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第九章

次日清晨,安東尼滿足地從夢中醒來,卻發現房艷早已不在身旁。

儘管知道她必然會離去,但沒想到她會走得那麽堅決,並沒有因為彼此的親密有所改變;反倒是他,動搖了之前的冷漠與堅持。

經過昨晚,他明白對她不再只是肉體上的需要,還有更深一層的意義!

他要這個女人常伴在他的身邊!

他彷佛知道她會留言給他似的,瞥了床頭櫃一眼,果然看見上方放了一封給他的書信。

安束尼:

別了。

我們這回是真正的扯平了。

我會記住永遠別再被一個叫安東尼·莫的男人解救!

他的救贖是另一種意義的負債,而且是我償還不起的債。

我想以你的風流,是不會去尋覓一個已償清債務的陌生人。

就此劃下休止符,曲終人散。

她連署名也沒,就這麽收筆。

安東尼的心頭還真是不好受!

這個女人是冰做的不成!?

不!不是!昨夜,他徹徹底底感覺到,她是個十足十的熱情女人!

他小心地摺起信紙—嘆了口氣,走進浴室,任冷水淋遍全身。

對於不能掌握的房艷,他有太多複雜的情緒,他必須冷靜下來。

房艷坐在候機室里,一顆心在去與不去之間擺盪。

她本以為經過一夜纏綿,或是所謂的銀貨兩訖之後,自己可以瀟灑的離開安東尼,甚至在給他的留言中,她也不願署名,為的只是不想和他有太多的牽扯。

誰知留言就是一個錯誤!因為那就是留情啊。

他看得出來嗎?看得出她已深陷情沼的心嗎?

他一定看不出來,他是個悠遊於脂粉中的浪子,不會懂這種真情的。

思至此,她的胸口就一陣擰疼。

「各位旅客,飛往英國倫敦的A九六班機即將起飛,請頭等艙的旅客先行登機,其他旅客依序登機……」

廣播的聲音,將她紛亂的思緒拉了回來。

該走了!

她下意識地摸了摸右手中指的鑽戒,那是她在二十五歲時,買給自己的生日禮物,而且還特地選了成色最好的上好精鑽。一是為自己慶生;二是告訴自己,沒有男人,她一樣有能力供給自己所需;第三個原因,說來也有些無奈,那就是以它來避開一些想追求她的男人。

可惜,功敗垂成,她……還是愛上那個看似多情卻無情的安東尼。

這是她第一次勇敢的面對並承認,自己愛上他!

突然間,她低下頭看着那枚鑽戒——

這一刻,她竟希望有個男人可以送她一枚鑽戒!

那和自己出資買鑽戒的意義是完全不同的。

因為這表示那個男人愛她,愛到想以一枚永恆璀璨的鑽石取悅她,甚至想以它將她永遠圈在身邊、心裏……並走進禮堂,共築愛巢。

陡地,她的鼻頭一陣酸,珠淚被迫凝聚在眼眶中……

昨夜的歡愛,只是更證實她早已愛上這個男人!

她逃避他,只是不想陷入和母親一樣的困境中,可是,還是一步步踏了進去,而且也收不回已跨出的步伐。

「各位旅客,直飛英國倫敦的班機即將起飛……」廣播聲再次響起。

她連忙斂下淚水,這才看清那枚鑽戒的立台上,早已不見光芒四射的鑽石,徒留一隻白金戒指的框架!

鑽石掉了?掉在哪裏?

這戒指她還是在紐約第五大道最有名的寶石店買的,鑲工怎麽這麽差?

她忙着彎下身去找,找遍座位的四周,就是沒瞧見它的蹤影。

她挫敗地垂下肩頭,腦中忽然閃過一個念頭——

難道掉在飯店裏?

頓時,歡愛的記憶又被勾起……她雙頰一陣臉紅。

她的雙手曾經在那雪白的長毛地毯上不住地拉扯著,該不會是在那時被勾了下來吧?

她立刻站了起來,準備折回飯店去取回遺失的鑽石!

