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第四章

這天一早,雲朝豐剛從老總管的屋子議完事出來,正打算回到自個兒的書房之際,眼角餘光瞥見正在灑掃院子的悠遊。

對於悠遊,他不知怎麼就是有股濃厚的興趣,雖然她調皮好動看似平凡無奇,不過那靈巧慧黠的模樣,總是能教他不由得莞爾。看着她認真打掃的表情,垂眸琢磨一下,最後嘴角微微揚起了弧度,隨即邁開腳步朝她那裏走去,耳邊也漸漸傳來她哼唱的旋律。

悠遊彎著身子將落葉全部放進竹簍,嘴裏一邊哼唱着不成調的曲子,她對於眼前還有一大片未清掃的空地一點也不以為意,反倒是老神在在的將草地上所有落葉掃進竹簍裏頭后,再以手背拂去臉上的灰塵,然後拿起竹帚打算將另一片空地掃理乾淨。

不料她才一轉過身子,剛好與莊主四目對上,令她當場愕愣了一下。

悠遊長睫眨動了好一會兒,隨即漾開一張隨和的笑容,神清氣爽外更顯朝氣。「莊主,您早啊!」

雲朝豐翩翩的走到她面前,看見她的笑容時,不曉得為什麼,心情也跟着愉悅起來,臉上少見的笑容也自然的擴大。

「早。」他打量了一地的落葉,再看看她手中的竹帚,「住在莊園里還習慣吧?」

悠遊眨了眨眼,以為自己聽錯而傻笑着;想不到還有主子會關心屬下住得習慣與否?她倒是頭一遭遇到。

她輕鬆的聳了聳肩,「哪有什麼不習慣?不過是劈柴、打水、做做瑣事,這樣就能三餐溫飽又有銀子拿,這麼好的事讓我做一輩子都不覺得膩呢!」

一輩子?雲朝豐的笑容里透著另一番含意,因為他知道自己絕對不會讓她做一輩子的,至少不會讓她待在這種環境下繼續當家僕。

他輕笑出聲,眸中有股濃濃的情愫凝睇著悠遊。

「想不到你竟然這麼容易滿足,我還以為你撐不了多久就會吵著回家。」

她笑笑的偏著頭,「吵著回家?哈,那是因為莊主乃堂堂富貴之軀,怎能了解悠遊這種布衣百姓為一分一文掙得頭破血流之苦呢?悠遊只要有一份工作,可以領到固定酬勞,這樣就很知足了,不敢再奢望太多。」

雲朝豐喜歡看她微笑的表情,靈黠的大眼總是閃著熠熠的光芒,還有那櫻紅的唇一開一合的,相當惹人遐思。再望向那有着淡淡紅暈的兩頰,配上白皙柔嫩的肌膚,像兩顆紅通通的蘋果一樣誘人。

一陣冷風迎面吹來,站在一旁的他甚至聞得到從她身上送來的淡淡清雅香氣,令人滿足。

「悠遊,你對自己的將來有什麼打算?」雲朝豐突然想知道更多有關她的事,平常不多話的他,不知怎麼地就是忍不住想多問幾句。

悠遊起先是訝異的看了莊主一眼,爾後搔了搔頭,對於莊主突然有此一問,結實讓她傷透了腦筋。

「呃?打算啊?」她左思右想的找不到一個答案,從來沒這念頭的她根本一時之間難以理清頭緒,索性聳了聳肩,無所謂的回答:「反正現在又不愁吃穿,大概就這麼過一天算一天啰!」

雲朝豐深深的被她逗趣的動作所擄獲,他很欣賞她的個性,時而像個男孩一樣灑脫不羈,有時也像個女孩一樣嬌羞可人,沒有做作,也不拘謹,與她閑談可以感覺到一種輕鬆的愉悅。

「就這樣?」他挑眉的看着她,希望能得到她更多回答。☆請支持四月天☆

悠遊看着莊主,蹙眉的又偏頭想了想,她實在不知道自己對未來能如何打算,也因為想不到另一種答案而煩躁起來。「哎喲,反正這種日子我過得愜意,還沒有想要改變的念頭,莊主就別再問悠遊的打算了,我只是個普通人,怎麼可能會有什麼遠景和計劃嘛!」

