

「我希望她能看起來有些成熟美。」迪凡將焦距對在銀幕中定格的女孩身上。那女孩很漂亮,可是太稚嫩了,跟這組取名叫「夢幻」的彩妝系列非常不協調。「對模特兒我很挑的。」

佩如當然相信他對女人有一套,其實一支廣告片的成功與否,選角也佔了非常重要的一部分,既然迪凡有獨到的見解,何妨邀他一起選。

「你這個大老闆一定沒有參與過全程製作,有沒有興趣做幕後監製?」佩如才脫口,就想拿書敲自己的頭,怎麼又忘了跟迪凡在一起的危險?她神色有些不自然,很嚴肅的等著迪凡的答案。

「你的提議很有意思,不過我考慮一下。」

佩如鬆了一口氣,至少暫時不用去想該如何跟迪凡保持距離。

「等我一下,我收拾一下東西,一起走。」迪凡起身走向他的辦公室,將一疊文件和萬用手冊放進皮爾卡登的公事包里。

佩如毫無忌憚的看着迪凡的動作,那麼優雅,就連他的背影都是那麼迷人。

她沒有防備的欣賞著迪凡,是因為她知道他後面沒有長眼睛,絕對不知道自己在偷窺他。

但是迪凡卻像受了什麼感應似的,猛一回頭。佩如沒料到他會突然回頭,來不及收回她炙熱的眼光。當四目相接的那一剎那,佩如再一次感受到迪凡帶給她的衝擊,她肯定自己已經愛上這惡名在外的男人了。

迪凡捕捉到佩如眼中的愛意和害怕,可是她現在明亮的眸子卻像一泓碧藍的湖水,冰冷且深不可測。

在走到停車場的路上,彼此間緘默得可怕,氣氛整個凝窒。

「你的車不錯。」迪凡試圖打破凍結的空氣,卻換來她更冰冷的眸子。

「你跟他們一樣,總是懷疑我的房子、車子,甚至連我身上的衣服,都是我跟某個男客戶的夜渡資。」佩如坐進平治車內,憤恨的捶打方向盤。她啟動車鑰匙,想馬上逃離愛他、恨他的矛盾中。

迪凡沒想到一句普通的問話,竟惹得佩如有如此瘋狂的表現。

他想開口解釋自己沒有別的意思,可是佩如此刻正處在盛怒的情緒中,聽得進去嗎?

算了,也許反而越描越黑,還是改天再跟她解釋吧。

天空正飄下微微細雨,看來就快下大雨了,他不想被淋成落湯雞,所以便快步走向他專用的停車場。

在他坐上他愛車的同時,突然一陣雷聲霹靂,大雨傾盆而下。他慶幸自己選擇正確,沒有為了佩如臉上的兩行清淚而留下來。

她的眼淚像是發自真心的,難道外面的傳言全是假的?可是憑她一個僅只高中畢業的女孩子,若沒有人幫助,怎麼可能爬上這個位子?也許就像志忠說的,她真的很會裝。

車子緩緩滑出車道,轉向台北的道路,他特意繞過去、看看佩如走了沒。

車子還在,佩如卻不見了。怎麼回事?難不成她的車臨時出了問題?

他緩慢的踩着油門,環目搜尋佩如的身影……突然,他看到佩如纖細的身影在雨中踽踽獨行。

他的心中瞬間泛起一股暖意,佩如給他的感覺是那麼奇特,就像希娜……這個因為自己的錯,而葬送一輩子青春的女孩。不行,他不能讓佩如受到傷害,上天總是讓他深愛的人離開自己,他就像受了詛咒似的,註定一生孤獨。

難道就這樣看她被雨淋?就算是個陌生人,都應該停下車來幫忙,更何況是佩如。

在車子即將超過佩如時,他用了千分之一秒作了一個影響他和她一輩子的決定。

他將方向盤向右轉,停下來,剛好擋住佩如的去路。按下電動窗,看到佩如一臉驚訝的表情。

「上車。」他看出了佩如的猶豫,「這個時候你絕對攔不到計程車回台北。你可以選擇走回去,或坐我的車回去。」

迪凡很怕倔強的佩如真的會選擇走路,於是急着又強調,「你放心,我對你沒興趣,除非你怕你自己會愛上我。」

我真的愛上你了!佩如真想大喊出來,可是他既然表明了對自己沒興趣,她又何苦一相情願,自取其辱。而更該死的是,她的車偏挑在這時候發不動,自己若是硬脾氣拒絕他的好意,也未免顯得她太過小心眼……嗯,還是讓他載一程吧!