十分鐘後,坐在計程車上的房艷,心情有些複雜,卻也通徹。

她不單是回去找那一顆價值不貲的鑽石,還是去找她主動放棄的安東尼,因為他是她第一個愛上的男人!

提着簡單的手提行李,房艷站在總統套房的門外,一再深呼吸,想着待會兒安東尼開門時,她該講什麽話。

右手提了又放,放了又舉,幾番掙扎之後,她終於提起勇氣按下門鈐。

一分鐘過了,門裏沒有半點動靜。

緊張的心情一下子變得恓恓惶惶,連忙以手敲門。

叩!叩!

結果還是一樣,沒有人回應。

不過她的舉動,倒是引來服務人員的詢問:「小姐,請問你找哪一位?」

「我——」望着推著清潔推車的服務員,她突然啞口無言。

對方彷佛認出她,說道:「你是昨夜住在這裏的小姐!」

她乾笑着地應了聲:「嗯。」

「你要找莫總裁嗎?」女服務員聰明地問。

「嗯。」她尷尬地點頭。

「他走了。」

「走了?」房艷的心彷佛被人投下一枚炸彈,炸得遍體鱗傷。

她頓時有些自嘲自己的自作多情。

幹嘛回來找他?!他根本只想和她一夜情,而非天長地久。

她太天真了,天真到可笑,她輸得比她母親還要徹底!

母親至少還是父親名媒正娶的元配,而且還維持了五年的婚姻生活,到老,父親也倦鳥知返,而她呢?

一出手,就全盤皆輸。沒名、沒份,還是失了身心!

對紐約客而言,一夜情算不得什麽大事,就如吃飯、喝水一樣正常。但對她而言,卻完全不同。

在她心底的最深層,一直希冀有一天能夠比母親幸運,也幸福。

可悲的是,幸運之神並沒有眷顧她。

望着那面緊閉的金色門扉,她知道這正如安東尼的心——也是緊閉的。

夢該醒了。

這不是她早就知道的結局嗎?!

轉過身子,她急急地往外走。

「小姐——小姐——」女服務員在她身後一直嚷道。

她反而走得更快。

他的門都合上了,她不要再自取其辱地追問他去哪兒了,她要保持最後的一點尊嚴!這是她今後仍然可以昂首闊步的力量。

站在電梯口,她放下行李,不疾不徐地拔出右手的戒指座,丟進一邊的煙灰桶,

就讓一切歸於零吧!

也許到了英國再另外買一隻戒指吧。

據她了解,那裏的婚戒更有歷史意義,而且鑲工比紐約時尚鑽戒更好,如此一來,也就更有說服力了。

走進電梯,她打開手機,想請她的秘書莉莉安為她盯一下已上機的行李,最後還是作罷,因為英國方面會有人來接機,她待會兒再和他們聯絡就是了。

合上手機,她決定先回到紐約的家休息片刻,昨夜真的太累了!

至於已搭乘私人飛機回到英國的安東尼,聽說房艷沒有如期來到倫敦,讓他坐立不安。

她的行李都到了倫敦,她人會跑到哪兒去!?

「伯特,你到底聯絡得如何?」他焦慮地瞪着他的管家。

「爵士,我們只拿回了房小姐的行李。航空公司表示,在紐約時她確實已Checkin,但是沒有登機記錄。」伯特恭謹地據實以告。

難道她遭到意外?

不!不會的!

他不願意承認,前一夜才和他纏綿的可人兒,就這麽憑空消失!

「立刻聯絡紐約方面的人找到她。」

「我們已經聯絡她的辦公室,但適逢周未,所以辦公室沒有人接聽電話。」伯特盡職地解釋。

「那叫傑瑞以電話或是E-mail聯絡她呀!」他惱火地叫道。

「傑瑞都做了,可是電話沒人接聽,E-mail也沒人回。」

匡唧!他用力甩掉手中的酒杯,清脆的破裂聲立時傳來。

「爵士……」伯特從沒見過總是笑臉迎人的安東尼發過這麽大的脾氣,想來這位房小姐對他的意義,和以往他所交往的女人是截然不同的。

「不管用什麽方式,我要知道她在哪裏!」他下着最後通牒。

「是的,爵士。」伯特退出花廳,讓安東尼獨處。

安東尼感到前所未有的恐慌。

他以為只要房艷陪在他的身邊就好了!做他的設計師、當他的床伴,或是女友都可以。但是她的失蹤,讓他整個人像是被抽干似的!

