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她的確很想好好「關照」傅東凡的，可現在卻跟她當初想的不一樣!

想她以前跟在董事長身邊，也不曾見他為自己的公司那麼拼過，但這個傅東凡身體簡直是鐵打的，每天加班到九點不說，行事風格更是快、狠、准。

他做事效率快——往往會議總是開很久，又沒什麼重點，現在他三十分鐘以內就能結束，並且迅速與各級經理達成共識。

他罵人超狠——這個「狠」並非不留情面讓人下不了台，而是罵到讓對方覺得非常愧對公司，只差沒去切腹自殺，以死謝罪。

他識人精準——在上位者通常有個通病，就是搞不清楚誰才是真正會做事的人，但傅東凡不是那一類型的，誰會做事、不會做事，往往跟他聊上十分鐘他就一清二楚，優缺點都無法隱藏。

傅東凡進來慶華之後，便大肆整頓整個公司，讓大家敬佩不已，他就是這樣一個讓人又愛又恨的好總經理。

從他上班頭一天，她就跟他加班到八點半后，夏寧芯領悟到，她大概是惡整不到這個男人了，後來事實還證明，她反被整回來。

總經理加班，秘書其實不用跟着一塊加班的，但夏寧芯向來認真負責，況且她不想被傅東凡看輕，於是她也每天跟着加班。

只是過了一個多月後，夏寧芯就後悔了，不知當初自己怎麼會想跟他杠上。

今天，她跟傅東凡到迅捷開會，在中午過後順利簽妥合約，下午又趕回公司開了五場會議，她着實吃不消。

傅東凡要求有效率利用時間，除了每個月最後一天會跟全公司的主管開會，平時會議，他認為只需要跟各個部門開就好，省得耽誤其他人的時間。

但，這可慘到她這個疲於奔命的小秘書，除了得準備資料，有時候還得跟着進會議室幫忙，導致她有些工作真的必須加班才能做完。

這天，她真的體力不支，宣告陣亡，決定下個月開始不再跟着他加班，就算被看輕，也不在乎了。

「寧，下班了，你看起來很累的樣子，我送你回去，要不然我不會放心。」突然，傅東凡深情又低沉的嗓音傳來。

夏寧芯勉強地拾起頭，就算笑不出來，她依然禮貌性回應：「不用了，總經理。」

怎麼會有這種男人?

白天把她操得要死，晚上卻跟她噓寒問暖，搞得她神經快錯亂，她不得不懷疑傅東凡有雙重性格，不然怎會白天一個樣，晚上又一個樣?

他堪稱是她見過最複雜多變的男人了!

「你今天真的累了，讓我送你吧。」清楚夏寧芯只是想賭一門氣，他沒跟她計較。

「總經理，真的不用了。」

「如果你是討厭我，不希望我送你，那我當然要尊重你的意思，但如果你是跟我賭氣，那我希望今晚你能先放下恩怨，因為已經十一點多，你一個女孩子獨自回家會有危險。」這回，傅東凡的口氣多了三分強勢。

今天他留得比較晚，花了一個月的時間，他終於完全了解慶華整個企業的運作，辛苦有了代價，卻也連累了這個小女人。

看她已經累到恨不得席地而睡，他是萬般不忍。

「十一點多了!?」夏寧芯看了手錶一眼，才確定真的已經十一點多，看來她剛剛必定有小睡會兒，因為她非常肯定趴在桌前時，才不過八點半而已。

「走吧。」

「沒關係，還有捷運。」

「不，我堅持送你回去。」一改白天的笑臉，此刻他語帶強勢，不容她拒絕。

夏寧芯想了想，決定不跟自己過不去。

「那就麻煩總經理了。」

畢竟始作俑者是他，搭他一次便車也不算什麼。

「還習慣嗎?」

剛坐上傅東凡的車子，夏寧芯便聽見他的問題。

「習慣什麼?」

「習慣我的作風啊。」

「請總經理放心，我是個專業的秘書，絕對會做好你最稱職的左右手。」她絕對公私分明。

「都下班了，別那麼客套，我很想聽你喊我東凡。」

每回下班，夏寧芯總是在拒絕他接送之後，匆匆離開公司，所以他們根本沒有什麼交集，這次終於有了機會，他可不會讓她再逃脫。

「總經理……」

「東凡。」這次換他堅持。

好吧好吧，人在車頂下，不得不低頭，夏寧芯妥協了。

「東凡，頭一天認識，你就該明白我喜歡什麼樣的對象，我也不怕告訴你，我對你這種花心男人最沒有興趣。還有，我不喜歡辦公室戀情，請你打消對我的意圖，希望我們能達成共識。」

「花心!?冤枉啊，我向來很認真談每一段感情。」只是無法維持太久而已，他心想，「況且，我也不可能腳踏多條船，因為我討厭麻煩。只要愛上我，我包準你有享受不完的樂趣，不僅是在精神上、感情上，還有……」趁著紅燈之際，他悄然靠近，湊近她耳畔低語：「身體上，我都能讓你獲得滿足。」

夏寧芯一聽，神情雖然鎮定，但雙頰早已發燙、心跳加速，她慶幸車內沒開燈，要不鐵定被他笑。

「關於你說不談辦公室戀情，我也有共識，所以我們談的是辦公室外的戀情，這樣不就解決了?」

解決?根本是強詞奪理!