坐上車子的佩如,藉着擦拭身上的雨滴,分散對迪凡的注意。

為了打破車上凝重的氣氛,迪凡按了放音的鈕。

熟悉的旋律,回蕩在車內——

「這是我最喜歡的一首歌。」佩如喃喃的說。

「是嗎?這也是我最喜歡的歌。」

「對不起,我為剛才的失態向你道歉。」佩如很有風度的表示,她不想為以後的見面增添困擾。

「算了,我們是朋友啊。」迪凡看了一下手錶,「晚飯的時間到了,為了表示我接受你的道歉,我請你吃飯。

「不,應該我請你。」佩如很自然的說。隨後她才想到,這代表又要和迪凡單獨相處一段時間。

「看你濕成這樣,還是先回去換衣服吧。」迪凡擔心原本就瘦弱的佩如受涼感冒。

佩如想了一下,決定乘機回家一趟,希望能碰到佩芝。要是佩芝人不在,也要提醒母親注意一下佩芝的交友情形。

她報了家裏的住址后,就將注意力集中在窗外的景物,玻璃窗上的水珠子模糊了視線,她心中有股很深的罪惡感……

此時,愛德華好像就在眼前,不斷指控她移情別戀,竟愛上一個不該愛的人。

迪凡趁等候紅燈時,想要問佩如有沒有小路可走,卻發現平時氣勢凌人的女強人,居然也有溫柔脆弱的一面。

佩如正緊緊環抱着自己,沉沉的睡去,清麗的臉龐垂有幾滴淚痕,像是強調着她哭訴時的認真。

他靜靜的欣賞如百合一般的佩如,她姣好的面容,配上烏黑亮麗的長發,顯現出女性嬌柔的一面,婀娜多姿的身材好得沒話說,可惜卻牙尖嘴利的。

有幾個男人能忍受如此咄咄逼人的女人?其實女人就都該像愛絲樣一樣——溫柔、體貼、不羅唆。可是佩如的能幹和獨立也的確令他心動。

迪凡忍不住對着佩如的耳畔輕輕吹氣,惹得佩如像趕蒼蠅似的頻頻揮手;別過頭,照樣繼續睡下去。

他看着依然熟睡的佩如,決定換個戰略,改變進攻方向,對着佩如的唇猛吹氣。

夢中,佩如伸出手環著愛德華,用輕吻的熱唇來表示對他多年的愛慕;愛德華也用他的唇回應她的,帶着令人崩潰的魔力探索她唇內的奧秘。

佩如感到全身燒燙,脈搏也不正常的跳動着……

叭——叭——

一陣刺耳的喇叭聲傳來,嚇得佩如立刻驚醒過來,愛德華消失了,而迪凡的身體正緊緊貼着她的……

她羞怯的推開他,忿忿的說:「我沒想到你這麼可惡,竟然趁我熟睡時吻我!」

佩如為自己身體的反應感到羞愧,她不想再見到這個令她失去主張的臭男人。她想打開車門,跳下車,再用力的關上,然後一輩子不要再見到他。

但是,她正要打開車門的手卻被迪凡牢牢抓住。「如果我說;我只想像王子吻醒睡美人般的吻醒你,你信不信?」迪凡笑得很不正經。

「你下流!」佩如舉起另一隻自由的手向迪凡用力揮去。

迪凡這一次早有防備,不會著第二次道,右手緊緊捉住她的柔荑。

「歐佩如,你給我聽好,我這一輩子還不曾被女人打過。那一次是我一時大意,低估了你;不過今天是你緊緊抱着我不放,是你先強吻我,沖着我直叫什麼華的。」

佩如不太相信他說的,可是在夢中,的確是她先摟着愛德華,輕吻他,難道是自己錯把迪凡當作愛德華了?