他被她的表情逗得仰頭笑了起來,低沉的笑聲在院子裏被風吹散開來。心海深處,他因為她的一顰一笑而隱隱悸動,若不是礙於身份上的懸殊,他或許真的會……

「悠遊,」雲朝豐在斂去笑容后,表情詭異地盯着她,「難道你都沒有想過要嫁人嗎?」

嫁人?!這兩個字瞬間讓悠遊驚慌失色,驀然睜圓了眸子,抬起驚愕的小臉看向他。「莊主?」

「怎麼?我說錯什麼了嗎?」雲朝豐帶着一抹邪氣的笑凝視着她倉皇的表情。

「這……我……」悠遊一時間腦子空白一片。被莊主凝視得相當心虛。

雲朝豐將手置於身後,然後以她為中心,繞着她優閑的走着,目光也不時打量著那因為驚嚇過度而略顯蒼白的小臉。「若我沒拆穿,你是不是打算就這麼隱瞞下去呢?」

悠遊咽了口口水,狼狽的別開臉去;想不到藏了十多年的秘密,竟然被雲莊主一眼識破,他是什麼時候發現的?第一次見面?還是剛才?

一直以為這件事只會被市集裏的嬸嬸看穿,再也沒有第二個,誰知莊主如鷹銳利的眼睛可以穿透她?好可怕的一個男人。悠遊暗忖。

最後。悠遊對於被莊主揭穿身份一事,只能承認並且認錯。「莊主,悠遊絕對不是有意隱瞞此事,若是您要悠遊立刻離開風雲庄的話,不用驅趕,悠遊會馬上走,不會多耽擱一刻鐘的。」

雲朝豐因為她的話而笑了起來,他也只是揭穿她的身份罷了,竟然把她嚇成這樣?「別緊張,我沒怪罪你的意思,更沒有要你離開的打算。」

悠遊疑惑的抬起臉,水盈盈的雙眸不停的眨動着,握住竹帚的手也不由得加重力道。「那莊主的意思是?」

雲朝豐淡笑的看着她,「你放心,我不會在大家面前拆穿你,更不會要求你立刻換回女裝。最近莊裏事多,大夥正因為外賓忙得很,你自個兒留心,別盡找粗活兒做,畢竟是個女孩子家,弄得一手粗繭不好看。」

莊主的話讓她低頭偷偷看着自己佈滿細紋的掌心,老實說這種事她早已不在意了,不過被莊主這麼注意,心裏仍是感到一絲溫暖,令她不由得打心裏笑了開來。

掄起了拳頭,她抬起一張清新的笑臉,「謝謝莊主的關心,悠遊會注意的。」

雲朝豐突然想起前些日子大總管曾經對他提及過悠遊的背景。「聽說你家裏還有個老爹需要奉養?」

她眨著不解的大眼睛,眉心微蹙。「是的,悠遊家中確實還有個年歲已高的老爹。」

他微笑的點點頭。「過些天我再向大總管提個醒,叫他多算你一些銀兩,有空也就可以回去陪陪他老人家了!」

悠遊整個人真的傻愣住了,幾刻鐘以前她還以為自己要被逐出風雲庄了,整個人還陷入愁雲慘霧當中;想不到莊主竟然沒有怪她,而且還百般溫柔的給予她種種寬限,面對莊主溫柔的對待,她實在好感動。

「謝謝莊主。」悠遊更是綻開笑容,整個人情緒激昂。☆請支持四月天☆

雲朝豐從沒想過自己的簡短几句話可以帶給別人這麼多驚喜,不過看見悠遊高興,他的心情也跟着開朗起來。

「甭謝了,繼續做你的事吧!」他丟下深深的笑眸后才轉身離開。

悠遊望着莊主離去的背影,直到他消失在廊道的另一頭才收回目光,拳頭不由自主地緊握,面對這突來的喜訊,整個人簡直快要飛上天了。

一直以為雲莊主是個鐵面無私的人,原來他還挺通情理的,這個結果讓她開心極了,對於雲莊主的人也有了全新的評估。

悠遊笑笑的拿着竹帚,回頭看見地上一堆落葉,此時此刻的她即使有再多沉重的工作壓在肩上,她也不以為意,今後無論工作再怎麼繁重,一切都甘之如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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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琉璃一身羅綺珠翠的來到莊主的書房外,難得雲莊主今兒個請她到書房裏小敘片刻,她豈能不盛裝打扮一下,多吸引莊主的注意呢?