「不怕我公私不分?」她把問題丟給他。

「你是董事長再三保證的好秘書，我相信他的眼光，更相信你的能力。」他輕鬆回道。

「我很容易吃醋的，只要你跟女人太接近，我肯定醋勁大發。」她嚇他。

「坦白說，除了秘書以外，我也沒機會跟哪個女人太親近，假如你不放心，那以後只要我離開公司，都帶着你，你說好不好?」他回得夏寧芯無力招架。

在爭辯之中，兩人的身體緩緩靠近，但他們都沒察覺，專心在與彼此較勁。

「上班看見你，下班還要看見你，很快就沒有新鮮感了。」這男人真是難對付，難怪連公司內最難搞的行銷經理，三兩下就被擺平。

「很簡單，我立刻請董事長將你調離現在這個職位，如果你想到一樓大廳當櫃枱小姐，我也會同意，只是怕有點委屈你了。」

「不行!這樣其他人會認為我沒辦法勝任這個職位，你別故意陷害我!」這回，夏寧芯依舊被打得灰頭土臉。

她發誓，她真的有看見他眼底的笑意。

他嘆口氣，掌心輕輕撫上她的臉頰，疼惜地說：「你曉不曉得討厭或喜歡其實是很容易分辨的，只要有心，要知道一個人對自己有何感覺並不難。寧，其實你不討厭我不，是嗎?」

夏寧芯垂下眼帘，默默不語。

「為何不肯試着接受我?這一個月來我的表現，還不夠證明我的誠意?」為了和夏寧芯好好談一談，他把車子開往路邊暫時停靠。

「你是真心的?」傅東凡就像是織了一張密密麻麻的情網，教她無法逃脫。

「你那麼聰明，會分辨不出來嗎?」他問。

「男人很狡猾的，有個男人就曾要我別輕信男人的話，尤其是對我有企圖的男人。」她得意地將他的話回敬給他。

「那我現在再教你一句，我跟其他男人絕對不一樣。」

「哪裏不一樣?」真是有夠愛狡辯。

他點了點她的鼻尖，「這就要靠你去發掘，我對自己有自信，因為我可是求之不得的好男人。」

傅東凡的聲音太好聽、眼神太迷人、神情太誘人，為了避免跌入他的情網中，她故意自我調侃。

「喔，那我肯定是眾人聞之色變的壞女人。」

傅東凡笑了，然後抱住她，「如果你真是壞女人，我也不可能對你有興趣。」

靠在傅東凡的胸膛上，夏寧芯緊閉着眼睛，很想拒絕聽他的聲音、不去相信他，可就是無法做到。

她的確是受到他吸引了。

他的專註認真、他的微笑幽默、他的深情體貼、他的穩重可靠，傅東凡的每一點都吸引着她，要不愛上他，很難。

「你真的很懂得說話。」說得她幾乎快要無法抵抗，很想豎起白旗，躲入他的懷抱里受他保護。

「因為我只對你用心。」

被傅東凡摟着的感覺很好，令她不願主動離開，只能祈求趕快綠燈，讓這尷尬的情況快點結束。

只是等了等、盼了盼，在看不見前頭的情形下，後面又沒傳來喇叭聲，她完全不明白這個紅燈為什麼這麼久。

怎麼還不快綠燈?現在是什麼情況啊?

夏寧芯猛地一看，才發現傅東凡早已把車停在馬路一旁，難怪後頭不會有喇叭聲。

「你停在路邊做什麼?」

「跟你培養感情。」他坦白地說。

「但現在我不想培養感情，只想快點回家。」天!都快十二點了，她想趕快回去睡覺。

「好，我馬上送你回去。」傅東凡非常配合，迅速轉動方向盤，將車子駛上車道。

之後，夏寧芯不敢再看他，就怕他又使出什麼招數來誘拐她。

沒有一個男人是可信的，所以這輩子她才不想跟男人在一起，反正有沒有男人對她來說不重要，因為就算一個人，她也能過得快樂無憂。

有人說女人就像是一朵花，要她開，就必須有愛情的滋潤，否則最後只會枯萎，但她會證明自己是一朵沒有愛情亦能綻放美麗的花朵。

不過，偶爾她還真有點寂寞，或許她該考慮養只寵物來陪伴，她希望是安靜的、乖巧的，懂得照顧自己，不會讓她擔心的寵物，但問題是……哪有這種寵物!?

