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會不會是上次載我們夏宇去寫生的那個柯國新老師？」

「鏘！」突然賀排手上的玻璃杯應聲落地，碎了一地。

「怎麼了？割傷了嗎？」

「沒，沒！杯……杯子太滑。」

「賀排，你如果累了，先回去休息，也讓夏宇早點睡，明天一早還要下屏東呢。」

關上最後一盞燈，都已經十點半了，繞過操場，晉元真的打算一個人走路回去。

跑道上還有幾個零星的居民在慢跑，在經過側門前的榕樹旁，晉元不願想起，偏偏又想起，之前在這兒跟柯國新碰面的景象。

晉元真的好希望那只是一場夢，一場惡夢，甚至是一場……春夢都好，這幾天晉元一再而再的發現，也確定自己對阿漢的背叛，是即使用當初那七年深情的等待也覆蓋不了的罪惡感。

他氣自己被誘惑，他恨自己把持不住，他一直以為自己跟阿漢的感情，可以向異性戀證明，甚至驕傲的說，我們兩個男人可以從一而終、可以天長地久，我們做到了，不是嗎？

結果呢？七年？不，連當初等候的七年都不如，這才第五個年頭啊！

晉元搗住耳朵不停地往前跑，而身後跑道上的腳步聲，彷彿是對晉元奚落的噓聲……

「晉元？晉元！」國新一個人在二樓陽台叼著煙，他遠遠看見一個人影走來，迷濛中像是看見晉元的影子，國新一度還以為是自己太想念晉元而眼花了，想不到左斜下方由遠而近、由小漸大的那個身影——真的是晉元！

國新不可置信地感到興奮，他心裏認為，晉元一定是被下午那封信感動而來了。

「國新？我怎麼在這裏？你怎麼在這裏？」看見國新擋住自己的去路，晉元像是剛被驚醒的夢中人。

「晉元！你終於來了，我好想你。」

「國新！這是大馬路啊……」晉元本能地甩開國新的手。

「走，上去再說。」

「上去？」

「你不是來找我的嗎？」

「我……我只是路過，國新，我們不能再見面……」

「快，先上去吧。你後面走來那個也是學校老師，別讓她看見我們在這裏，你不要回頭。」

還是一樣熟悉的擺設、一樣簡單的佈置，不過讓晉元聯想起的，已經不是學生時代的起居，而是多日前在這裏欣賞過的「藍宇」片段、在這地方真切發生過的激情畫面。

「晉元，你不想我嗎？」一關上門，國新先給了晉元一個擁抱。

「國新你不要這樣，既然來了，我們把話說清楚吧！」

「什麼都不要說，我懂。我要求不多，我只希望在學校你可以給我一個微笑，讓我放心的過每一天。」國新不但沒有鬆手，他把晉元抱得更緊了。

「國新……」

他根本不理會晉元的吶喊，國新覺得晉元的出現就是為了一解相思而來，國新肯定自己的夢實現得太快、太理想，他根本容不下晉元口中的拒絕，他只挑自己想聽的聽，只挑自己想要的感覺去感覺，他更用力抱緊晉元，他有把握晉元一定會融化在自己懷裏……

果然沒錯，晉元嘴裏最後的防線，也被國新那深具攻擊性的舌尖撬開，晉元不再抵抗，他再一次陷入不同溫度、不同力道的擁抱。

半小時前的懺悔跟不安已經被說服，晉元在第二次出軌的同時，他竟然告訴自己，一次就好，再一次就好，我是愛阿漢的，我真的是最愛阿漢的……

晉元的公文包、腰帶、牛仔褲……從大門一路被遺留到卧房門口，而國新的T恤、運動短褲，也一路糾葛成一團。

兩個人身上僅有的是兩件內褲，國新吸吮的用力，晉元也陶醉得徹底。

晉元在床邊站立，後腦勺頂着窗口，他眼睛微張微閉，看來很享受這樣的招呼方式。國新是越蹲越低，雙手則在晉元的裸體上不停地游移，直到他的手順勢拉下了晉元的三角褲。看來，上次沒偷着的東西，這次在晉元沒有全力反抗的情況下，國新就要上手了。突然，門鈴響了，很刺耳……

