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臭老頭！你快把解藥給我做出來！」

第二天，趁著如茵外出，明威立刻撥了通電話回家，老科學家一接，他就迫不及待吼了過去，嚇得老人家趕緊把聽筒拿開幾丈遠。

「喲！我說乖孫哪，你是吃了炸藥啦？幹嗎這麼兇巴巴的？有話慢慢講，總是講得通的。」

「少在那兒抬杠！」明威已經沉不住氣了。「我要解藥，快給我解藥！」

「什麼解藥？」老科學家有時也挺皮的，這時明知孫子正焦躁不已，還故意裝糊塗。

「什麼什麼解藥？」他幾乎快崩潰。「你該不是忘了做吧？爺爺，你也差不多一點，這麼重大的事，你怎麼能忘？」

「我沒忘，」對方呵呵笑道：「但是，我也沒做解藥。」

空氣頓時凝結！

接着，老科學家聽見了話筒里傳出一陣沉重的、顫抖的、極力忍耐的呼吸聲。

「老頭，」明威努力維持鎮定，但胸中那股氣彷彿一觸即發。「我希望你只是在開玩笑，否則……」他陰沉地道：「我一定想盡辦法把你的實驗室夷為平地！」

「哎喲嘿！萬萬不可！」對方連忙哀叫。「這實驗室比我的命還重要哪！」

「那解藥呢？」他惡聲惡氣地。

「不是我不做解藥，而是根本不需要啊！」

「不需要？」

「沒錯。我後來發現，你喝下的秘方，效用是有期限的，時間一到，你就自然恢復原狀啦！」

「期限是多久？」明威急切地想知道。

「三百年。」

「三……」他一愣，旋即發瘋似的大罵：「臭老頭！我非把你的實驗室毀掉不可——」

「別動怒，」老人家又呵呵笑。「剛才是騙你的，有效期限是一個月啦！」

「一個月？真的嗎？」

「一點也不假。所以你儘管放一百二十個心，只要安安穩穩地等著，過不了多久，你就變回大人的樣子啦！」

「那按照一個月的時間算的話……」

「再十四天，藥效就過了。」

「十四天……」明威沮喪地喃喃自語：「真是漫長，我恨不得只剩下十四秒……」

「乖孫，你在猴急什麼？反正你現在過得很舒服不是嗎？有人無微不至地照顧，茶來伸手飯來張口，太上皇也不過如此哩。」心裏有數的何爺爺故意奚落他。

「我寧願不當太上皇，」明威百般苦惱。「我只想恢復原狀，好好跟如茵在一起。」

「我就說吧，你遲早會為了感情吃苦頭，沒想到應驗得這麼快。」

明威一句話也無法反駁，事實上，他被糗得連自己都覺得很有道理。

十四天，可長可短；十四天，可快可慢。

在十四天這樣的時間裏，或許什麼事也不會發生，一切風平浪靜，或許偏偏就會發生一收一足以影響人生的事。

自從如茵猛然發覺小威和對面那個男生很相似之後，這種感覺便揮之不去。她當然不至於認為這兩者是同一人，但每次看見小威就不由自主想起他，如茵非但不因此而高興，反而更覺失落。