這麼千載難逢的機會,朱琉璃使盡蠱惑的本領,凈在臉上塗脂抹粉的,衣服上也裝飾了珠玉翡翠,一身高貴的打扮走在這廊道之上搖曳生姿,家僕們無不因為朱小姐的花嬌柳媚而心神蕩漾,相信雲莊主也同樣會被她的花容玉貌所魅惑。

滿懷信心的她姍姍來到書房之外。

外頭的小廝替朱小姐稟報。「莊主,朱小姐已到。」

「請她直接進來吧!」

朱琉璃朝小廝微笑的點點頭后,輕巧的推開房門,跨人書房裏,目光一直不敢直視雄糾糾的莊主,只怯怯的站在一旁。

老管家見她如此拘謹,索性笑着化解她的緊張。

「朱小姐,這裏沒有外人,不妨放開瑣碎的禮數,暢所欲言吧!」

朱琉璃一聽見老管家的聲音,馬上訝異的抬起小臉,同時也瞧見杵在雲莊主一旁的田護衛,當場花容失色。

原以為今兒個會是她與莊主兩人的私會,想不到還是少不了礙眼的田護衛及老管家。早知道會有外人在場,她也該把翠兒一併叫來,現下瞧她一個人只身前來,不曉得他們會怎麼看她?

老管家看着她細微的表情變化,感到一絲懷疑。

「老夫見朱小姐的臉色不太好看,是身子不適嗎?

「不,沒有。」她連忙扯著笑臉,搖了搖頭。瞧見一旁始終沒開口的雲莊主,她納悶地上前問道:「雲莊主找璇兒有事?」

雲朝豐的表情凜了一下,這位朱姑娘都改口自稱為璇兒了。她的適應能力可還真是了得。

揚起了若有似無的笑容,他口氣平淡地說:「朝豐只是想與朱姑娘話話家常,朱姑娘應該不介意吧?」

朱琉璃甜笑恭維的搖頭。「璇兒不介意。」

老管家指著一旁的位置,親和地開口:「朱姑娘別光站着,坐下說話吧!」

朱琉璃優雅的頷首,小小步的來到一旁的位置,氣質高雅地坐在他們中間,任由他們審視的目光在自己身上打量。

雲朝豐看了她好一會兒,最後垂下目光,平淡地開了話頭,「這十幾年,苦了你了。」

朱琉璃淡淡的點頭,抿了抿朱唇后,抬起嬌艷的容顏看着莊主。「都過去了,璇兒已經將往事塵封在內心深處,不願再去回想了。」

他眯起眼睛仔細打量。「那麼朱姑娘可還記得十多年前朝豐與你說過的話?」

她明眸微垂,一副含羞帶怯的嬌柔樣,讓人看了不禁生憐。「當時璇兒年紀太小,不太記得了,雲莊主指的是哪件往事呢7」

雲朝豐思索了一下,挑了其中一件詢問:「記得有一年朝豐與家父到季家莊小住幾日,你曾吵著要我教你武功,無奈當時你的年紀尚小,根本握不住拳頭,幾番哄騙后我曾答應你十年後必定教你習武之事,你可還記得?」

朱琉璃側着臉蛋微微點頭,臉上儘是羞怯紅暈。

「璇兒當然記得這事,只是沒想到底主竟然還記得璇兒小時幼稚之舉,實在羞慚。」

雲朝豐心頭沉了一下,臉上仍是不動聲色地說:「無奈隔年季家莊發生了滅門血案,家破人亡的記憶一定讓你很難過吧?」

朱琉璃知道他在考驗自己的反應,所以才故意迂迴的詢問往事,觀察她的表情變化。「那事是璇兒一輩子的夢魘,不過還好璇兒命大,遇到了好人朱員外,他將璇兒視同親生女兒般呵護長大,讓璇兒這十多年來即使失去了雙親,仍是可以在朱員外的父愛中成長,算是璇兒再造的恩人了。」