「有人！」

「不管他。只是樓上鄰居來串門子。」國新怎可能錯過這樣大好的機會？他伸手抱起晉元，把晉元放在床緣。

「呼……」晉元只是不斷地呻吟。

「幫我脫掉。」國新咬住晉元的耳垂，嘴裏吹送上一句話，也送上一口氣，直搗晉元耳里。

「叮噹！叮噹！」門鈴又響了。

「到底是哪個該死的傢伙？」

「呼，去吧。」晉元拉起了棉被，蓋住自己的身子。

「我不想離開你。」撒嬌不是晉元的權利嗎？怎麼連國新都嘟起嘴來，不過，很誘人。

「呵，那就快去快回。」

國新直接套上了短褲，隨手撥了撥頭髮，也隨腳把地上的衣褲勾到沙發下，還好沙發上剛好有條浴巾，可以蓋住晉元的公文包。

「叮噹！」

「來了……」

「怎……你怎麼會來？怎麼是你？賀……」天啊，竟然是賀振球！

「柯老師你好，這麼晚打擾你，不好意思。」隔着紗門，賀排的眼神往屋裏瞄了幾下。

「我……我剛剛在洗澡，不好意思來不及穿衣服。」

「不會，是我比較唐突。我是想問柯老師，今天晚上晉元有請柯老師載他回家嗎？」

「晉……夏老師他……他沒跟我一起下班啊。」

「因為他到現在還沒回家，他家人很緊張，所以請我來問問看。」

「家人？夏老師不是一個人租房子嗎？」

「也可以這麼說，應該說他很好的朋友，還有夏宇，都很擔心晉元。」

「我……我先去洗個澡，待會兒我去學校找找。」

「也好。」賀排點頭，不過，並沒有轉身離開的意思。

「那……」國新已經微微顫抖。

「介意我進去等，待會兒一起去學校嗎？」

「不……會……那……也好。喔對了，賀先生你車子有停好嗎？這個路口很容易拖吊喔。」

「還好剛剛前面那輛車剛走，我就停在第一格里了。」

「喔。那……進來等我一下。」不知道是國新的拖延戰術失效，還是賀排有備而來？

躺在床里的晉元聽見鐵門再次扣上，心想國新打發走鄰居了。他告訴自己，這是第二次，也是最後一次……

「噓！」國新一進房，馬上沖向前搗住了晉元嘴巴，「幹嘛？有人在外面嗎？」

「是……學生家長。」為了不讓晉元更恐慌，國新這樣說也沒錯。

只是，晉元還是不敢相信自己耳朵聽到的。他嚇住了，他慌了，微張的口遲遲不能合上，他真的不敢相信。

萬一被學生家長發現兩個男老師……那……那會出人命的！

「你不要出聲，我跟他假裝出去一下，你等我回來。」

國新離開后，晉元把自己埋在棉被裏，他好想躲開全世界。

「賀先生，我們走吧。」國新簡單套上衣服，此刻此地不宜逗留。

「柯老師，可以麻煩你倒杯水嗎？咳，我喉嚨有點干，不好意思。」

「當然。」

賀排拿出手機按了幾下，他看了熒幕幾眼，不過沒有撥出去，他等國新拿了杯水到自己面前，然後再偷偷地按下通話鍵。過了大約兩秒，突然，在客廳某個角落的手機響了……

「不好意思，我……我接一下電話。」真該死，這時候晉元的手機竟然響了，不接又不行，所以柯老師只能假裝是自己的電話。

國新用浴巾遮遮掩掩地想蓋住晉元的公文包，他小心翼翼的摸出手機，本來還想假裝接個電話，直到他看見手機熒幕上顯示的名字，國新才知道一切都破功了，賀排！賀……

「柯老師，不用接了，是我打給晉元的。」

「你……」

「晉元在裏面嗎？」看不清賀排臉上的表情是憤怒還是難過，不過的確是頗為凝重。

推開房門，只見一具從頭到腳都覆蓋着棉被的軀體，賀排甚至希望自己的猜測錯誤，他希望是自己誤會晉元，他希望棉被裏躺着的是一個女人，或是一個跟自己不相關的男人，也無所謂。

賀排揮揮手要柯老師待在外面就好，他輕輕地關上門又偷偷按下鎖，賀排把柯老師隔絕在客廳。

也許是音樂夠大聲，總之晉元就是沒翻過身……

賀排坐在床邊，他的表情真的沒有憤怒，只是也猜不出他在想什麼。賀排先是起身把音樂聲量調至更大，然後關上燈。

最後賀排……賀排竟然——爬上床？！天啊！他伸手撫摸棉被下的胴體，慢慢地、輕輕地……

棉被下的人也開始有反應，他激動地拉下上面這個人，擁抱他，也伸手撫摸他。躺着的人正想動手褪去另一個人的外衣，突然，他嗅到了一股熟悉的味道，沒錯，是淡淡的花香，於是他很驚訝地推開他……

「你是誰？你不是國新！你是誰？不要過來……」他很惶恐，聲音和表情也很嚇人。

賀排再也管不了那麼多，沒有理會晉元的吶喊，也沒有接受他的拒絕，賀排扯下自己已經卸下一半的衣服，他奮力的壓住晉元，然後又低頭尋找地方和機會，強吻了下面的那個人。

雖然晉元一直閃躲，不過塊頭大很多的賀排哪會制服不了他，晉元被征服了，只不過他還是一直搖頭反抗……

「你是誰？不要……」

他不再反抗了，因為也於事無補，他只有靜靜地等待着上面這個人的發勢攻擊。賀排變得溫柔，他拉開棉被，將自己的胸膛緊緊地靠着下面那個人的臉龐。他用胸前的肌肉磨蹭著晉元的鼻尖跟雙唇，他的雙掌跟晉元的十指緊緊地扣在一起。

晉元很納悶，這個人從何而來，為何而來？難道是國新找人來玩三P嗎？不！晉元告訴自己，自己不能背叛阿漢背叛得這麼徹底……

賀排的嘴巴湊向晉元的唇，但是被拒絕了。

賀排越是得不到，就越想得到。他收回自己的左手，然後捏緊了晉元的下巴，強吻了晉元，嘴對嘴……

「你滾開！」既然賀排的左手鬆手，那晉元的右手已不再被掌控，於是他用指甲狠狠地掐進了賀排的背。

「啊！」賀排微微一痛。

「柯國新！柯國新！」晉元跳下床大喊，一絲不掛。他摸著黑想開啟任何一盞電燈。

「晉元，我被鎖在外面，晉元！」房門被敲得幾乎要破裂。

晉元憑着感覺想沖向門口，但敏捷的賀排一伸手，就把晉元抓回懷裏。

「你是誰？你到底要幹嘛！媽的，柯國新，你設下的圈套，你陷害我……」

賀排再次把晉元壓在自己身下，他的腿一邊要壓制住晉元掙扎的雙腳，一邊則是用腳撥落自己的球鞋。晉元不屈服，只是嘴裏一直怒罵着強壓他的人，和在外面「聽」好戲的柯國新。

「晉元，這不是我安排的，是他自己要來的，你要相信我！」

「靠，你這個賤人，我不再相信誰了！」

「賀先生，你到底想對晉元怎樣？你不要害他啊！晉元是無辜的，都是我不好，賀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