為了徹底忘掉那個人，如茵開始考慮接受別人的邀約，甚至覺得，只要遇到還算談得來的，嫁給他也無妨。

這天，近午時分，她坐在梳妝台前塗塗抹抹，還從衣櫥里挑出一件最性感的黑色緊一身洋裝，站在穿衣鏡前左比右比。

「小戚戚，你看，姐姐穿這件美不美？」

「美。」反正她怎樣都美。

「好，那就穿這件吧！」

「要去哪裏？」這是小威第一次看她如此大費周章地打扮，心下不免疑惑。

「姐姐要去約會。」

「約……會？」地瞪大了眼。

「嗯哼。有個男生請我吃飯，是高級的西餐廳喔！」

「你幹嗎跟別人約會？」是哪個該死的男……畜牲，敢動如茵的腦筋？

「大人的事，小孩別管。」她不是不願告訴他，而是……唉，她連自己也不願再去多想了呀！

「……你們準備去哪家餐廳？」

「說了你也不知道吧，小鬼頭。」

「說一下又不會怎樣，很遠嗎？」

「不遠。」經過一番「拷問」，如茵被明威套出話來，不但把地點方位全盤托出，還招出店名。

如茵拎着背包，蹬著高跟鞋赴約去了。

妒火中燒的明威豈肯善罷干休？他轉頭望望趴在一旁的波比，趨上前去。

「那家餐廳我知道，」他對狗兒說：「你跟我一塊兒過去搞破壞，好不好？」

波比打了個哈欠，不想搭理他——你憑什麼妨礙主人談戀愛？

「好波比！」他低聲下氣、和顏悅色。「你在我褲管上灑尿的事我不該怪你，說起來，我會跟如茵認識也是因為你，所以我對你心存感激的。咱們做好朋友嘛，好不好？」他伸出手，想跟它握手言和。狗兒狐疑地瞥別地——你這小子真的開竅了嗎？

「波比，」他更加討好地：「我不能若無其事讓別的男人把如茵追走，如茵是我的，我愛她！再過十幾天我就恢復原狀了，等我變回大人，一定好好愛護她。我也不會虧待你，無論你喜歡哪一種狗罐頭，寶×還是西×，我一定整箱整箱買回來，讓你吃到撐。好波比，你願不願意挺我？」

一番真言摯語總算打動狗兒的心。它伸出了手……不，前爪，和小威的手握了握。然後，跟着他步出屋外。

兄弟，你可別忘記自己的承諾喲，汪！我喜歡X的牌子。汪！

悠揚的音樂、柔和的燈光，高腳杯內的紅酒散發誘人的芳香。

多麼羅曼蒂克的氣氛呀！

如茵微笑地注視着坐在對面、正和他說話的男人。

江凱元，這個銜著金湯匙出生的「高成集團」第二代，頂着家族企業的光環，不知迷煞多少女孩心。

如茵是在很偶然的情況下認識他的。前陣子，她回以前的廣告公司取回忘在那裏的私人物件，離開時，在公司大門外遇見部門主管。如茵當初之所以離職，便是因該主管企圖對她輕薄，她當然不從，故而遭到處處被刁難的處境，最後如茵在無法忍受的情形下走人。

在大門口遇見那個主管，如茵原打算假裝沒看到，但偏偏對方不知好歹，滿口風涼話地嘲諷：「紀如茵，你現在有地方混嗎？活不下去的話，我可以考慮讓你回來——但要看你怎麼求我。」

「我就是餓死了也不求你，」她冷冷地反唇：「而且我的日子好過得很，用不着你費心！」

「我以為你被我開除之後，會一蹶不振哩。哈哈哈！」

「你頭腦有問題還是怎麼着？」她不客氣地諷刺。「明明是我自己要離職，有你這種好色主管作威作福，誰待得下去？！」

「你……」對方頓時惱羞成怒，臉上一陣青一陣白。

「哼，別說你是經理，就算是老闆，也沒權利亂吃女職員豆腐。別以為女人真的是能任由男人宰割的弱者！」

是非分明的如茵平時和藹可親，必要反擊時可也不是好惹的。這名主管羞辱不成反遭鞭撻，當下即悻悻然離去，以免自討沒趣。

當時江凱元正巧路過，完整的目睹了這精採的交鋒畫面。

他所認識的女人一向溫柔，從未見過像如茵這樣勇於反抗他人羞辱的女人；她清麗的臉龐因激動而顯得緋紅，琅琅的話音鏗鏘有力，突然之間讓江凱元非常心動——這樣有趣的女人，豈能放過？

他立刻上前向如茵表達結識的誠意，並亮出「高成企業總經理」的名號。

當時如茵並未多加理睬而速速離開，但江凱元可不輕易就此罷休。由於他看見了如茵和那個主管口角的一幕，因而得知她曾在某廣告公司待過，便派人到公司去打聽。以他「高成企業小開」的身份，很快便得到她的名字和聯絡資料，繼而展開熱烈攻勢。