「看得出來朱員外對你真的很好。」

她又低下頭去,臉上露出愧色。「是的,爹待璇兒真的好得沒話說,只可惜璇兒一直沒有機會回報他,璇兒欠朱員外的,實在太多了。」

雲朝豐挑了挑眉,偏頭直視着她,「依你看,你希望怎麼報答朱員外的養育之恩呢?」

「報答?」

「是啊!朱員外視你如已出,就算沒有生育之恩,也有養育之恩,我們雲庄總該對朱員外聊表一番謝意才行。」

朱琉璃側着頭,執着絲絹置於唇邊想了想,爾後面有難色的蹙起細長的柳眉。「璇兒愚昧,不知該怎麼做才合乎情理?」

雲朝豐無所謂的笑着,「朱姑娘儘管說便是,畢竟你比朝豐還要了解朱員外的環境欠缺什麼,由你開口,由朝豐做主,這樣才能讓朱員外感受到我們風雲庄的誠意,得到兩全其美的結果,你覺得如何?」

「這……」朱琉璃猶豫着,她怎麼也想不到雲莊主會跟他提到這事,一時之間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老管家在一旁也跟着鼓勵朱姑娘。「是啊,朱姑娘就直說吧,咱們雲庄一定會為你做主的,甭顧忌太多。」

朱琉璃看着他們,兩雙盈盈眸子漸漸的彎了起來,不久前才提及兒時記憶的愁容瞬間消失無蹤,微微露出貪婪之色。「這樣吧,雲莊主請給璇兒幾天時間想想,因為一時之間璇兒也不知道爹爹究竟需要什麼?」

雲朝豐對於她快速轉變心情的態度感到一絲質疑,臉上卻仍不動聲色,心裏倒是已經有了個底。「那麼朝豐就紿朱姑娘幾天的時間,這些日子你自個兒好好琢磨,朝豐不給你壓力便是。」他一邊說一邊低下頭,悄悄的將原先佩戴在腰際的繩結解開.

「嗯。」她甜笑的點頭。

這時雲朝豐站起來,離開書案,踱到門邊,腰際上的東西也因為先前的解開而順着他的腰際滑落下來,他故意當作沒瞧見。「朝豐突然想到還有事,咱們就暫時先聊到這兒了,朱姑娘可以回去歇息了。」

朱琉璃笑笑的起身,低頭之際瞧見地上有塊古玉,狐疑的低下身子拾起,並且將它置於掌心端詳好一會兒,心中同時不解為何一名堂堂的莊主竟然會佩戴塊破玉?

抿了抿唇,索性不予理會,拿着它走到莊主身後。

「雲莊主,您玉佩掉了。」

雲朝豐回頭做出驚訝狀。「喔,謝謝!這塊玉對我實在太重要了,幸好被你拾獲。」他朝她伸出手時,直直盯着她的臉,不想錯過她任何的表情變化。

杵在一旁的田毓與老管家也是緊緊盯着朱姑娘的表情,像是在決定一件事的關鍵一樣。

朱琉璃沒注意到大夥的神態,只是在聽見莊主這麼說之後,更是喜孜孜地漾開笑容,原來那塊破東西是莊主的寶貝,那麼她也算是幫上一個小忙啰?

「物歸原主,希望莊主不會再遺失它。」她笑笑的將東西遞還給他。

雲朝豐淡淡的將半塊玉給取回,她若無其事的表情令他感到質疑,而她的動作已經不單單是他一個人注意的焦點,同樣也是田毓和老管家納悶的主因。

他相信璇兒再怎麼健忘,都不可能忘記這半塊玉佩的,畢竟這是季家的傳家宅物,璇兒當年再小也都應該看過此玉。

朱琉璃可以自信滿滿的說出她五歲時的點滴,為何就獨獨遺漏了對這塊璧玉的記憶呢?