「放開我,你抓得我好痛。」佩如卸除敵意,相信這是一場誤會。

「我要你保證再也不拿你那五爪揮向我。」迪凡不信任的蹬著這隻母老虎。

「我保證。」

迪凡分析著佩如嘴角漾開的笑有幾分真假,他可不敢冒險「縱虎歸山」。

「我求求你行不行?」佩如哀求得像是被壞獵人捕捉到小鹿。

迪凡心軟的放開手,並且提醒她,「你家到了,快上去換衣服,我在樓下等你。」

佩如搓揉着獲自由的手,嘟著嘴說:「你憑什麼相信我會下來陪你去吃飯?」她學着迪凡慣用的語氣。

「像是吃多了我的口水啊!講話跟我那麼像。」

佩如雙頰迅速升上來的酡紅,讓迪凡看痴了。他見過的女人不少,愛上他的也不少,可是他卻從不對任何人付出真心;而現在他的警覺系統正在警告他,如果不離歐佩如遠一點,自己將會無可救藥的愛上這個辣椒。

迪凡展示着他的計謀,「這是你的皮包,如果你不下來踣我這個寂寞的男人吃飯,你將失去這個皮包的所有東西。」

佩如當然不會傻得去搶握在一個孔武有力的男人手中的東西。

她為自己愉快的走進他的計謀有些不安,理不清的思緒讓她心慌得厲害。

走到家門口,才想起來鑰匙仍在迪凡手中的皮包里,正想下去拿時,突然發現家門微微的開了一條縫。

「那麼不小心。」佩如咕噥著推開門,就聽到房間傳出佩芝和另一個男人嬉笑聲。

所有的猜測和懷疑,在她打開佩芝房門的那一剎那都成了事實——佩芝和一個看上去跟她一樣大的男孩,正裸身玩著人間最原始的遊戲。

「歐佩芝,你在幹嘛!」佩如憤怒的吼聲幾乎要把玻璃震破。

原本還有些不好意思的佩芝,被姐姐的怒聲激起無名火,而身旁個那阿飛看佩芝一副不在乎的模樣,索性隔岸觀火的點起煙抽著。

「做愛啊!你沒做過啊!」佩芝拿了身旁阿飛嘴裏的煙,大口大口的抽起來,

佩如心痛的走向佩芝,「熄掉它。」

「你叫我熄,我就熄,那我多沒面子。」佩芝像是抗議佩如的專制,硬是狠狠的又多抽幾口。

佩如想起自己忍氣吞聲的賺錢養這個家.卻換來佩芝如此的回報,不禁怒火中燒,一個巴掌揮過去,硬是將五個指印印在佩芝白皙的臉上。

「我這麼辛苦的養這個家,供你吃住、供你念書,你竟是這麼報答我的。」看佩芝這麼不爭氣,她比誰都難過。

「別以為你是我姐姐,就可以這樣打我。」佩芝怨恨的眼神讓佩如心寒極了。「你要是再打我,我就對你不客氣!」

「你威脅我!我就是打你,你怎麼樣?你找人砍我啊!」佩如被妹妹充滿敵意的眼神激得失去理智,拿起身旁的衣架一陣亂揮。

佩芝的心中至少還是有長幼之分,對這個長久以來一直代替父職的姐姐,她並不敢造次。她不斷閃躲著佩如手中的衣架,但還是免不了被抽中幾鞭,痛得她哇哇大哭。

身旁阿飛趁亂穿好衣服,怒視着破壞他好事的闖入者,一個箭步,伸手去搶佩如手中的衣架。

而佩如當然搶不過他,在混亂的拉扯中,像是被他重重的推了一把,踉蹌的退了幾步,跌坐在地上。眼看那阿飛充滿玫擊性的走向佩如,就要威脅到佩如時,卻不及防地被一個高大的身軀給推開。