妹妹就告訴過她，不管是怎樣的寵物，只要養了它就必須好好照顧。

那麼她能養什麼呢?真是一個難題。

下車前，傅東凡跟她討了個晚安吻，夏寧芯堅持不給，這回他倒是沒強迫，乖乖接受她的冷淡，然後要她打開掌心，他隨即把一樣東西放在她手上。

「為什麼給我這個?」夏寧芯看了眼后問。

「我明白你不會主動打電話給我，加上你的手機號碼只給朋友，那肯定不會告訴我，而我也不想成為你的朋友，所以只好辦了支手機給你。

這是專屬於我的號碼，想我的時候可以打、想聊天的時候可以打、想找個人訴苦我歡迎、想罵人我亦不反對，如果真的不需要了，也不必還給我，就隨手扔了吧。」

接過傅東凡的手機，明明是很輕薄的機型，她卻覺得很重、很重……彷彿壓在她的心坎上，使她不得不正視他這份感情。

「為什麼喜歡我?」

在冷漠的回絕後，她以為如傅東凡這樣的人應該不會繼續來碰釘子，偏生，他固執得很，彷彿一定要試試看，否則絕不輕易放棄。

「喜歡是沒有道理的。」

「那是憑感覺?」

「愛情本來就是一種感覺，這可不是合約，能夠逐字逐句討論。」

「萬一哪天感覺沒了，愛情不就跟着完蛋?」她提出殘酷的現實。

「悲觀的人永遠無法找到真愛。」

「那我寧願不要真愛。」她毫不猶豫地拒絕，接着打開車門。「你的手機我收下，如果哪天真的不幸想到你，我會打給你。晚安了，總經理。」

踩着從容的步伐，她將傅東凡拋在腦後。

「喜歡是沒有道理的」這句話說得真好，可惜若這是自男人嘴裏吐出，就一點可信度也沒了。

望着她遠去的背影，傅東凡眼眸盛着濃濃的笑意。

「寧，到底誰輸誰贏，我們拭目以待吧。」

喜歡本來就沒什麼道理可言，若真要找個理由，也許在她挑上他的那瞬間，他就為她着迷了也說不定。

而且，他很喜歡她愛挑戰的個性，感覺特別的——可愛。

又是一個月的第一天，今天決定不再加班，夏寧芯覺得天氣特別好，空氣特別清新，世界特別美好。

即使身為總經理的秘書，夏寧芯仍是秘書室的頭頭，她每天都會抽點時間回秘書室看看情況。

早上當她踏進秘書室，其他同事都發覺今天的她有點不一樣。

「寧芯，你心情看起來不錯喔?」

夏寧芯看着她們，笑道：「因為今天天氣不錯，我心情特別好，不成嗎?」

最後一個進來秘書室的小芬看見她們，朗聲道早：「早安啊!寧芯，剛才我聽警衛說，昨天總經理送你回家啊!你工作到很晚是不是?幹嘛天天加班呢?總經理加班又沒規定你也必須加班，小心太操勞喔!

」

就在小芬說完一長串話后，大家同聲問：「總經理送你回家!?」

「昨天加班到十一點多，他送我回家也是很平常的事情。」真是大驚小怪。

「據我所知，在公司除了公事以外，你好像從來不讓任何一個男人載你。」

「是啊，我還記得有回你加班到十二點多，堅持不讓男同事載你回去，寧願花錢叫計程車不是嗎?

」

經大家提醒，小芬這才進入情況，加入逼供行列：「對啊，寧芯，你怎麼會讓總經理載你回家?難道你……」

「別想太多!那時候我昏昏沉沉很想睡覺，糊裏糊塗就答應讓他送我回家，其餘的什麼都沒有。」

小芬失望地說：「是喔，我還以為你終於想通了，決定找個正常的男人來愛，我聽會計部的人說總經理還定單身，住在天母，有車有房子，足標準的黃金單身漢，很多人搶著要呢!」

「近水樓台先得月，寧芯，你真幸福。」

大家是恨不得儘早找張長期飯票把自己嫁了，然後就能好好享受美麗的人生。

「唉呀，我已經結婚，要不然肯定將他拐上手。」

「寧芯，我覺得總經理人不錯，你要不要考慮看看呢?」小芬認真地問。

夏寧芯淡淡地笑，「小芬，結婚是小女孩的夢想，我已經不會再去幻想了。好了，我上司應該已經到公司，我也該上樓去當個稱職的好秘書。各位，中午見了。」

結婚?她從來沒想過。或許每個小女孩都曾經幻想過，穿着白紗嫁給最喜歡的男生，但她的童年想的全是該怎麼活下去。

上回她對傅東凡說的事情，其實一半是真的一半是假的。

遭到背叛的事情的確發生過，只不過當事者都不是她，一個是她沒有愛情就會凋謝的母親，另一個則是她那隻在乎愛情的傻妹妹。

正因為她們如此，才讓她更看破愛情。

男人啊，全都花心不可信，所以即使傅東凡說得再動聽，也無法打動她冰冷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