她之於他,正如生命與呼吸般,息息相關而且密不可分。

人活着就是存有一口氣!

而他的那口氣,就是她,他不能沒有她!

雖然他的童年記憶,讓他對女人產生不信任感,但是房艷卻打破了他的想法。

他要她,非常的想要她!要她快樂、要她為他歡笑、要她成為——他的妻子!

艷兒啊艷兒,你在哪裏!?

這是他第一次感到手足無措,無法使力。

他怕自己來不及救她脫離困境,如果真是這樣,他會恨自己一輩子的。

他抓起原本想灌入腹中的威士忌,突地往牆上砸了去!

久久之後,他才坐回電腦桌前,用力敲著鍵盤——

房小姐:

你在哪裏?

請速回覆我!

我們很擔心你!因為我們只收到你由紐約運往倫敦的行李,卻不見芳蹤。

請看到此信時,迅速與我聯絡好嗎?

為你安全掛心的艾古柏

發完信之後,他怕這信會遺失,還連續轉寄了五次,就是希望其中的任何一封有機會被她看見。

為了可以立即得知她的消息,他將電腦一直保持在連線中,就是希望在第一時間接到她的消息。

忽然他的手機響了起來,他看也不看誰撥來的就接了手機,「喂,」

「安東尼,你回倫敦了?」他的母親依菲兒的聲音從另一端傳來。

他的心再次揪緊。不是房艷、不是傑瑞,那表示這個小女人的生死仍然成謎。

「安東尼,你聽得見我的聲音嗎?」依菲兒有些焦急。

「什麽事?媽。」

「你,還好嗎?」她感覺這個一向自信的兒子有點怪。

「好,很好。」他虛偽的應付。

「你一直都恨我離開你父親,是嗎?」她突然問道。

他也是一怔。

母親從來都是以強者之姿「掌控」他們父子,因為她的娘家在美國也算是富甲一方的人家,嫁給父親,只不過是圖他的爵士頭銜罷了。

所以至今,她仍頂有艾古柏一世夫人的頭銜,活躍於美國政商界。

而現在,他自己的事都自顧不暇了,哪有時間管他們二老的事。

也許這也是在美國長大的孩子共同有的現象,就是不過問父母的事。

他淡漠地說:「這不關我的事,而且,現在問會不會太晚了?」

「安東尼——」她感到有些挫折。

「你找我有什麽事?!」他只想收線。

「給我五分鐘,好嗎?」她第一次放下身段懇求道。

他再次怔了下。

「可以嗎?」

「你說吧。」

「我承認是為了你父親的爵位嫁給他的,你父親本來屬意我的堂妹——艾蓮,但是艾蓮芳心另有所屬,那晚他多喝了幾杯,便向我透露心事,結果——我們發生了關係。那……是我的第一次,你父親為了表示負責,所以決定娶我為妻。我本不想答應,但是年輕虛榮的我,決定讓家族的人知道,我比艾蓮更有本領,挑了一個英國爵士做為丈夫;而她只能下嫁給藍領階級的工人為妻。」

安東尼一直知道母親貪的是父親的爵位,卻不知父親是她的第一個男人。

依菲兒繼續說:「婚後,我發現自己一點兒也不喜歡英國的一切,我不喜歡那裏的冷清,那些光燦奪目的頭銜,似乎也彌補不了我想飛回美國的心。所以,我就和你父親協議分居。但你父親為了讓你繼承他的爵士,堅持不肯離婚,所以,我們才繼續維持着這樣有名無實的婚姻。而你也得在寒暑假時在美國、英國之間飛來飛

去。」

「難道你從來不曾愛過父親?」他突然想知道這個一直高高在上的母親的心事。

依菲兒靜默了好一會兒。

「你不用說了,我明白了。」這是個為名利結合的婚姻,她怎麽可能愛父親?