阿飛猶豫了一下,似乎在衡量敵我的實力,最後選擇退一步。雙手向上一舉,作出投降狀,悻悻然的離開。

迪凡扶起狼狽的坐在地上的佩如,解釋他上來的原因,「你上來太久,我還以為被放鴿子了,所以上來興師問罪。」

「不好意思,讓你看到家醜了。」佩如為自己見不得人的家世感到有些哀傷。說完,她轉向哽咽啜泣的佩芝說:「穿好衣服,我有話跟你說。」

轉過身,她為佩芝掩上門,卻沒注意到妹妹看孟迪凡的眼神,那樣明亮,充滿著傾慕之意。

來到客廳,佩如為迪凡倒杯茶,準備接受他的質詢,但他卻只是隨口談著天氣、政治等等一些無關緊要的問題。

佩如很感激迪凡絕口不提剛才的事。

「我先回去了。不過,你可別忘了,你欠我一餐。」迪凡立在門口,依依不捨的望着佩如。

在佩如允諾隨時應約償還之後,他這才滿意的按了電梯鈕。

電梯門開了,歐母正巧回來,看見佩如身旁儀錶出眾的孟迪凡,笑得連額上的皺紋都出來了。

「帶男朋友回來也不先通知媽一聲,好請人家在家吃頓飯。」她假意責備佩如的不懂事,然後轉口詢問孟迪凡,「你貴姓?」

「我姓孟。」迪凡禮貌的說。

佩如趁母親再度開口,繼續拷問之前,先搶著說:「他有急事要先走。」她順勢把迪凡推入電梯內,趁電梯門還沒闔上之前,對迪凡做了交代,「我再打電話給你。」「那男的怎麼樣?家裏有沒有錢?」歐母就像找女婿般的做着身家調查。在她眼裏,男方富有與否是唯一的條件。

「他只是我的客戶。」佩如拉着母親往客廳走,並倒了杯茶給母親。

「媽,你該好好管佩芝,今天她居然帶個小太保回來,實在越來越不像話!」佩如對着妹妹的房間,故意大聲的說。

「吼什麼吼!你只不過是拿幾個錢回家,就以為自己是老大啊!」佩芝怒氣沖沖的衝出房間,往母親身後靠。

「你再說一遍,有種你就給我再說一遍!」

「你凶什麼?你只不過是個高級妓女,我根本不希罕用你的錢!」

佩如不顧母親的攔阻,硬是把佩芝拖過來,又是一個巴掌打在佩芝臉上,內心的椎心痛楚只有自己才知道。

「媽,你看佩如啦!」佩芝抱着母親,發揮么女撒嬌的功力。

「佩如,住手!」歐母大聲喝阻佩如繼續撲來的攻勢。同時,她也不得不開口教訓小女兒,「佩芝,你也真是的,哪有人這樣說自己的姐姐?你們都給我坐好!」

歐母終於發揮她在這個家的主權,兩個女兒依言乖乖坐着。

「你們姐妹倆好好談談,我先回房休息了。」

失去了和事佬,空氣一下子凍結了。

然而佩如畢竟是姐姐,虛長了幾歲,她首先打破沉默,「你到底打算怎麼辦?」

「我不是塊讀書的料,再補習也考不上大學。我想找份差事做。」

「你只有高中畢業能做什麼?」佩如在社會上奮鬥多年,深知學歷主宰了一切。

「你不也是高中畢業就來台北打天下,為什麼你可以,我就不可以?」

既然阻止不了佩芝夢想自由的心,做姐姐的只有在一旁為她鋪路。

「你想找什麼樣的工作?」

「不管什麼工作都可以,我只要在孟迪凡的公司上班。」

「孟迪凡?你怎麼認識他?」對佩芝的要求,佩如實在不懂。

「他剛上過風雲人物雜誌,雜誌里說他的公司福利好,發展性高,所以我想去蔻絲汀上班。」佩芝說出了一部分理由,卻將另一個更重要的理由藏在心中。

「姐,你幫我去說看看嘛。」佩芝哀求着。「好不好?你不說話,我當你答應啦。」

佩如實在很不願意欠迪凡一份情,可是佩芝……算了,為了寶貝妹妹,就犧牲一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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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見鍾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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