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第二十六章

他已經記不清,這整個月,他扳錯了多少個女人的肩膀,嘗過多少次大起大落的滋味。

他該將她吊起來毒打一頓,大聲罵她,幾歲了,還玩這種貓捉老鼠的遊戲。最後,耐不住席捲而來的想念,挪了幾步,將她緊緊鎖在懷裏。

「沁雅……」他低喃著,揉着她細瘦的肩,嗅着她發間的香氣,眼眶熱了。

他,終於找到她了。

那熟悉的懷抱,強健有力的手勁,那聲殷切的呼喚,讓柳沁雅努力維持的平靜,碎落一地。她竟想不起來,這一個月來,她是怎樣熬過的……

咖啡的香氣在空間里緩緩飄動,她仰著瞼,不讓淚落下。近看才發現,他,瘦了,眼底淡淡的青藍,道出他強撐著精神。

她咬着唇,心好疼。

「我的落跑新娘,跟我回去吧!我們該把婚禮辦一辦了。」他唇邊的短髭摩着她的額際,拉開笑容,佯裝輕鬆地說,心裏卻清楚,她接下來的反應。

沈博洋提到婚禮,將柳沁雅拉回現實,她一慌,連忙掙脫他的懷抱。

「你在說什麼……我們的婚約已經解除了。」她心虛地走到一旁,背對着他說。

她心痛,卻不能心軟。

她告訴自己,即使再見到他,他們也不可能再回到過去的甜蜜時光,沉重的現實已經將他們撕裂成兩個不會再有交集的世界……

「我聽不懂你說的話。」沈博洋霸道地拉過她的手,將訂婚戒指往她手指一套,緊緊握在手中。「你是我老婆,誰也別想妄自改變這個事實。」

她垮下肩膀,喊著說:「已經不可能了,我們的訂婚是騙局,你聽清楚了嗎?從相親那頓飯開始,全部都是騙局。」

「看着我——」他將她的臉轉向自己。「我只知道我愛你、你愛我,是真的,這樣就夠了。」

她避開他的注視。「我做不到,我有我的自尊,在我父親做出這樣的事情后,我沒有這麼厚的臉皮再踏進你們沈家。放開我吧!我們要打烊了。」

「沁雅,我知道這整件事,受最大傷害的人是你。你做錯了什麼?為什麼要把這件事扛在自己肩上,用這件事來懲罰我們兩個人?我們的感情難道比不上你那該死的自尊?!」他一心急,忍不住咒罵。

她蹙著眉心,痛苦地說:「你不了解,就算我們踏進禮堂,這個陰影也會一直存在你我之間,也許就在婚禮上,馬上有人質疑你為什麼會娶這樣一個女人進門,日後,那些債務人更可能上門來要你替我償還我父親的債,處在這些紛擾之中,我能安心過生活嗎?我甚至不敢想,我父親還會不會做出更令人難堪的事。」

沈博洋真不知道該佩服她的理智與分析能力,還是用力搖掉她這些不必要的自作聰明。

「第一,我不僅要娶你,婚宴還要比訂婚時的場面更大,我就是要昭告天下人,我沈博洋的老婆就是你——柳沁雅。第二,你不必擔心日後有任何債權人上門要債,柳夫人的娘家已經請人出面處理這筆欠款,當然,柳夫人名下的動產與不動產全都被凍結,現在,這些債都是他們的家務事了。」

「他們怎麼願意?」這發展出乎柳沁雅能理解的範圍。

「柳叔叔當初經營量販店的資金就是柳夫人娘家提供的,這種愈破產愈有錢的手法在柳家也不是第一次演出,我只是搜集了一些相關資料,讓他們衡量要不要冒着讓已經被遺忘的瘡疤再被掀開的風險,放任這次財務風波愈滾愈大。」

「所以……那些受害的廠商,沒有任何損失了?」她眼中綻放出光亮,同時也鬆了一口氣。

「目前,唯一蒙受損失的受害者只剩下我一個人。」

「你?我父親也向你借錢嗎?多少錢?我會想辦法還你的。」才剛落地的心又提到了胸口。

「很難計算……」他沉着臉說。

「幾千萬嗎?」她蹙著眉頭,心裏七上八下,不知道自己有生之年能不能還清。

「我損失了一個老婆。」

「什麼啊——」謎底解開后,她氣得握拳槌他。「別開玩笑了。」

他揉揉胸膛,表情轉為悲慘。「不止如此,還因為老婆不在身邊,夜夜失眠,死了成千上萬的腦細胞,最近,我常常覺得記憶力大減,精神也難以集中,有時開車開到一半會突然恍神,好幾次差點出車禍。」

她的心被他的話給吊在半空中。「那你還不快點回家休息,再拖下去,回台北都十二點了。」擔心他的精神狀況,連忙將他推向門外。

沈博洋反身握住她的手。「你跟我回去,我才睡得好。」

「不要逼我……」她掙扎著將手抽回來。

她無法當作一切都沒發生。她要如何面對沈叔叔?看到她,不是一次又一次地提醒——她的父親,曾經利用他對朋友的信任背叛他?

她的父親,會不會又利用她和博洋的關係,在日後掀起什麼她無法預料的風波?她姊姊會不會上門來糾纏他?一旦柳家發生什麼事,她又該如何自處?

她那驕傲的自尊,以後都要背負着這些陰影,提心弔膽地生活,甚至讓人在她背後指指點點。這樣的關係,是她要的嗎?

她抬起頭,沉重地對沈博洋說:「回去吧!讓我們好聚好散,找個合適的女人,好好過未來的生活,別再來找我了。」她每說一句就像拿着刀子往自己心頭刺,卻只能將微笑掛在瞼上。

他不發一語地看着她,像是無聲的控訴,又像是反問她——「你能做得到嗎?」

「快走吧!」她冷然地直視他。「你有你對家庭的責任、對員工的責任,你該養足精神,面對未來的挑戰,我也已經開始我的新生活了,我很滿意,其他的事,我不想再去思考。」

「到底是為了什麼?你明白告訴我,我不接受這種模糊的答案,我們結婚後,你喜歡過什麼生活我都依你,要男主內、女主外也沒關係。」

他提起相親后在車上的玩笑話,不禁令她莞爾,也讓她感嘆世間事的變化,居然比台上演的戲劇還像戲劇。

「不要再問了,請你尊重我的決定。」她一臉嚴正地告訴他,也表明了堅決的態度。

沈博洋知道今天是無法說服她了,他撫着她本就瘦削如今卻更尖細的下巴,嘆口氣。「好吧,你早點休息,我只希望你有空想一想,對你而言,什麼才是最重要的。」

柳沁雅望着他失望離去的背影,一顆心揪得好疼,撐着眼眶,捨不得眨一下,只想把這最後的身影,牢牢地記在腦海……

「你這個笨蛋加白痴加庸人自擾加神經病和莫名其妙。」最後一個客人才踏出店門,蔣茗芳就開始接續她早上沒罵夠的話,將柳沁雅拒絕沈博洋那些無聊的想法批判得狗血淋頭。

柳沁雅沖洗著杯子,安靜地讓她罵個夠。

「你——」蔣茗芳手指着她,看着她蒼白的面容,知道她心裏也不好受,又憤憤地將手放下。

此時,客人推開門,解救了柳沁雅,也讓蔣茗芳找了台階下,兩人同時轉頭喊著:「歡迎光臨!」

沈博洋麵對如此熱情的迎接,笑開來。「什麼時候我變得這麼受歡迎了?既然兩位美女如此熱誠,今晚店裏所有客人的消費都由我來買單。」不過,他看了看,店裏只剩他們三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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