層層疑點像是水滴滴在湖面上,漣漪一圈圈的化了開來,除非找到源頭阻斷水滴的作祟,否則疑惑的漣漪將會繼續存在,且愈漾愈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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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琉璃與丫環兩人走在偌大的風雲庄廊道上,環視這莊園里富麗的景觀,臉上儘是喜色。風雲庄不但財力雄厚,就連莊園裏的佈置也是山環水抱,看得出來風雲庄的老莊主一定是個饒富情趣的人,不然絕對不會如此大費周章的將這莊園設計得如此別樹一格。

只要一想到這裏即將成為她未來長居之所,朱琉璃的嘴角就掩不住竊笑之意,她邊笑邊繞着蜿蜓的廊道行走,一個轉角處,沒留意對方來者,猛然迎面撞了上去。

「哎喲,要死了,是誰走路這麼不長眼睛啊?」朱琉璃惱怒的斥罵着。

悠遊在轉角口驀然發現一抹影子,連忙將手上的托盤抬高,並且反應靈敏的退開幾步,孰料朱小姐仍是像無頭蒼蠅一樣硬是撞了上來,教她差點弄翻托盤上的茶水;還好她趕緊平衡住托盤,沒讓茶水溢出。

不過被人撞到,還被朱小姐沒頭沒腦的罵了一頓,就讓她相當不舒服了。

翠兒趕緊扶住小姐后,鳳眼一睇,伸出食指指向眼前的家僕。「你這小子,撞到我家小姐還不趕緊道歉?」

悠遊抿著嘴唇,心不甘情不願地躬身行禮,「對不起,悠遊不是故意的。」

朱琉璃沒好氣的拂了拂衣服上弄皺的紋路后,挑起明媚的杏眼,打量着眼前的男孩,感到一絲熟悉,恍然大悟的驚呼一聲,「喔,我記得你,」她眯起眼睛繞着一身樸實裝扮的男孩打轉,最後將一雙大眼睛停在男孩面前。「你就是上次在大廳上打破杯子的那位家僕。」

悠遊感到哭笑不得,她在那天出糗后,從此在朱家人面前走紅,真是不知是福是禍呀!「朱小姐真是好眼力。」

「耍嘴皮子。」朱琉璃討厭的瞟了他一眼,她最厭惡的就是這男孩的眼睛,靈黠得彷彿會勾人似的,讓她看了就妒忌。朱琉璃注意到他手上的東西,口氣不屑地問:「你要去哪兒?」

「悠遊要替莊主送茶。」她苦笑的回答,對於朱家人打量的目光感到相當不舒服,再繼續這麼耽擱下去,只怕會泄漏了馬腳。「若沒有其他事,悠遊先行告退了。」話一說完,立刻繞過朱小姐的身側往另一頭走去,一刻也不敢逗留。

「喂,我還沒說完——」朱琉璃本來想將悠遊留住多問些話,怎知才一回頭就看見悠遊一溜煙的跑掉了,讓她根本來不及喊住悠遊的腳步。「真是的.跑這麼快做什麼?」

翠兒見到悠遊離去后,抿了抿唇,靠近小姐的耳邊開始嚼舌根,「小姐,悠遊這家僕來頭很奇怪,聽說他進入雲庄之前是個專門行竊的小賊,某日雲莊主在外探查莊稼進度時,恰巧遇上他又在偷東西,那時雲莊主不過是喜歡他靈活的本事罷了,便讓他入庄做事,您說這整件事看來怪不怪?」

朱琉璃驀地睜圓了眼,蹙眉的看向翠兒,「你說悠遊是個小賊?這怎麼可能?」

風雲莊裏規矩嚴謹。家僕一個個都是家世清白的出身,怎麼雲莊主會獨獨收留一個手腳不幹凈的人呢?這個疑點令她對悠遊愈來愈感到好奇。

「是真的。前不久翠兒在與莊裏的小廝閑聊時得知的,聽說這事大夥都知道,不過因為悠遊是莊主帶進來的,所以沒人敢有異議呢!」翠兒表情不屑的說道。

朱琉璃偏頭細思,似乎也察覺到異樣,「然後呢?你還有沒有聽到什麼?」她追問。

翠兒想了一會兒后又說:「這幾天翠兒發現悠遊這小子在丫環面前挺討喜的,底下的人都愛談他,也愛逗他,就連莊主待他也是格外親切,總是三不五時的逗弄悠遊,一點都不像主僕,看得出來他是個在莊裏上下混得挺開的人呢!」