一開始，如茵顯得意興闌珊，也多次加以婉拒；但後來為了忘卻情場，便終於答應了他的邀約。此刻，她坐在這間氣派豪華的餐廳里，面對着侃侃而談的江凱元，她努力使自己敞開胸懷，試着去接納他。

「如茵，」他含情脈脈地握住她的小手。「你知道你對我的意義有多重大嗎？」

「多重大？」她微笑，卻笑得很僵硬，而且只想把手抽回來。

「你對我的意義，就像……」

江凱元正準備用一堆醉人的情話把她迷倒，不料話才一出口，門口便傳來一陣騷動。

「你不能進去……來人！快捉住那小鬼跟那隻狗！他們要硬闖進去呀！」

兩人循聲張望，如茵受時嚇了一大跳。

「小威？波比？」

那一人一狗穿越人群，直向她衝來，小威張開雙臂，大大喊一聲：

「媽——媽！」

這一喊，如茵更是傻了眼，江凱元則是當場呆掉！

「小威……」她又驚又疑又納悶。

「媽媽！」小威衝進她懷裏，可憐兮兮地撒嬌：「我一個人在家裏好害怕，你怎麼可以放下我不管，自己跑出來玩？！」

服務人員原以為這小鬼純粹是亂闖進來搗蛋的，但一見是客人的小孩，放心之下便也不予過問。

「如茵。」江凱元嘴角抽搐地問：「你不是說，家裏那個弟弟是朋友的小孩嗎？他怎麼叫你媽媽？」「這……」自己也滿頭露水的如茵僵笑着，一句話也吐不出。

「我才不是朋友的小孩，我是她的寶貝兒子！咧——」小威理直氣壯地聲明，說完還對他做了個不屑的鬼臉。

「小威，」如茵尷尬地笑道：「你怎麼跑來了？還叫姐……」

「媽媽——」他立刻堵過去，且更緊地抱住她，又磨又蹭地，模樣真是惹人憐愛。「我們快回家，這個大哥哥看起來好像壞人，你不要跟他做朋友！」

她有些明白了。

「如茵……」江凱元額角已沁出冷汗。這小鬼如此大聲嚷嚷，引得全餐廳的客人都往這兒行注目禮了。「到底……一切是怎麼回事？」

「不許你跟我媽媽說話！咧——」小威凶完一頓，再次送出一記鬼臉。

「你這小鬼！」江凱元忍無可忍，霍然起身。

「怎樣！」小威才不怕他。

「哎，好啦好啦！」如茵哭笑不得，趕緊站起來，拉着男孩，向江凱元鞠躬再鞠躬：「不好意思，凱元，小孩子不懂事，跑來鬧場……我先帶他回去好了，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如茵……」江凱元百般不舍地想留人。

「您慢坐，我先走了！」她一路欠身到門口，旋即帶着小孩與狗，溜得無影無蹤。

「呃……」江凱元徒然伸出手想挽回她，卻只能無奈的面對空氣抽搐著嘴角；愕然良久，他握緊了雙拳暗道：「我江凱元要的，還沒有不手到擒來的，花了這麼大的功夫好不容易才約到如茵，我不會輕易放棄的！」

回到住處，如茵當然是好好地審問一番了。

明威也當然毫無愧色，還振振有詞地應道：「那個男生不適合你！」

「你哪懂什麼適不適合？！」

「我就是懂，小孩子的直覺最正確了！」他臉不紅氣不喘地強辯。

如茵不再和他爭論。

她傷腦筋的是，也不知是出於頑皮的童心抑或小威的獨佔欲太強，他總是不斷破壞她的每個戀愛機會，對於那些這求者更是不假辭色。

頗有耐性的如茵偶爾也忍不住向他告饒：「我的小祖宗呀，你再這樣搗蛋下去，姐姐一定會交不到男朋友的，你就幫幫忙，別再攪局啦！」

「哼！」小威充耳未聞，好整以暇地繼續吃他的糖果、看他的卡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