「你不明白!」依菲兒失控地低嚷。

他再次怔了怔,這是他不曾見過的母親。因為母親的情緒一向控制的很好,一如她的頭髮總是一絲不苟、衣衫總是整齊得體。

「起初,我也以為我不愛你的父親,直到我願意為他生下你時,才霍然明白,我是愛他的。如果你有機會聽伯特提過,在生你的當時,我差點困難產而死,但我一點兒也不後悔為你的父親,生下他冀望的子嗣。」

「那你為什麽還要離開他?」這他就不懂了。

「因為,我發現他和艾蓮在我們婚後有書信來往!所以,我選擇離開。」她語重心長道。

高傲的母親怎麽能容忍丈夫的背叛?

他明白了,這回真的明白了,憐憫的心不禁升起,「媽——」

「我的話說完了,希望不會太遲。這些年我見你處處留情,卻又不能說什麽。因為我連丈夫也沒抓好,又怎麽能管你呢?」

「媽,我想告訴你,你的話來得不算太晚。」

「真的?」依菲兒有些激動。

「因為,我找到了那個讓我想安定下來的女孩。」

「天啊!老天有眼。」依菲兒聲音登時有些哽咽。

「嗶——」電腦忽然發出一聲響!那是有信件進來的提示聲。

他瞄了寄件人的名字,一顆心幾乎要從喉嚨跳出來。

「媽,我再與你聯絡,再見。」

收線後,他全神貫注地盯着電腦螢幕:

艾古柏爵士:

真抱歉,我因事錯過了飛往倫敦的班機,又因感冒昏睡了一夜,至使現今才回信給您,真是萬分的抱歉。

希望我們的合約還作數,我將儘速搭機飛往倫敦。

為了補償我的失信,我願意減少百分之十的收費。

還望您大人大量,不計前過。

一決定班機時刻,我將立刻通知您與傑瑞先生。

房艷

安東尼立刻動手回信,呼吸也隨着忽上忽下,但他卻強壓下對她強烈的渴望。畢竟,她還不知道他是艾古柏本人啊!

房小姐:

真高興收到你的消息。

就等你來倫敦了。

百分之十的費用我不缺,我們換成別的可好?

艾古柏二世

房艷盯着電腦螢幕,總覺得字裏行間的語法,怎麽像在哪裏看過——

安東尼!?

不!不!不可能是他,怎麽會是他呢?

一定是她太思念那個男人了,所以會作無謂的聯想!

她去倫敦就是為了忘了他啊!怎麽可以又想起他了?

為了恢復正常,她重新投入工作,並在網絡上搜尋有關艾古柏爵士家族的琉莎城堡的相關消息,竟意外查到艾古柏二世在美國有許多產業,而他的母親還是美國上流社會的名女人——依菲兒,老爵士與她一直處於分居狀況中。

原來艾古柏二世也是破碎家庭的一員!

忽然,她有點同情這個未曾謀面的僱主。

但,令她有些意外的是,所有有關艾古柏爵士家族的資料中,完全不見艾古柏二世的照片,就連他外貌的描述也沒有。

據報導,這位艾古柏二世極厭惡與媒體打交道,就連英國上流社會的宴會也甚少出席,難怪找遍相關資料也看不到他的照片。

這讓她對這位神秘的艾古柏二世,又多了幾分的好奇。

此時,安東尼也認真地讀著由傑瑞傳給他有關房艷的資料——

包括她的父母離異、她的生活,以及交友狀況。

這才明白,他為河是她的第一個男人。

因為,她和自己一樣,不相信感情!

兩個不相信愛情的人,卻陰錯陽差的碰在一起。

既然命運讓他們在一起,他該好好珍惜這個對他們來說,都算是得之不易的機會。

艷兒,艷兒,就等你投入我的懷抱,我會將你永遠圈在懷中,疼你、愛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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尊爵的獵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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