朱琉璃靜靜的聽着翠兒的敘述,腦子裏也回想起初次到訪雲庄那天的情況,莊主對悠遊冒失的態度確實異於一般人,而那小子身上也有一種讓人無法移開眼睛的魅力,一點也不像普通家僕,讓人不禁犯疑心。

她咬着下唇,露出一臉精明的表情,「翠兒,你從明天起,試着幫我向風雲莊裏的丫環探聽那小於與莊主之間的關係,我要知道雲莊主為什麼對這小子特別關注?」

翠兒聞言,細眉蹙起,「小姐怎麼對悠遊感興趣?這一個小小家僕應該造成不了威脅才是呀!」

「要你調查就去調查,噦唆這麼多於嘛?」朱琉璃惡狠狠地瞪了翠兒一眼,這種驕縱的態度本來只有在房間里才會流露出來,不過現在四下無人,嬌生慣養的個性當然守不住。

「是,翠兒明兒個就幫小姐打聽打聽。」翠兒不敢再多嘴,以免又挨一頓罵。

朱琉璃兀自陰陰的笑着,這冷酷莊主與小賊悠遊的關係,相信一定是很好玩的內幕。望着悠遊離去的身影,她的笑容愈來愈大。

往另一處院子跨去的悠遊,根本不知道自己正落人朱家人的討論當中,一心只想趕緊將茶遞給莊主。

以免涼了后又得重沏一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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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朝豐一臉嚴肅的端坐在書房裏,眉宇間始終有着解不開的皺褶,這些天為了朱家人的事已經不知讓他費了多少心神,一切疑問好像就差這麼一步即可迎刃而解,只要找到關鍵,尋到另外半塊玉的下落,還有為何朱琉璃會如此清楚季家莊當年所發生的事,這樣就能水落石出了,只是……偏偏他怎麼思考就是找不到癥結所在。

他曉得風雲莊裏的家僕幾乎認定朱琉璃即是璇兒一事,只是他的直覺就是認為不對,朱琉璃絕對不可能是璇兒,但是光憑直覺是不夠的,他必須拿出有力的證據才行。

雲朝豐懊惱的撫著額際,看了一旁的田護衛一眼,「田毓,你再幫我去調查這朱員外的風評,我想知道他先前與季家莊是否有任何瓜葛,上到朱府的祖先,下至家僕婢女,我都要知道。」

「是。田毓立刻去辦。」田毓在接下莊主的命令后,才想要踏出書房,突然聽見外頭有人接近的聲音,濃眉一攢,粗聲問:「誰在外面?」

站在外頭的悠遊被田護衛的聲音給嚇了一跳,幸好自己反應超快,及時穩住手中的托盤,不然大老遠的從廚房端到書房的努力可要功虧一簀了。「田護衛,悠遊是來給莊主送茶的。」

悠遊的聲音傳進原本氣氛凝重的書房后,雲朝豐的神情不知怎麼地,頓時放鬆開來,嘴角也微微揚起,「你先下去,讓悠遊進來。」

「是。」田毓對於莊主近日來待悠遊這小子特別寵愛的舉動感到納悶,縱然心裏相當狐疑,他仍沒敢開口詢問主子的行為。

田毓走到門邊,將兩扇門打開,盯着悠遊抬起頭傻笑的表情后,一句話也沒說地走出書房,將兩扇門給掩上。

悠遊乖乖的將托盤遞到莊主的書案上,馬上退開一步,「莊主,您的茶。」

雲朝豐注意到悠遊刻意保持距離的動作,真不知道這女人腦子裏又在想些什麼?索性朝她伸出了手,命令道:「過來!」

悠遊睜著疑惑的大眼睛,以貝齒咬着下唇猶豫了好一會兒才走過去。孰料她才一靠近桌子,莊主便突然執起了她的手,教她吃了一驚。「莊主?!」

雲朝豐沒有理會悠遊訝異的表情,徑自看着那佈滿傷痕與粗繭的縴手。一個女孩子家該是讓人捧在掌心裏呵護才是,而她卻為了生活而做着男孩子的事,真不知道他為什麼要幫她隱瞞身份。

「我打算把你調來身邊當小廝,這樣你就不必成天在廚房裏做粗活了。」他一邊撫着她的手一邊說。

悠遊緊張得立刻抽回自己的手放在身後,為難的蹙起柳眉,「莊主,這……不好吧?悠遊才來沒幾個月,突然把悠遊調到您身邊,可是會惹來眾人非議的。」

雲朝豐因她的動作而愣了一下,沒一會兒馬上不以為然的笑了開來,「我身為堂堂一庄之主,做什麼事難不成還得經過下人討論同意后才可以決定嗎?」

「話不能這麼說,畢竟這是做下人們的感受,您總不希望為了我一個小小家僕而影響所有下人的情緒吧?」

他感到好笑的搖了搖頭,「你是個女孩,做些輕鬆的事本是應該,這有何不妥?」他拿起一旁的杯子啜飲著。

悠遊啷起小嘴,一臉無辜的模樣。不敢正眼瞧莊主,「問題是……悠遊現在是男兒身呀!」他明明知道這檔事她不打算明說,偏偏常把這事掛在嘴邊,讓她窘極了。

雲朝豐將杯子擱在書案上,抬起眸子笑看着悠遊,「我常在想,或許我應該讓你扮回女裝,這樣是不是就可以名正言順地讓你好過一些?」

「不、不,千萬不可以。」她連忙的揮了揮手,爾後又尷尬的搔著後腦,感到相當困擾,「莊主,您別待悠遊這麼好,這樣悠遊會很罪過的。」

「罪過?」雲朝豐聽見她的話后,起先是愣了一下,隨即輕笑起來,「你真的很特別,我所遇到的女人都是一心一意想要攀附我,從來沒見過像你這樣不知福分的女人。」

悠遊苦笑的自嘲,「悠遊本來就沒身份又沒地位,攀龍附鳳一事壓根連想都不敢想,莊主也別尋悠遊開心了。」

雲朝豐對於悠遊隨性的態度相當欣賞,尤其是她自然不拘泥的舉止更是討他喜歡,從來沒有一個女孩子可以讓他這麼自然而然的產生保護欲,唯有悠遊,這一個始終不懂如何運用女性柔媚的女孩,教他打從心底萌生憐惜之情。

「算了,我不勉強你,反正時候到了,你自然會扮回女裝。」

悠遊見到莊主這麼快就放棄,在心裏吁了口氣,隨即漾開一張甜美的笑臉對莊主說道:「若莊主沒其他事,悠遊要趕緊回廚房工作了。」

又是工作這檔事,他真不懂為何自己要這麼配合她,讓她繼續在廚房裏受苦?要是她懂得利用女人撒嬌的本能或提出要求,他一定會將她安排到輕鬆的崗位上,偏偏她就是明知道自己疼她,卻推辭這種特權,真不知道這丫頭在忌諱什麼?

雲朝豐無奈的點頭允准,「好吧!你先下去吧!」

看着悠遊嬌小的身影在得到允准后一溜煙的消失在書房門外,他不禁搖頭嘆息。

悠遊,一個在他腦子裏擁有一席之地的女孩,她在他心裏的分量已經遠遠超過任何女孩,對於她,他無法忘懷,若是可以,他也不排除順理成章的將她留在身邊,只是季璇一事至今仍未明朗化,對於自己的婚事他根本無權決定,如果朱琉璃真的就是季璇,那麼他勢必得迎娶朱琉璃,相對的悠遊也成了犧牲品,無奈父命難違,他無法不遵守兩老生前的託付。每次一想到這點,雲朝豐的劍眉便又蹙成「川」宇。久久無法舒緩開來。

若悠遊就是季璇,那該有多好?雲朝豐感嘆的暗付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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醉紅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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